陆随清醒时,还以为自己只是短暂晕厥。
他想去找医生再开两个检查,坐起来后却发现房间变小了。
病房不可能变小,只能是他变大。
陆随:“……”
看到病床上的患者信息时,陆随才想明白整件事,他和南栀一样,本都该穿到年龄相仿的人身上。
但当时出了意外,陆随与卫天在一起,不知为何,他“穿错了”。
所以他来病房看望陆随,身体总会不适。
他没有卫天的记忆,但醒来后,脑海中却断断续续有陆随的生活片段,这是他本该穿的人,现在陆随苏醒,他回来了。
陆随和陆敬玮一起回到病房。
陆敬玮是麻醉医师,今年四十岁。
二十多年前,陆敬玮去西方留学,学成后毅然回国,是稀缺的人才。
她原本是在首都富雅医院工作,因为陆随出事,特意请假回来照顾他和母亲。
“你现在恢复得不错,身体机能良好,各项指标也都在正常范围内,背后烧伤的疤痕是要留下了,不过不碍事,救人嘛,这是你的军功章。”
陆随自然不会在意疤痕。
能救下一条性命,留点儿疤痕算什么?他只会敬佩原主。
陆敬玮说完,又面露愁色,“你父母都是在抢险救灾时去世的,从小你就是一个人,我们真的很不放心你,你实话告诉我,那个医生小姑娘,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陆随:“……其实我们刚认识。”
陆敬玮:“我知道,直接去问不太好,不如我找人帮你们做个媒?”
陆随:“我们没关系?”
陆敬玮:“只要小姑娘愿意就好,将来结婚可以定酒店,临川开了几家私人酒店。”
陆随:“……”
陆敬玮:“生孩子的话,就得你俩起名了。”
陆随:“……”
陆敬玮:“孩子上学得提前准备,提前找个好的学校,念书很重要,念书……”
陆随把陆敬玮请走,“您不是还要开电话会议吗?您赶紧去准备。”
再说下去,明天他和南栀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陆敬玮被陆随推到门外。
他反应越大,陆敬玮越开心。
她能听不明白陆随的话吗?但正因为陆随反应大,才说明他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
刚刚她都看见了,这孩子在人家面前还脸红了,她这个做姑姑的能不帮忙推一把?
陆随的婚事是老大难,其他人在他的年纪,早就该结婚生子,他偏一直拖着。
结婚与否可以不重要,但他自幼丧父丧母,家里人都希望他能有自己的小家庭。
现在的难题是,人家姑娘对陆随感兴趣吗?
陆敬玮想起侄子的性子,实在没法相信他。
受伤之前是闷葫芦,受伤之后性格大变,总是有意无意疏远其他人。
还是得靠她!
*
陆随这人蛮奇怪的。
虽然他们刚认识,但南栀总觉得他似曾相识。
下午还要看诊。
有盛昭云带,南栀的业务逐渐熟练,已经可以独立看诊。
她和盛昭云在同一个诊室,不用担心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请教。
最近病毒性感冒的小朋友比较多。
细菌性感冒、手足口病、病毒性感冒、肠炎肺炎,都是门诊常见的病。
上一个病人离开,一男一女带着两岁的儿子走进来。
父母一起带孩子看病的不少见,盛昭云道:“让孩子坐下,有什么症状?”
范丽丽担心儿子不会坐,抱着他坐下,担忧道:“连续烧好多天了,在家用被子捂也不降温,擦酒精也不管用。”
南栀道:“孩子太小,不能用被子捂,最好是物理降温。”
范丽丽愁道:“您还是给查查吧,我担心是有严重的病,早查早安心。”
盛昭云给他们开了血检。
男人进门后就盯着电话,腰带上的传呼机时不时地响两声。
范丽丽听得恼火,“儿子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惦记你的工作?!”
樊旭趁着改革的风开了家小公司,业务繁忙。
樊旭赶紧安抚,“小孩子都是经常得病,是咱现在条件好了,才能带他来医院。咱们小时候不去医院不是也没什么事吗?”
“哦,你的意思是我太夸张?”
“哪敢……”樊旭打了个喷嚏,手指拧了拧鼻子,“我不也感冒发烧了。”
范丽丽冷笑,“谁知道你去哪儿沾花惹草了,染了一身病。”
“你看看你,你……”
盛昭云道:“夫妻吵架出去吵,这里是医院。”
樊旭赶紧推着范丽丽走了。
诊室安静了一会儿,盛昭云说:“如果是阮乔,应该会很开心地看热闹。”
南栀表示:“我对吃瓜不感兴趣。”
盛昭云赞同,“我也是,这是在浪费生命。”
看过三个患儿后,南栀又听到耳熟的声音,“不是说了没什么大碍吗?怎么跑医院来了?咱家附近不是有医院,干嘛非得来康宁医院?这里不好,咱就不能换家……”
诊室的门被推开。
南栀和盛昭云一同看向称康宁医院“不好”的人,本想投去不满的目光,但看到男人的模样后却愣住。
南栀:“……樊同志?”
樊旭的儿子姓樊,她还没忘。
再看他阻拦的女人,虽然同样年轻貌美,但这位是长发,那位是短发。
这位领着五岁大的女儿,那位带着两岁的儿子。
南栀:“……”
盛昭云:“……”
俩人放下手里的活儿,朝他
们看去。
裴丝萝道:“我朋友说康宁医院患者少,不用排队,你可真怪,女儿病了,不让她看病?”
樊旭心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甚至不敢看南栀和盛昭云。
裴丝萝让女儿坐下,“她发烧两天了,每日反复,晚上经常烧到39度,退烧药效果不好,我担心会肺炎,您看要不要查查?”
盛昭云:“……先做个血检?”
裴丝萝,“好的,麻烦您了。”
她举止优雅,彬彬有礼。
趁他们去做检查,南栀低声道:“脚踩两条船,都生了孩子,我们是不是该提醒她们?”
话音刚落,樊旭走进来,二话不说先掏出两张百元大钞。
他将钱甩在桌子上,“你俩该怎么说,懂?”
盛昭云挑眉。
一百块钱就想打法她,她也太不值钱了。
樊旭不耐烦道:“这是我的私事,和你们无关,给你们钱是给医院面子,别不知好歹。敢乱说话,我饶不了你们!”
南栀蛮好奇的,她问道:“你们把我们怎么样呀?”
法治社会,还想耍流氓不成?
她好奇樊旭还有什么手段。
但这问题在樊旭看来就是挑衅,他大发雷霆,“我来你们医院,是给你们医院长脸!你们院长是我老朋友!要不把他叫出来谈谈?!”
南栀拿起话筒。
樊旭:“你干什么?”
南栀无辜道:“你不是要和院长谈吗?我叫她过来。”
樊旭:“……”
死!丫!头!
南栀有点儿难过,“我明明是在帮你,你还要凶我,唉。”
樊旭:“……”
该死的丫头!!
他正要说点儿什么,早已离开的范丽丽母子俩不知为何又折回来,“医生,我还想问问用药……咦,你不是说公司有事吗,怎么还没走?”
樊旭:“……”
盛昭云搬着椅子坐到南栀旁边,顺手给她捎来一把瓜子。
俩人嗑瓜子的动作如出一辙。
捉奸现场,刺激!
樊旭支支吾吾地胡编乱造,“我也想问问药的事,我……”
抽完血的裴丝萝领着女儿回来,“医生,报告可以快点儿出吗?樊旭?你又跑回来干什么?”
更刺激了!
两个女人对着看了半天,同时看向樊旭,“这位是?”
樊旭:“……”
南栀能看到他脸上的绝望。
范丽丽火冒三丈,“樊旭!你说清楚!这是哪来的野女人?!”
裴丝萝不够泼辣,却一点儿不怕事,“这话应该是我来问。”
电光石火后,范丽丽率先出击,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
小女孩和小男孩茫然无措地看着妈妈。
作为父亲的樊旭贴着墙根想逃跑。
可不能让女人打架男人逃避,南栀的嘴比脑袋转得快,“他在骗你们!”
樊旭:“?”
范丽丽和裴丝萝气喘吁吁地松手。
南栀指着樊旭说道:“他先带这位女同志过来,接着又和这位女同志一起,都以夫妻的身份出现,如果你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就说明他隐瞒自己的婚姻状况骗了你们!”
樊旭:“?!”
他声音颤抖,“其实我,我是说,这里面有误会。丝萝,你听我解释!这都是意外,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看来裴丝萝是樊旭不能放弃的人。
范丽丽转瞬间被抛弃,眼睛一红,就要朝裴丝萝扑过去。
南栀又在恰当的时刻提醒,“你的孩子比裴同志的孩子年纪小,大概是他们先认识。欺骗你的人是樊同志,裴同志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
南栀真诚建议,“受害者之间为何要刀兵相见?你们真正的敌人是这位骗子先生。如果他没钱,建议抛弃他,如果他有钱,建议搞他的钱。”
樊旭:“……”
搞钱?!
这死丫头是疯了吗?!
在南栀的提醒下,范丽丽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她抹掉眼泪,把儿子抱在怀里,对裴丝萝说道:“我们是三年前认识的,他和我说他是单身,我们还领结婚证了。”
裴丝萝说:“我们已经结婚七年,只有一个女儿,他的家人一直逼我再生一个儿子,但我没再怀孕。”
范丽丽咬牙切齿道:“他和我说他爸妈已经死了,还让我清明节陪他去烧纸!”
瓜一个比一个精彩。
南栀和盛昭云嗑瓜子的节奏越来越快。
南栀还要时不时点评几句,“都有结婚证?那是伪造证件罪加重婚,起诉他。”
范丽丽:“他对我很好,我还以为他是真心的,他还把公司的钱拿来给我买金子,真没想到!!”
南栀:“公款私用!”
裴丝萝说:“结婚时,我母亲把她的金首饰全都给了我,两年前丢了20克重的金手镯。”
范丽丽:“他送我的就是20可的!”
南栀:“哦,偷窃!”
三言两语间,樊旭的行为就被定性。
南栀还会贴心地附上起诉策略,范丽丽与裴丝萝握手言和,表示要一起对抗渣男。
樊旭:“……”
他疯了,疯得很彻底。
这个瓜南栀吃得心满意足。
回头一看,一大袋瓜子都被她和盛昭云嗑完了。
盛昭云淡定地收拾残局,“不能让领导看见,藏好。”
南栀:“学到了!”
就在范丽丽和裴丝萝拎着樊旭打算回家再继续算账时,门诊电话响起来。
检验科的医生暴躁道:“刚来查血的怎么跑了?指标不对!!”
第32章 第32章相亲呀
还没领到报告的是裴丝萝的女儿樊金月。
小姑娘今年五岁,和卢思萌、戈玲差不多年纪,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睛格外大,因为一直发烧没什么精神,但和南栀说话时,总是在笑。
南栀匆匆去领报告,白细胞数值异常高。
她心中已有不好的猜测,立刻带着樊金月去做检查。
暴揍渣男的戏码结束,范丽丽领着儿子跟在裴丝萝身后,不知该做些什么。
樊旭挨了好几巴掌,此刻还是懵的。
樊金月淋巴结肿大、肝脾肿大。
人被送去加急做古穿,结果显示——
“您的女儿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范丽丽吓傻了。
几个小时内经历这么多事,她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
刚知道裴丝萝与樊旭也是夫妻时,范丽丽心中是有怨恨的,甚至立刻把裴丝萝当成破坏自己家庭的敌人。
如果不是南栀及时提醒,她可能还会为了樊旭这种浑蛋与裴丝萝争抢。
可即便如此,范丽丽也没想过孩子会得这么大的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樊旭找准时机安抚裴丝萝,破口大骂道:“好好的孩子,来一趟你们医院就病了,什么白血病,我家没人得这种病!”
盛昭云问:“好好的孩子,为什么来医院,是家里不舒服?”
南栀向樊旭解释,“你的因果说反了,好比你重婚,不是因为来医院才重婚,而是重婚后恰好来医院。”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走廊的人听到。
樊旭:“……”
樊旭立刻向裴丝萝道歉,“小萝,一个家里没男人不行,现在月月生病,更离不开人,这件事是我做错了,都是范丽丽勾引我的,我和她说过很多次我有老婆,你原谅我,我们一起给月月治病好不好?”
从检查出问题到现在,裴丝萝一直是冷静的,即便听到结果,也没有大吵大闹。
这一点范丽丽都佩服。
现在听到樊旭的话,裴丝萝只觉得好笑,“在你心里,女儿生病,是给你认错提供了机会?樊旭,你真的很可怕。”
范丽丽委屈道:“姐,他真没和我说过他已婚,我虽然条件不好,但也不是不懂事的人,都知道搞破鞋的下场,我咋会搞破鞋呢?我爸妈在院里还要做人啊!”
裴丝萝不慌不忙道:“你放心,我不
会相信他,是他伪造的结婚证。”
范丽丽这才想到关键点,她赶紧点头,“我们的结婚证是他拿给我的,我都没去婚姻登记处,他说拿户口本就行了,不用本人去。”
愚蠢的借口让人作呕。
裴丝萝与樊旭青梅竹马,他们的结合是门当户对。
高中以前,他们的关系特别好,上下学都要一起。
高中以后,樊旭“要面子”,不愿意和女生一起走。
期间裴丝萝还听到过樊旭追校花的传闻。
当时他们没有确定关系,樊旭谈恋爱是他的自由。
裴丝萝十四岁便对樊旭生出懵懂感情,他对她若即若离。
后来在双方家长的撮合下,他们还是结婚了。
裴丝萝全心全意地喜欢樊旭十几年。
政策放开后他去做生意,她想过男人有钱会变心,却没想到他能再干出一张结婚证。
裴丝萝平静道:“樊旭,我们离婚,女儿的病与你无关,财产分割……你的钱我不感兴趣。”
方才樊旭叫嚷的声音太多,门诊门口有几个患者在偷看。
听到裴丝萝说要离婚,都唏嘘道:“好好的婚姻,被男人给作没了。”
“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
“那可不见得,到了地府也得看看女鬼长得是美是丑吧?”
樊旭哗哗的流汗。
他已经完全乱了。
裴丝萝竟然和他提离婚?这些年可都是她追着他跑。
还是在女儿生病的关口。
一定是医生挑拨!
樊旭愤怒地看向南栀。
就这死丫头说话最难听!
南栀无辜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樊旭:“!!”
气死他了!
樊旭道:“你破坏一桩婚姻,不怕遭报应?!”
南栀问:“你没上过学吗?”
樊旭:“?”
南栀说:“你可以伸出手指来数,不是一桩,是两桩,还有你和范同志嘛,虽然是违法的。”
樊旭:“……”
她这嘴到底是去哪里上的毒??
南栀提醒裴丝萝,“你们二人的婚后收入,是夫妻共有财产,不要放弃应得的。月月生病,治疗还需要一大笔费用,要为月月考虑。”
裴丝萝点头,“好,那就按照规定分钱。”
樊旭:“……”
又痛失一大笔钱。
樊旭的脊梁骨都快被大家伙戳穿了。
为防止真被暴揍一顿,盛昭云叫来两个彪形大汉——食堂掌勺大厨,两人把樊旭赶走。
范丽丽也带着孩子先离开,今天发生太多事,她得好好理理。
范丽丽曾经是洗头妹,她家条件不好,她只念过小学,小学毕业就出去打工,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一岁。
她在理发店认识樊旭,十八岁就跟了他,很快就怀孕了。
樊旭做小生意,家里条件也好,有点儿小钱,没过多久就成为范丽丽的依靠。
她家里实在太穷了,爸妈都更喜欢弟弟,她在家里得不到关爱,甚至没法吃饱。
跟了樊旭后,她才过上富裕的生活,樊旭还找了一个小房子,他们一家三口住。
唯一的缺点就是,樊旭总出差,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在带孩子。
现在她知道,樊旭所谓的“出差”,其实都是回家。
范丽丽回到家,给儿子做饭。
门铃响起,是不常见的母亲。
范丽丽请她坐下,然后去倒茶水。
母亲有模有样地逗了孩子一会儿,又念叨起从前的事,“你们几个孩子,我最喜欢你,你听话、懂事,很早就帮家里赚钱,我知道,我和你爸对不住你,没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往常范丽丽最吃这一套,今天却有点儿不耐烦,“又怎么了?”
母亲小心看着她的脸色,“你弟弟要结婚了,女方说接亲必须要汽车,你知道你弟弟的朋友,哪有开得起汽车的?能有自行车就不错了。”
“所以?”
“所以……”母亲有些迟疑。
今天女儿的状态不太对,放在从前,她早就跟着一起想办法了。
范丽丽嫁给樊旭后,她们家可跟着沾了不少光。
母亲说:“能不能和小樊商量商量,借点儿钱给你弟弟,让他赶紧把婚结了,以后有钱了再还你们。”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以后也不会还了。
范丽丽以前听不出这些话的意思,今天却听得格外明白。
她冷笑道:“不用指望,我和樊旭完了。”
“啥?”母亲惊道,“你俩感情一直很好,怎么完了?”
范丽丽将今天在医院的事说了一遍。
本以为会听到母亲臭骂樊旭,范丽丽却看到她不屑的表情。
她说:“男人都一样,有点儿钱喜欢出去玩,只不过小樊他……玩的花样比较多,只要人能回家就行!”
范丽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不问问女儿是不是委屈,竟还帮樊旭说话?
“你看啊,你们虽然是后结婚的,但现在他老婆不是要和他离婚了吗?你的机会来了呀!樊旭正闹心,你就表现得体贴点,这一辈子的饭票不就绑好了?行了,你赶紧去找樊旭,好好安慰他,哄他去领真的结婚证。”
范丽丽:“……”
真的结婚证……
的确,樊旭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
盛昭云去住院部看胡鸿方,南栀负责向裴丝萝解释急性淋巴白血病。
裴家其他人也都来了,樊家的人没露面。
裴父气愤道:“孩子生病,他们也不过来看看,亏他们还是孩子的爷爷奶奶!”
“你还指望他们?”裴母冷笑道,“因为小萝没生出男孩这件事,他们明里暗里给了多少脸色?现在私生子都搞出来了,你就让老大老二去他们家,最好全打死!都怪我,瞎了眼,竟然让他做女婿!”
裴丝萝道:“当初是我自己愿意结婚的,和您没关系。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现在只想给月月治病。”
“对对对,”裴父紧张道,“还有得治吗?是不是得骨髓配型?我来配,我把家里人都叫过来,总有一个合适吧?”
南栀还挺喜欢裴家相处的氛围的。
得知女儿要离婚,二老没有任何批判,反而全力支持。
真心疼女儿,又怎么容忍她继续留在渣滓身边?
可如此简单的道理,仍然有很多父母不懂,好像离了婚,他们就没脸在亲戚朋友面前做人了。
裴父偷偷看向裴母,给她使眼色。
南栀看起来年纪不大,好像不太靠谱,他想托关系找个老教授。
裴母没理他。
南栀解释得格外卖力,“您误会了,并非得了白血病就要骨髓移植,急性淋巴白血病分低危、中危和高危,低、中都不需要骨髓抑制,就算是高危,也只有三分之一需要移植。月月现在是低危,而且小萝同志敏感性很高,一有不对劲就送到医院,还是有可能治愈的。”
一听说孙女可能还有救,裴父立刻说:“您真是神医!”
裴母:“……”
送给老男人一对白眼。
“咱们的治疗主要以化疗为主,放疗和骨髓移植,起码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都是不需要的。治疗第一步是诱导缓解,用VDLP方案,实际上就是泼尼松、长春新碱、柔红霉素和左旋门洞酰胺酶四种药,一共四周。之后再根据患儿的情况进行巩固治疗。”
“整个疗程可能需要两年左右,过程中可能出现感染、电解质紊乱的情况。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是有治愈的病例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完全缓解,相比较下,慢性其实更难治。患儿的心理状态其实很重要,希望你们不要太悲观,会影响孩子。”
南栀说:“你们可以再考虑考虑。”
裴父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可能会有人财两空的情况。”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得治!”裴父说,“就在这里治!”
*
樊金月被安排在一号病房。
南栀晚上值班,盛昭云也难得留下来,儿科一连来了两个棘手病例,她得多上心。
两人一起去食堂打饭。
只有值班的医生、护士才会在晚上来食堂,食堂的人不多。
打饭阿姨朝南栀招手,“瘦不拉几的小姑娘,快来,今天晚上有糖醋里脊!”
盛昭云问:“为什么特意叫你?”
“不知道诶,可能是
我看起来营养不良?盛医生,你喜欢吃吗?让阿姨多打点儿。”
盛昭云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复杂的表情。
让食堂阿姨多打肉菜……也就南栀能想的出来。
阿姨继续招手,“快点,要没了!”
两人健步如飞。
韦初雪也在食堂。
因为某种原因,她现在不喜欢回家,独自搬到医院宿舍居住。
宿舍只有她一人,她待着无聊,索性主动留在医院加班。
汤院长天天表扬她,号召大家向她学习。
她看到南栀和盛昭云,立刻警惕起来,这两人与她有过节,关系很差,现在她只有一个人,万一起冲突,她是要吃亏……
俩人飞速路过,根本没正眼瞧她。
她们停在糖醋里脊的窗口,同时递盘子,“阿姨,你今天皮肤真嫩,像擦粉了,真很好看!”
韦初雪:“……”
这恶劣的食堂竞争手段!!
阿姨给她们两个都打了满满的糖醋里脊。
韦初雪再看自己餐盘上可怜的肉。
“……”
恶劣的手段将她打败了。
南栀对韦初雪熟视无睹。
想到箫珵,想到陆随,韦初雪忍不住叫住她,“你……听说你现在在儿科门诊?”
南栀停下,看向盛昭云,小声问:“盛医生,这是谁呀?”
韦初雪:“……”
南栀竟然不记得她?!
盛昭云看了她一会儿,说:“好像是个靠山挺大的。”
韦初雪:“……”
不是,盛昭云怎么还不认得她了??
南栀大大方方伸出手,“你好呀,我记得你,你长得太好看了,很有辨识度,请多关照哦。”
韦初雪:“……”
骗子,根本不记得她。
两人浅浅握手。
南栀和盛昭云迫不及待地想去吃糖醋里脊。
其实不怪南栀不记得韦初雪,每次韦初雪出现,都带有一定敌意,南栀对有敌意的人一向采取屏蔽策略,否则会很不好过。
吃过晚饭,南栀还要去住院部看望胡鸿方和樊金月。
没进住院楼时,南栀停下。
盛昭云问:“忘带东西了?”
“不是,”南栀看向花坛,“刚刚过去的人,是不是侯燕?她身旁还有一个男人,没在医院出现过。”
盛昭云笑道:“现在记性又不错了?”
南栀道:“有点儿奇怪。”
这几天侯燕的积极性不是很高。
其实胡鸿方换药后,情况已经比从前好,只不过治疗效果远不如胡恬美。
目前还没有能治愈胡鸿方病情的方案。
他们连生物抑制剂都没有。
“别担心,胡鸿方的情况还算稳定,这几天没有发烧,腹泻次数也少了。”
南栀点头,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每次值夜班,韦宁雨都会从家里带盒饭来。
他母亲曾经是国营大饭店的厨师,手艺极好,医院所有人都喜欢吃韦宁雨的盒饭。
韦宁雨只会帮阮乔带一份。
今天不同,他还帮南栀和盛昭云带了。
南栀来到阮乔办公室,刚进去便闻到饭菜香气,虽然刚吃过饭,但她的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盛昭云则表示,“多谢,但我吃不下了。”
韦宁雨撇嘴,“难得我大方一次,真不捧场。”
阮乔朝他们挤眉弄眼。
韦宁雨道:“你把眼睛挤出来,我也没说错!”
阮乔指了指韦宁雨身后,祁念珍不知何时过来了。
她笑盈盈道:“各位吃得挺好啊,不错,挺香。”
祁念珍坐下,盯着盛昭云那份盒饭,“是真香。”
有眼力见的人,这会儿都该双手合十把盒饭献给领导。
韦宁雨选择用餐布盖住饭盒,“留着明天吃,别凉了。”
祁念珍:“……”
都明天了,不凉才怪。
“这多可惜,你看……”
盛昭云走过来。
祁念珍期盼道:“昭云不想吃了吧?”
盛昭云收起饭盒,“我带回家,明早吃。”
祁念珍:“……”
她刚当医生时不是这样的啊??要巴结领导的!
阮乔放心了。
这屋里显然只有她最听话!
南栀大口吃饭时,还腾出时间问道:“祁院长有事吗?”
“有,当然有,”祁念珍说,“小南啊,我是来找你的。”
南栀放下筷子,“我?”
祁念珍笑容满面,“你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
南栀不解。
盛昭云道:“要给你介绍对象。”
阮乔:“想给你找个拖后腿的。”
韦宁雨:“将你拉入深渊。”
祁念珍:“……你们仨闭嘴,我是问南栀。”
南栀老实说道:“我还小,不考虑感情问题。”
“这不眼瞅着就二十了?”
南栀:“对呀,正是努力奋斗的好年纪!祁院长,人这一生才多少年,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情爱上,结婚生子只会耽误我们的事业,我才刚能做医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分心去结婚,岂不是害了自己?”
准备了大段说辞的祁念珍:“……”
当初医院领导找她谈相亲的事,没人告诉她还能拒绝啊??
祁念珍道:“这……找个医生,一起做事业,不碍事。”
阮乔举手,“院长,我愿意找医生,能把萧医生介绍给我吗?”
“一边去,”祁念珍说,“女追男隔层纱,喜欢就自己追。”
阮乔:“……”
哼!
南栀说:“不论是不是医生,对方可能都无法接受我,对我来说,学医是最重要的事,我没法把精力分给其他人。就算见了面,也会闹得不愉快,对您也不好呀。而且女孩子嘛,就得以事业为重,好女人志在四方,绝不能志在家里。”
祁念珍:“……”
这句话是这样说的吗?
“你等会儿啊,我有点儿晕,”祁念珍掏出一张信纸,“这是时间、地点和电话号码,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扶着墙离开。
前脚刚走,她便想到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些信息。
她是不是忘了说对方是谁?
算了算了,南栀八成不会去,而且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祁念珍回到办公室,给丈夫打电话,“喂,你给我说清楚,我凭什么要和你结婚?!”
*
樊金月开始接受治疗,这几日樊旭都没来,一直是裴家人守着。
裴丝萝每晚都要陪着樊金月,脸色越来越差。
阮乔和南栀嚼舌根,“真是坚强啊,从发现女儿生病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掉,每晚都守着,一天也就睡三四个小时。”
南栀道:“这样下去身体撑不住。”
“我劝了,她嘴上答应,但晚上照旧守着,她爸妈来劝也不管用。”
南栀叹气道:“这会儿也不知道谁来有用。”
阮乔说:“都怪那个死爹,自己女儿生病,一点儿都不担心,听说樊家人知道范丽丽的事后,非但没怪樊旭,还去把范丽丽的儿子接回家了,说什么樊家要有传宗接代的。就他家的可怕基因,断了最好。”
“范丽丽同意了?”
“能不同意吗?”阮乔低声道,“孩子已经送过去了,樊家有钱,能给她钱。”
南栀拧起眉。
这边在医院经历生死,那边已经阖家团圆?
她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阮乔忽然惊呼道:“她来了!”
范丽丽穿着黑色长裙,从楼梯口走过来。
阮乔拽着南栀过去,“范丽丽,你儿子呢?”
范丽丽笑笑,“他的病已经好了。”
“我是问,你真的……”
阮乔看到樊金月家人的惨状,心里有气。
但她现在看着范丽丽的眼睛,气又散
了。
范丽丽也是受害者,她怎么能指责范丽丽?
就算她真的与樊旭和好,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个人选择。
她不是第三者插足,不能批判她。
南栀笑道:“你来看月月吗?我去把裴丝萝叫出来?”
范丽丽说:“我进去就行,我也想看看孩子的状况。一会儿我儿子过来,他俩可以一起玩。”
阮乔惊悚。
竟然还想一起玩??这不是给裴丝萝添堵吗?
裴丝萝没拒绝,还给范丽丽搬了椅子。
阮乔心惊胆战地站在病房门口,低声道:“真不会打起来?”
南栀道:“我觉得不会。”
“还不会?唉,我看咱儿科又要地震了,隔壁俩科又能来看热闹喽。”
南栀笑笑。
病房里,樊金月乖巧地叫阿姨。
“真乖呀,不像我儿子,像条疯狗,只会给我添乱。”
阮乔低声道:“看,疯狗都冒出来了。”
裴丝萝说:“活泼点儿好,月月小时候其实比现在闹,趁着他们还小,多陪陪他们,以后也不需要咱们了。”
阮乔:“看,小萝多注重维护和谐关系。”
范丽丽笑道:“我真不敢想象我家疯狗以后能娶上媳妇,他长得可是真丑,一点儿都没遗传我。”
裴丝萝:“月月遗传我了,挺幸运。”
阮乔:“……”
这也能和谐交流?
南栀倒是没惊讶,笑眯眯地看着二人。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走过来,“樊金月、樊金月……对,就是这间。”
南栀一愣。
阮乔瞪大眼睛,“他……”
范丽丽朝两人招手,“终于来了,等你们半天了。萝姐,这是我在理发店上班的朋友,刚让她给我儿子做了个新发型。”
裴丝萝同样愣住。
范丽丽摘下儿子外套上的帽子,笑盈盈地看向樊金月,“月月,弟弟的发型帅吗?阿姨听说百货大楼有很多假发,可以随便换发型,所以就给他剃光了,以后我要把他打扮得帅帅的。你喜欢好看的头发吗?喜欢的话,阿姨也送你好不好?”
樊金月看了男孩一会儿,然后重重点头,“好帅!月月也要假发!”
第33章 第33章字好看
这几日娘家人轮番来找范丽丽谈话。
中心思想很明确,范丽丽和樊旭的结婚证是假的,他们让范丽丽一定要等到樊旭和裴丝萝的离婚证,然后立刻去和裴丝萝登记结婚。
樊家人竟也来找她,玩具、衣服、补品流水似的往家里送,樊旭的父母亲自登门,说要看看孙子。
“刚开始我真的挺开心的,他们说如果我带着儿子过去,他们还会给我找正式工的工作,不想工作的话,每个月给我三百零花钱,我洗一年的头也赚不到三百呀。”
裴丝萝问:“为什么拒绝?其实我和樊旭已经没关系,他接下来如何,我不关心。”
范丽丽看向病床上玩耍的两个孩子,心有余悸道:“后来我想到他们的亲孙女还在医院,事发之后,他们做得第一件事居然是来找我,这太可怕了。”
难道五年的相处,真的比不过性别?
范丽丽笑道:“我也是女人,我可怕被他们欺负。”
她从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些钱是樊旭给我的,孩子看病需要钱,你先拿着用。”
裴丝萝微怔,“那你呢?”
“我?”范丽丽故作轻松,“我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怎么活不是活?你放心吧,我去私人厂子工作,养家糊口没问题。”
阮乔和南栀持续吃瓜中。
“没想到范丽丽还会帮裴丝萝……其实那个渣男没给她多少钱。”
娘家不能帮忙,以后自己带孩子很不容易,儿子才两岁,工作很受限。
南栀点头,“我们得帮帮她们。”
阮乔:“我们?把她儿子留在医院?帮忙看着孩子也行……这可不能让院长知道!”
南栀懵了两秒钟,“是这样帮吗?”
“不然呢?”
南栀走向范丽丽,“樊旭伪造结婚证,是违法行为,他隐瞒已婚试试,是欺骗。裴丝萝同志要和樊旭离婚,也可以通过法律途径分到应得的财产。离婚以后,他对两个孩子有抚养义务,必须每月支付抚养费。建议你们找个靠谱的律师,不要轻易放过他。”
这会儿的法律意识实在淡漠。
她俩又不争不抢的,看得南栀心急,生怕她们轻易放过樊旭。
范丽丽在这方面是没有主见的,“真能分钱吗?”
裴丝萝思忖片刻,道:“我知道了,如果月月没生病,我可能只想尽快和他离婚,但是化疗需要钱,我会去找律师。”
范丽丽忙说道:“姐,帮我一起问问啊。”
裴丝萝点头。
范丽丽笑着挽起她的胳膊,“作为回报,我来帮你照顾月月,反正我现在还没工作,如果真能拿到钱,我还可以等儿子大点儿再工作。”
范丽丽不过二十一岁,虽然历经波折,但眼底仍然清澈。
与裴丝萝说话时,就像邻家妹妹,带着撒娇的语气。
不知为何,直到这一刻,裴丝萝才对这几日发生的事有了实感。
片刻,她轻松地笑笑,“正好,我好久没睡了,得睡一会儿,你看着他俩玩儿?一会儿我妈过来。”
范丽丽爽快点头。
阮乔揽着南栀,尸体暖暖的。
“真好呀,裴丝萝总算有点顺心的事,范丽丽能帮忙的话还挺好的,她带着孩子过来,能陪月月一起玩,月月能放松些,化疗多难受啊,不过……”
阮乔看向南栀,“月月总有玩累的时候,范丽丽照顾她的话,她儿子咋办?”
南栀:“……”
阮乔:“……”
南栀:“盛医生叫我,我先回门诊。”
阮乔:“!!”
叛徒!
*
陆随昏迷时间太久,每日都有恢复训练,他的恢复速度倒是神速,但院长医生怕他的身体再出问题,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准他出院。
昨天晚上陆敬玮塞给陆随一个信封,信封里放着很正式的邀请函。
打眼一看像是结婚请帖,仔细看才发现上面写的是电话号码和时间。
陆敬玮神秘道:“已经说好了,小南同志明天过来,你们好好谈谈,能成最好,她如果实在对你没意思……你就上赶着贴,最好别要脸。”
陆随:“……”
他还是第一次听长辈如此教育小辈的。
陆随问:“结婚请帖?”
陆敬玮:“寓意好。”
陆随:“在病房见面?”
“别耽误人家工作,这里最近。”
陆随冷笑,“电话号码是儿科办公室的电话?”
这需要陆敬玮去找吗?他就不能直接去查医院的通讯录??
陆敬玮鼓掌,“这你都能背过,果然对人家有意思。”
陆随:“……”
陆随不知道南栀得知此事后会有什么反应,凭陆随对南栀的了解,她肯定不会来的。
上学时教授们就说,她的生活只有学习和工作,勉强还能加进去一个虞清泉。
陆随丢掉请柬,“她不会来,来了也不会相亲,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别找她了。”
现在,马上就要到约定好见面的时间。
陆随刚做完训练,百无聊赖地站在窗前。
陆敬玮切了果盘带来,“等急了?”
陆随道:“我说过,是姑姑你误会了,我没兴趣。”
陆敬玮问:“那你干嘛提前训练?”
陆随:“……”
陆敬玮:“还要早起洗头发。”
陆随:“……”
陆敬玮:“非要找吹风机,你这几根毛还用吹风机?”
陆随:“……”
陆敬玮:“陆随你夸张不夸张?!病号服干嘛也换新的!!”
陆随:“……”
南栀当然没来。
姑侄俩多等了一个小时,陆敬玮惋惜道:“你确实没啥魅力,来把新的病号服换下来,这几天下雨,脏的不
容易干,别浪费。”
陆随:“……”
他起身往外走,“无聊。”
“喂!衣服还没脱,干嘛去?”
陆随说:“去办公室取东西。”
陆敬玮跟着他来到走廊,呵呵冷笑,“心外办公室什么时候安儿科那边了?”
男人,都一个狗样,口是心非。
*
中午门诊休息,南栀回到办公室,拿出提前准备的信纸和钢笔。
盛昭云问:“不去食堂吃饭?”
她以前不喜欢去食堂,但最近喜欢去。
南栀道:“我想整理点儿东西,帮我打一份回来吧。”
她把自己的铝饭盒递过去。
盛昭云道:“可惜了,阮乔肯定又有新八卦说。”
南栀抬头,“总关注八卦多浪费时间呀。”
盛昭云:“哦?”
南栀:“……记得回来告诉我哦。”
她这几天有大事情要做。
国内对克罗恩病的研究太少,她要整理邢飞、胡恬美和胡鸿方的数据,结合她曾经学过的内容,将整理好的资料给同僚看。
她认认真真在信纸写下——
炎症性肠病,指原因未明的一组慢性肠道炎症性疾病,主要包括溃疡性结肠炎和克罗恩病……
克罗恩病。
临床表现:慢性起病、反复发作的右下腹或脐周腹痛……
陆随走进来时,南栀还在认认真真写。
陆随瞟了两眼,几乎和课本上的表述一字不差。
当一个人理解力十分强大时,再配合记忆好,那就了不得了。
教授说得没错,南栀是难得一遇的天才,他也比不上。
但总结克罗恩病不是目的,陆随知道现在没有英夫利西单抗、阿达木单抗、赛妥珠单抗,这些单克隆抗体治疗克罗恩病的效果很好。
陆随又看到南栀接着写到——
关于抗肿瘤坏死因子α的单克隆抗体涉及生物技术的看法……
陆随挑眉。
如果真的懂各种原理,南栀完全可以凭借在后世学到的知识大富大贵。
陆随轻咳一声。
南栀抬头……又抬高点儿,才看见陆随的脸。
陆随很满意。
终于不是他跳不上椅子的时候了。
陆随道:“你们科的病例?写成论文,多发表几篇,对晋升有利。”
南栀拧眉,“没想这么多,直接给金主任好了,他认识的人比较多。”
“免费?”
南栀不太在意,“本来就不是我的发现。”
所以写的时候一定要留下真正发现者的姓名,即便这个世界与她的世界不完全相同,那些名字可能大部分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但是他们的成就,留下名字总是好的。
陆随弯唇,在南栀旁边坐下,“需要帮忙吗?”
南栀与陆随保持距离,客气道:“谢谢陆医生,不用了。”
陆随道:“自己整理要很久。”
“我想整理的内容,陆医生可能不太清楚。”
“未必吧?”陆随眼里藏着笑,“你猜我知不知道?”
南栀:“?”
她默默的给陆随打上“变态+不正常”的标签。
陆随道:“谈谈?有点儿事想说。”
南栀:“您说。”
陆随说:“其实我是……”
阮乔和韦宁雨前后脚进来。
阮乔一进门就气愤道:“韦宁雨是个大骗子!他家里居然一点儿都不穷,我刚看见他妈妈了,穿金戴银,全是牌子货!金耳环比我的项链克数都大!”
韦宁雨讨好道:“我也没说过我很穷嘛。”
“你是没直说,但你天天说钱不够用,还偷偷做生意!骗子!我讨厌骗子!”
阮乔拉拢南栀,“你说骗子讨不讨厌?”
南栀如实道:“我确实很讨厌别人骗我,把人当成傻子耍。”
陆随:“……”
南栀看向陆随,“对啦,你刚才要说什么?”
陆随:“……”
“我想说……”
“呃,你的字蛮好看的。”
第34章 第34章抢人哦
南栀头脑转得快,但写字速度一般,她用了两天时间,才把大概内容整理好,足足有十页纸。
她不由得羡慕起祁院长来,听说她办公室里有一台大肚子电脑,虽然没有联网,智能ABC打字还慢,但总比手写强。
南栀把整理好的信纸交给韦宁雨,“如果能找个复印店或者打印店最好,多弄几份。”
韦宁雨惋惜道:“多好的内容,咱去卖点儿钱多好,再不济也能发表,听说发论文对评职称有用。”
南栀不可能拿着别人的研究成果发论文,她说:“能尽可能让大家读到就好。”
阮乔说:“搞好了先给我来一份,我研究研究,对了,盛医生也要。”
“行,”韦宁雨说,“那我给其他护士也看看好了,反正都要给别人看,肥水不流外人田。”
没人怀疑南栀写的内容有问题。
这些日子一起工作,南栀不管是专业能力还是反应速度都是一流的。
连盛昭云都挑不出毛病。
早上各科室都要查房,其他科室主任、副主任、主治医师一大堆,还得领几个实习生。
儿科也查房,只有盛昭云带着零星几人。
樊金月出现发热、恶心的症状,是化疗的正常反应,盛昭云给开了一些药。
胡鸿方的症状在缓慢的好转,但目前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控制克罗恩病引发的腹泻、发热,胡鸿方的病例很特殊,南栀敢肯定,他的情况会一直持续。
查房时侯燕不在,听说是回家筹钱。
胡恬美的情况倒是不错,一天天好转。
盛昭云几人离开,南栀走在最后。
胡恬美跟了出来,“小南姐姐。”
南栀比她大不了多少。
她停下,认真地等她说话。
胡恬美发育不良,个头比南栀要矮,这两年体重下降得厉害,手臂上已经看不到肉了。
她轻声问道:“小南姐姐,我是不是快好了?”
南栀笑着点头,“你的情况比弟弟要好,以后只要控制住症状,预后很不错的。”
胡恬美问:“那我可以出院了吗?”
“最好还是多住几天,你和弟弟的情况比较特殊,需要再观察。”南栀安慰道,“我知道住院不如家里舒服,你再坚持坚持,等病好了,就能尽情地玩了。”
胡恬美道:“我初三了,我想考重点高中。”
老一辈都有一样的想法,在临川这种小地方,只有重点高中的升学率才高些,考不上好的高中,还不如去读师范或者卫校。
老师和护士永远是他们心目中的稳定职业。
南栀笑道:“你想复习的话,可以在医院复习呀,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我能辅导你。”
胡恬美面露难色。
阮乔走过来,“还有其他理由吧?”
胡恬美揪着衣角,忐忑道:“我……治病花了太多钱了,弟弟还要治病,我想省点儿钱。”
南栀怔了怔。
在她看来,有病看病是天经地义的,比起生命,钱是微不足道的。
但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后世,也有很多人看不起病。
南栀拧起眉,思考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你的情况的确比弟弟好很多,你和妈妈商量商量,如果她允许的话,你可以先回家,你妈妈还要留在医院照顾弟弟,你就每天再过来,如果有需要再做检查,但药是不能停的。”
胡恬美脸上多云转晴,用力地点了点头。
胡恬美离开,阮乔感慨道:“小姑娘挺懂事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苦了他们了。”
南栀道:“再看看胡恬美最近几次的检查情况,和盛医生谈谈吧。”
“行。”
南栀整理的克罗恩病病例已经先复印了十份。
只是现在用的是模拟复印机,不如后世清晰。
如果能打在电脑上,再拿去打印,效果会好很多。
午饭前,南栀、阮乔以及韦宁雨坐下来商量。
“我记得祁院长的办公室有一台电脑,但是我不会用啊。”
韦宁雨说:“不会用电脑确实是问题。”
他们读书时学校还没有计算机课程,韦宁雨倒卖很多电器,勉强知道如何开机,阮乔是一窍不通。
南栀道:“没关系,我会用。”
阮乔:“?”
她家南栀连电脑都会用?
没记错的话,南栀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吧?
韦宁雨道:“那就和祁院长商量商量,这是好事,她肯定同意。”
话音落下,办公室门口传来声音,“不见得。”
南栀回头,是陆随来了。
恩……陆随来的次数有点儿频繁。
陆随瞟了南栀一眼,对韦宁雨说:“在胡恬美、胡鸿方转院这件事上,恩德医院和我们有矛盾,恩德医院的儿科主任还找过祁院长。”
“对哦……”南栀往里挪,和陆随保持距离,“还有其他地方有电脑吗?”
陆随伸手,“我家里有。”
阮乔惊讶道:“你也会用电脑?”
陆随:“不难。”
阮乔:“……”
怎么陆随和记忆中也不一样了?
气场不同,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最重要的是比以前帅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就是觉得现在更好看。
阮乔在心里认认真真地纠结以后是多看萧医生还是陆医生。
真苦恼!
南栀小心翼翼递过去,又小心翼翼问道:“你没有其他要求吧?”
南栀一脸要防范陆随趁人之危的表情。
陆随无语,“我不至于用这点儿小事拿捏人。”
南栀放下心。
阮乔问:“陆医生拿捏栀栀?为什么?”
南栀一副为陆随考虑,不能多说的表情。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显得奇怪。
韦宁雨举起手,“我好像知道。”
“速速交代。”
韦宁雨从裤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信封,“祁院长给南栀的,我捡到了,相亲的,地点是……嗯,陆医生的病房。”
南栀的天空阴云密布。
这事居然都闹到祁院长那里了?!
阮乔:“陆医生和南栀相亲!!”
路过的耳鼻喉科的段嘉:“啊?陆医生和南栀在谈对象啊?”
梁梦在走廊外朝段嘉招手,“你说什么?陆医生和南栀……”
南栀:“……”
好像完了。
南栀看向陆随。
陆随举手发誓,“真和我无关。”
门口的段嘉低声说:“瞧,陆医生护着南栀。”
梁梦美滋滋道:“真顺眼,郎才女貌。”
南栀皱着眉纠正:“不是的。”
陆随有些心烦。
他没想到这事会被其他人知道,南栀又不喜欢她,她的性格,肯定不喜欢别人说三道四。
现在还要她当着他的面澄清,着实丢人。
段嘉问:“你说实话,你俩是不是好上了,这有啥的,你俩都没对象。我们陆医生可是医院的红人,你要是能嫁进陆家,就不用担心当不成医生的事了。”
南栀小脸严肃,“第一,我现在已经是医生了。”
段嘉挠挠头。
她的确是医生,但她是怎么当上的医生,心里不清楚吗?
如果不是临川市实在缺人才,会搞什么培训班?
他们医院很多医生可都是医学院毕业的,要学很多内容呢。
培训班才办几天?
南栀更加严肃,“第二,不是郎才女貌。”
陆随心一凉。
果然要说这件事。
段嘉问:“那是什么?”
南栀:“我只接受女才郎貌的说法。”
段嘉:“……”
陆随:“……”
一屋子人沉默了。
梁梦问:“有啥区别啊?”
“当然有了,”南栀认真算道,“郎才女貌,看起来是男方有才华,女方有容貌,为啥看女孩总要提容貌?你看我们俩,一看就是陆医生更像小白脸,能吃得上软饭的那种。”
陆随:“……”
他就多余替南栀担心!!
阮乔说:“有道理哦,我们栀栀肯定占才啊,说实话,陆医生和栀栀比起来还差点儿。”
韦宁雨深以为然。
段嘉无语道:“你们儿科的人都有病吧?这可是陆随,知道谁是陆随吗?人家医学院白上了,第一名白拿了?”
阮乔也说不上来,她就是觉得南栀更牛。
韦宁雨无脑护南栀,“我看你才有病,你跑我们儿科的地盘说我们不好,你是不是欠揍?”
在真挨揍之前,段嘉及时溜走。
阮乔叹息道:“咱们儿科真是,人少就被欺负。”
“知足吧,如果没有盛医生,咱儿科估计都没了。就咱们医院的发展情况,也就心内心外能留下。”
阮乔忍不住说道:“不行!不能被他们看扁!我得学习!”
南栀说:“好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阮乔双手合十,“背诵上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南栀如实道:“我没有特意背过,都是理解的。”
阮乔:“?”
这是能理解得了的吗?
南栀思索道:“这样吧,你把不太懂的部分告诉我,我给你画几张图。”
画图,解题秘籍。
韦宁雨:“……”
一不小心大家都努力起来了。
韦宁雨问:“有我能看的图吗?”
南栀对护士学习的内容还真不太了解。
被冷落的陆随冷冷道:“你先学学怎么打针。”
韦宁雨:“?!,我打针最稳了!”
陆随讽笑,“儿科所有护士,就你打针最疼,角度都不对,偶尔还要重打。”
韦宁雨惊悚地看着陆随,“陆医生,你真是神通广大,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南栀奇怪道:“你们这么熟哦?”
陆随摸了摸鼻尖,不敢再说了。
都怪他做孩子太憋屈,身份刚换回来,他有心“报复”南栀和箫珵,没及时说实话。
现在好了,还要背上骗人的标签。
几人讨论时,盛昭云一直不在。
十几分钟后阮乔才想起盛昭云,“奇怪了,盛医生怎么一直不在?”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座机铃声便响了。
韦宁雨朝阮乔做抹脖的动作。
医院,一个科学又迷信的地方。
南栀接起电话,几秒钟后,惊讶道:“你说侯燕要带孩子出院?!”
*
胡恬美和胡鸿方才刚刚转到康宁医院,胡鸿方好不容易有所好转,侯燕却在这关头提出出院。
盛昭云已经劝了很久,“可以不在康宁医院治疗,一定要去首都的医院,那边的经验更丰富。”
侯燕敷衍道:“知道了,我会带他们去。”
明摆着是不会去首都的。
南栀几人赶到住院部,陆随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姐,胡鸿方的情况很复杂,您现在带他离开,打算去哪?”
侯燕不吭声。
胡恬美茫然地看着几人。
在胡鸿方旁边,还有一个年轻人,说是来接他们出院的。
南栀问:“你要去其他医院?”
“哎呀,你们就别管了,”侯燕不耐烦道,“鸿方是我儿子,我能害他吗?我们今天就出院,说什么都得走。”
她虽然不耐烦,目光却是躲闪的,不耐烦是装出来的。
陆随慢悠悠走过来,听到几人的争执,说道:“是要去其他医院吧。”
盛昭云奇怪道:“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非去其他医院不可?”
陆随看向胡鸿方旁的年轻人,“他不是亲属,应该是医院的人,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
阮乔:“?!”
疯了吗,在医院还能辨别消毒水味?
这不到处都是消毒水味?
她爸都说她快被消毒水泡发了。
陆随道:“这是临川市确诊的第二例、第三例克罗恩病,起码在临川市,还是可以值得研究的新鲜事。”
哪个想上进的医生不想出论文?
这就可以写。
若是成功
治愈,不仅是个人的荣誉,更是医院的荣誉。
年轻人起先是心虚,但想到主任交代的任务,腰板又挺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恩德医院比康宁医院强得多……”
南栀:“原来你是恩德医院的。”
年轻人:“……”
这是重点吗?
南栀道:“他们二人就是从恩德医院转来的,你们医院强在哪?强在没法治病?还是没能立刻确诊?”
年轻人:“……”
他嘴硬道:“你们只是碰巧接到邢飞的病例而已,如果是我们医院接到,同样能发现克罗恩病。”
盛昭云冷笑,“发现?小心克罗恩半夜去找你。”
“……反正大家都知道恩德是临川市最好的医院,你们把人强行留在康宁,太自私了!”
南栀和他理论不清楚。
她看向侯燕,“你决定了,要去恩德?”
侯燕埋着头,含糊道:“就这样吧。”
南栀说:“他们给你好处了吧,那天你见的人就是恩德医院的人。”
侯燕:“……”
年轻人道:“你别咄咄逼人,你们非要把人留在医院,难道不是因为私心?”
阮乔气得肝儿疼,抓起输液杆就往上冲。
韦宁雨从后面抱住她,“不行!绝对不行!”
年轻人往后退了两步,惊恐道:“你还想打人?!你最好冷静点儿,听听你同事怎么说。”
韦宁雨说:“这个太贵!咱们科没有了!换扫帚!赔得起!”
年轻人:“……”
盛昭云面无表情去找扫帚。
南栀乖巧地将拖把递过去,“这个也行。”
年轻人:“你们都有病吧?!”
他看向陆随,“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拦拦这些没有理智的女人?!”
陆随耸肩,“打呗,打坏了我给你做手术。”
年轻人:“……”
全都是神经病!
他担心这样发展下去真的会挨揍,拉着两个孩子狼狈地往外走。
患者真要走,做医生的没法拦。
但这事很明显是恩德医院想邀功。
南栀道:“提醒你一句,胡鸿方的情况很特殊,不是你们医院能处理得了的。”
年轻人自豪道:“恩德是临川最好的医院,如果我们处理不好,你们也不可能处理。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把人治好。”
南栀点头,“你看起来不太聪明,倒是很有志气。”
阮乔说:“我们栀栀只说实话,她可不是损你,你看起来是真的笨。”
“不对吧,”韦宁雨说,“其实已经有点儿蠢了。”
盛昭云挥了挥扫帚,“要滚快滚,再不滚,送你去手术室做手术。”
年轻人大话都没敢再说。
病房一下子少了好几个人,空空荡荡的。
盛昭云道:“回办公室商量。”
儿科办公室人山人海的。
盛昭云坐下后,先看到好几个人头,她拧眉,“我们科有这么多人?”
南栀左看看右看看,目光落在陆随身上。
陆随摊手,“我可以帮你们出出主意。”
南栀低声对盛昭云道:“听说他家里关系赢,我们可以利用他。”
陆随:“……”
能听到。
阮乔说:“用陆医生家里的关系,打压恩德医院都没问题。”
陆随:“……”
韦宁雨道:“可陆医生看着不像是会帮我们忙的,他以前和韦初雪一起玩,那帮人没一个好人。”
陆随:“……”
真的能听到。
陆随忍无可忍,“你们可以不要大声密谋了吗?”
南栀眨眨眼,“电视剧里反派都是这样做的。”
陆随:“……”
“说正事,”盛昭云道,“肯定是恩德医院儿科那边不满金瑞把人送过来,所以私下和侯燕谈条件,如果他们能治好胡鸿方,他们儿科也能扬眉吐气。”
阮乔愤愤不平道:“太过分了,分明就是眼红我们,还说我们医院差劲,我看他们医院的人才差劲!只会背地里下手!”
陆随说:“这是双刃剑,治好了固然好,但如果治不好呢?建议你们去找报社谈谈克罗恩病,向他们提提胡鸿方的病例,如果记者愿意去恩德医院采访,早晚会发现他们根本拿胡鸿方的病例没办法。”
“好办法!就得让他们丢脸!”
南栀一直没说话。
阮乔问:“你不赞同吗?”
南栀知道,恩德医院一定拿胡鸿方的病例没办法,他们姐弟俩都患病,基因出问题的概率极大,现在没有人能给胡鸿方做基因方面的检查,可别说治病。
胡鸿方的情况,只能用药物控制。
她做医生,原本只是要治病救人,某些医生却把病人当作晋升的垫脚石。
这不是能耍心机的事情。
南栀道:“我们不用管这件事了。”
“为啥?”
南栀起身往外走,“因为真的没办法。”
陆随愣了一下,追上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觉得你的办法挺好的,”南栀说,“就该揭露恩德医院的龌龊心思。”
陆随问:“你没生气?”
南栀耸肩,“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是他们不做人,我们还不能反击?本来打算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金主任,我决定了,他们想要得买,高价买,卖的钱都捐了。我只是……有点儿愁。”
明明知道如何检查如何医治,却因为科技受限,这种感觉太不好受了。
看来她该整理的资料不仅是克罗恩病,她该公布的对象,也不能只对临川市的医生公布。
她需要回忆更多内容。
南栀说:“我不太了解这里的情况,有什么杂志或者期刊是比较权威的吗?”
“你想发论文?”
南栀点头又摇头,她不太熟练地撒谎,“……我有个朋友,学得挺不错的。还认识几个挺厉害的人,想帮他们发。”
反正论文不可能署她的名。
陆随挑眉。
这撒谎水平,就快赶上幼儿园小朋友了。
陆随说:“明白,我帮你找。”
南栀愧疚地看着他。
陆随:“?”
“真抱歉哦,拒绝你还得找你帮忙,”南栀发誓,“我不是死绿茶,你不想帮可以拒绝的。”
陆随:“……”
他是狗皮膏药上赶着行了吧。
胡鸿方被恩德医院抢走一事很快传遍医院。
傍晚的食堂全都在讨论这件事。
他们原本没把儿科的事放在心上,现在恩德医院都来抢病人了,他们才意识到这是大事。
南栀去食堂吃饭时,还有几个人过来问她情况,“你是儿科的人吧?我见你和盛昭云走在一起,你们真让恩德医院把人抢走了?”
南栀老实回答:“不是抢走。”
“?”
“他们是自愿的。”
“……”
这不就是抢走吗?
“可惜了,难得有灭他们士气的机会,居然把人弄走了,唉,咱们也该给他们一点儿好处,让他们安心留下治病。”
对方的语气带着责怪,“你们也真是的,就不能把人留下吗?”
其余几人也是这个意思。
韦初雪仍然加班,她看到南栀,怒气冲冲走过来,“你们怎么能让恩德医院把人带走?!”
旁边几人低声道:“韦医生最看重名誉……”
韦初雪道:“让其他医院带走就算了,恩德医院上下都没医德!你知道他们害死过多少人吗?!他们要病人,不是为了治病,是要给他们医院长脸!”
南栀拧眉。
韦初雪喋喋不休。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只能在心里同情南栀。
可怜,碰上暴躁的韦初雪,这不得被挤兑两年?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啪”的巨响,有人将餐盘丢在桌子上。
陆随黑着脸走过来,“你有病?”
整个食堂的人都看了过来。
“啥情况,英雄救美?”
“陆随和韦初雪不是一对吗?他们怎么吵起来了。”
“一对个屁,韦初雪看不上陆随,你忘了?我听说陆随在儿科找了个小女朋友。”
“啊!该不会是坐着的那个吧,年纪看着挺小!”
见陆随帮南栀说
话,韦初雪更气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恩德医院的德行?他们根本不懂克罗恩病,把人带回去能怎么治?!”
陆随不耐烦道:“那你就去恩德医院骂街,人是他们带走的,欺负南栀算怎么回事,你真有本事就去找始作俑者骂。”
韦初雪:“……”
陆随看向南栀,“她欺负你,你就不会骂回去?”
南栀惊讶,“是在欺负我?!”
陆随:“……”
南栀无辜道:“可她也没本事把人留下啊,她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有脸指责别人的。”
韦初雪:“……”
陆随:“……”
他是不该担心南栀的。
南栀继续碎碎念,“而且啊,本来就是我和盛医生给邢飞确诊,金主任才想着把人送过来。如果没有我和盛医生,人根本不会到康宁医院,她怎么好意思欺负我的哦,不得谢谢我?”
韦初雪:“……”
陆随看向韦初雪,“你还不谢谢她?”
韦初雪:“?!”
看热闹的其他人都开心极了。
韦初雪脾气火爆,向来霸道。
因为家里关系硬,加上自身确实有些本事,还是汤院长面前的红人,没人敢惹她。
现在被一个儿科的小姑娘怼……
韦初雪的心情一定十分美好。
议论声越来越大,韦初雪的脸也越来越红。
她瞪着南栀看了半晌,吼道:“去就去!我现在就去恩德医院骂!”
韦初雪转身就走。
南栀问:“不用拦着吗?会挨揍的吧。”
“不会,”陆随说,“恩德医院知道她是韦家人。”
南栀继续安心吃饭,“你和她很熟?”
陆随把餐盘挪到南栀的桌子上。
刚刚为了让韦初雪停止喋喋不休,他不得已摔了下餐盘,刚好把为数不多的两块肉摔了出去。
宫保鸡丁,满满的“宫保”,只有两块鸡丁,现在没了。
陆随道:“好像是一起长大的。”
原主的记忆显示,他们是青梅竹马,双方家长真有撮合他们的想法,但韦初雪看不上原主。
陆随盯着南栀的餐盘,“……你吃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有好几块肉?”
南栀如实道:“因为我看起来很瘦弱,还很可爱,又漂亮,阿姨多给我盛的。”
陆随:“……”
南栀补充,“我只说实话哦。”
陆随:“……”
真不要脸啊。
陆随宽慰道:“以后不用惯着韦初雪,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胡鸿方的事和你没关系。”
南栀:“当然和我没关系。”
看起来一点儿都没受影响。
陆随:“……”
南栀夹起一个宫保鸡丁,“我已经劝过了,该提醒的都提醒过,接下来他们爆的大雷,我没办法阻止了。”
她会再和侯燕的家人谈谈,如果拦不住,那也只能尊重他们的命运。
至于恩德医院的儿科……急功近利,迟早要完。
第35章 第35章不对吧?
南家老太太性格剽悍,谁说句不中听的话,她有什么拿什么,捡过扫帚,拿过铁锹锄头,扛着就去追人家。
偏偏就是这性格混得最好。
一两次下来,大家都知道她脾气不好,谁都不敢惹,谁见了她都笑眯眯的。
至于背后会不会说闲话,奶奶才不管,就算附和讨好人家,也不耽误人家在背后嚼舌根。
奶奶在一条胡同里混得风生水起。
南栀加班两个小时才到家。
胡同两棵已有五六十年的粗树上绑了电灯泡,电线通往胡同口的商店,几个老人在树下坐着,每个人都拿着蒲扇。
“老胡家是真的倒霉,好好的孩子生怪病,我建议他们去请个大师来,他们不乐意,非要去看医生,看到现在都没好。”
“依我看找大师也不管用,现在说啥都晚了。”
奶奶老气横秋道:“生病就得找医生,找啥大师?”
奶奶也封建,但是奶奶得给孙女撑场面。
她孙女可是医生,生病当然要去看医生啦!
“法师做法可灵着,上次我外甥发烧,怎么都退不下去,医院也去了,就是不行,后来请大师来家里看了一圈,当天晚上就退烧了!”
“我也经历过,这事不能不信……”
南栀骑着自行车慢悠悠过来。
她看了一圈,没看见侯燕家里人。
“胡家的爷爷奶奶不在吗?”
奶奶问:“刚走,说是要去医院看孙子,你胡叔叔应该在家。”
正巧胡鸿方的父亲走出来。
南栀把自行车放到墙边,走过去说道:“叔叔,我是康宁医院的南栀,能谈谈孩子们转院的事吗?”
他不耐烦地摆手,“这是我们全家人一起决定的事,已经去恩德了,就别再说了。”
还管胡鸿方和胡恬美叫孩子,她才比他们大几岁?
南栀道:“您误会了,我是想提醒您要留意胡鸿方的状态,目前的医疗水平,就算去首都,可能也没有太大进展,恩德医院会考虑自己的处境,您一定要注意孩子的情况。”
做医生的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男人反问道:“难道留在康宁,你们就不考虑医院的处境?而且你也说了,是可能没有太大进展,人家恩德医院的都说了,他的病不是癌症,是能研究的。人家恩德给我们减了一半的费用,你们康宁咋不减?还让我们恬美出院……恩德说了,只要我们过去,恬美住院的费用都由医院承担!”
一看就是打定主意要留在恩德。
南栀尽到义务,不再多劝。
能减免部分费用,对患者家属来说其实挺好的,尤其是在孩子已经生病快两年的情况下。
只要恩德不为了治病出幺蛾子,这个结果其实挺不错。
南栀道:“我知道了,您安心留在恩德,注意孩子的情况就好。”
她礼貌地道谢,然后离开。
男人本以为要和南栀纠缠一番,没想到她走得倒是利落,神色越来越复杂。
他心里也犯过嘀咕,当初他们最开始去的就是恩德,是恩德的副主任医师建议把人送到康宁的,现在又请了回去……
不过恩德毕竟比康宁好得多,应该没问题吧?
肯定没问题。
*
恩德儿科主任霍勉,今年已经四十八岁,经历过建国后的困难阶段。
他从小学习成绩优异,虽然家境不好,但父母咬牙供他读书,六十年代考入大学,如今也算功成名就。
他是恩德的主任,每个月工资能有三百块,比普通医生高得多。
但人到一定位置,总会想着继续往上爬,最近他一直忙着搞科研、写论文,但是没有太大进展。
一大早,他正坐在办公室里头痛,金瑞冲了进来,“主任,胡鸿方过来了?”
霍勉虽不满金瑞的种种行为,但身为主任,不能明着和下属过不去,他和颜悦色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会亲自跟进,你去忙其他事吧。”
金瑞急道:“他的情况绝对不是普通的克罗恩病,您看不出来吗?盛昭云和南栀比我们更了解克罗恩病,咱们得为患儿的健康考虑。”
霍勉的脸一下子沉了,“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两个年轻医生?”
金瑞怔了一会儿,结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关于克罗恩病……”
霍勉不耐烦地挥手,“这事我还没说你,你倒是先来了,如果邢飞的病症,你能做出正确判断,会有后续的事?你走吧,这件事不要管了。”
恰好其他儿科医生进来,顺便把不情愿的金瑞推走,“金主任你就放心吧,一切都正常,你不是还要出诊吗?病人们都在等你,快去吧。”
办公室的门关上,确认金瑞离开,儿科医生才露出愁色,“主任,咱们换了药后,胡鸿方的情况不太好,泼尼松好像没太大的作用。要不咱还是先用康宁医院那边用的药?侯燕说在那边腹泻的次数已经减少了。”
霍勉沉默片刻,说:“康宁医院的治疗只是有些效果 ,先不提根治克罗恩病,就说把症状完全压下去,康宁医院都做不到。”
“这是当然的,他们医院儿科才几个人,都不用开了,也不知道盛昭云在执着什么,早点儿来咱们医院多好。”
霍勉说:“所以我们不能继续康宁医院的方法,必须找到合适的药去治疗,再给他做个肠镜,实在不行就手术。”
办公桌上的信纸,霍勉已经写了半页纸,是有关胡鸿方的病例。
他借胡鸿方的病例写论文研究。
霍勉查过了,虽然首都大医院对克罗恩病的治疗更有经验,但国内是在几年前确诊第一例克罗恩病的,研究仍然不足。
胡鸿方又是特殊病例,这件事搞好了,他有望继续升职。
院里空了一个副院长,很多人都惦记着……
霍勉道:“换药再试,想尽一切方法,无论如何都要把病治好!”
*
胡恬美、胡鸿方姐弟俩出院,住院部倒是更轻松些,唯一需要密切关注的人只剩下樊金月。
她仍在化疗,还要在医院住些日子。
南栀照常出诊。
儿科门诊已将南栀的照片挂了上去,医院还给她做了新的工牌。
她看着工牌上自己的名字,心情极好。
再看看科室,儿科,就……
盛昭云笑道:“儿科不好吗,只是乱一点,其他方面都不错。”
南栀道:“我现在倒不是在乎乱不乱。”
各种各样的患儿她早都适应了。
“现在想想这些生病的孩子才几岁大,像樊金月,五岁就得了白血病,还没享受过人生。”
盛昭云道:“每一个患者都令人惋惜,放平心态,做医生不能被感性左右,要理智。”
南栀点头,“对,每一个生命都值得珍惜。”
“我知道你想去外科,”盛昭云开玩笑道,“咱们医院还没有小儿外科,儿科接的患者如果需要手术,都会被送到其他外科,要么就去儿童医院,努努力,说不定康宁也能有小儿外科,得靠你撑起来。”
南栀看过很多儿科手术的视频,的确有很多需要注意的点。
但要让康宁多个科室……这也太难了点儿。
南栀说:“慢慢来吧。”
新一天的看诊又开始了。
第一个患儿,不出意外的病毒性感冒。
第二个患儿,不出意外的荨麻疹。
第三个患儿……
南栀耐心的给每个人家属讲解患儿的病情。
现在义务教育还没普及,许多年龄大的人家属甚至只读过两天书,字都没认全,南栀便画了草图,仔仔细细讲给他们。
盛昭云的讲解就简单得多。
她刚工作时也和南栀一样,脾气好得不得了,后来……
这样也不好,难搞的患者和家长其实是少数。
送走几个病患,南栀得空喝水。
盛昭云问:“每个人都讲一遍,不怕耽误时间?”
“我看过了,今天挂号的不多,没有紧急情况,有几个家长问得比较多,我就多讲点,虽然不可能全记住,但好歹心里有底,不会太担心嘛。”
盛昭云挑眉,“确实,遇到愿意多讲几句的医生,我应该挺开心。”
下一个患儿和家长走进来。
小朋友正在发烧,身体虚弱,没什么精神,挂在妈妈脖子上。
南栀拿起听诊器,“来,坐好。”
呼吸音正常。
妈妈担心道:“真的只是普通感冒吗?会不会有其他病?万一查不出来,是不是就耽误了?要不再多开几个检查吧?”
南栀拿出自己画的图。
此图已多次重复利用,还是用彩笔画的,画得相当漂亮,“您听我说啊……”
妈妈眼前一黑,“都要用图讲解了,她一定生了重病吧!!”
南栀:“……”
对面的盛昭云忽然叹气。
妈妈“心肌梗塞”,捂住心口痛心疾首道:“她到底生了什么病,你们就直接说吧,我都能接受!医生,我女儿是不是不太好,我是不是要给她筹钱治病,多少能够?多少我们治!”
南栀:“……”
两人一起看向盛昭云。
盛昭云:“?,食堂的菜单真糟糕,今天全是绿叶菜,连红烧肥肉都没有。”
妈妈:“……”
小姑娘只是普通的感冒。
送走两人,南栀叹口气,收起自己画的图。
虽说有图能更好的讲解,但架不住他们会误会自家孩子生了重病啊!
看刚刚当妈的架势,可能都想和孩子一起走了。
盛昭云朝南栀伸手,“给我看看。”
南栀递过去,“我是随便画的。”
“画得不错,生动形象,容易理解。”盛昭云道,“我上学时如果有这东西辅助,估计学得更快。”
盛昭云打电话把阮乔叫过来。
阮乔和韦宁雨形影不离。
盛昭云无语道:“你们干脆结婚算了,天天凑一起?”
阮乔捂住心脏,“别吓我,我心里只有帅哥。”
韦宁雨摆手,“我只是想来找你们聊天。”
盛昭云:“你没事就想找女孩聊天?”
韦宁雨困惑道:“我身边有男人吗?”
盛昭云:“……”
她都忘了,韦宁雨,康宁医院唯一的男护士。
恩……难为他了。
盛昭云把南栀画的图交给阮乔,“你基础打得不牢,趁此机会重新学一遍。”
阮乔哀嚎道:“我好不容易毕业,还要继续学?饶了我吧行不行?”
韦宁雨凑过来,“好多张图哦。”
“你也可以看。”
“我是护士,学这么多干嘛,不过……”韦宁雨露出标准的坏人笑,“这东西是不是可以卖钱啊?”
多复印几份,去医学院门口发张例图,然后……
盛昭云惊道:“你还真是什么都能想到钱。”
“这是做人的基本素养。”韦宁雨看向南栀,“咋样,要不要赚钱?”
这些图都是南栀根据自己的理解手画的,卖笔记嘛,很正常。
南栀说:“不要定价太高就行。”
韦宁雨道:“交给我,咱俩分红!”
南栀点头。
反正她只负责画图,其他事随便韦宁雨搞。
南栀从抽屉里取出陆随刚交给她的打印版资料,“这是克罗恩病的内容,他帮忙寄给期刊杂志了,这份比较方便看,给你们。”
阮乔抢过来,“哇哦,上次看专业论文还是上次。”
韦宁雨问:“署名是高仁?高仁是谁?”
南栀笑笑。
她会尽量回忆曾经学过的内容,提前告诉大家,但总不能留自己的名字。
高仁就是……世外高人嘛。
“明白,你老家的高人。”
阮乔感慨,“大桑村真是个神秘的村落,怎么能把你教得这么好。”
盛昭云说:“说实话,我都想去大桑村看看。”
曾经的大桑村:荒山野岭。
现在的大桑村:藏龙卧虎。
南栀:“……”
继续保持礼貌的微笑。
门诊继续。
接下来几个患者也都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直到半个小时后,一个小胖墩被推了进来。
“你不是说病了吗?说不舒服?还和你爸告状!来!看!看病!一天天的就想往医院跑,真是没见过你这种孩子,有毛病吧!”
南栀和盛昭云同时看去。
被推进来的小胖墩竟然是井珧,身后跟着她们没见过的女性。
南栀奇怪道:“您是?”
井珧住院的时间不短,她没见女人来过。
王霞说道:“我是他妈,他嚷嚷着不舒服,你们给他查吧。”
以前都是井珧其他亲人带他来医院,父母很少露面。
井珧撇着嘴,显然不服气。
“我头晕,我恶心,我还想吐,我得住院。”
王霞指着自己的肚子,“我还怀着孩子,你就这样折腾我是吧?今天就把所有检查都给你开一遍!快给他看!”
王霞似乎井珧气狠了,整个人快崩溃的样子。
南栀道:“您别激动,好好说。”
“好好说他听吗?!”王霞发飙道,“他就是想祸害我,想让我和他爸离婚!想得美,我马上也能生儿子,别想赶我走!”
王霞的话有点奇怪。
南栀和井珧的吃瓜小雷达又动了。
盛昭云朝井珧招手,“过来我帮你看。”
井珧往南栀身边凑,“我不要大魔头,我要南瓜姐姐。”
南栀:“……”
井珧五人住院期间,一直被医院众人称为“五大魔头”。
其中井珧调皮的功底最出色,被尊称为“大魔头”。
两边给对方取绰号的想法倒是很一致。
南栀从上到下看了井珧一圈,问:“头晕多久了? ”
“一两天吧,也可能是三四天,恩……一两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饭前恶心还是饭后恶心。”
“当然是饭后啦,吃猪爪、炖肉就不恶心,吃菠菜、油菜就会恶心。”
盛昭云:“牛。”
王霞冷笑,“你倒是挺会挑。”
盛昭云道:“这位母亲先安静。”
井珧瞬间炸毛,挥舞起肉肉的小拳头,“她才不是我妈!我妈比她好看多了!她是我们家的阿姨!”
王霞的脸色“唰”地沉了。
“我愿意当你妈?我可没你这么不听话的儿子,好事一件不做,天天给我添堵!”
南栀和盛昭云同时错愕。
难怪吃瓜的雷达响了,王霞和井珧的相处模式不像正常母子,原来王霞是后妈。
井珧家里具体发生什么,她们不清楚,但井珧住院期间,这夫妻俩的确都没露过面。
王霞喋喋不休,“你妈是跟别的男人跑了,不要你了,要不是看你爸的面子,我也不要你!”
南栀起身,“请你出去。”
不管这二人有什么矛盾,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话。
南栀对这方面格外敏感。
王霞道:“我就不走,我得拿到他装病的证据,省得他天天和他爹说我坏话,搞得好像我在虐待他。”
从“你妈跟别的男人跑了”这句话开始,诊室门口便有人向里张望。
井珧小嘴一撇,眼睛已经红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大魔头毕竟还是小孩子,不大吵大闹地哭时还是惹人怜爱的。
南栀平时乖巧,现在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
她认认真真地问:“你说你没虐待他?”
“当然了!我是少他吃还是少他穿了?!”
南栀轻轻抬起井珧的胳膊,指着他手腕说道:“他的手腕有明显的肿胀,你都没发现?”
王霞愣了一下,道:“小孩子跑跑跳跳,也就是撞了一下。”
南栀说:“井珧的手腕已经有明显的异常角度。”
她问井珧,“你的手腕舒服吗?”
井珧摇头。
“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井珧道:“我以为是正常的。”
他喜欢玩儿,喜欢疯跑,每次疯跑后都是满身大汗,回到家也不及时换衣服,衣服又被体温烘干,来来回回总是感冒发烧。
井珧说:“他们说我生病太频繁,是矫情,我就不说。”
今天“装病”,一来是真疼,二是他亲爹给亲妈订了牛奶,说是给孕妇补身体,有一个月了,他嘴馋想喝,偷偷和妹妹一起喝了一瓶。
妹妹是王霞亲生的,她说牛奶的味道和从前不一样。
怕被王霞发现,两个小孩儿还灌了水,等于不打自招。
王霞打了他两巴掌,但没骂妹妹,井珧不服气。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明明已经灌满水了,怎么还会被发现!!
难道水的重量和牛奶的重量不一样?
井珧陷入人生思考中。
南栀越听心情越沉重。
她看向王霞,见门口又多了好几个人,便直接说道:“他的手腕骨折了,带他去骨科看看能不能推回去,不能的话要手术。”
大家都知道骨折有多疼。
“孩子年纪这么小就骨折了?”
“小孩子骨头脆嘛……不过当妈的居然没发现,是真不上心。”
“别说是当妈的了,就算是邻居家小孩,也能看出来手腕肿了,看到了就要多问几句嘛!”
王霞懵了。
什么肿了?怎么就骨折了?
南栀声音严厉,“还不带他去看看?骨折了也不打算治?”
周围人对王霞的批判更加猛烈。
当晚,井珧的父亲赶到住院部,王霞早就走了,说是身体不适,其实是受不了其他家属在背后指指点点。
孩子骨折,不领人家去看病,非说装病,没见过这种人。
井珧父亲连声道歉,“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和王霞是再婚,不过我能保证,王霞对井珧是尽心尽力,她只是粗心,没注意到井珧受伤了。”
井珧是右桡骨远端骨折,运气好,没手术,只打了石膏。
骨科的床位不够,儿科有空床,便把人送了过来。
此刻他躺在床上,看起来十分难过。
阮乔冷笑,“到医院第一件事是替老婆解释,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原来还能娶了媳妇忘了娃。”
韦宁雨怪笑,“是不能都怪王霞,井珧是你的孩子,昨天骨折,你这当爹的也没发现。”
两人说完,看向南栀,希望南栀和平常一样损井珧,损死他!
南栀说:“我不会骂人啊……”
指望她也没用?
阮乔:“没事,你就说两句。”
南栀犹豫道:“好吧,那我就随便说说。这位家属,井珧经常感冒发烧,你一次都没来过,对孩子不上心,不配当父亲。你只管妻子,不调和后妈和孩子的关系,不配当丈夫。你对孩子说亲妈的坏话,可见人品也一般。总结下来,你这个人……真的不怎么样。”
阮乔带头鼓掌。
井珧父亲:“……”
说好了不会骂人?
韦宁雨说:“这是骂人吗?这都是实话?”
还没有惨痛经历教训的几人试图为井珧打抱不平。
这点南栀挺喜欢,放在后世,谁敢和家属这样说话呀?说几句不好听的,人家就得往死里投诉。
井珧明显不被家里重视,连亲爹都只顾他和王霞的孩子。
几人骂痛快了,回到办公室,阮乔伤心道:“难怪井珧喜欢住院,我还想呢,住院每天早上都要查房,多耽误休息,正常人根本不会喜欢住院。”
“唉!真可怜,我刚刚偷偷问他,他说他对亲妈已经没啥印象了,他亲妈是抛弃他跟其他男人跑了,嫌他家不够富裕。”
“井家还不富裕?每次发烧都能送过来住院,肯定不算穷人。”
“肯定是说瞎话,故意抹黑,哪有做母亲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的?”
阮乔瘪嘴,“还真有可能。”
韦宁雨:“?”
“我妈啊,”阮乔说,“跟着男人跑了,不要我了,祁院长和我妈是同学,每次都想照顾我,可我根本不想因为我妈被照顾,我烦她,从来都没想过看我一眼。”
南栀担心继续说下去阮乔会更伤心,便说:“以后我们多照顾井珧就好啦,别想这些了。”
井珧这件事,让南栀想起卫天。
卫天出院后他们一直没有联系,他没有亲生父母照顾,南栀有些担心。
这几天她一直惦记这事,干脆借这个机会去看看卫天。
南栀忍痛拿出存款,给卫天买了麦乳精和几个大苹果。
她可是懂人情世故的人,去人家是不能空着手的!
南栀觉得自己棒极了。
卫天出院前,小姨留有地址,离医院不算远,南栀一路招过去花了二十分钟。
他暂时住在小姨家,是几栋盖了十几年的楼,每栋楼都有四层。
几个孩童在楼下玩泥巴,卫天也在其中。
泥巴有很多用处,可以只捏,也可以捏成任意形状。
玩扮家家酒的小朋友还会把泥巴当成米饭分下去。
这几个小孩正在和稀泥,满脸都是泥浆。
和到一半,水不够用了,一个小朋友脱下裤子……
南栀冲过去,把卫天的裤子提起来。
“学长!你!不至于吧?!”
她的学长已经退化至此了?!
南栀蹲在路边,惊悚得说不出话。
卫天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一看到南栀就哭,“呜呜呜,我不要打针,你是坏人。”
南栀:“……”
认错人
了吧,打针的是韦宁雨。
十分钟内,南栀亲眼看到学长试图用小便和稀泥、因为怕打针而大哭,还和其他小朋友们玩互相用泥抹脸的游戏。
南栀:“……,那个,确定泥浆里只有水吗?”
应该只有水吧??
卫天不愿意和南栀说话,但留下了麦乳精。
南栀陷入巨大的疑惑中。
这对吗?
这不对啊!!
她满腹疑问,没再回家,直接去医院。
难道她的学长已经噶了,现在的卫天才是真正的卫天?
学长走了?!
回医院途中,南栀悲伤地去买了几根香。
好歹祭奠祭奠她的学长。
医院正有人在闹。
这年代也有医闹了,一个烈士后代救人受伤,因为治疗不及时死亡。
闹的不是他的家属,而是被救孩子的亲人。
非说人家救人和他们没关系,不承认人是因为他们家孩子死的。
现在正在门诊楼前的大院和医生对峙。
虽然是晚上,来急诊的患者还是不少的,来来往往人挺多。
除了真的危在旦夕的病人,急诊其他患者也跑出来看热闹。
那人拿着刀,一刀一刀往医生的方向捅,幸好他们之间有一定距离。
南栀一心想给学长上香,没注意这边的动静,直接往院里走。
刚好那人被逼急了,一时激动,竟然真朝医生扑了过去。
南栀反应极快,一看见刀光,便双手拽住他的胳膊往后拉,再狠狠捶他的手腕,刀落在地上。
周围人发出叫好声。
南栀:“……”
喊啥啊,上来帮忙啊!
大家都以为男人已经被控制住,往前走时,男人用力甩开南栀,俯身捡起刀子,这回事冲南栀来的。
南栀快速向后退去。
这段时间骑自行车习惯了,双腿倒腾得飞快。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陆随挡在南栀面前。
南栀:“!”
她已经躲开了啊!
好在刀子也没伤到陆随。
男人已经上头,根本停不下来。
陆随看到危险,第一反应是酝酿感情,然后……
陆随及时收住哭声。
当小孩时间太长,只记得要哭了。
他看向四周,还好还好,没人注意。
围观的几个男人冲上前,从背后压住男人。
陆随彻底放松。
他回头看南栀,神态轻松,“受伤了吗?”
这一回头,却看到南栀惊悚地看着他,“陆医生……”
陆随好脾气地笑着。
遇到这种事,南栀肯定吓坏了,他得温柔些。
南栀说:“遇到这种事不用哭的,哭不能解决问题。”
陆随:“……”
南栀道:“还是该第一时间求救或者躲开,然后……等等,陆医生,你为什么要哭??”
这事不对啊?!
第36章 第36章好人呐
冷漠的卫天,莫名其妙的陆随,南栀不得不多想。
细想起来,最近几日这二人的反应有很多不正常的地方。
只是这种想法过于匪夷所思,南栀才没多想。
他们二人当日都是在火场受伤,苏醒后,简渊没有卫天的记忆。
难不成……
怎会有如此荒谬之事!
等等,他们都穿越了,还是集体穿越,有比这更荒谬的??
这一瞬间,南栀接受了所有假设。
她仔细看着陆随。
陆随的俊脸微微挂不住。
他咳了一声,道:“我这不是哭,只是……想骂他,又觉得骂人不好。”
南栀:“……”
“那你骂人的声音还怪别致的。”
陆随似乎不想告诉她真相,可能还有其他隐情。
毕竟他们经历的事,都不是寻常事。
南栀完全尊重陆随的决定。
二人往回走。
闹事的男人已经被控制住,持刀袭击医生,肯定要送到派出所的。
医院急诊科一片火热。
医生护士们进进出出,每个人都面色严峻,小跑前进。
在医院,医生跑步并不常见,南栀知道是有大事发生。
陆随说:“小女孩也受伤了。”
闹事男人的孩子在火车站遇到歹徒,烈士后代带着女儿去坐火车,二人要去女孩母亲的老家,他们一家三口已经有两个月没见面。
哪知在火车站遇到孩子被劫持,烈士后代亦是退伍士兵,冲上前救人,没想到对方藏着自制的短把手枪,歹徒虽然被制服,但也伤到退伍士兵,就近送到康宁医院进行急救,但还是没能留下他的性命。
“晓灵看到爸爸被对方牵制,着急想帮忙,锁骨被打骨折,需要手术。”
见义勇为的英雄已经离开,不能再让小女孩出事。
但骨折手术比较成熟,医生们的反应似乎不太对。
南栀问:“陆医生,能去看看吗?”
急诊无法做手术,人已经被转到手术室。
骨科医生已经下班,紧急联系了医院附近的医生,幸好对方家中有座机。
手术室前人不少,都是石晓灵的亲人。
“凡松已经走了,晓灵可不能再出事,医生,你救救晓灵,凡松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一定要救救她!”
虽然石晓灵只是骨折,但石凡松刚刚过世,家人们还没从打击中走出来,聚在手术室门口的十几人都在流泪。
南栀看到这场景,心情很不好。
石凡松是为了救人才牺牲,可他救下来的孩子父亲却不知感恩,为了不担责任,还把刀刃指向医生。
陆随面子大,在医院能刷脸,他找到手术室的人,商量好后去叫南栀。
“进去吗?”
“能进?”
陆随道:“你喜欢看手术,只是简单的骨折而已,进去看看没关系。”
南栀蠢蠢欲动,但还矜持着,“哎呀,我从来没有动过刀子,怕给医生添麻烦呢,哎呀这事吧……”
南栀已经走到手术室门口。
陆随:“……”
一边拒绝一边往里走哦。
两人换好衣服,在手术室内当雕塑。
平时不危及的手术,台上的医生护士都比较放松,聊聊天都是正常的。
今天的手术难度不高,但所有人都神经紧绷。
麻醉医生低声道:“本来手术可以推迟,但是家属情绪激动,你们应该都听说了,石凡松刚刚没救过来,唉,他真是个好人。”
陆随问:“主刀的是?”
“骨科的小李,小李工作两年了,挺认真的,其实我们都想等主任来了再手术,毕竟是小孩子,比较保险,说实话麻醉用量多少,我都寻思了好一会儿。可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姑姑。”
南栀说:“石晓灵九岁,比新生儿强得多。”
“可不,如果是婴儿,更不能乱用药。”
南栀摇头,“不仅如此。”
儿科手术与成人手术有很大不同,极易造成水、电解质和酸碱平衡紊乱。
先说**,足月新生儿**总量约占体重的80%,婴儿占70%,2岁以上儿童占65%,成人只占60%。
**又分细胞内液和细胞外液,新生儿细胞外液占体重的40%,1岁婴儿为25%,2岁以上才与成人相似。
“新生儿手术时,细胞外液、总**都会明显下降。”
麻醉医生看了南栀好几眼。
听起来对儿科很有研究,但又没见过。
印象中儿科只有一个正经医生,姓盛。
和其他医院的医生一起开会时,对方还会拿此事逗康宁医院的医生,说他们的儿科要单方面关门大吉了。
院里对儿科也不重视 ,康宁医院最重要的科室是心内和心外,人家主任能张罗,还能发论文。
南栀问:“咱们医院有可能成立儿外吗?”
“这孩子,”麻醉医生说,“要不你躺下,也给你做个手术吧,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糊图了?”
儿科都没几个人了,还儿外?
手术紧张进行中。
主刀医生、一助、器械护士都在忙。
手术是局麻,南栀和陆随来时,手术刚开始没多久,刚麻醉完。
南栀仔细看主刀医生的操作,虽然她不会成为骨科医生了,但有机会能观摩学习总是好的,临川市可没医院的手术室有录像设备,估计过几年才能配全。
然而平静没维持多久。
石晓灵声音虚弱:“头晕……”
小李道:“手术刚开始,你刚用麻醉,除了头晕,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一助停下动作,所有人都看着石晓灵。
“耳朵也不舒服。”
小朋友不能准确地描述症状。
小李拧眉,“哪种不舒服?”
“……不知道,叔叔,我好渴啊,能不能不做手术,我想出去。”她烦躁不安,“推我出去好不好,我想喝水,我不想做手术了。”
南栀和陆随同时走向石晓灵。
南栀瞟向石晓灵身体的裸露部位,立刻问道:“用的什么麻醉?”
麻醉医生愣了一秒钟,“肌注**钠0.1g,1%浓度的利多卡因……”
南栀说:“头昏、口干、心慌、耳鸣、全身皮肤搔痒、发红、呼吸急促,是利多卡因过敏。”
麻醉医生赶紧走过来,“过敏了吗?利多卡因也会过敏?”
虽然石晓灵的症状的确像是过敏,但这话是从南栀口中说出来的,手术室的人根本没有认识南栀的。
陆随道:“你最好听她的话。”
麻醉医生:“……”
这丫头到底是谁?
小李不认识突然冒出来的南栀,还愣着,便听护士叫道:“李医生!血压掉到60/40了。”
“已经测不出血压了!”
小李工作两年,类似的手术做过不少,但这孩子身份特殊,突然麻醉过敏,他一时慌乱,手中动作都慢了。
患儿已经休克,再这样下去,小手术要出大事。
护士急得想去捶小李的头。
南栀提醒道:“肾上腺素肌注,**静注。”
一分钟前,手术台上的其他人还对南栀的话存疑,现在无一例外都将希望放到她身上,全都期盼着小李听到提示后能开口。
小李道:“对,对,推肾上腺素0.5mg,**30mg,地塞米松10mg……”
南栀蹙眉道:“基本都达到最大用量了,患者是9岁孩子,体型偏瘦,目测不超过24公斤。”
刚准备用药的医生护士又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看南栀。
小李心情复杂。
手术室进了个莫名其妙的人,说了堆莫名其妙的话,关键是……都对。
这么多人都看到他的慌乱,下了手术,他一定会被主任骂死。
不过……
关键是把手术顺利完成。
小李说:“多谢提醒。”
他重新说了一遍用药剂量。
十五分钟后,护士激动道:“血压升到80/60了,人也是清醒的!”
她感激地看向南栀。
他们手术小组能活下来了!
手术顺利完成。
下了手术台,小李才发现自己冒了一身冷汗。
他主动找到南栀,“今天多亏你了,利多卡因严重过敏导致休克,实在不常见,我经验不足,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局麻发生过敏反应的很少见,即便有,也局限在酯类局麻药中,利多卡因属于酰胺类。
“以前只知道患者酯类局麻药过敏时,可用利多卡因补充,原来利多卡因也会过敏,现在想想我都在后怕。”
麻醉医生和几个护士也走过来。
“真是太玄了,我是真的第一次遇到利多卡因过敏的,以前用利多卡因的病患,基本都没做过敏试验,幸好没出事。”
南栀道:“虽然只是少见的病例,但还是都做过敏试验比较保险。”
麻醉医生笑道:“绝了,你看起来比陆敬玮医生还牛,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一点。你是哪科的医生,怎么想到利多卡因过敏的?”
他估摸着,南栀大概是院长刚请来的人才,又和陆随在一起,不是心外就是心内的。
只不过他没听说最近医院又来新人了?
李医生问:“你是哪个科室的,心外吗?”
南栀乖巧道:“我是儿科的医生,目前正跟着盛医生学习。我看过利多卡因过敏的病例,症状一致,所以想到了。”
李医生:“……”
麻醉医生:“……”
其他医生护士们:“……”
儿科,在康宁医院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儿科。
几人的表情完全控制不住。
李医生:“儿科……病患多吗?”
麻醉医生:“还没撤掉啊。”
一助:“原来儿科还有医生?!”
陆随忍着笑意道:“你们不用太惊讶,她只是看起来厉害,其实是……山村里的姑娘,被下乡医疗队看中来康宁医院打杂的。”
相中南栀的马明艳也没觉得南栀多好,到现在都没发现她的本事。
医生们:“……”
听听陆随说的是人话吗?
山村里的孩子,看过的病例比他们都多??
陆随道:“行了,有这愣神的功夫,不如赶紧去把病例写出来,利多卡因可能导致过敏是大发现,国内绝对还没意识到,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曾经的战友立刻变成“敌人”,转身夺路狂奔。
*
恩德医院儿科住院部有多人病房也有单人病房,医院里不成文的规矩,单人病房一般是为身份不一般的人准备的。
金瑞徘徊在病房附近很久,一直没找到机会进去。
值夜班的护士走过来,见金瑞还在,无奈道:“金主任,你就别为难我们了,主任交待过,他的病需要静养,而且还有传染的风险,不能随便进去探望。”
金瑞有些着急,“克罗恩病怎么会传染?”
护士也说不清楚,单人病房的病人神神秘秘的,她都没看过病患的检查单。
“我真不清楚,但是霍主任说得清清楚楚,绝对不能随便让人靠近患者,尤其是您。”
金瑞问:“你确定他说了绝对不让我进?”
护士点头,“我哪敢骗您。”
金瑞无言。
他看向单人病房,灯关着,他不知里面发生何事。
胡鸿方来恩德医院也有几天了,霍主任到底打算如何治疗?
这病……真的能治吗?
*
《孙晔》杂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医学杂志,十分权威。
孙晔是历史上出色的大夫,流芳百世,是在如今的首都所在地出生的,所以办杂志时,以他的名字命名。
杂志会发表论文,也会发表各种罕见病例。
首都从事医学的都会订阅此杂志。
杂志社常年加班。
医学杂志,审稿的编辑也都是懂医的。
他们要在一摞摞来自全国各地的稿件中找到有价值的内容。
各地医疗发展水平不同,绝大多数刊登的稿件都来自大城市大医院。
小地方也会有人送稿子来,但质量都一般,或者已经发表过类似的内容。
这也不奇怪,真得了疑难杂症,都得往大城市跑。
今天邮局送到的稿件格外多,编辑得加班看完。
他一连看了十几个稿子,价值都不高。
放在后面的是一篇来自临川市的稿子。
临川市,编辑都没听说过,一看便是个小地方,编辑不报什么希望。
但秉着公平的原则,所有稿子都要看,他漫不经心地拿出稿子。
克罗恩病,富雅医院能接过几起病例,以前也有相关论文发表。
编辑起身去给自己泡了杯茶,又找来些点心,接下来还得继续敖。
他一边看稿子,一边喝茶,喝茶的动作却慢慢停了。
这份稿子写得十分详细!比以前发表的论文更详细!
不仅详细,稿中的胡鸿方病例也是不常见的,对方猜测和基因有关,可惜现在无法验证。
胡鸿方的病例很有意思。
再往后看,还有些关于治疗克罗恩病前景的问题,甚至包括如果提取
、制作。
美中不足的是,只有理论,没有实验。
不过就算不看最后一部分,只看邢飞的病例,也很有代表性,绝对是值得上杂志的,最前面的内容整理得也很丰富,有很多点他都不知道。
编辑起了浓厚的兴趣,他迅速找到落款署名。
临川市,没听过。
康宁医院,没听过。
儿科,高仁。
更没听过。
编辑想了想,拿起话筒,找人确认。
*
中午,康宁医院食堂做了炖猪肉。
满满一大锅,听说每个人都能换一勺猪肉,满满一勺!
临川市现在买猪肉还要肉票。
猪肉供应市场好转时,肉票曾取消,取消后出现一系列问题,有些商贩做中间商哄抬价格,随后又重新配给。
每人每月只有750克。
对还能努努力长身体的南栀来说,真是一点儿都不够。
儿科的桌子依旧是最热闹的。
其他科室望尘莫及。
几乎所有人进来后都得看一眼那两张桌子拼起来的大长桌,然后再看盛昭云确认。
恩,真的是儿科。
等等,是儿科?!
天塌了,儿科都人满为患了!
除了南栀四人,坐在他们旁边的还有心外科。
箫珵和陆随带头,其他心外科的医生都跟着坐了过来。
上次他们都看见了,人家祁院长都和儿科坐在一起呢,他们干嘛非得听韦初雪的安排?
心内的几个医生走过来,愣了又愣。
儿科和心外干嘛要坐一起,他们认识吗??
几人犹豫的功夫,就被认识的心外医生叫了过去。
队伍愈发庞大。
箫珵坐在南栀旁边,陆随在她对面。
阮乔和韦宁雨安心地欣赏帅哥美女,盛昭云被吵得头疼。
她无语道:“我们科吃个饭,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箫珵瞪着陆随,“对啊,你凑什么热闹?”
他听南栀说了,这家伙很有可能是简渊。
可恶,穿越还能换身份,什么好处都让这家伙占了,他也想当小孩!
陆随冷哼一声,懒得理会箫珵。
郤文曜看着这一幕不语。
至于心外的其他医生,都乐呵呵地在聊天,“正好今天不忙,难得能聚在一起吃饭,像老萧,一天能做四五台手术,今天只有两台,真难得。”
箫珵意有所指,“我手艺好,没办法。”
他是看着陆随说的。
男人嘛,都会想着比一比,箫珵知道他在专业上不如陆随,但现在他的手术经验可比陆随丰富得多。
陆随仍然没理他,反而看向南栀。
他把餐盘里没动的肉挑给南栀,“我不喜欢吃。”
箫珵:“……”
这混蛋勾搭他妹妹。
可恶!
箫珵也开始挑肉,“我也不喜欢吃。”
阮乔和韦宁雨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这可都是好肉,还有人不喜欢吃肉的??
阮乔道:“你们心外的都不喜欢吃肉啊?你们……还怪有毛病的。”
心外的其他几人立刻护住自己的餐盘。
开玩笑,这俩人犯病,可别带上他们。
不过陆随和箫珵一直是好友,陆随醒后,他俩却很少待在一起,现在看着更像是“敌人”。
真是怪了,俩人关系变差了?
再看他们殷勤的对象……
郤文曜奇怪道:“这黄毛丫头你们也瞧得上?”
话音刚落,陆随和箫珵阴狠地看过去,“你说谁?”
郤文曜:“……,我吃饭。”
陆随转过头,笑眯眯地继续给南栀夹肉,“你吃。”
箫珵不甘心,努力地在盘子里翻找……没有了。
“食堂阿姨都偏心,凭什么给你这么多,给我的只有一点儿!”
陆随淡淡道:“她看得出谁是好人。”
两人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阮乔低声道:“他俩好像要打起来了,你不拦着点?”
南栀夹起肉,“打架就有肉吃吗?让他们多打一会儿。”
阮乔:“……”
韦初雪无语极了。
以前只有箫珵和陆随就算了,现在心脏科和儿科凑到一起是什么情况?
就是因为这俩白痴??
真是匪夷所思!
韦初雪身旁的医生见她情绪不高,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他们都是年轻人,可能在追女朋友,正好就凑在一起吃饭了。”
“追女朋友?”
“萧医生和陆医生对儿科的小医生都很上心啊,我估摸着是喜欢她。他俩以前是好朋友,现在都不对付了。”
韦初雪大惊,“他们才当几年医生,手艺还没练好,就有时间谈对象?!”
医生们:“……”
就,不能边找对象,边练吗?
韦初雪连连摇头,“没想到他们都是会儿女情长的人。”
“咳,只有他俩而已,我看其他人还是很上进的。你看其他科室的人都很正常嘛。”
话音刚落,骨科的几人走过来,“小南医生,昨天我们又去查了资料,确实没找到利多卡因过敏的病例,多亏了你,不然小李肯定想不到。”
小李道:“幸好你提醒,主任今天才能放过我,不然我估计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几人陆陆续续和南栀打招呼,南栀一一回应。
韦初雪:“……”
她看向身旁的人,“骨科的也都喜欢南栀?”
医生们:“……”
“这个,这个好像,可能是……南栀的骨头长得格外好看,所以才喜欢?”
“胡说,他们分明是在感谢南栀。利多卡因过敏……我也没看过利多卡因过敏的病例。”
几人冥思苦想,确实都没听说过。
“不会吧,没听说过南栀是从哪个名校毕业的,难道是祁院长偷偷从其他医院挖过来的?咱们院长终于想通了?”
也就名校毕业的高材生,看到的文献才有可能更多。
“初雪啊,她是从哪来的。”
韦初雪神色复杂:“大桑村。”
“大桑村大学?这是啥大学?没听说过。”
韦初雪:“……,大桑村,村子的村,没上过大学,也没上过高中。”
医生们:“……”
别说,他们都想往南栀跟前凑凑,看看这个神奇的人了。
幸好箫珵比较忙,他快速的把没肉的饭吃完,“南栀,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陆随露出微笑。
箫珵瞪着他,“我看你精力不错,干脆回来工作算了,我们也不会那么忙。”
陆随耸肩,“我手术经验不如你,可不敢贸然回去。”
箫珵:“!!”
简渊这张嘴,穿到谁身上都招人烦!
“那你也别在这待着,别带坏南栀。”
陆随笑容更盛,“我是病人哦,一会儿我还打算去儿科看看,萧医生要跟来吗?”
箫珵:“……”
他不气,他不气。
箫珵看向南栀,“别和他玩,想要什么我帮你找。”
南栀乖乖点头。
陆随余光看过来。
南栀:“……”
左右为难。
箫珵满意道:“真听话。”
“当然啦,”南栀说,“萧医生技术好,以后我还要多向萧医生学习。”
陆随扬眉,“我技术差?”
南栀:“……”
盛昭云看向心外的其他人:“你们科室最近被投毒了?”
阮乔:“像是失心疯。”
韦宁雨:“建议取消心外,把你们的经费全都挪给我们。”
盛昭云&阮乔:“同意。”
心外众人:“……”
陆随、箫珵,曾经的心外骄傲。
现在……
心外众人:“其实我们和他们
也不熟。”
回儿科的路上,陆随果然跟着南栀,只不过是跟在两米后。
阮乔低声吐槽,“陆医生绝对喜欢你,肯定的。”
“是吗?”南栀说,“应该不是吧。”
她都在猜陆随就是简渊了,怎么还会想感情问题?
学长会有喜欢的女孩子?匪夷所思。
一个不合群到全校人尽皆知的人,一个只喜欢摸手术刀的人,一个连同住多年的舍友都看不透的人,南栀宁可相信他喜欢的是手术刀。
阮乔道:“那萧医生呢?真不是喜欢你?刚刚他俩明显是在争风吃醋。”
南栀:“……”
她亲哥和简渊的恩怨由来已久,可不是她害的。
如果不是他俩本来就有恩怨,她也不会跟踪简渊。
南栀认真解释,“我完全是把萧医生当做哥哥,他也只是把我当做妹妹。”
“明白,你只是他的妹妹~”
南栀:“……”
好熟悉的调。
南栀咬咬牙,“其实我们真是兄妹,不是亲的,是表的。你如果喜欢他,可以去追的,不用管我。”
阮乔羞涩地摆手,“我可不好意思,我脸皮薄得很呢……你有他的通信地址不?”
韦宁雨:“你的脸皮薄得像城墙。”
几人很快分成两拨人。
阮乔和韦宁雨要去住院部,南栀和盛昭云回门诊。
南栀很希望阮乔也能来门诊,可惜她好像对医学不感兴趣。
陆随依然跟在后面。
南栀等他过来才继续走,“你要去儿科吗?不舒服吗?”
给卫天看病看惯了,南栀下意识这样问。
陆随:“……”
“我哪方面该看儿科?”
南栀从上看到下。
陆随:“?”
“抬头!”
南栀忙说:“我是担心你走错路,想提醒你。”
陆随冷笑。
盛昭云道:“陆医生该不会是生气了吧?可别对着南栀撒气。”
陆随的表情神秘莫测。
气?他会气?
南栀说:“陆医生当然不会对我生气啦,我从来不招惹他的。”
陆随:“……”
气死了。
陆随问:“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做手术不如箫珵?”
南栀眨眨眼。
她说过吗?
盛昭云摇头,“你和箫珵的确该挂儿科。”
这脑子,三岁,不能再多了。
下午门诊,陆随赖着没走,光明正大地坐在诊室里“生气”,他要让南栀认识到“错误”。
神奇的是,今天来的孩子都乖巧很多,有好几个进门时还在哭,一看见陆随就不哭了。
南栀好像发现新大陆,“我明白了!陆医生是来帮我们忙的,陆医生,你真是好人!!”
陆随:“……”
反思呢?
这时,门诊又来了新的病人。
第37章 第37章杂志
穿灰衬衫、黑裤子的男人把一个孩子推进来。
男人不到三十岁,衬衫的领口已经被扯松,但袖子上的扣子却系得严严实实。
黑裤子上有长条状的灰,还有没擦干净的脚印。
他粗声道:“他不舒服,你给看看。”
孩子看着也就七八岁,小嘴一直撇着,偶尔会看向男人。
“看我干什么?看医生!”
南栀制止道:“不要激动,让孩子慢慢说。”
男人板起脸不说话。
南栀询问症状。
孩子低下头,说了几个音节,却解释不清楚自己的症状。
“蠢!”男人不耐烦道,“他恶心,呕吐,腹泻,反正就是这一套,给他办住院。”
南栀看向盛昭云。
什么都还没查,就要住院?
盛昭云道:“先不说他的其他症状,他的胳膊……是不是该去缝几针?”
盛昭云抬起男孩的胳膊,他的小臂上有一道口子,看深度需要缝针。
男人说:“他和人家打架了,我也不知道该看哪个科,你们看着办。”
如果打架后恶心,就有可能伤到脑子,的确该做些检查,有问题的话需要住院。
但男人奇奇怪怪的。
南栀说:“先给孩子缝针吧,我带他去。”
“不用,”男人挡住男孩,“你说去哪,我带他去。”
看起来是在提防南栀。
*
男孩叫雷含,今年八岁。
经检查,他的后脑的确有伤,身上也有多处淤青。
有戈玲的前车之鉴,南栀第一反应是孩子可能遇到家暴。
然而她故意询问雷含伤是如何来的时,男孩回答说是同院的小朋友打的。
南栀只好先让他去办理住院手续,然后送二人去病房。
男人自称是雷含的父亲,叫雷天。
南栀把他们安排在井珧在的病房,樊金月也住在这里。
南栀叮嘱井珧,“要和小朋友们好好相处哦。”
井珧拍着胸脯保证,“我最熟悉医院了,一定会帮助他们!”
南栀:“……”
总觉得井珧会把其他人带坏。
“不准捉迷藏,不准跑步,不准躲到床底下,不准……”
樊金月听得愣愣的,“原来从前医院可以捉迷藏呀。”
南栀叹气。
有那几个魔头在,医院什么不能做?
井珧带着哮喘的卢思萌往床下躲都是小事。
叮嘱完,南栀去找阮乔。
雷天和雷含奇奇怪怪的,她得提醒阮乔多注意。
阮乔就在办公室,刚挂断电话。
见南栀过来,兴奋道:“我找到了!”
“找什么?”
“井珧的妈妈!”阮乔絮絮叨叨,“不是说他亲妈不要他了吗,我挺好奇是不是真的,就去打听他妈妈的下落,井珧现在上幼儿园,我听幼儿园的老师说,经常会有一个陌生女人要求见井珧,但是井珧的父亲事先叮嘱过,幼儿园老师一直没同意。这就是井珧的妈妈啊!”
南栀说:“既然她经常去幼儿园看井珧,应该不是抛弃他吧。”
阮乔用力点头,“对的对的,她经常去幼儿园,还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希望能转交给井珧,我把联系方式要过来了,刚给她打完电话!”
“她说要过来?”
“对!她特别着急!”
南栀道:“这件事还是该和井珧的父亲说一声,万一她不是井珧的妈妈呢?井珧对妈妈也没什么印象。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他们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坏人。”
阮乔却笃定道:“她肯定是好人,她没有抛弃井珧。”
阮乔难得固执。
韦宁雨低声对南栀说道:“她妈妈也抛弃她,跟其他男人跑了。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阮乔不是相信井珧的妈妈,她是希望自己的妈妈对她还有感情。
南栀便说:“要不再给她打电话说一声,让她带信物来,比如她和井珧小时候的照片,在井珧家里的照片,总之得是井珧能认出来的。再就是……问问谁和井珧家住得近?看看有没有了解他家情况的?”
南栀说的这些话没什么用,阮乔已经上头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想不明白,怎么能有人抛下自己的孩子,只为了所谓的爱情。
阮乔家的条件不错,这些年肉票粮票再稀缺,也没少她的吃的。
爸爸和爷爷奶奶对她都很好,爸爸也没有再婚。
但每次她提到妈妈,他们都会生气,说她妈嫌贫爱富,和有钱男人跑了,不要她了。
临川是小地方,她和野男人跑到大城市,去享福过好日子。
看到小朋友们都有妈妈,阮乔实在想不通。
她妈妈是医生,都说医生是救死扶伤的,为什么不救救自己的女儿。
她坚持要把井珧的妈妈找来。
阮乔也不知道她是真是假,就是想赌一把。
但南栀说得对,得为井珧的安全考虑,所以阮乔一直陪着井珧。
井珧板板正正躺在床上,不敢动。
井珧:“……”
阮乔姐姐为什么总要盯着他哦!!
雷含在对面的病床,雷天不在,他办完出院手续后就消失了。
阮乔没话找话,问 :“你想妈妈吗?”
井珧点头,“可是她不想我。”
“为什么这样说。”
“她都不来看我,也不接我走。”
阮乔问:“你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井珧摇头,“她很香。”
“喷香水?”
井珧说不明白,“反正就是很香。”
阮乔的烦躁退了一些。
起码井珧和她一样,也是想看到妈妈的。
对面的雷含在小声抽泣。
井珧立刻坐起来,“阮乔姐姐,他在哭呢,你去陪他。”
阮乔面不改色,“想把我支走,然后去作妖?做梦。”
井珧:“……”
大人都好聪明哦。
不过作为住院医,阮乔还是得去看看雷含。
雷含的伤口已经缝好,缝合的技术一般,像有蜈蚣趴在胳膊上。
阮乔问:“爸爸呢?”
雷含抹干净眼泪,“在家。”
阮乔无语道:“把你丢下,一个人回家了?”
雷含不作声。
井珧插话道:“阮乔姐姐,他爸爸可奇怪了,走之前一直盯着我看,可能看我细皮嫩肉的,想把我吃掉!”
阮乔看着黑壮黑壮的井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孩子对自己的认知真是不到位。
晚上南栀要值班,还得去趟食堂。
阮乔不值班,但她没走,气愤地跟在南栀身后,“明明答应过来,又说临时有事,怎么能这样!我看她根本就不是井珧的妈妈,就是人贩子,想把井珧骗走,我一定不会让她接近井珧!”
南栀不会拐弯抹角,她问道:“你想找妈妈吗?我能帮得上忙吗?”
戛然而止。
阮乔的脸诡异地变红,她义正言辞道:“我绝对绝对没有想那个女人,我一点儿都不想看到她!”
南栀:“好吧,那就算了。”
阮乔:“……”
怎么都不坚持一下的?
俩人沉默地打菜,沉默地坐下。
最终还是阮乔无法接受沉默,她催道:“南栀,你再问一遍。”
南栀脑回路奇葩,但记忆力好,她迅速找到自己提过的问题。
“要帮忙找妈妈吗?”
阮乔:“有办法吗?”
南栀说:“她是医生,和祁院长是同学,祁院长或许知道一些。”
阮乔从没想过去问祁院长。
或许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想法,但又不敢细想。
阮乔:“好啊!你去问!”
南栀点头,“没问题。”
旁边几桌的医生正在讨论医院办公室今天下午接到的电话。
“问咱儿科有没有叫高仁的,儿科就那么几个人,有吗?”
“找高仁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说高仁投了稿子去他们杂志,你们猜是哪个杂志?《孙晔》!”
“你们说谁这么傻,投稿还写错医院了?!”
投稿必须留下所属单位,南栀只能写康宁医院。
她以为投中就上杂志,投失败就算了,没想到杂志社会打电话过来。
阮乔低声问:“是不是陆医生帮你投的?”
南栀默默点头。
阮乔便看向那几个医生,“万一高仁真是我们科的呢,瞧不起我们科哦?”
医生无语,“阮乔,你说这话良心不痛吗,是我瞧不起你们科?那是你们儿科确实太缺人,现在全靠盛医生撑着。咱俩作为同事,我当然希望你们能为康宁医院争光,请问你啥时候能牛起来?”
阮乔挑眉,“我水平一般,架不住我们栀栀厉害啊。”
阮乔把南栀的头转向几个医生,“记住这张脸,将来能光康宁医院的宗,耀康宁医院的祖!”
几人看着年纪不大的南栀,然后真心向阮乔建议,“实在不行你去发热门诊看看。”
阮乔也不和他们争。
南栀不想让别人知道投稿的是她,阮乔不能泄密。
但将来南栀肯定会一鸣惊人!
比如现在,骨科的医生们见到南栀那还不是客客气气的!
这些人呀,早晚得去看眼科!
南栀晚上要去住院部值班。
她目前为止还是“学习”阶段,还要再做些杂活。
阮乔下班,剩下的烂摊子都是她的。
南栀已经逐渐接受儿科。
怎么说呢,气,但气不死。
疯,但疯不死。
惆怅,但怅不死。
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她努力挖掘小朋友们身上的闪光点。
南栀去看井珧。
井珧躲在床下偷喝汽水。
好闪光。
南栀去看樊金月,樊金月捧着井珧送的汽水不撒手。
好闪光。
南栀去看雷含,雷含蒙着被子不让她看。
真是一群有闪光点的小朋友!
南栀把井珧提起来放到病床上,又没收了樊金月的汽水。
樊金月虽然在做化疗,但陪着她的人很多,小姑娘也坚强,再加上井珧这个调皮鬼,她的心态一直很好。
这是好事。
南栀最后走到雷含病床旁。
阮乔说雷天走后没再回来,晚上也不愿意照顾孩子。
井珧虽然和后妈关系不好,但好歹还有爷爷奶奶来照顾他。
南栀拍拍雷含的被子,“蒙被子时间久了会缺氧哦,好好睡觉。”
雷含把被子扯下来,惊恐地看着南栀。
南栀问:“现在爸爸不在,你和姐姐说实话,爸爸有没有打过你。”
雷含摇头。
“你这伤真是被小朋友打的?”
“……小宇说我长得怪,我不喜欢,就打了他,他又打我。”
“小宇的年纪和你差不多?”
雷含点头。
“手臂上的伤呢?”
雷含又不说话了。
南栀怀疑手臂上有伤,还有其他原因。可不管她怎么问,雷含就是不说话。
南栀安抚藏雷含,回到办公室。
耳鼻喉科值班的是段嘉,他跑来和南栀吐槽道:“你们儿科真是天天收奇葩。”
“有吗?”
“那个贼凶的男的,今天跑到我们诊室,问有没有一个叫石晓灵的,我们告诉他没有,他不信,冲进病房挨个看,脑子有问题吧?”
南栀一怔,没敢确认,“找谁?”
“石晓灵啊,还和我说半天是哪几个字,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石晓灵。”
南栀起身往外冲。
段嘉:“……你们儿科的医生也够奇葩的。”
南栀冲到一半又退了回来。
段嘉:“??”
他说的坏话都被她听到了!哪有还退回来的!
南栀抓起话筒,给急诊打电话。
急诊换了值班医生,对那晚的事不太清楚。
南栀又给骨科打电话,“对,一个穿灰色上衣、黑色裤子的男人,如果有人去找石晓灵,不管是谁,都不要告诉他石晓灵在哪。我去了再解释。”
南栀叮嘱段嘉,“段医生,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帮我看着儿科这边。”
段嘉:“……”
神神秘秘的。
当晚劫持孩子的歹徒叫丁仲海,他开枪射中石凡松,也被当场击毙,都没送到医院抢救。
石晓灵身份特殊,这个雷天挨个病房找她,目的肯定不简单。
南栀依稀记得他的衬衫很古怪,一直遮着手臂,也不知原因。
康宁医院没有正经保安,每次遇到事件,都是后勤的大哥们冲出来,现在大哥们都下班了。
南栀便去找医务部,医务部也有值班的,起码得多叫几个男人来,还得让医务部报案。
去医务部的路上,南栀顺便把陆随叫醒。
陆随穿着病号服来回晃悠也没人管。
“我姑姑有关注这件事,她说劫持孩子的歹徒是开地下赌场的,孩子父亲也是地下赌场的人,他们内部有纠纷,孩子父亲想跑,被歹徒找到,用孩子来威胁。”
结果遇到石凡松,孩子父亲没跑成,歹徒还送了命。
临川市有许多黑色势力,地下赌场也不少见。
南栀问:“他们会吸粉吗?”
“怎么?”
“雷天一直在挡胳膊,我怀疑他是在挡针孔。”
陆随道:“这帮人什么都做,有也正常,姑姑还说,这个丁仲海在他们那伙人里混得挺开,似乎有个兄弟,不过更具体的就只有警察知道了。”
两人来到医务部。
康宁医院虽然有医务部,却和儿科一样人烟稀少。
只有一个和陆随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留在办公室,南栀说明来意,他手忙脚乱地在桌上翻找。
“被袭击的是急诊的医生,他已经被派出所带走了,但是好像没深查,派出所那边啥都没说……找不到啊。”
韩阅松懵懵地看着桌子。
南栀提醒道:“要么先联系派出所的同志过来吧,总比真出事强。”
“对对,先联系派出所,派出所……派出所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南栀:“……”
陆随说:“应该不是120.”
“肯定不是,120是急救电话嘛,哦对,110!”
韩阅松为
自己的机智而自豪。
南栀:“……”
这个兄弟看起来怪怪的。
康宁医院两公里就有派出所,派出所的值班民警答应过来看看。
确定好民警会来,南栀和陆随才往骨科去。
刚刚南栀还真不敢一个人过去,她担心雷天在附近,会跟踪她。
幸好骨科住院部一切都好
南栀找到护士详细说明情况。
护士紧张道:“今天石晓灵的妈妈在,看着挺瘦弱的,打不过呀,值班的是个男医生,但是……怎么说了,主任一直让他多锻炼,说他连骨头都搞不动。”
南栀把陆随推过去,“放心,这是个男的,能看出来吗?”
护士:“……”
陆随:“……”
护士小心翼翼道:“这是陆医生吧?”
南栀点头。
“陆医生不是……刚醒吗?”
南栀:“恢复得不错,把他当正常人用。”
陆随:“……”
南栀对他的态度是不是有问题??
南栀想的很好。
他们这些医学院的学生,医学事业对他们来说还是神圣的。
为了保护患者,付出些是应该的。
南栀就打算一直守在骨科等派出所民警过来。
学长嘛,当然要和她一起。
晚上的医院很安静,也是最吓人的时候。
住院部还好,起码灯还亮着,门诊楼那边部分灯都关了。
急诊值班的医生最惨,偶尔要去药房那边,会经过很长一段没有灯光的路。
每每这时,曾经听过的恐怖故事就会在脑中自动循环播放。
南栀和陆随确认石晓灵安全后,就守在护士站,这样不太明显,就算雷天来了,也不能第一时间分辨是哪个病房。
韩阅松处理好手头的事后也过来了。
他声音很低,说话扭捏,“我应该,也算个男人吧,好歹能拦一拦。”
南栀说:“你当然是男人。”
韩阅松松口气。
南栀:“你就是男人,再弱都是男人。”
韩阅松:“……”
陆随提醒道:“能帮忙的人不多,不要把他们都气死。”
南栀:“我说的是实话呀,怎么会气人呢?”
韩阅松:“……”
有被气到。
韩阅松在医务部工作没几个月,医生护士们对他不太熟悉。
骨科的护士把南栀叫过去,小声提醒,“听说医务部的几个人都不待见韩阅松,没人理他的,你们小心些。”
南栀奇怪道:“他做了什么?”
“这就不清楚了,医务部的烂好人都不理他,肯定是他的问题。我发誓,那个烂好人是真的烂好人,你说没钱吃饭,她能直接把午饭让给你的。”
南栀看向韩阅松。
小伙子其实长得挺高挺壮,但表情总是胆怯的,看着就像是被欺负的。
不过这是医务部的事,南栀不太关心。
她正常对待韩阅松就好。
等了两分钟,没等到民警和雷天,倒是等到电话。
护士站有电话,护士们可以联系各个科室。
“耳鼻喉科?找南栀?这里没有南栀……”
南栀走过去。
护士错愕地看着她,“你就是南栀?!”
南栀点头。
“原来是你!!”
这几天骨科都传疯了,一个儿科的小医生凑巧进了石晓灵的手术室,然后看出她是利多卡因过敏,救了她一命。
这事有两个点能震惊掉下巴。
第一,利多卡因竟然会导致过敏。
第二,看出来的竟然是儿科的医生!还不是盛昭云!
“你好厉害哦!怎么想到利多卡因会过敏的?!你是我的偶像!我们主任都让我们多跟你学习!!啊,你先接电话,我不打扰你。”
护士站在旁边,两眼都变成了小星星,盯着南栀傻笑。
陆随挑眉,弯唇笑。
韩阅松小心问道:“你女朋友?”
陆随迅速收起笑容,冷声道:“普通朋友。”
韩阅松点头,“我懂,普通的女朋友。”
陆随:“……”
打来电话的是段嘉。
段嘉惊恐道:“那个人又回来了!凶神恶煞的,刚去病房把井珧揪出来了,问石晓灵在哪,根本拦不住!怎么办,报警吗?!”
*
南栀打电话通知了派出所,然后一个人赶去儿科住院部。
陆随不放心,本想和她一起,南栀拒绝。
雷天的目的是石晓灵,她实在不放心韩阅松。
这人看着比她还弱,说不定还不如她。
病房的病人大多已经休息,走廊只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
雷天粗犷的声音在走廊回荡,“你们医院哪来的这么多病房,石晓灵在哪,说!”
他勒着井珧的脖子,井珧无助地踢着腿。
段嘉不敢处理这种事,虽然没躲在办公室,但也不敢离雷天太近。
他站得远远的,喊道:“不要伤了孩子,快放下刀!”
雷天手中还有匕首,已经在井珧面前晃了好几圈。
井珧面如死灰。
儿科的病房门紧紧关着,里面传出争执声,是两个女人的声音。
“让我出去,我们一起把他制服!井珧被他带走了!”
“我已经报过警了,你别着急,让孩子们留在病房,我陪你出去,好吗?”
裴丝萝和一个年轻女人走出病房。
女人一看到这场景,差点儿没晕倒。
南栀跑过来,“这是?”
裴丝萝解释道:“是井珧的妈妈。”
那个没能按时过来的亲妈。
南栀说:“你带她进去,不要出来,警察马上就来,放心。”
裴丝萝又把女人搀回病房。
南栀看向雷天。
井珧“哇”地哭了,“南瓜姐姐,南瓜……”
雷天打了他一下,“闭嘴!”
井珧只敢哭,不敢再出声。
南栀问:“你刚刚说要找谁?”
“石晓灵!”雷天恶狠狠道,“你们把她藏哪儿去了?!”
南栀迅速在心中计算时间。
他们已经提前报警,民警马上就到。
当务之急是把井珧救下来。
南栀说:“你不放开他,我不可能告诉你。”
“你当我是傻子?如果放开他,你更不会说!”
南栀:“他是医院的病人,他出事,我难辞其咎。不如这样,你把他放开,我来换他,你要见谁,我带你去。”
雷天的反应倒是很快,“呸,石晓灵出事,你就不用负责了?!”
南栀说:“她不在儿科,当然轮不到我负责,我保证,只要你放了井珧,我一定带你去见石晓灵。我知道她,她爸爸是石凡松,她做手术时我在场,过敏休克,差点儿没保住命。”
大约是真诚惯了,南栀的神态、语气看起来都很有可信度。
连段嘉都信了,“这怎么行?也太不负责任了!”
新生儿的梁梦也出来了。
她瞟了段嘉一眼,嫌弃道:“就你负责任,你躲这么远干什么?刀能飞到你身上?”
段嘉:“……”
梁梦朝南栀走去。
段嘉想劝,但眼下也只能一起过去。
毕竟他是唯一的男人,得控制住场面!
然而南栀显然没把他当回事。
南栀继续劝,“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骗你,一定告诉你石晓灵在哪个科室的病房,我还可以和你一起过去,只要你把井珧放了,一切都好
说。”
雷天上下打量南栀。
南栀虽然不算矮,但很瘦,而且她也只有十八九岁,按理说其实应该留在学校继续读书。
再看井珧,虽然是小孩儿,但这体重……
井珧身高还不够,他身体全部重量都压在雷天的胳膊上,胳膊都快麻了!
雷天朝南栀招手。
梁梦惊道:“不能过去,他会害你!”
段嘉神情扭曲。
坦白说,遇到这种情况,他是不敢和井珧换的。
对方是亡命之徒,来医院就是为了报复,他是真的会动手杀人的。
可南栀不但提出交换,脸上也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
虽然她平时就很镇定,但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性命。
段嘉又烦自己窝囊,又庆幸不用他出头。
南栀怎么办?
第38章 第38章报仇
南栀和井珧做交换。
雷天先放开井珧,然后擒住南栀。
南栀没打算这会儿反抗,雷天手里有刀,她还没开始锻炼计划,现在反抗不明智。
果然做医生的最该练点儿什么!
雷天的刀落在南栀的脖子上。
井珧抱着南栀的腿哇哇大哭,被雷天不耐烦地踹走。
雷天问:“石晓灵在哪?”
南栀没有立刻回答,她先嘱咐井珧回房间,“妈妈在等你,去吧。”
“石晓灵是石凡松的女儿,骨科那边没让人过来。”
井珧就坚持要去儿科住院,给阮乔气够呛。
雷天推着南栀往前走,“带我去!”
段嘉和梁梦面如死灰,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段嘉喃喃道:“她还挺冷静,不会害怕吗?”
梁梦嫌弃道:“我算是发现了,儿科的每个人都比你强,你就嘴能说。赶紧报案,赶紧找人啊!你如果不敢,就去井珧的病房,看看井珧受伤没!”
梁梦交代完,跑出去找人。
说来也是石晓灵的运气好,骨科的病房不够,石晓灵临时被安排在一楼尽头的病房。
雷天已经去过骨科病房,因为没安排在一起,没看到人。
南栀带着雷天往石晓灵的病房走。
陆随正和人说着什么,余光看到二人走过拐角过来,脸色苍白。
他迅速把二人往后推,躲到雷天看不到的地方,“他们过来了,丁仲洋手中有刀,从这边可以绕过去。”
派出所的民警已经赶到,陆随原本打算把他们带到儿科。
民警点头,“你稳住他,我们找机会。”
南栀很快走到陆随面前,小幅度摇头。
陆随轻轻点头。
南栀又看向韩阅松……这个指望不上。
南栀指着尽头的病房说:“她在那边,这边的病房满了。”
护士吓得全身僵住,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匕首就在南栀的脖子旁上下晃动,南栀好像感觉不到,还能轻松的与雷天对话。
雷天看向护士,目光冷冽,如深潭寒光。
“她说的是真的吗?”
护士手忙脚乱地去翻记录,磕磕巴巴道:“找、找最后病房的,石晓灵是吗?她是在那边。”
“走!”
陆随和韩阅松在雷天前面。
雷天拿刀指向二人,“滚!离我远点!保持距离!”
刀尖刚离开南栀的脖子,后方便传来一声大喝,“丁仲洋!”
丁仲洋一惊,向后看去,两个民警和陆随同时扑过来,韩阅松慢了一步,尴尬的看着他们。
南栀已经准备好,着重躲他的刀子,民警动作极快,一个从后背绞住丁仲洋,一个抢走丁仲洋的刀,陆随将南栀拉出来。
南栀喘了两秒钟粗气,接着冷静道:“他想杀石晓灵,他是冲着石晓灵来的。”
陆随看着她,“没事吧?”
南栀笑眯眯道:“我确定过,他身上没有手枪,没关系的。”
丁仲洋和丁仲海都是地下赌场的亡命之徒,丁仲海还有自制的手枪,足以害死人。
南栀最怕的就是丁仲洋也有手枪,好在被劫持的过程中,她特别留意,确定他没这东西。
陆随也是看到南栀给的信号后才敢和民警配合。
康宁医院接二连三有人报警,派出所那边接到好几次报警电话,知道情况危急,没过一会儿,更多的民警赶到,还有从家里被叫出来的。
住院部走廊守着好几个民警。
情况很快弄清楚了。
“这个丁仲洋是丁仲海的亲哥哥,兄弟俩相依为命,感情很好。弟弟死了,做哥哥的要来报仇,但是石凡松已经走了,所以就盯着石凡松的女儿。”
南栀问:“丁仲洋带来的孩子是谁?”
“雷含,雷天的儿子,只不过这个雷天实际上是地下赌场的客人,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老婆孩子,都快住在地下赌场了。丁仲洋来过一次医院,没找到石晓灵,所以把孩子抓过来,让他住院,晚上继续找,没想到你们把石晓灵安排在最偏的病房,也没标是哪个科室的,丁仲洋没找到,才出此下策。”
“您说的地下赌场……”
民警苦笑,“前两天打过一轮,现在又死灰复燃,这次抓到丁仲洋,必须从他口中拿到消息,消灭地下赌场!”
雷含的父亲的确没打过他,但赌博,而且不管妻女。
丁仲洋把孩子带走,他也不敢吭声。
雷含手臂上的伤痕是新鲜的,这是丁仲洋所为,就为了能顺利住院。
这会儿南栀才真切意识到,现在的治安和后世比真的不行。
经济越差,世道越乱,南栀经常能看到劫杀、灭门的新闻。
南栀还是担心石晓灵,“她的爷爷和父亲都是烈士,她如果再被害……”
民警笑道:“放心吧,有人来守着。”
一个小时后,石凡松曾经的部队派来四个当兵的,和守在石晓灵病房的民警进行交接。
他曾经的部队听说此事,主动派人来保护石晓灵。
都是荷枪实弹的。
南栀第一次看到真枪,眼睛差点儿钻进去。
陆随提溜着她的衣领,她才没跑到人家面前看。
“真枪诶!”
陆随无语。
他们后世相当安全,安全就算看到枪,也会认为是玩具。听到枪响,还会问是哪里在放鞭炮。
希望这一天能早日到来。
南栀惋惜道:“阮乔不在,太可惜了。”
“为什么?”
“这几个当兵的好帅。”
陆随拧着眉看了好一会儿,“哪里帅?”
南栀比划,“脸啊,身材啊,还有枪,都帅,阮乔在就好了,她可以带我一起看。”
陆随:“……肤浅。”
他就觉得拿手术刀的人最帅!
*
周末南栀休息,黄夏兰邀请南栀一家人过去吃饭,黄秋兰也去。
姐妹其实经常见面,但每次见到,都还要拉着手问候一番。
黄夏兰:“姐,生活得习惯吗?家里还缺不缺什么?”
孟闵无语,“昨天才打电话问过。”
“说到电话,姐,我去找人给你们拉条电话线吧,将来家里少不了这东西,听说现在拉电话还有补贴。”
孟闵:“……大姨昨天刚拒绝你。”
“还有啊,我们厂过节分米面了,我看了,质量不错,一会儿给你拿一点儿。”
孟闵:“天呐,直接送大姨家多好,咋磨磨唧唧的。”
黄夏兰看向孟闵。
孟闵:“……”
她拿起扫帚向孟闵走去。
“妈妈妈妈!年纪大了!放过我!大姨三姨还在!南栀还在!”
黄夏兰冷冷一笑,“南栀也是你叫的?”
孟闵:“!”
五分钟后,孟闵并紧双腿,坐姿夸张,扭扭捏捏道:“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黄夏兰说:“我现在懒得管你,你高三,我让你考大学,你不愿意,说要去厂子。现在高三毕业了,厂子呢?还不去?行了,你爱干嘛就干嘛,别在我眼前晃就行。”
孟闵的工作是老大难。
黄夏兰和丈夫的工作都挺不错的,给孟闵安排个岗位没问题,但人家说了,这不是他的志向。
黄夏兰觉得,孟闵的志向就是躺在家里吃喝玩乐还有钱拿。
孟闵这一次没躲,他站起来,双手叉腰,自豪道:“我已经找到目标了!”
南栀用牙签去拿苹果,“什么目标?”
“工作啊!”孟闵说,“我在医院照顾朋友这么久,终于找到了适合我的工作!我决定,我也要去培训班!”
孟闵说的朋友就是云博艺。
已经查出家族病,现在还在治疗,视力所有恢复,但没能完全恢复好。
他的病目前不会威胁生命,但想要提高生存质量,还需要努力。
云博艺刚失去母亲,父亲还没从打击中走出来,多亏孟闵每天去照顾他,云博艺才慢慢好转。
这件事黄夏兰知道,坦白说她还挺
为儿子自豪的,所以最近只要孟闵不把她气急了,她都没因为不工作的事凶他。
黄夏兰:“哦。”
孟闵:“妈,你不为我感到自豪吗?”
黄夏兰说:“我为患者们感到悲哀。”
孟闵:“……”
孟闵看向南栀,“你都成医生了,你看看我,是不是很有前途。”
南栀又吃了一口苹果,然后慢吞吞道:“我还为患者的家属悲哀。”
南栀是自己学医,才敢去培训班。
说实话,如果真的知道给自己看病的医生只去过培训班,她真不敢让对方看病。
少学的知识实在太多了。
孟闵:“……”
黄秋兰说:“别给我看病就行。”
孟闵:“……”
只有黄春兰和南明杰慈祥道:“想学就学吧,好好学,你这么聪明,肯定能行。”
孟闵:“看看,看看,大姨和大姨夫才是我亲生父母吧?!”
不过孟闵想做的不是医生。
“我发现了我的天赋,连医生都表扬我,”孟闵神神秘秘道,“我要去学……护理!”
黄夏兰愣了一下,“卫校啊,护士?”
黄秋兰,“这孩子,我们又不歧视男护士,直接说得了。”
“不是护士,是护理!我要做护理!我耐心特好,而且学的特别快!现在都会一些了!”
黄夏兰已经不理儿子了。
只要他不去为非作歹,爱干啥就干啥。
孟闵委屈极了。
话题被带走。
孟闵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南栀又扎了一块苹果,“护理挺好的。”
孟闵眼前一亮,“你懂?”
南栀说:“以后对护理人才的需求会越来越高,我建议你不要去培训班,去找一找夜校,看看能不能考大专,想学就正经学一学。”
这一刻,孟闵觉得南栀浑身上下都散播着光辉!
不愧是南栀,家里只有她是真有见识!
*
做医生的工作比打杂高得多,南栀现在每个月能拿一百块。
她拿到工资后,先还给黄夏兰一部分,剩下的交给黄春兰。
他们家就她一个孩子,她物欲极低,钱留在手里也没心思去花,还不如给黄春兰。
黄春兰偶尔去百货大楼,会给她添置一些衣服、鞋子。
现在的款式比几年前好多了,还有很多进口的牌子,越来越时髦。
周三上班,韦宁雨还给南栀带来200块钱。
“卖笔记赚的,都给你。”
南栀看着陌生的百元大钞,眼睛越瞪越大。
卖笔记能赚这么多??
韦宁雨得意道:“我可是做生意的老手,加上你的笔记确实是最清晰最容易背的,销路可好了。”
而且韦宁雨还找了两个“托”唱双簧。
一来二去,买笔记的人越来越多。
“我在笔记上署名了,说是南树写的,以后你要是还有笔记,我再拿去卖。”
韦宁雨知道南栀不太想留真名。
南栀感动道:“谢谢你为我考虑,你编的名字真难听。”
韦宁雨:“……”
不过笔记既然能赚钱,南栀还可以多写一些。
她念书时是用不到笔记的,她的记忆力很好。
但她偶尔会帮舍友背书,为了让舍友们更好地理解,曾经整理过一些笔记,譬如蠢蠢的图画,还有思维导图。
南栀递给韦宁雨一百块,“一人一半好了。”
“不用,这点儿小忙我还是能帮的。”
南栀道:“可你要出力呀。”
阮乔忽然冷笑一声。
南栀:“?”
阮乔说:“他天天跑到大学去卖东西,就是顺便的事。”
韦宁雨连连点头,“对,顺手。而且你的笔记销量不错,还帮我卖了其他东西。”
南栀:“……”
生意人的头脑她果然比不上。
但让韦宁雨白帮忙,南栀终归过意不去,还是给了韦宁雨一部分。
上午门诊比较少,急诊那边开设发热门诊,因为发烧来儿科的小朋友少多了。
中午到时间,南栀立刻拉着盛昭云去吃饭。
他们是第一波过来的,其他科室陆陆续续赶过来。
“咱们上次讨论过的高仁你们还记得吗?靠,发表了,落款就是咱医院。”
“不是没有高仁这个人吗?”
“这谁知道,可能有,应该是儿科的,写的前段时间特火的克罗恩病,还有邢飞和胡鸿方的病例,可惜了,胡鸿方被其他医院拐跑了,不然这篇文章肯定更轰动。”
南栀不语,只埋头吃饭。
盛昭云问:“杂志拿到了?”
南栀含糊道:“听祁院长说要给我一份,可以看看其他病例,咱俩一起看。”
《孙晔》杂志上的文章含金量很高,会刊登许多疑难杂症,可以帮南栀更好地了解目前医学发展程度。
盛昭云笑道:“能上这本杂志的,要么是名校毕业有导师帮忙,要么是大城市大医院的罕见病例,你不开心吗?”
南栀想了想,认真说道:“其实邢飞的病例就很典型,他不是单纯的克罗恩病,值得上杂志的。”
能上杂志,南栀开心的点在于她整理的内容可以帮助更多人。
至于其他事,她就懒得管了。
祁念珍前几天曾来找过她,说是杂志社的人和她联系,确认高仁的身份。
杂志很少有小医院的文章。
祁念珍一看文章中提到的病例,就知道是南栀的杰作。
她知道南栀很优秀,却不知道她已经优秀到了这份上。
征得祁念珍的同意后,文章仍然以“高仁”的名义发表。
大家讨论杂志的热情不减,“儿科到底有没有叫高仁的啊,真是好奇死了,这可是咱医院医生第一次投中,我记得恩德医院也只有院长年轻时投中过两篇吧?”
“恩德的院长写的只是两个病例,这篇还有总结了……知识点?算吗?还有后面的内容,我感觉文章中说的这种生物抑制剂可行,真能做出来。”
“我要去儿科看看!”
下午,时不时便有其他科室的医生装模作样的来儿科门诊附近转悠。
他们都以为“高仁”是男性的名字,来了以后只看到有俩女医生,又失望离开。
最后来的是骨科的小李。
小李转了一圈,确定儿科没来新人。
他走进诊室,坐到南栀旁边,“高仁?”
南栀摇头,“不认识。”
小李才不信。
那天在手术室他就想,陆医生带来的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后来还特意去打听过,都说南栀连正经学历都没有,是去培训班,金瑞帮忙走后门进来的。
小李就更肯定了,她肯定不是普通人!
牛逼的人没有平凡的开局!
小李越想越高兴,“你肯定是,不想承认没关系,我知道就行!”
盛昭云无语,“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李兴致勃勃和盛昭云掰扯,“你看啊,当时在手术室,只有南栀提出可能是利多卡因过敏,在此之前,我们都认为利多卡因是不会过敏的。我本来还挺难过,觉得自己不行,现在看,根本就是南栀太行了嘛!我只是不够出类拔萃,但也很优秀!”
盛昭云:“……,
你有这个心态,做什么都能成功。”
小李:“我也这么想的!”
小李走后,南栀有点儿愁,“早知道该编个其他单位。”
“你没有名气,杂志社无法核实,就不会刊登了,现在也挺好,不承认就好。不过……”就连盛昭云都好奇道,“大桑村有这么多高人吗?下次回老家能领我看看吗?”
南栀:“……”
大桑村的高人……大概只剩下张医生了吧。
下午三点,暂时没有新的患者。
南栀和盛昭云一起讨论樊金月的病情。
樊金月的化疗效果不错,只要维持下去,没有意外发生,预后还是很好的。
诊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有了前面几次经验,南栀现在对“医闹”异常敏感,手已经往电话旁挪去。
金瑞错愕地看着南栀,“……要叫人吗?”
南栀默默缩回手,“金主任,你怎么来了?”
金瑞这才说:“还能为啥,我是为了胡鸿方的事来的。”
盛昭云淡笑,“你们都把胡鸿方接过去多久了,还想来管我们要人?”
“怎么会呢,”金瑞尴尬道,“我现在是非常非常支持你们,但实在是没办法,我……”
金瑞当然知道主任的心思。
谁不想再往上走一走,副院长的位置多诱人,他也想走。
他没法和主任当面对峙,也不好意思来康宁,只好慢慢拖下去。
“现在真是拖不了了。”
盛昭云问:“怎么,你们牛轰轰的恩德医院,当初抢走时说一定要让胡鸿方康复出院,还没康复?不会吧,按照你们医院的水平,他应该今天入院明天出院才是,还没治好?”
金瑞苦笑道:“你就别挖苦我了,他是什么情况,我们都清楚。”
他大脑空空,第一反应就是来康宁医院找南栀和盛昭云。
虽然他们差着年纪,可南栀好像比他强多了。
盛昭云也只是怼金瑞几句,当初就是金瑞把人送过来的。
她示意金瑞坐下,“说吧,怎么了。”
金瑞赶紧说:“主任给胡鸿方安排了单人病房,不许我插手胡鸿方的事,所有治疗过程都是主任安排的。最近越来越奇怪,主任不让任何人见胡鸿方,今天上午我偷到了胡鸿方的检查报告……结果很不好。”
“恶化了?”
“比刚送到恩德时还严重。”
南栀奇怪道:“侯燕看不出来吗?”
“她能看到胡鸿方的时间也不多,主任一直向她传递孩子好转的信号,而且他们去住院,费用完全由医院承担,所以……”
“不能怪她,”南栀说,“恩德医院算是临川最好的医院,谁能想到恩德医院的医生会撒谎。”
金瑞说:“我现在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们。”
盛昭云摊手,“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和你们医院一样去抢人?”
南栀说:“我们都是瘦弱的女孩子,抢不了的。”
金瑞:“……”
总觉得她们还在挤兑他。
但看南栀认真的表情,又不太像。
南栀,一个让人云里雾里的人。
金瑞道:“当然不能抢人,只是你们有没有办法能去劝侯燕?她出面是最好的。”
霍勉再嚣张,也不能真和侯燕对着干。
胡鸿方又不在ICU,家长要求看护陪床合情合理。
可惜侯燕现在完全相信霍勉,已经到了不清醒的程度。
盛昭云说:“你们不要忘了,除了费用问题,侯燕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她希望孩子的情况能好转。霍勉敢说孩子慢慢变好,她就不可能相信胡鸿方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不论是谁,在至亲遭遇这种事时,都会选择相信好的说法。
“那该怎么办?”金瑞问,“我找个机会溜进病房?病房钥匙只有护士长有,护士长很听霍主任的话。”
南栀有好一会儿没说话了。
盛昭云看向南栀。
南栀道:“也不一定非要侯燕出面。”
“还有谁?”
南栀慢吞吞道:“最近有一篇文章提到了胡鸿方的病例,可以还有其他人去探望。”
第39章 第39章纪念日
霍勉升为主任后,出门诊的次数不多,每个月有一两次。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搞科研、写论文。
霍勉的亲舅舅在首都的医院工作,他告诉霍勉,升职的标准,将来一定会有变化。
现在的医生可能只要小学文凭再去念个医专,麻醉医生只要考个麻醉师的证。以后不一样,论文的数量决定高度。
事实的确如此。
霍勉已经手生了。
他看着胡鸿方的化验单,一时无言。
霍勉能想到很多种情况,但没有一种符合胡鸿方的病症。
霍勉试图从书中找到答案,但不是每个病人都会按照教科书生病。
就连从前看过的病例中,都没有类似情况。
霍勉不是不想救人,他还联系了在首都的舅舅,请舅舅找富雅医院的儿科专家,可就连儿科方面的顶级专家都没见过类似的病例。
专家只和舅舅说了一句话,姐弟俩都生病,难治。
霍勉看着手中还未完成的论文,心情沉重。
按照他的想法,他应该漂亮地治好胡鸿方,然后得到各方的赞赏,他继续发表论文,为副院长的位置做准备。
现在……
儿科的朱医生敲门走进来。
这些日子一直是朱医生给霍勉打下手。
朱医生刚升为主治,做住院医时就经常帮霍勉忙活,俩人关系很好。
他年轻,好拿捏,还听话。
朱医生这几日都没笑过,愁云惨淡。
早上出门看到被踩坏的野花,心里都会咯噔一声,还连续几晚梦到胡鸿方生命垂危,连机器都监测不出他的心跳。
“霍主任,胡鸿方现在贫血太严重了,小毛病一大堆,比刚送到医院时还要差。”
在下属面前,霍勉仍然是沉稳的主任。
“慌什么,你是第一天知道?”
朱医生说:“我是说,比他刚去金主任那边时,还要差。”
而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也就是侯燕一门心思盼着儿子能痊愈,他们不让她接触,她就真听话,换个聪明点儿的家属,早就看出问题了。
霍勉道:“论文已经完成。”
“……胡鸿方都这样了,论文也没法写了。”
霍勉盯着朱医生不语,眼中似乎有寒光。
朱医生打了个寒战,“您该不会是想……”
霍勉慢悠悠道:“克罗恩病已经按照我的方法治好了,如果他严重到死亡,也是因为其他病。”
从霍勉眼中投射出来的寒气在朱医生心里打转,他震惊地看着霍勉,喉咙发紧,手虚勾着,动不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霍勉已经胆大到这种程度。
或者说是丧心病狂。
“主任,其实咱们没法确定是什么原因导致药物对胡鸿方失效,就算把论文发出去,也可能……”
霍勉不耐烦道:“失效?什么时候失效了?朱医生,注意措辞。”
霍勉是打定主意要用胡鸿方为自己赚前程。
朱医生沉默良久,说:“侯燕很爱孩子,她不会接受。”
霍勉冷哼,“但她什么都不懂。这事不用你操心,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霍主任……”
敲门声响起。
大概是知道自己在做亏心事,霍勉的心紧了一下,朱医生更是惊恐地看向门口。
主任的办公室也只有涂蓝漆的木门,敲门的力道稍微大些,就咯吱咯吱地晃。
这种门不隔音,朱医生心里乱极了。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霍勉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开门。
按理说,应该是朱医生去。
霍勉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
女人穿工装,打扮干练。
“您是儿科的霍主任?我们看了有关克罗恩病的文章,得知胡鸿方就在恩德医院,能问问胡鸿方的情况吗?听说他恢复得不错。 ”
霍勉疑惑地看着女人。
女人拿出工作证,“我是日报民生栏目的记者。”
霍勉面如死灰。
临川日报在去年增设了一个栏目,专门介绍市内各种罕见病例,鼓励百姓身体不适时积极就医,不要忌讳。
因为地理位置不好,临川市所在的省,平均寿命偏低。
与临川市相邻的两个省经济条件也一般,但平均寿命都比这边高。
省里领导很重视,后面考虑到是医疗条件太差,才有开设培训班的事。
霍勉知道这个栏目,他曾经接受过采访,侃侃而谈。
他更知道领导有多重视。
朱医生害怕地看着霍勉。
霍勉挤出笑容,“你先进来,我们好好谈。”
只要能谈,事情就能解决。
然而记者还没说话,更多的人走了过来。
都是年轻的男女,金瑞主动引导,“对,就是这边,这是霍主任的办公室。霍主任是我们儿科的主任,医术高超,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你们想学儿科相关的内容,都可以来找霍主任。但要在霍主任不忙的时候哦。”
霍勉:“?”
男男女女们齐齐喊了声“老师好”。
霍勉:“……”
金瑞的笑容头一次如此舒心,“主任啊,这些都是临川市医科大学的学生,他们看了论文后,对克罗恩病很感兴趣,这方面您是专家,他们想向您请教问题。”
金瑞回忆起南栀的话,重新调整笑容,嘴角快咧到耳后了,“您是我们都认可的主任啊!”
霍勉:“……”
笑得真恶心。
金瑞:“您抽点儿时间就好!我也能帮您!”
南栀说了,做人不能直来直去,要懂得奉承领导,要顺着霍勉。
南栀教他时,盛昭云就在一旁惊悚地看着。
南栀教人情世故,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信!
人太多,霍勉的头又昏又胀,“知道了知道了,今天没时间,有空的时候再联系。”
学生抢着说道:“主任,我们有太多关于克罗恩病的问题了,学校的教授没法说得太清楚,您就和我们谈谈吧!”
“哦,克罗恩病啊……克罗恩病?!”霍勉忽然清醒,“你刚刚说什么?看了克罗恩病的论文?”
金瑞笑容灿烂,“是呀!发表在《孙晔》杂志的,是咱们临川市的医生呢!您的论文真的很有水平!”
他说话时,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在用力。
霍勉:“……”
什么情况?
他的论文还没结局呢!
《孙晔》杂志的要求可不是一般的高。
霍勉问:“什么论文,我没投过论文。”
金瑞像是在演话剧,“咦,不是您呀?真是怪了,明明是临川市的医院,让我来看看。”
他抽出杂志。
霍勉:“……”
杂志哪来的?
金瑞:“呀!竟然是康宁医院的医生,他们怎么会有这水平?”
霍勉:“……”
剧团里演技最差的都比他强。
霍勉从没看过这么差的戏。
金瑞惋惜道:“竟然不是您的论文,一定是他们抄的您的!”
霍勉怕再听下去,会替金瑞尴尬死。
偏偏金瑞还一直向着他说话,搞得他没法发脾气。
这蠢货学聪明了啊?
霍勉抢走杂志,烦躁地翻……哦,金瑞已经帮他翻到那一页了。
呸。
内容果然和克罗恩病有关,还提到邢飞和胡鸿方。
更令人恼火的是,这篇文章比他写的翔实多了,都有数据佐证。
而他为了多揽一些功劳,有很多数据都是假的。
霍勉越看心跳越快。
记者、学生、杂志。
他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了。
其他人果然已经议论起来,“不是霍主任写的?”
“不知道啊,咱们班就合伙买了一份杂志,粗略看完就被抢走了,没注意署名。”
“不是恩德医院写的,胡鸿方怎么会在恩德?”
有人说:“主任,我们现在能看看胡鸿方吗?文章里说胡鸿方可能基因有问题,治疗的可能性极低,咱们医院是怎么治疗的?”
学生可不是侯燕,他们日夜寒窗苦读,不会被轻易糊弄。
霍勉手脚冰凉。
朱医生早已捂住脸,恨不得昏死过去。
偏偏他的身体还怪好的!!就不能直接晕倒吗!
这时,侯燕走了过来。
她自然是被金瑞叫来的。
侯燕茫然地看着霍勉,“鸿方的病不能治?主任,您不是这样和我说的,您说鸿方能痊愈,是您说能治,我才从康宁医院过来的?”
真相昭然若揭。
学生们集体沉默。
两名记者神情严肃,“霍主任,这件事太大了,我们得请示领导。”
大厦将倾。
*
下班后,金瑞高高兴兴收拾公文包,他从没这么开心过。
最后两个号还没来得及走,心有余悸地看着金瑞的背影。
“金主任不会是病了吧?”
另一个说:“我怕是咱孩子病入膏肓了呦。”
反常的医生平等创飞每一个患者。
儿科办公室一片安静。
有两个还没走的,羡慕地看着金瑞,“还是金主任好,现在还能笑得起来,人可是我去接过来的,我在康宁医院吹牛说肯定能治好。”
他们也是才知道胡鸿方的情况很糟糕。
如果今天记者和学生没来,如果侯燕没闹着要看儿子,他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谁能想到霍勉一个儿科主任,竟然会把事情越搞越糟?
竟然还不如康宁的两个小医生??
这真是恩德的奇耻大辱。
金瑞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康宁。
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南栀和盛昭云。
俩人都还没走,这几天来儿科挂号的莫名多了起来。
好像是康宁医院儿科有人发表文章,医学院的学生们看到,就和家人朋友吹嘘这位高仁,愿意来的就多了。
金瑞的笑容完全藏不住,“这事惊动院长了,院长特别生气,主任被停职调查,估计会被调走。我按照南栀交代的给胡鸿方用药,总算没再恶化。”
他已经不敢再指望能治好胡鸿方。
盛昭云说:“总算你们院长没和霍勉蛇鼠一窝。”
金瑞道:“你对我们医院也太没信心了。”
盛昭云:“哦?”
金瑞:“……还是有一两个好人的。”
“呵。”
金瑞打算继续向南栀学习,“我按照你说的,今天一直顺着主任,我说得太爽了!太舒服了!而且主任一点儿都没记恨我!你快教教我说话的艺术,我得向你学习!”
盛昭云:“……”
南栀,说话的艺术,主任没记恨。
呃,确定没记恨吗?
韦宁雨今天又带了妈妈做的饭,还有南栀的份。
南栀不值班,和黄春兰说好了要回家吃饭,想来想去,便把饭盒送到陆随的病房。
陆随背对病房门,刚睡下。
他的病号服很宽大,又或者是人瘦弱些,露出一些背部。
南栀看到烧伤的疤痕,不算太明显,但面积着实不小。
南栀穿来,好歹有正常的身体,陆随就惨了,先去体验糖尿病,现在又来做康复训练。
南栀把饭盒放好,给陆随留了纸条,嘱咐他醒了用热水加热后再吃。
她离开时,陆敬玮正好回来。
陆敬玮看着南栀的背影努力擦眼睛。
南栀来看她侄子了?
南栀亲自来看她侄子??
不对,这有戏呀!
陆敬玮疯狂地跑向南栀,在南栀回头的瞬间停下。
她调整呼吸、整理发型,变回端庄的麻醉医生,“小南呀,怎么有空过来,要我把陆随叫醒吗?”
南栀礼貌道:“只是给他送晚饭,不用叫醒他,谢谢您。”
陆敬玮心脏狂跳。
瞧瞧,是来送饭的!怎么能说她对陆随没意思?
今天能送饭!明天就能结婚!后天就能过金婚纪念日!
第40章 第40章谁出轨啦
陆敬玮决定了,她一定要继续为侄子努力!
之前是陆随说南栀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她寻思着是该尊重女方的意见,才没继续下手。
现在不同了,南栀已经在惦记陆随了!
陆敬玮送走南栀,高高兴兴回到陆随的病房。
陆随还在睡着,陆敬玮走过去,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爬起来吃饭。”
睡梦中的陆随:“?”
陆敬玮说:“快吃,吃完准备准备结婚了!”
陆随:“??”
陆敬玮又转悠到心外办公室,想给陆随取点儿书。
他最近是太安逸了,连书都不看,这可不像他们陆家人,他们可都是勤奋好学的。
大概是太开心,值班的医生都看了过来,包括萧珵。
陆敬玮美滋滋道:“小南医生给我们家陆随送饭了呢。”
心外的医生们:“然后呢?”
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陆敬玮道:“还不是我家陆随,对人家有意思,还不好意思说。咱新社会的思想他是一点儿都没学到,收拾收拾都能去大清朝当皇帝。你们也是,不要不好意思开口!要堂堂正正地追姑娘!”
这还真挺稀奇的。
不过和他们也没啥关系?
萧珵激动地站起来。
萧珵又激动地坐下。
医生们:“……”
还是有点儿关系的。
萧珵有修养,想骂街但骂不出口。
想不带脏字的骂人,又没人家那么高的水平。
陆随什么意思?看上他妹妹了?!
就他俩的关系,能忍?!
南栀可是他妹妹,亲生的!
怎么会看上陆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旁边的人低声安抚萧珵,“没事,你还有机会。”
萧珵道:“我说过了,我们是远房亲戚。”
“哦,那没事了,难怪人家不记得给你送饭,但记得送陆随。”
萧珵:“?”
对啊,南栀是知道他的值班时间的啊?
没给他送,却给陆随??
萧珵需要急救。
*
南栀也遇到一些麻烦事,她刚到家就遇到了胡家人。
胡鸿方已经被领回家,胡家爆发了一场大战。
侯燕红着眼睛等南栀。
南栀蹬着自行车想绕开他们。
侯燕忙拉住车后座,“你就别跟我生气了。”
南栀:“?”
她和侯燕生气?
侯燕说:“鸿方那事是我考虑不周,被骗了。”
南栀明白了。
“我没生气的,我没学历,不配当医生,你不相信我是正常的。”
侯燕:“……”
南栀说的是其他人的看法,她完全理解侯燕的不信任。
她如果是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侯燕也不可能不信。
但这话在侯燕看来就是——
呵呵呵,我没学历哦,我不配哦~
阴阳怪气。
胡家又走出了几个人,“小南,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给我支个招,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几户刚吃完饭的人家频频看过来。
吃饱喝足,正是看热闹的好时候。
胡家的热闹还挺被关注的,胡鸿方是他们胡同里病得最严重的孩子。
虽然人没病时爱捣乱,但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大家都不想他真得重病。
不过侯燕愿意求南栀还挺稀奇的,在这之前他们都说南栀不靠谱,康宁医院也不靠谱。
“老侯啊,到底什么情况,和我们说说,今天咋突然把孩子领回来了?”
侯燕难以启齿。
胡鸿方的父亲说道:“我们被骗了,恩德医院的主任想拿鸿方的病做文章,骗我们说能治好鸿方,还给免费用,结果越治越严重。今天是迫不得已才办的出院。”
大家虽然不喜欢去医院,但对医生可是完全信任的,做医生也是铁饭碗了。
现在听到医生竟然也会“谋财害命”,每个人都义愤填膺。
“怎么能拿性命开玩笑?”
“这些个医生,为了那点儿钱不择手段!”
“你们懂什么,他肯定是间谍,这都是丑国的阴谋!”
南栀:“……”
侯燕这才羞愧道:“其实鸿方在康宁医院时,情况已经稳住了,发烧腹泻的次数也减少很多,去了恩德医院后越来越严重。”
临川市老百姓的统一认知——最好的大医院是恩德,最差的大医院是康宁。
胡鸿方这件事真是颠覆他们的观念。
人在康宁越来越好,去了恩德反倒严重了?
侯燕点头,“在康宁就是小南给开的药。”
这一瞬间,南栀身上笼罩着谣言的光辉。
大家一下子都围在南栀身边,“看不出来小南还真有两把刷子。”
“以后有病是不是能找你了?挂号费能便宜点儿不,五毛太贵了。”
“小南就学了那么几天,就全都会了!神童啊!”
南家小院,黄春兰听到声音最先出来。
接着是奶奶和南明杰。
外面太乱,他们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看到南栀被人围住。
黄春兰说:“是在找麻烦吗?”
南明杰紧张道:“侯燕也在,我今天看到她儿子了,情况不太好,难道和小栀有关?”
虽然他俩很爱女儿,但摸着良心说,从前的南栀,他们是真看不出来有做医生的天赋。
别说是做医生,就是在大桑村诊所帮忙的那段时间,都捅过不少篓子。
若不是大桑村太偏僻,认字的人都不多,哪敢让南栀去诊所帮忙?
所以看到南栀被围住,他们第一反应是南栀把人治得更糟了。
黄春兰说:“这生病也不能怪小栀,咱们得去帮她。”
南明杰点头。
俩人说话时,奶奶已经抄起铁锹。
铁锹头可不轻,奶奶扛着铁锹脚步轻盈,“谁欺负我孙女!!”
胡同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向奶奶。
短暂的寂静后,邻居笑着说道:“我们是想让南栀帮我们看看病嘞。”
“你家南栀还真是天才哦,这么快就学会了。”
“可惜了,如果能去上学,说不定能考上大学。”
胡同的大学率非常低,孩子们普遍是高中文凭。
在他们眼中,能考上大学就是很厉害的了。
奶奶抡起来的铁锹差点儿没收回去,几个邻居赶紧去扶老太太,就怕她闪了腰。
赶过来的黄春兰和南明杰也很震惊,“你们是在说小栀?”
她闺女有考大学的天赋?
……
她都不敢高兴。
邻居说:“我总是腿疼,小栀有空的时候给我看看啊。”
“我总腰疼,干活太多了。”
“我听得越来越不清楚了,不知道小栀能不能给治。”
南栀一一应下。
她不觉得邻居是在占便宜,实在是现在大家伙去医院的意识太弱了。
而且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都不舍得去医院花钱。
这不是他们的错。
南栀是学医的,能帮就多帮。
有一道声音说:“我还胸闷。”
南栀看向说话的人。
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花已经白了,外表和后世七十多岁的人差不多。
南栀放好自行车走过去,“还有其他症状吗?”
邻居们好奇地看过来。
这就开始看诊了?
王大松说:“有点儿发烧。”
“咳嗽?流鼻涕?”
“这倒是没有,就是发烧、胸闷,烧的也不高。”
南栀问:“有腹泻吗?”
“都没有。”
南栀说:“叔,你得去医院检查,有胸闷、胸痛的状况一定要重视,可以先去查个血常规,胸闷严重的话,得再查下心脏,拍个片子,做个心电图排查。”
王大松听懵了,“只是有点儿闷,不至于吧?”
“胸闷胸痛可能和心脏有关,心脏的事都是大事,得重视。”
邻居们频频点头。
南栀说得像模像样的,他们挺相信,但谁都不舍得花这个
钱,当然也没法劝王大松。
王大松摆手道:“我真没其他症状,能蹦能跳的,我去诊所拿点儿药得了。”
南栀还想再劝,被黄春兰拉住,“老王在工地上拉三轮车,一车全是砖头,是干体力活的,他赚钱不容易。”
她当然懂南栀的意思,对生命负责,不该在乎这点儿小钱,可赚钱太难了,穷人太多。
换做是她,可能也不舍得在没有明显症状的情况下去做太多检查。
侯燕还在眼巴巴地看南栀。
南栀说:“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查不出具体原因,只能尽量维持。如果你们想继续查,留在临川没必要了,得去首都。这些话我都和你们说过。”
胡鸿方转院那天,南栀还特意来劝过。
当时侯燕夫妻俩想过,南栀可能是想赚他们的钱。
现在他们知道了,没医德的是那个霍勉。
侯燕红着眼框道:“我信你,既然没必要查,那就不查了,留在家里舒服点儿,我们好好陪他,过完最后的日子。”
南栀:“……”
倒也不至于。
她只好再和侯燕具体解释一番,最后说道:“国际上有新药,我会通知你们,有新技术我也会告诉你们。”
侯燕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南栀,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侯燕丈夫说:“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你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千万别客气。”
他扶着哭得虚弱的侯燕往家里走。
南家几人看南栀的目光都变了。
他们家南栀……也太厉害了吧!!
虽然他们听不懂南栀在说什么,但就是因为听不懂,才显得很牛!
回到家,奶奶表现出最大的热情。
“小栀出息了!光宗耀祖!老南家祖坟冒青烟了!一辈子混在大桑村的,居然出来个医生!牛!”
黄春兰和南明杰也很开心。
他们倒是不在意南栀能有多大的成就,他们开心的是南栀能在临川立足,能照顾好自己。
黄春兰笑道:“等以后结婚了,我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南栀盯上餐桌的白面馒头,“结婚太耽误事了,我没想过结婚。”
“人怎么能不结婚呢?都是要结婚的,女人这一辈子,不结婚是不完整的。”
南栀茫然道:“男人不结婚就完整了吗?”
黄春兰:“啊?”
南栀:“结婚了就完整,是指结婚之后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了吗?”
黄春兰:“……”
“这是谁规定的呀,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黄春兰:“……”
南明杰道:“我看你现在是讲不过她了。”
黄春兰哭笑不得,“以后不提结婚的事了。”
南栀说:“我是真的好奇呀。”
黄春兰可算怕了她。
南栀吃了一半馒头,奶奶给她夹了好些菜。
他们家的日子也算好起来了,晚饭能吃四菜一汤,竟然还有两道肉菜。
其实黄春兰和南明杰都是能吃苦的,如果不是黄岩虎总来要钱,他们家的日子不至于穷困潦倒。
隔了一会儿,黄春兰忍不住又问:“你们医院就没几个男青年?”
南栀眼里只有馒头,很快又吃了小半个,“有呀。”
“没顺眼的?”
“很多呢,”南栀说,“陆随长得就很好看。”
“还有吗?”
南栀:“萧医生人也好。”
南明杰问:“为什么萧医生是人好,陆医生是好看?”
南栀一怔。
萧珵若是听到了,大概会哭诉妹妹长大不中留。
南栀说:“就是这样呀。”
黄春兰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她问:“萧医生不好看?”
南栀皱眉。
没概念,谁会关注亲哥好不好看?
“其他医生就没有好看的了?”
南栀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们长啥样来着……
南栀肯定道:“陆医生是最好看的。”
黄春兰朝南明杰挤眼睛,然后说:“有空叫陆医生来玩。”
“不太方便吧,”南栀说,“萧医生比较方便。”
黄春兰:“……”
刚以为自己懂了的黄春兰又不懂了。
所以闺女到底看上谁了??
南栀吃完饭便去洗漱,还没到八点,她就打算睡了。
换做平时她还能继续看看书,但最近几天实在太累。
仔细算算,这两天来儿科的,有几起都不是普通的小病。
康宁医院真是好起来了。
南栀想,如果能慢慢打响儿科的名气,以后说不定真有机会搞个儿外。
她对几个外科都感兴趣,哥哥和陆随是心外的,她就专注其他外科,以后遇到疑难杂症,叫来会诊还方便。
南栀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但睡得不踏实。
她好像忘了什么事,一件特别小,但很重要的事。
王大松的背影在她断断续续的梦中晃啊晃。
十分钟后,南栀惊醒,背心已经完全湿了。
南栀披了件外套往外跑。
王大松家住在隔壁的隔壁。
南栀砰砰地敲门。
屋里的灯早就灭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举着蜡烛走出来,“谁啊?”
南栀说:“王叔叔在吗?他有没有糖尿病高血压?”
里面的人拿走门栓,推开门。
开门的是王大松的女儿,“你说啥?”
南栀说:“王叔叔说他胸闷发热,但没有其他症状,他有没有糖尿病或者高血压?”
女儿愣了一会儿,认出南栀,“我记得你是儿科的医生?”
南栀:“什么科都得把课学完!他有吗?”
大概是南栀太着急,女儿这才被带动的急起来,“我爸是高血压,糖尿病也有,不过控制的还行吧,饮食上都有注意,没啥大事。”
南栀说:“如果有高血压和糖尿病,那心梗的症状就有可能会不明显,我曾经见过几起类似的病例。我建议你带你爸去医院做个检查,去心内科。”
王大松走出来,和晚上一样,对去医院十分抗拒,“我好端端的去啥医院,没病的人到医院都能被治出病,我不去。”
女儿茫然地看着南栀。
她爸看着好好的,怎么就要去心内科了?
和心脏有关的,都是大事。
她爸看着没问题啊?
南栀抓住她的手,“你们可以去其他医院,不用去康宁,我赚不到任何好处,只是把看过的病例告诉你们,我没有骗你们。”
这话说得对。
女儿咬咬牙,朝王大松喊道:“走!骑车子去医院!”
王大松仍然不乐意。
女儿叫来两个哥哥,强行把王大松拖上三轮车。
王大松坐在三轮车上时,还冲南栀抗议,“你这小医生,咋害我呢?我又没病,上啥医院?浪费钱!”
三轮车晃晃悠悠地走了。
南栀喊道:“该查的一定都要查呀!就算心电图没问题,也得继续查!”
*
大概是担心王大松的情况,南栀睡得不太踏实,第二天早早的就醒了。
南明杰已经去上班,黄春兰正准备早餐。
她也知道昨晚的事,有点儿担心,“老王没病咋办,做检查要花不少钱,可能会怪你。”
南栀说:“我宁可帮他出做检查的钱。”
她回屋翻出黄春兰给她缝的钱包,“这是我卖笔记赚的钱,你先收着。”
黄春兰一看,钱包里有一百多块钱,是南栀给韦宁雨分红后剩下的。
黄春兰惊道:“笔记是啥,能赚这么多钱?”
“就是梳理知识点,更容易记录,卖的不贵,医科大学很多学生都买了,卖的份数比较多。我再把每个科目的知识点都整理出来,还能卖。”
黄春兰:“?!”
她闺女给大学生整理笔记??
她怎么有点儿担心这些大学生呢……
南栀给黄春兰的惊喜太多,她都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了。
“行,大不了咱家给老王出这个钱,反正都是街坊,去查下也不是啥坏事。”
母女俩刚说完,奶奶就兴冲冲地回来了,“咱家的祖坟何止是冒青烟,这根本是青烟上长祖坟了!刚才王大松的女儿回来了,说要来见我们南栀,你们猜……”
南栀没来得及猜,王大松的女儿已经走进院里。
她提着一篮子鸡蛋,都是她家老母鸡下的。
南栀走出来,王大松的女儿放下鸡蛋,“扑通”跪下,“我爸真是心梗,幸好听了你的话,多做了几个检查!不然我爸就没命了!”
她带王大松去了康宁医院。
以前她觉得康宁医院挺差劲的,最近对康宁的印象却有了微妙的改观。
到心内去时,只有一个工作没多久的小医生值班,说王大松没啥事,让回家休息。
她爸都开始骂骂咧咧了,又来了个穿病号服的。
病号服一听王大松的情况,又听到南栀的名字,就让王大松去做什么心电图、心机损伤标志物检查。
开了一大堆检查,她都不明白是啥。
心电图还真没啥问题,心内的医生虽然挺听病号服的话,但看完心电图时挺不高兴的。
结果心肌酶指标出问题了,肌钙蛋白也是危急值。
查了一晚上,心内做出诊断,真是心梗。
幸好送的及时,不然真保不住命。
南栀哪敢受这大礼,赶紧把对方扶起来,“就是提个醒,多亏了你,坚持带王叔叔去检查,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大概率就不了了之了。”
南栀真心佩服她,有魄力强行带王大松去做检查。
早起的邻居不少,这事很快就传遍了。
南栀从“儿科神医”变成“全科神医”。
南栀:“……”
她也不知道啊,听起来有点儿像是骂人呢?
早上南栀和盛昭云一起去查房。
井珧虽然手腕骨折,但依然能闹腾,他现在是医院的“护卫队”。
小胖子很勇敢,丁仲洋来的那天,找不到人就回儿科撒气,小胖子英勇地挡在所有小朋友前面,才被丁仲洋抓住。
阮乔给他颁发了勇敢奖章——一个汽水瓶盖,上面写着再来一瓶。
井珧天天带着奖章晃悠。
奶奶从家里带来早餐,“小祖宗,赶紧坐下来吃饭吧,都骨折了还不老实?真把医院当家了?”
井珧自豪道:“阮乔姐姐说了,我的伤都是荣誉!一会儿妈妈来了,我要让她看!”
奶奶笑容僵住,没好气道:“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我们养你这么久,多疼你,她刚出现几天,你就要跟着跑了。”
井珧说:“妈妈说她想我了。”
“是她抛弃你!是她不要你了!”
阮乔在一旁安静听着。
井珧的妈妈提着刚蒸好的包子走进来。
她显然听到奶奶的话,愠怒道:“您怎么能和孩子说这话?”
奶奶冷哼道:“你敢说没抛弃他?”
韦宁雨低声道:“又要吵起来啦?又有热闹看了。”
阮乔嫌弃道:“你能不能稳重点儿,多和南栀学学。”
南栀和盛昭云往二人的方向移动。
一边吃瓜,一边准备控制局面。
阮乔:“……”
跌落神坛。
在井珧面前,母亲似乎想隐忍,但这么多年的气没处撒,她实在受不了。
如果井家能好好对井珧就算了,现在算怎么回事?他们眼里只有新媳妇新孙子了吧?
井珧的母亲忽然怒吼,“当初是你儿子出轨!是你们一家人跪着求我别报警!是你儿子耍流氓作风有问题!我要带井珧走,你们死都不让,现在说我抛弃他?!”
真是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