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下班后还得锻炼。
提升体力、锻炼臂力,手术时更稳,挨家属地揍时能还手。
箫珵最终还是没能争得过陆随,毕竟陆随现在光明正大,他只能在阴暗里爬行。
陆随强调,“咱们的班基本上一致,以后你等我过来再一起走。”
南栀问:“为什么我们的班一样,你们应该比我们更忙呀。”
陆随:“……巧合吧。”
南栀怀疑地看着他。
陆随下意识想作委屈的表情,还没做出来就停住了。
不对不对,他已经换大号了,不能再有当小孩的习惯。
南栀说:“学长,撒娇不能解决问题哦,你早就过了可爱的年纪了。”
陆随:“……”
他恶狠狠地揪住南栀的脸颊,捏了两下,“你和你哥趁我还是孩子做的事,别以为我会忘了!”
南栀心虚得不敢说话。
陆随开车。
这年代的车不太好开,全是手动挡。
对于一个开惯自动挡的人来说是种折磨。
不过临川市的车倒是没那么多,基本不会遇到堵车的情况。
走了几分钟,南栀的心虚渐渐缓解,她怀念道:“你当小孩子时还蛮好的。”
陆随:“?”
南栀说:“可爱还听
话,多好啊。”
陆随不想说话。
南栀:“而且啊,我帮你擦身体、换衣服的时候,你还……”
陆随:“如果外面有杀人犯,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南栀:“……”
嘁,小心眼。
家里人也在讨论这件事。
黄春兰和奶奶一边和面一边议论,“好像又杀了一个,我是听人家说的,就是林村过来的那个人。”
“孩子也太可怜了,怎么专挑孩子下手?”
南明杰刚下班,在客厅里泡脚,插话道:“南栀最近也得小心,别以为上班就是年纪大了,你才几岁?”
黄春兰跟着吓唬道:“你看外面,天一黑就黑灯瞎火的,加班就说一声,让你爸去接你。”
南栀说:“陆医生送我回来的。”
“小陆?小陆还挺上心,”黄春兰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孩子挺好,如果家里普通点,就更好了。”
奶奶催道:“小栀啊,你和小陆啥时候结婚?我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小陆人不错,赶紧定下来。”
南栀想到孩子就瑟瑟发抖,赶紧给奶奶打预防针,“其实……就算结婚,我们也不打算要孩子。”
“为啥?”
“还能不要孩子?”
“这可不行,没孩子老了咋办?”
老想法三连问。
南栀绞尽脑汁地想理由,“这个吧,其实,怎么说呢,就是……陆医生不是受伤了吗?”
“为了救患者,他被烧伤那次?”
南栀赶紧点头,“所以啊,他就不太好。”
黄春兰惊讶道:“不能生了?”
南栀说:“不要在他面前提啊,他会难过的。”
奶奶说:“难怪他们家不在乎咱家条件不好。”
一切都说得通了!
黄春兰也不用担心南栀嫁过去会受欺负了!
黄春兰担忧道:“可既然他不能生了,你们还……这不太好吧?”
南栀赶紧渲染氛围,“他早就和我说过了,但我就是看中他这个人嘛,人好是不是比啥都强?你看我爸,虽然丑了点儿,但对你好不好?”
南明杰:“?”
让他瞧瞧是哪个亲闺女在说话。
南栀说:“咱不能不仁义,陆教授和姑姑对我都挺好的,还教了我很多呢,我做手术就是陆教授教的!”
黄春兰是个善心人,不然也不会任劳任怨地把妹妹拉扯大,还供她们读书。
“好吧,”黄春兰说,“不过还是得积极治病啊,万一还有希望呢?他是不能生,还是……”
黄春兰尴尬地看着闺女。
她觉得这事蛮重要的,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南栀看了黄春兰好一会儿,没懂。
她模模糊糊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都有吧。”
黄春兰险些没喘过这口气。
这可咋整?!
等南栀铺垫的满意了回自己的房间。
奶奶立刻和黄春兰聚在一起,“小陆还有这方面的问题,咋办?”
“我觉得不行啊,虽然小陆人好,对南栀也不错,家里条件也可以,但这……”
奶奶说:“小栀和你一样,认死理,我看她是不会分手的。”
黄春兰犹豫道:“我倒是听说过几个土方子……”
“人家是医生,能听咱们的土方子吗?要不就给他多补补,年轻人嘛,又是因为受伤,说不定能补回来。”
黄春兰伤感道:“可怜的小栀哦,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此时弱小的南栀正在房间里……举铁。
举得有点儿烦,但现在说要出去跑步,家里人肯定不让。
得想个好办法。
*
关于杀人犯的传闻已经传到医院里。
南栀刚到办公室,就听到其他医生在议论。
儿科的人多了,办公室也热闹。
“南医生,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又有人被杀了。”
是刚来实习的邓悦。
邓悦是临川市医科大学的学生,来医院实习的,刚轮到儿科。
南栀摇头。
她还是不太喜欢看社会新闻。
叶宾说:“你们都得小心,我听说是奸杀,专门挑年轻女孩,特别恐怖。”
叶宾也是刚来实习的学生,和邓悦是同班同学。
“对对对,”韦宁雨道,“好像是直接捂死的,或者是掐死的?尸体就扔在臭水沟里。”
阮乔说:“臭水沟吗?我听说是被分尸了,有一部分在河里,还有一部分已经流入市场,有人买猪肉时就买到人肉了。”
“好像是有这么说的,挺多人都买到人肉,唉,怎么会有这种人?咱们都得小心。”
南栀:“……”
杀人犯的新闻是昨天的。
说逃到临川市也是昨天。
这么快就又杀了一个人,然后分尸,尸块还流入普通老百姓家了?
说杀人犯可能再害人,南栀相信。
但说已经有好些人吃上人肉了,那可太玄。
南栀说:“建议你们组团去神内看看,咱们自己人看病,应该有优惠。”
阮乔:“……”
邓悦撇撇嘴,扭头翻起期刊来。
叶宾乐呵呵道:“南老师就是太理智。”
邓悦白了叶宾一眼,“马屁精。”
两人是同班同学,还都是班干部,邓悦比叶宾更强一点儿,她是学生会主席。
叶宾道:“这怎么是拍马屁,是实话啊。”
邓悦低声道:“你没听说吗,她都没上过医专,就来当医生了,咱们可是正经的医科大学学生,咱们的年纪比她都大!你拍她马屁有啥用?”
叶宾说:“没上过医专就成医生了,这不是更厉害嘛?”
“真蠢,和你说不明白,”邓悦叹气,“我的成绩,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医院,我来康宁医院就是奔着陆教授来的,没想到我刚来她就走了,唉。”
叶宾没想过这些,学校让他去哪,他就往哪里跑。
“其实你现在换家医院还来得及吧?”
“算了,我可怕耽误事,”邓悦把期刊递给叶宾,“而且我看康宁医院的儿科还有一个能人,就这个发表论文的,叫高仁,我想找他当老师。”
这个人发表了很多篇论文,但是有数据支撑的论文比较少,应该不是搞科研的。
叶宾摇头道:“我就想在前线,我去找南老师。”
邓悦鄙夷道:“目光短浅,而且你就算不想搞科研,也得找个正经医生教你啊,她连大学都没读过,她教的你敢听吗?”
被邓悦一说,叶宾也有些犹豫。
南栀平时很冷静,看病时也蛮靠谱的,叶宾一直想跟着南栀。
但他们念过医科大学的都知道医学生学业繁重,从早到晚地上课,如果南栀真没念过书,能教吗?
叶宾苦着脸说道:“我还是先背课本吧。”
他掏出刚从韦宁雨那边买的笔记。
“这是什么,太基础了吧?”
“是挺基础,不过这份笔记很神奇,特别容易背,”叶宾邀请道,“我背完借给你?”
邓悦略有嫌弃,“我还是多看几篇论文吧。”
基础的内容,她可不想再看了。
医院马上就要评职称,除了南栀,其他人都在积极准备。
阮乔也很积极,她倒不是为了前途,只是想尽快做主治医生。
南栀整理的所有笔记她都有,每个人的思维方式都不同,南栀的笔记很神奇,特别容易背。
再结合这些年的工作经验,阮乔对笔记上的内容还有新的领悟,她觉得自己的医术突飞猛进。
儿科的医生多了,南栀就有时间多研究手术。
康宁医院还没有正经的小儿外科,她目前做的所有手术都是和其他科室合作的。
这是陆教授带的头,没人有意见。
陆教授走后,祁念珍全力支持南栀,大家也不敢有意见。
不过与南栀合作次数多了,大家发现她手术时特别稳当,被迫就成了自愿。
荀芳的手术还得和普外商量。
柴倩美回来后,倒是挺尽心地照顾荀芳,只不过两人经常在病房里啃干粮。
南栀几人看不过去,每个人给她们捎顿饭,还不能让其他家属知道,好在同病房的家里条件都还凑合,买水果时还会分给荀芳。
荀芳还得做术前检查。
柴倩美在病房盯着收费单发愁。
“你也别太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要不你来临川打工,我帮你找找工作,一千块钱嘛,攒攒就出来了。”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一千块肯定很多,不过总得给柴倩美一点儿希望。
柴倩美仍然没有斗志,“我啥都不会,能打啥工?”
“你不是手巧吗?去私人的厂子,或者干脆自己做东西去摆摊,我看现在很多人都摆摊。也别编筐了,这玩意太耐用,可以做其他手工,钩针啊、织毛衣啊,这不都行?”
柴倩美看向和她说话的女人。
这些柴倩美都会,但能赚钱吗?
他们村里的女人都会这些。
女人说:“有不想费工夫的,只要手艺好就行,你别着急,我帮你打听打听。”
柴倩美终于露出笑容,“谢谢啊。”
女人又问:“你是林村来的?”
柴倩美点头。
“你们村真有个杀人犯?我看报纸上连续报道了两天了?”
柴倩美神色一沉,忽然又板起脸,“不知道。”
女人被柴倩美的态度吓了一跳。
“就是问问嘛,有啥好生气的……不说了还不行。”
阮乔找到南栀,“柴倩美好奇怪,一说林村的事她就生气。”
南栀还在研究荀芳的检查报告。
“林村?”
“林村不是跑出来一个杀人犯吗?都说他现在正在临川市杀人,将来还会去其他市,大家就好奇啊,他们是一个村的,都想问问,结果一说到这事,柴倩美就很生气,你说她为啥不想提?”
南栀琢磨道:“或许她和凶手认识?”
根据大桑村的情况来看,这种村子,基本上整个村子的人都互相认识。
都是生活了好几十年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这么大点儿。
阮乔紧张兮兮道:“我想啊,我是说,新闻也没说杀人犯是男人吧?杀人犯会不会是女人?”
南栀听得发蒙,“女人?奸杀?”
“也不一定是这种**啊,”阮乔说得有理有据,“我看过一个恐怖故事,就是女人作案,用的是木棍。新闻上有说提取**了吗?没说!”
南栀问:“你知道神内怎么走吗?”
“知道啊,三楼就是,出了门左转……南栀!!我在认真分析案情!!”
南栀抱着检查报告溜走。
她倒不是说凶手一定不会是女人,但柴倩美的孩子还生着病呢,还有心情去杀人?
应该不太符合凶手的行为逻辑。
荀芳的手术定在两天后,南栀主刀,其余人都是普外的,阮乔上台当三助。
南栀做手术其实不太需要三助,二助都多余,有人帮着拉钩就行,不过阮乔也想学学。
南栀提前去了手术室。
康宁医院的手术室也不多,有录像设备的就那么一间。
陆随正在做手术,箫珵等在手术室外的房间,房间里装了电视机,可以直接从电视中看到手术室的情况。
南栀研究了好一会儿大肚子电视机,现在的设备都很笨重。
箫珵向她介绍,“是动脉瘤,不小,手术难度很高。”
但陆随处理起来得心应手,起码南栀没看出他有任何紧张不安。
录像中,陆随正在分离动脉瘤壁。
视频比较模糊,但能看出陆随的动作,他的手依然很稳。
动脉瘤被取出,陆随用人工血管代替病变部分。
南栀的眼睛一直在陆随身上没动。
手术过程十分漫长。
箫珵见状,眉头挑得老高,“你不去忙?手术还得几个小时才结束。”
南栀依依不舍道:“要是能再看一会儿就好了。”
箫珵说:“我做手术时你也可以来。”
南栀:“?”
箫珵:“……”
南栀赶紧补救,“哥哥也很厉害,只是以前你做手术时我刚好没时间,下次我肯定来!你下次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陆随明天上午有手术,你应该是……”
南栀没想起来。
箫珵面无表情,但同时还能微笑,就是有点儿瘆人。
“记陆随手术的时间倒是很清楚。”
南栀:“……”
她选择跑路。
她刚到办公室,打算去食堂打饭回来,阮乔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你听说了吗?刚刚有个男人来找柴倩美。”
“男人?”
“是啊!男人!俩人神神秘秘的,可能是不想让人看见吧,躲出去见的面,这男的长得凶神恶煞的,他们还吵架了。”
南栀问:“是荀芳的爸爸?”
“肯定不是,”阮乔说,“其他家属说荀芳不认识他,看见他没反应,柴倩美看到他立刻把他带走了,不想让他和其他人说话。”
越遮掩越可疑。
阮乔有点儿害怕,“你说这个男人会不会是林村逃出来的杀人犯,所以柴倩美听到这话才不高兴。”
柴倩美的脾气虽然一直都不好,但是提到林村杀人犯时,她的反应的确也不对。
就算是认识的,提几句也没什么,大家都没恶意,听说杀人犯逃到临川,肯定都会害怕。
阮乔道:“你和我过去看看?”
有南栀在阮乔比较放心。
南栀点头,又看向邓悦,“能帮我打一份饭吗?”
刚刚邓悦也说要去食堂。
邓悦撇了下嘴,接着笑道:“南老师,我还得去病房一趟,不去食堂了。”
叶宾道:“我去,我帮你打。”
邓悦偷偷对叶宾翻白眼。
上学时他就喜欢在老师周围忙前忙后,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思。
有小心思没什么,但得跟对人。
邓悦不太想帮南栀的忙。
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读了这么多年书才有机会来医院实习,南栀只要参加个什么培训班就能进医院,他们还得叫她老师,邓悦心理不平衡。
南栀跟着阮乔离开。
邓悦说道:“你就那么喜欢巴结医生?”
“打饭而已,顺便嘛,我们如果遇到问题,还得问南老师呢。”
邓悦道:“还是盛主任比较好吧?经验丰富,医科大学毕业的,是我们的学姐。”
叶宾不赞同,“不管南老师有没有念过医科大学,她工作的时间都比我们久,见到的病人也比我们多,你没听说她过两天还要给荀芳动手术吗?”
邓悦一心走科研的路,对病房的事不太上心。
“能是什么大手术?”邓悦道,“康宁医院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这里又没有儿外,她动什么手术?”
叶宾说:“没条件就去创造条件,这还不厉害?你可别太小瞧人。如果让你打饭的是陆医生,你还能拒绝?”
陆随是陆嘉述的孙子,全院皆知。
他还是在首都医科大学毕业的,和临川的学校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邓悦说:“可惜啊,陆医生在心外,我们要轮过去还要很久。不过我们还真得巴结巴结陆医生,万一以后真做儿科的医生了,陆教授岂不是能帮得上我们?”
叶宾无语。
巴结陆随?
陆教授帮忙?
她也真敢想。
他在梦里梦到,都得赶紧抽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南栀和阮乔来到住院部病房。
走廊里,几个家属正窃窃私语,看到南栀和阮乔,连忙叫她们过去。
“南医生,阮医生,芳芳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知道,你看她平时做检查都很听话,吃药也乖乖吃,但是……她爸妈真的没问题吗?我们有点儿担心。”
刚才来病房的男人过于凶神恶煞。
柴倩美脾气也不好,这俩人凑在一起真是绝了。
南栀问:“人走了?”
“已经走了,被柴倩美拖走了,我看他看芳芳的眼神不对,这男人是不是柴倩美后找的,芳芳不是他亲生的吧?”
阮乔道:“你看,我没骗你吧,真的很凶。”
“柴倩美回来了吗?”
“没呢,我们刚刚在楼上看见他俩在下面吵架,不知道走没走,现在找不到了。”
南栀说:“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医务部报备一下,先看看情况。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柴倩美只是带孩子来看病,就不要再对别人说了。”
“明白,我们也只是担心孩子,唉,其实就算他们真的是……我是说那个,就算是,也不能不让芳芳治病吧?芳芳这孩子是真的可怜啊。”
南栀先联系医务部。
接待南栀的依然是韩阅松。
和
上次一样,他默默记录,默默做事,看起来像受气包。
阮乔等得不耐烦了,催道:“大哥,你能不能快点儿,如果真有问题,等你记录完,我都能给自己选墓地了!”
韩阅松抬起头,欲言又止。
阮乔以为他要说杀人犯的事,耐心等着。
韩阅松说:“墓地很贵,你买不起。”
阮乔:“……”
“别拉着我!我要和他拼了!拼!了!”
目前来看,康宁医院的医务部很不完善,估计除了帮忙报警也做不了什么。
至于保安……仍然是后厨的叔叔阿姨们,提着铁锅往前冲,比谁都凶悍。
韩阅松记录好,看着南栀说道:“如果出事,我会上报医院,会报警,这两天我会经常过去走走。”
南栀盯着韩阅松的身板看了会儿,又看看自己已经练出来的肌肉。
南栀说:“我会照顾好自己。”
韩阅松点头,“明白就好。”
阮乔:“……”
他们医院设立医务部到底是做什么的?
南栀又去医院楼下转了一圈。
她没看到传说中凶神恶煞的男人,只看到柴倩美神色阴郁地往住院楼走。
南栀正要跟过去,被门卫大爷叫住,“正好你来了,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属?”
南栀回头,看到大爷领着黄春兰走进来,黄春兰手中提着保温壶。
“妈?你怎么来了?”
黄春兰不好意思道:“我不认路,让人家给我带路,刚进来就碰到你了。”
南栀赶紧和大爷道谢。
大爷腿脚不好还要帮她,太感动了。
南栀接过黄春兰手中的保温壶,“走,去我办公室。”
“不用了,”黄春兰笑道,“我就是来送东西的,不打扰你了,你去给小陆送过去吧。”
“啊?”南栀问,“这是给陆医生的,不是给我的?”
黄春兰用笑容掩饰尴尬,“这汤是做给小陆的,你要是喜欢喝,我再给你做。”
南栀奇怪道:“我俩一起喝就好了啊,我不给你喝吗?”
她都闻到肉汤味儿了。
黄春兰低声道:“这汤是男人喝的,不是给你喝的,大补,明白吗?”
南栀似懂非懂。
黄春兰:“就那事!”
南栀还是不太明白。
但看黄春兰的意思,她应该已经明白了,为了不出错,南栀点头,“我懂。”
黄春兰这才放心道:“那就快去吧,趁热喝啊,别和小陆说那事!”
南栀拎着保温壶去找陆随。
陆随刚下手术,人在办公室。
他好像不太知道疲惫,刚做完手术,又在帮几个实习生看病历。
南栀走进去,实习生们看她的年纪还以为都是和他们一起实习的,没给让路。
南栀:“不好意思啊,我就说几句话,一会儿你们再继续。”
实习生们茫然地看着她。
陆随介绍道:“这是南栀,儿科的医生。”
实习生们:“?!”
看着比他们年纪还小!
大家的态度还是不积极。
陆随说:“也是我未婚妻。”
几人齐刷刷抱起笔记本站好,“师母您快来,我们正好有事!马上走!”
南栀:“……”
师母这词怪怪的。
南栀把保温壶交给陆随,坐到陆随侧边,撑着下巴用星星眼看他,“我刚才去看你手术了。”
陆随打开保温壶,研究起里面的东西来。
“手术怎么了?这是什么汤?”
南栀说:“我妈给你做的,让你喝。”
陆随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接受了黄春兰的好意,“手术过程有问题吗?”
“没有啊,”南栀继续用星星眼瞧他,“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分离做得也太漂亮了。”
陆随被夸得不好意思,“也没有吧,一般?”
“真的很厉害,我看过很多手术视频,你做得最好了。”
陆随:“……”
他努力抑制嘴角,不要飞起来太快。
“你比我年纪小,手比我稳,将来肯定更厉害。”
“我啊,”南栀有点儿愁,“我还没想好研究哪个方向,我可做不到陆教授那样,什么都精通。”
陆随道:“我觉得你行。”
他找来自己的饭盒,又问:“一起喝?”
“不了,”南栀盯着保温壶,把馋虫憋回去,“我妈给你做的,她不让我喝。”
陆随一愣,“阿姨对我这么好?”
“不知道,”南栀说,“她说大补。”
陆随:“?”
郤文曜看过来,“大补?”
南栀点头。
郤文曜踹醒旁边的闫民怀,“听到没,大补。”
闫民怀原本睡眼惺忪,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陆哥,你要补啊?”
陆随:“……”
他小心翼翼问南栀,“我要补什么?”
南栀摊手,“可能怕你受伤以后恢复不好吧?”
郤文曜和闫民怀的表情意味深长。
箫珵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他忙了一天,还没顾得上喝口水。
他刚拿起保温杯,闫民怀就说道:“萧哥,陆哥要大补,他丈母娘亲自来送的汤。”
箫珵:“噗。”
这个……王八蛋,对南栀做了什么!!
*
荀芳的术前检查一切正常,就要被推进手术室。
南栀和阮乔正在做准备。
手术需要麻醉,别说是孩子,就算是大人也会害怕,但荀芳表现得很勇敢。
反倒是柴倩美,从昨晚开始就心神不宁,荀芳一直拉着柴倩美的手,直到她被推进去等待手术。
柴倩美看着关上的门,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皮鞭在抽打她。
也不打其他地方,就挑那最薄弱的地方打,她一度站不稳,靠着墙壁缓缓蹲下。
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盯着柴倩美看了良久,朝她走去。
南栀手术时,叫了几个儿科的实习生在外观看。
她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对儿外感兴趣,有朝一日真能在康宁医院建立儿外科,也能有更多的人才加入。
邓悦打着哈欠看病历,“甲状腺癌?年纪这么小就得癌了。”
叶宾有点儿紧张,“我每次看见内脏都难受,这和大体老师太不一样了。”
“你这还能当医生?”邓悦说,“当医生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度要比普通人好,要无私,要奉献。”
道理都懂,但叶宾做不到。
他看见手术刀划开皮肤都会跟着疼。
邓悦说:“这套设备倒是挺新的,听说是院长新搞来的,但是……我比较想看陆医生做手术,听说他手术做得特别好,前几天还切了一个动脉瘤。”
叶宾说:“大家还说南老师也不错呢。”
邓悦皱眉。
她没见过南栀做手术,但一想到南栀的学历,就总觉得不舒服。
谁懂,医学生真的很累!为什么能有人无痛当医生!
邓悦说:“她真能处理甲状腺癌吗?虽然是比较温和的癌,但是毕竟是癌症。”
叶宾道:“是你对南老师太没信心,看看不就知道了。”
邓悦:“……”
很难有信心。
手术室内正做最后的确认。
荀芳小小的身体躺在床上,孤零零的。
麻醉医生温柔道:“芳芳,你紧张吗?给你吸点儿氧好不好?”
荀芳点头,刚吸了两口“氧”,便慢慢昏睡过去。
手术开始。
南栀调整好荀芳的体位,接着做手术切口。
陆嘉述第一次带南栀做的手术与这相似,只不过当时是甲状腺髓样癌,相对来说更凶险一些。
南栀有条不紊地分开胸锁乳突肌和颈前肌群,在颈中线处纵向划开深筋膜,接着用血管钳分开肌群。
阮乔牢牢记住南栀的每一个动作。
和陆嘉述一样,南
栀会为阮乔讲解,但手中的动作不会慢。
一墙之隔的叶宾赞叹道:“南老师做手术很熟练,就像老手!”
难得他没不舒服。
邓悦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一般吧,医生嘛,开过刀的都这样。”
“才不一样,”叶宾反驳,“你如果多跟几台手术就能知道,老手和新手差别太大了,就南老师的利落程度你就做不到。”
邓悦:“……”
她有点儿委屈。
高中都没考上的人,天赋能比她更好吗?
南栀也就沾了个上过培训班的光吧?
她如果能早点儿参加工作,肯定能比南栀做得更好。
南栀已经看到实性肿物,约4×2×2cm。
术中送检,病理诊断为甲状腺**状癌。
“大小2.7×2.2×1.7cm,周围结节性甲状腺肿,行甲状腺全切术和颈部中央区淋巴结清扫术。”
南栀继续干活,但不再给阮乔讲解,全神贯注地进行手术。
阮乔刚刚就留意到不对劲,她问南栀,“荀芳情况好吗?”
南栀说:“肿瘤的位置不太好,侵犯气管,需要扩大切除范围。”
一助和二助神色严肃。
现在影像分辨率低,术中可能会发现影像上没有体现的情况,会增加手术难度。
南栀说:“深度局限在外膜,可保守性手术,自气管外膜下完整削下肿瘤,保证肉眼无残留和气管黏膜的完整性即可,不用担心。”
阮乔松口气,“还好,可怜她还这么小,会影响预后。”
手术继续。
叶宾道:“如果阮老师不提,我都没看出有变动,南老师真冷静。”
邓悦不说话。
她没看出有问题,也没看出南栀有任何慌乱。
邓悦心情复杂。
如果南栀真的有本事,对她来说当然好,她多了一个能学习的对象。
但是无痛当医生实在让人心痛!
手术看起来一切顺利。
南栀下台去洗手,阮乔差点儿瘫倒南栀身上,“我当时都快吓死了,你跟过的手术里,有过侵犯气管的吗?”
南栀摇头。
“那你也敢做?”
南栀说:“知道是什么情况,手中有数,当然可以做。如果我没把握,会请其他医生过来。”
阮乔:“……”
她就是羡慕南栀的有把握啊!
阮乔道:“今天晚上我要去找我妈,让她当场教学!!”
几人换好衣服后回到办公室。
实习生们都围了上来,“南老师,术前检查没有发现侵犯气管吗?”
“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呢?”
“南老师南老师……”
南栀被一群学生围着解答问题。
盛昭云在一旁十分自在。
阮乔鄙夷道:“你都代理主任的工作了,还能清闲?”
“能者多劳,”盛昭云说,“我又不会做手术,当然都得问南栀。”
“不对啊,”阮乔道,“他们是来儿科实习的,怎么都关心手术去了?”
盛昭云笑道:“这不好?万一院长抽风,真的开始搞儿外了呢?”
阮乔说:“那我一定第一个加入。”
她翻出南栀的笔记,“我要做儿外的医生!”
有实习生看到阮乔的笔记,惊喜道:“老师,这本我也有,我看了好多遍,内容特别好,就是印刷质量不行,看了几遍就开始掉页,要是能出书就好了。”
阮乔指了指南栀,“问你老师。”
“啊?”
阮乔说:“笔记是她整理的。”
刚进门的叶宾和邓悦同时石化。
叶宾问:“哪份笔记?”
阮乔道:“你买到的所有笔记,都是栀栀整理的,你再去儿科住院部看看,还能找到卖笔记的人。”
“这笔记什么科室的都有,”邓悦不敢相信,“你说是南栀……哦不,是南老师整理的?”
阮乔扬眉。
能把笔记整理成容易背的样子,哪里像是没念过医科大学的?!
邓悦愣了两秒钟,扑向南栀,“南老师,你刚刚做手术时……”
围着南栀的人更多了。
学渣阮乔既羡慕又庆幸。
幸好她没本事,不然现在呼吸不畅的就是她了。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阮乔顺手拿起话筒。
韩阅松道:“你们说的人又来了,报警抓走吗?”
第62章 第62章向小叶同志学习
据韩阅松说,对方人高马大,长相十分凶悍,脸上还有一道代表身份的伤疤。
和街头的社会人很像。
韩阅松作为男子汉,当然要重拳出击,选择……躲起来通知南栀和阮乔。
阮乔赶紧从办公室里抓壮丁。
办公室除了她们都是实习生,壮丁们……
阮乔看着瘦成杆的学生们沉默了。
良久她才叮嘱道:“多吃点儿饭,知道吗?”
实习生们:阮老师真是好人!
南栀点了几个男生的名,一起去儿科病房。
大家雄赳赳气昂昂往病房走。
走廊里的人还不少,都围在三人病房附近。
“是他吗?”
“就是他,之前来过,看着就不像是好人,今天孩子做完手术又过来了。”
“真是林村的?我听说林村跑来的凶手还没抓住,如果真是凶手,孩子们怎么办?”
在儿科住院就有这么一个特点,不管什么事都得先考虑孩子。
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也得考虑。
南栀赶紧走过去,“大家都回病房吧,不要在这里聚集了。”
阮乔低声吓唬他们,“要真被你们说中了,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两秒钟内,聚在走廊的家属都消失了。
南栀这才往荀芳的病房走。
刚到门口她就听到争执声,“你都花了钱了,够了吧?还要继续留在医院?”
“家里的事你不管了?爸妈不照顾了?你让女儿怎么想?!”
这话越听越奇怪。
阮乔也疑惑道:“是在说柴倩美吗?她女儿不是刚做完手术,还能怎么想?想恢复呗。”
南栀几人过来,韩阅松才从护士站走过来,悻悻道:“你们可算来了。”
阮乔无语,“你说你白长这么大的个头了,胆子都被谁抢走了?”
韩阅松讪笑,不敢吭声。
南栀道:“我们也别乱猜,人就在里面,直接问问好了。”
南栀率先走进去。
他们人多势众,阮乔也昂首挺胸地跟进去。
屋内只有柴倩美一家三口,其他人全都躲了出去。
柴倩美看到南栀,赶紧起身走过来,“南医生,是荀芳的手术有什么问题吗?”
南栀摇头,看向男人。
长相的确凶狠,皮肤很黑,目光锐利,尤其是嘴边那道伤疤,效果堪比双叶幼儿园园长。
南栀问:“这位是?”
“是我爱人,”柴倩美说,“是不是他声音太大吵到别人了?”
她转头责备道:“都跟你说了别来医院,你非得过来!”
邱丹愤恨道:“那也不能总养着别人的孩子。”
“邱丹!”
荀芳还没苏醒。
阮乔听得迷糊,“等等,别人的孩子?什么意思?”
南栀说:“出来谈吧。”
柴倩美点点头,揪着邱丹的胳膊往外走。邱丹不乐意,柴倩美便掐了他的腰一下。
邱丹:“哎哟!”
这一声着实委屈。
声音挺耳熟,某位医生也经常想这样装委屈。
南栀惊奇地看去。
这俩人不对劲啊。
几人来到走廊。
幸好南栀提前疏散家属,走廊人不多,没人来看热闹。
“你们刚刚说别人的孩子?荀芳不是你的女儿?”
柴倩美板着脸,瞪了邱丹一眼。
邱丹心虚,抬手摸疤痕。
平时他这动作肯定要吓坏一群人,但柴倩美在旁边,莫名就委屈了很多。
柴倩美道 :“她是我们同村的孩子,看着可怜,带出来看看。”
阮乔愣住。
南栀也有些惊讶,“所以你……”
得知治病要花很多钱时,才说不治了?
南栀问:“治病的钱是哪来的?”
柴倩美含糊道:“累死累活干了这么多年,还能攒攒。”
阮乔追问道:“她的爸妈呢,怎么不管她?”
邱丹脸色又是一沉。
柴倩美捶了他胳膊一下,道:“就当她没爸没妈吧。”
邱丹提醒道:“你别想把她带回家,这是我的底线!”
“废话真多,你赶紧走!看着就吓人!”
柴倩美不愿多说了,拉着邱丹回病房。
韦宁雨这才凑过来,低声道:“你们知道男人是过来干嘛的吗?”
“做啥?带柴倩美回家?”
韦宁雨神秘微笑,“肤浅,格局太小。”
阮乔:“?”
韦宁雨说:“他是来送钱的,枕巾包着的,一大摞钱。”
南栀困惑道:“他不是不想给荀芳治病吗?”
“谁知道呢,”韦宁雨道,“可能还是于心不忍?反正肯定不是坏人。”
南栀和阮乔同时沉默。
病房里柴倩美和邱丹还在吵架,但声音不大。
南栀看了良久才说:“能为别人的孩子做到这个份上,有几个人能做到?”
阮乔有些愧疚,“我当时对她说话是不是太凶了?要不要去道歉啊?”
韦宁雨笑道:“你还天天眼巴巴给人家送饭,也没恶意。”
阮乔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以后不能骂人了。”
韦宁雨:“知道自己鲁莽就好,一个小姑娘,总骂什么人?”
阮乔说:“以后等确认了再好好骂,大声骂!”
韦宁雨:“……”
“比如你,”阮乔说,“我就可以天天光明正大地骂。”
韦宁雨:“……”
他举着生理盐水逃之夭夭,“打针喽,给小朋友们打针去喽。”
荀芳清醒后,状态不错。
南栀一直密切注意她的状态,好在她恢复得很快,暂时没有异象。
对于南栀来说,唯一的不妥是,黄春兰接连给陆随送了三天汤。
没一次是给她的!
一口都不让她喝!
南栀忧伤地看着陆随喝汤。
“说实话,其实你才是我妈的儿子吧,咱俩是不是把身份搞反了?”
陆随赞同,“我奶奶总提你,不想看见我。”
南栀叹气,“但陆教授只是提到我。”
陆随却能喝到货真价实的汤!
陆随道:“想喝就一起?”
南栀摇头,“还是你补吧。”
陆随虽说现在状态不错,可毕竟昏迷过,还昏迷了不短的时间,现在身体肯定不如从前,虚弱得多。
他感冒的次数就比南栀多,南栀已经见他喝过三次感冒药了。
如果不是他勤奋地锻炼,现在估摸着比南栀还弱。
南栀再练练,说不定就能像“玩”卫天一样继续“玩”陆随。
心外的医生们一个接一个走进来。
闫民怀,“呀,陆哥又补?这么虚?”
郤文曜看了汤一眼,有些嫌弃,“好好补。”
箫珵根本不想看。
有些话他不好意思和南栀说,也不好意思和陆随说。
但这事很重要,万一南栀真看上陆随了,这可关乎她后半生的幸福。
还是得说。
箫珵对南栀道:“你先回去吧,儿科没事做?”
“我还得拿保温壶呢。”
“等他喝完,让他给你送过去。”
南栀很听话,“好吧,那我先走了。”
南栀一走,闫民怀立刻“嘘”道:“陆哥太让我失望了!”
陆随挑眉。
箫珵把闫民怀也赶走,想和陆随好好聊聊,“好喝吗?”
陆随淡定道:“你不能喝。”
“呵呵,我还真不想喝。”箫珵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受伤比较严重,所以……”
陆随:“?”
现在的身体确实没他自己的身体好用。
陆随说:“是不如从前了。”
“从前?”箫珵困惑道,“你还有从前?”
他也没见陆随和女生来往过。
陆随身边的女性,也就只有几位教授,不过都已经七老八十了。
箫珵的表情愈发复杂,“你……”
估计是完蛋了。
南栀离开心外后就往诊室走,现在应该是盛昭云在坐诊。
盛昭云要张罗一大堆人的工作,很忙,南栀偶尔会替她分担一下。
走廊有不少窗户,南栀习惯沿着窗户走,能看看楼外的花草树木。
也能看到栅栏外。
南栀没走几步便停住。
栅栏外冒出火星。
她仔细看了片刻,认出是有人在烧纸。
烧纸不奇怪,尤其是医院附近,很常见。
但南栀看到了火星旁的人,穿的衣服很眼熟。
她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柴倩美等火星熄灭后离开。
邱丹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房,只有几平米,但好歹能好好睡一觉,现在他和柴倩美轮流照顾荀芳。
两个人挺好的,纸钱是烧给谁的?
南栀回到诊室,盛昭云果然忙不过来。
诊室内很安静,但诊室外很吵,尤其是打吊瓶的房间,有两个孩子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哭是会传染的,一个开始哭,其他孩子立刻也跟着哭。
盛昭云一个头两个大,“阮乔呢?去哪了?!”
南栀赶紧走过去,“我来帮忙。”
十几分钟后,阮乔才姗姗来迟,一进门就说:“你们听说没,抓到凶手了。”
南栀抬头,“林村的?”
“就是他!听说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躲在天桥底下吃饭呢。他装成流浪汉,白天就躲在天桥底下,晚上出去找东西吃,居心叵测啊。”
南栀好奇道:“他真的又在临川市杀人了吗?”
“那倒没有,警察说了,他身上就一宗命案,是杀了他们村的一个女孩。后来说的分尸什么的,都是瞎传的。”
南栀笑道:“那我们就能放心了。”
阮乔也想跟着笑,没笑出来。
盛昭云的目光已经能把阮乔完全吞噬。
阮乔:“……,南栀!说什么杀人犯!我们是做什么的?是医生!我心里没有杀人犯!只有治病救人!让开!让我来!”
下午,南栀和韦初雪说好了要见面,韦初雪有资料可以给南栀用。
南栀给韦初雪的办公室打了电话,两人约在影像科。
韦初雪的办公室离得更近,比南栀早到。
“不好意思,正好要来取片子。”
南栀问:“你做检查了?”
“韦宁雨废话太多,如果我不做检查,他就要和爸妈说。”韦初雪淡淡道,“他这么啰唆,招人烦。”
南栀笑道:“他也是关心你,你俩毕竟是兄妹。”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能被抱错也是缘分,两人认识也有好几年了。
韦初雪没反驳。
两人走进去,影像科的医生不在,已经出来的片子都放在门口。
普通患者还得等医生过来才能拿,韦初雪熟悉这边的业务,随手翻看起来。
“其实神经内科和神经外科都不错,”韦初雪介绍道,“小儿神外的手术也有很多种,都是高难度的手术,国内做小儿神外手术的医生比较少,基本上都靠神外的医生,但你也清楚,孩子和成人是不同的,还是得有人专门研究这个方向。”
南栀点头,“我也比较喜欢神外。”
“你是想挑战高难度吧?”韦初雪笑着抽出一张片子,问,“你会看脑部CT吗?我研究挺久了,你如果不熟悉,我可以教你。”
南栀说:“看过几次,但肯定不如你专业。”
韦初雪扫了一眼片子,“这个是脑瘤,分辨率不清楚,看不清是恶性还是良性,CT可能还会有恶性、良性重叠的情况,如果直径太小,CT可能拍不清楚,脑瘤的话还是得用MRI,不过咱们医院没有,临川市都没有,应该就首都和沿海几个发达城市的医院有,我记得两年前富雅医院才引进设备。”
韦
初雪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
南栀一边听一边看片子,最后扫了一眼患者姓名,然后愣住。
她诧异地看着韦初雪,一时说不出话来。
韦初雪道:“南栀?我说的这些都很基础啊,你应该知道的。”
“我……”
韦初雪说:“其实看片子很容易,不过咱们设备不行。”
她正要放下片子换下一张,南栀拦住她,“韦医生……”
韦初雪笑笑,“怎么了?”
南栀第一次体会到有话说不出的感觉。
她刚入学时,老师便和她谈过话,让她说话委婉些,和同学们好好相处。
如果将来面对的是患者,还能这般直白吗?
患者和家属是否能接受病情?医生说话需不需要技巧?
南栀觉得自己挺委婉的。
后来老师看她和同学们相处得都不错,就没再提这件事。
现在南栀知道,说话的确需要技巧,有些话很难说出口。
韦初雪见南栀表情不对,又拿起片子,仔细看起来,“确实是脑瘤,看着情况还可以,但这片子没法判断是恶性还是良性,只能说没有位移,密度嘛,还算均匀?”
南栀艰难道:“韦医生。”
“恩?”
“韦医生……这是你的片子。”
*
南栀回到办公室,怎么都笑不出来。
就如韦初雪所说,CT无法判断脑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只能说应该不是四级野生型。
别说现在的医疗水平,就说后世,谁能治得好癌症?
陆随下了手术便来找南栀。
他连续喝了好几天汤,脸颊反而更消瘦,也没见长体重。
南栀盯着陆随看了好半天,担忧道:“你再去做个全身检查吧?怎么都喂不胖的?”
陆随觉得她莫名其妙。
“我每天都得锻炼,三餐都是营养师搭配的,多喝两碗汤,不至于长胖。你今天怎么愁眉不展的?”
南栀拧着眉问:“有吗?”
陆随:“……”
眉头都能打结了。
陆随其实很少看到南栀不开心。
她看起来乖巧,但很有自己的想法,其他人根本没法干预她,包括箫珵。
就连提到亲生母亲时,南栀都是笑眯眯的,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的童年太悲惨。
陆随有些担心,他伸手摸南栀的额头,“你不舒服?”
南栀摇摇头,但没什么力气躲开。
无精打采地趴在办公桌上。
陆随追问道:“还是遇到什么事了?患者不太好?家里有问题?如果是家里的问题,我可以帮忙,实在不行找箫珵问问。”
虽然不想承认,但南栀肯定和箫珵更亲。
南栀还是摇头。
阮乔一进来就看到挨得极近的两人,“呦呦呦,假结婚那对,你们不是装样子吗?办公室没人你们就这样装?要不要把办公桌给你们收拾干净,拼张床啊?”
陆随:“……”
他离南栀远了些。
阮乔说:“和你们说个稀奇的事,刚才医院来了好多警察。”
医院来警察不太稀奇,报警的事常有。
但两辆警车停在医院门口,十几个警察从车上下来,这阵仗还是不常见的。
陆随问:“警察来做什么?”
阮乔耸肩,“不知道。”
陆随看向南栀,“你犯事了?来抓你的?”
不然南栀干嘛失落?
阮乔:“……,我们栀栀才不会犯事。”
这俩人的脑回路一个比一个奇怪。
阮乔说:“如果栀栀犯事了,你打算怎么办,把她送到公安局?”
陆随说:“车在院子里,开车从后门走。”
阮乔:“……”
她真心实意地给两人鼓掌,“牛,你俩牛,以后结婚得给我两包,不,五包喜糖!”
电话响起来,南栀抓起话筒。
是病房那边打过来的,实习生紧张道:“南老师,病房来了很多警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此时的儿科病房已经乱成一团。
两个住院医师紧张地等在病房门口,实习生们都躲在办公室附近。
护士长正在和警察交流。
这些警察都穿便装,听说是刑警,不用穿警服。
有十来号人,其中有两个是穿警服的,不然就凭他们凶神恶煞的长相,肯定要吓走许多人。
邓悦和叶宾来住院部找同学聊天,正好撞见这一幕。
“是不是来找邱丹的,他看起来不太好惹。”
邓悦说:“说什么呢,林村来的凶手已经抓到了,他不是凶手。”
“不能根据长相判断人的好坏,真说长相,”叶宾看向便衣刑警,“他们是不是都该抓起来?”
几个实习生捂嘴偷笑。
正巧有两个刑警看过来,实习生们立刻石化。
等了有五分钟,刑警才和护士长谈妥,南栀几人匆匆赶过来。
邓悦眼前一亮,惊喜道:“是陆医生!”
叶宾也看到陆随,“这就是陆医生,长得也太秀气了。”
“你懂什么,这叫帅,”邓悦说,“你的长相就谈不上帅,顶多算是个人。”
叶宾:“……”
他嘟囔道:“你怎么只看脸,说不定我就比他优秀。”
“你可算了吧,人家是在首都上的学,如果不是陆嘉述教授在临川,才不会回来。人家来康宁医院也是因为陆教授是从康宁医院走出去的。”
邓悦夸起陆随来滔滔不绝,上一个被她夸赞的还是韦初雪。
陆随和韦初雪早就出名了,邓悦对两人的经历如数家珍。
邓悦低声道:“我上学时还听说陆医生和韦医生走得很近,唉,资源总是在同一批人手中来回转,陆医生就不能找个普通的医生结婚吗,把资源往下传一传。”
叶宾问:“比如你?”
邓悦:“那可太好了,能让我的前途无比光明。”
叶宾叹气。
他怎么就没自信去找个富婆养自己一辈子呢?
其实吧,有靠山也挺好的吧?
邓悦叮嘱叶宾,“咱们一定要在陆医生面前好好表现,就说喜欢儿科,想留在儿科,说不定能通过陆医生看到陆教授。”
叶宾:“……”
但凡多几个人有邓悦的心性,国家都能多不少人才。
他们昨天还一起吐槽儿科的孩子闹!
南栀找到护士长。
护士长叫住刚才和她交谈的刑警,“警察同志,这位是荀芳的主治医生。”
南栀朝刑警伸出手,“您好,你们是来找荀芳的?”
刑警同样伸出手,“不只是来找荀芳,也是来见柴倩美和邱丹的。”
南栀看向病房。
柴倩美和邱丹都不在,有两个女警察在陪荀芳。
刑警解释道:“柴倩美和邱丹在和我们的人谈话。”
“他们做了什么?”
“不,是我们有事要向他们交代,犯罪嫌疑人很想见见荀芳,不过还是得先得到荀芳的同意。我听说柴倩美、邱丹夫妻俩出钱给荀芳治病,还留下来照顾她,这事恐怕还得他们夫妻俩同意才行。”
南栀越听越疑惑。
护士长在旁边低声说道:“林村的杀人犯,就是荀芳的亲生父亲,柴倩美和邱丹……是受害人的父母。”
*
邱莲从小就不爱学习,也不想跟着母亲学编筐,至于女红,她就更厌倦了。
邱莲最喜欢满山跑,村里人总说她像个野孩子,但都喜欢她。
她活泼好动还皮实,偶尔被柴倩美追着打,母女俩就在村子里绕圈,全村人都能拿着饭碗站出来看热闹。
日子很平淡,柴倩美以为一辈子都会如此。
邱莲会嫁给同村的普通人家,她可以经常回娘家,婚姻中可能会有争执,但是不用怕,娘家人就在,柴倩美一个人就能给邱莲撑腰。
可有一天邱莲说要去山上抓野鸡,再也没回来。
暮色降临的林村,只有月亮才有光亮。
那晚,就连月亮都躲在乌云之后,山脚下的村子被阴暗笼罩,只能偶尔看到蜡烛的火光在闪动。
八点钟过去,就连火光都灭了。
柴倩美和邱丹拿着家里唯一的
手电筒出去找孩子。
他们原本不太担心的,邱莲在村子里有很多朋友,她可能去其他人家住下,忘记和他们说了。
好几户人家被他们吵醒,不过都没怪他们,听说邱莲不见了,一起拿上家里的手电筒出门找。
一找就是一夜,连人影都没有。
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说邱莲是在山里被野兽吃了。
山里有野猪,如果往深处去,说不定还会碰到更大型的野兽,他们村里人靠山吃山,每年都有人在山里出事。
说这话时,他们都避着柴倩美,但柴倩美好像不太着急,她不哭也不笑,只是哪里有线索就去哪里找。
往后两天,他们都在山里找人。
那两天柴倩美都留在山里,邱丹也是如此,后来是村主任亲自来劝,两人才下山。
家里还有老人,不能都出事。
林村其他人也帮着找孩子,但都没找到,直到第五天,孩子的尸体在臭水沟里被发现。
柴倩美去认尸,她看到被撑起来的衣服,看到面目全非的女孩,她已经认不出这是邱莲了。
县里来了刑警,还有专业的法医,法医说,她在水里泡了太久,是巨人观。
柴倩美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扭头就走。
邱莲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在水沟边哭晕了。
邱丹忙着给警方提供线索,只有柴倩美回到家。
她和往常一样洗衣做饭,还会打扫院子。
邻居们不敢上前搭话,他们说柴倩美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警方破案很快,邱莲是被奸杀的,嫌疑人是同村的荀鹏。
荀鹏,独自带着女儿荀芳生活,是个老光棍。
家里条件很一般,妻子去世后,因为太穷,没人愿意嫁给他。
警方还没去抓荀鹏,荀鹏就先跑了。
而柴倩美,还和往常一样生活,好像邱莲没有死,更没有来过。
除了邱丹,大家都对她颇有微词。
女儿没了,她怎能如此冷静?甚至连邱莲出殡那天,都没见她大哭一场。
公婆受到打击,接连生病,柴倩美在家照顾他们,但连公婆都不想和柴倩美说话。
柴倩美不在意,只是继续做该做的事,和以前一样编筐,还会背着筐拿到集市上卖。
买筐的客人挑好筐,却看到边边角角的血迹,柴倩美摊开手,“不小心戳破了。”
客人没在意,反正也不会放什么吃的东西。
当晚,公婆和柴倩美大吵一架。
“你心里还有邱莲吗?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当妈的!凶手都跑了,你还能坐得住?邱丹!是你招惹了那个混蛋?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邱丹不语。
他长相凶悍,平时脾气是不太好,但真不至于主动去招惹什么人。
荀鹏家里条件不好,顿顿都吃不饱,瘦得像电线杆,他就算想找个人欺负,都不会去找荀鹏。
邱丹想不通,他们家和荀鹏家无冤无仇的,荀鹏怎么就盯上他女儿了?
他知道柴倩美一定也想不通。
凌晨,柴倩美辗转反侧几个小时还是没睡着。
她已经习惯了,这几天都是失眠的状态,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
柴倩美爬起来,从丈夫口袋里摸出旱烟。
她坐在厨房门口,学着丈夫的模样点烟。
邱丹喜欢抽烟,说解乏。
柴倩美抽了几口,除了太呛外,没有其他感觉。
但她还是坚持将烟抽完。
抽完烟,柴倩美就盯着柴房愣神。
有些问题,她也想不通。
实在想不通,柴倩美就不想了。
她起身走到柴房,拿出平时砍柴用的刀,向院外走去。
林村静悄悄的,月光朦胧,映在村中小路上,柴倩美迎着月光往前走。
荀鹏不在家,是荀芳的奶奶在照顾她。
荀芳的爷爷奶奶平时不怎么管这爷俩,实在没办法了,不想被村里人骂,才过来看孩子。
因为刚出过杀人案,村里人都开始锁大门,荀家也锁了。
柴倩美看着门锁冷笑。
她翻过栅栏,跳进荀家的院子。
荀鹏家很小,柴倩美很快找到荀芳的房间。
是个狭窄的房间,以前应该是厨房或者柴房,总归不是正经房间。
荀芳有一个小床,仔细看是纸盒子搭起来的,被褥都很薄,已经很脏了,但没人给换洗。
那晚,柴刀放在荀芳的枕头旁很久。
不知为何,从那晚后,柴倩美总能在村子里遇到荀芳。
每次遇到,她都死死盯着她。
荀芳不会说话,好像也不懂什么叫杀人,看见谁都甜甜地笑。
但她爸刚出事,谁能给她笑脸?村里人都不爱搭理她。
荀芳的奶奶也不太管她,宁可出门找人打牌,也不想给荀芳做饭。
她理直气壮地抱怨,“荀鹏这死小子不懂事,做了错事跑了,把孩子丢给我们,我们怎么办?都一大把年纪了,就算下地干活能做多少?我们能给她一口吃的,让她饿不死就算了!”
柴倩美经常去荀鹏家盯着荀芳。
荀芳会做很多事情,甚至还能烧火。
她如果看到柴倩美,就冲着她傻笑,然后继续干活。
柴倩美好奇,一个小孩怎么能做这么多事,她到底知不知道荀鹏做了什么?
转折在荀芳生火时晕倒了。
柴倩美冲过去救人扑灭火,发现荀芳一直在发烧。
她在心里念叨着,不能让荀鹏轻松,得把这个累赘还给荀鹏,然后背着荀芳去看村里的大夫。
大夫给开了药,很快退烧,不过大夫说了,荀芳还有其他病,他看不明白。
村里的诊所开的药都一样,不管什么病,抗生素先来一瓶,都是猛药,肯定看不了甲状腺。
荀芳的奶奶立刻表示与她无关,柴倩美只好把荀芳背回家。
背回家那天,公婆的脸都绿了,邱丹的脸色也不好,不过他们还是帮忙煮了粥。
荀芳很快退烧。
柴倩美发现荀芳的病可能还不小。
荀芳很听话,病好了,就帮家里干活。
邱丹的爸妈不想搭理她,她也不生气,他们生火,她在旁边递柴火,他们铺床,她帮着拉褥子。
气得婆婆拿着笤帚骂街,“到底是谁教你的?!”
是专门来气人的吧?
荀芳吓到了,可怜巴巴地比画。
她不会手语,荀鹏不可能教她,也不能写字。
比画半天婆婆才看懂,“你爸揍你?”
她挥舞着笤帚,“拿这东西揍你?”
荀芳点头。
婆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荀芳在家住了几天,病情越来越明显。
晚上她自己睡,柴倩美仍然睡不着。
她爬起来看着熟睡的荀芳,她喜欢蜷缩着睡觉,和邱莲完全
不一样。
邱莲睡觉时,能把床上的东西全都踢下去。
林村的月色很美,远处还有狗吠声。
柴倩美在窗前坐了许久。
天亮前,她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
阮乔扶着墙,默默地往前挪。
她以后再也不骂人了,绝对不骂人,一定要等罪犯被判刑了再骂人!!
阮乔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柴倩美,柴倩美没给她一巴掌,真是给她面子了。
韦宁雨安慰道:“你也不知道,如果你知道内情,肯定不会骂她。她也不想让咱们知道,不然早就说了。”
阮乔一点儿都没被安慰到。
南栀提到重点,“能不能请刑警和院方配合一下,帮柴倩美申请减免一些费用?”
刑警说:“我们能帮的肯定帮,如果有需要,来找我们就好,这家人也不容易,说实话,换成是我,我可能做不到。”
南栀也做不到,她还不能如此大度,对方杀害她的女儿,她可能更希望对方全家都遭报应。
但她敬重能做到的人。
南栀看向陆随,他更了解医院的制度。
陆随说:“先和院长打声招呼,汤院长也要名声,这事好说。”
南栀立刻给几个院长打电话。
祁念珍没什么意见,答应帮忙,倒是汤兴生,听说后便赶过来了。
南栀才是荀芳的医生,汤兴生反倒先和陆随打招呼,“小陆这几天手术排了很多啊,很辛苦,怎么又来儿科了。”
邓悦偷偷对叶宾说:“你看,汤院长都知道该讨好谁。”
普通人可能会排挤陆随,但领导们肯定不会。
叶宾说:“小人行径。”
“呸,是你不懂变通。”
陆随与汤兴生寒暄了几句,进入正题,“汤院长,柴倩美和邱丹是把家里全部存款拿出来,还借了很多钱,才能给荀芳做手术,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您看在费用方面,是否能有一些优惠?”
“好说,”汤兴生笑道,“多感人的事件啊,有几个人能做到?你听我的,去把记者叫来,让记者采访柴倩美,到时候报道一发,咱医院肯定是费用全免。”
母爱的故事永远不过时。
如果能被报道,对医院来说是好事,再给柴倩美免去费用,也能给医院赚来一波好感。
虽然都是公家的医院,但康宁医院是从高处跌落,总还有点儿回到最辉煌时代的想法。
“就这么定了,你们可能不认识报社的,这样吧,我去联络,都交给我。”
南栀道:“这件事恐怕还得和柴倩美商量。”
汤兴生这才看向南栀,“你是……哦,小南。”
阮乔看不惯汤兴生的态度,“汤院长,荀芳是儿科的病人,不是心外的病人,你和陆医生聊再多也没用。”
韦宁雨赶紧把这祖宗拉走。
人家南栀想说啥就啥,没人和她技巧,那是因为人家技术在。
他们阮医生可不能只凭正义感做事。
陆随道:“这件事确实该和柴倩美商量。”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汤兴生说,“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能减免费用,谁会不乐意?”
几个实习生也觉得奇怪。
一千块呢,换谁都不会拒绝。
而且又是正向的报道,怎么会不愿意呢?
南栀说:“柴倩美从来没告诉过我们她和荀芳的关系,她的女儿刚遇害,她还没能走出来,我们不能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拿这件事做文章,她是受害者家属。”
汤兴生笑道:“小南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这不是一笔小钱,我相信没人会拒绝。”
陆随拧眉,态度强硬许多,“汤院长,必须和柴倩美商量。”
汤兴生:“……”
南栀嘛,他还不太怕,但陆随就不一样了,这毕竟是陆嘉述的亲孙子,有血缘关系的。
别说汤兴生,就是康宁医院的院长来了,都得给他面子。
汤兴生收起不高兴的情绪,笑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想得周到,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陆随,“这还没结婚,就开始护着了?还是你们年轻人的爱情够热烈。”
实习生们愣住。
邓悦自豪道:“看,陆医生说话很管用吧,他就应该是我们的目标!搞定陆医生,就相当于搞定半个医院。”
叶宾:“……,你听清了吗?”
“什么?”
“汤院长说陆医生和南医生在谈恋爱。”
邓悦:“哦,谈恋爱啊,谈恋爱那就……”
邓悦:“……”
什么?南栀不仅无痛当医生,还和陆医生恋爱了?! ??!
这对吗?
幸运只降临在一个人身上?!
叶宾松口气,邓悦终于能消停几天,不会总念叨陆医生了。
哪知邓悦很快振作起来,“所以啊,以后我们也得巴结南老师!我要去给南老师打饭!”
叶宾:“……”
向小叶同志学习!
第63章 第63章过去
柴倩美果然拒绝记者采访,也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刊上。
汤兴生找人去劝邱丹,邱丹和柴倩美一样,都坚决拒绝。
不能登报,就少了一次宣传的机会,汤兴生很惋惜。
不过祁念珍坚持上报,给荀芳申请减免费用,有刑警们的帮忙,申请过程还算顺利,市里得知此事后,大笔一挥,把荀芳的医药费全都打过来了。
荀芳也拒绝再见父亲。
他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但从未尽责。
荀芳的乖巧全是他训练出来的,只要荀芳不去做或者反应慢,他都会把荀芳抓来痛打。
荀芳没办法不乖巧。
至于以后荀芳会去哪里,现在还不好说,她已经算是无父无母,早就和姥姥家人断了联系,奶奶也不上心,没有可去的地方。
阮乔几人私下里议论,最好的方法就是柴倩美把她带回家养着,可没人敢真的说出来。
荀芳身份特殊,真带回家了,那就是放在柴倩美心中的一根刺。还有邱家人,他们虽然埋怨荀芳,但到底是心地善良,还是筹钱救了她,可他们已经做到这份上,够不容易了。
医生们只能尽可能地帮帮他们,谁家买了好东西,都给柴倩美捎一份,荀芳病床的床头柜永远都塞得满满的。
医院评职称的事很快展开。
南栀没什么心思去了解规则,盛昭云会把需要准备的材料告诉她。
但她又没什么学历,能准备的也没多少。
祁念珍把南栀叫过去商量,“我们都清楚,你的能力,评个主治医生是绝对没问题,你还经手了好几起疑难杂症的病例,这些都能给你助力。”
南栀乖巧听着。
“但是我们不能否认,现在学历越来越重要,不是从前,随便读个医专,或者干脆稍微学一点儿懂一些,就拉过来给人看病。你的学历还是要提一提。”
南栀道:“我查到研究生考试,如果没有大学学历,可以额外加试,我可以去参加的。”
南栀其实没念过研究生,她出事时还在读本科,陆随和箫珵才是正经要毕业的研究生。
不过她读书速度快,记性好,早就在学研究生才会学的内容了,去参加考试也没问题。
祁念珍却又发愁了。
她作为院长,同时是临川市医科大学的教授,是要在大学里授课的。
教授有很大的自主权,把南栀收进去做研究生完全没问题。
读个两三年,拿个文凭,简简单单。
南栀年纪不大,再等两年也没问题。
等她毕业了,康宁医院也多个厉害的医生,对康宁医院有好处。
但是……
祁念珍说:“你在临川念大学太可惜了。”
临川是有医科大学,但和大城市的医科大学没法比,临川市排不上名号。
如果可以,当然是去首都念书最好。
但去首都,就不能留在康宁医院,以后估计也不会再回来了。
祁念珍说:“你还是得找个机会去首都,去那边念书,留在手术工作,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她相信南栀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
祁念珍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南栀离开后,汤兴生快步走进来,“刚才南栀来过了?”
“恩,和她谈谈学历的问题。”
汤兴生道:“你和陆教授都很看好她,其实你在你们学校给她搞个学历就可以了,还可以一边上学一边来医院工作。”
祁念珍整理椅子坐好,漫不经心看向汤兴生,“想留下她?”
“咱们医院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她真的不错,能留在医院是最好的。”
“你为南栀考虑考虑,她留下来合适吗?”祁念珍道,“人家的前途就不是前途?”
“话不能这样说,”汤兴生责怪道,“以她的情况,能在医院工作就很好了,你也知道她连医专的学历都没有。”
祁念珍听得烦,“南栀是儿科的人,儿科是我负责,汤院长想来帮我?”
汤兴生拧眉,“你看你,脾气总是这么大。”
祁念珍道:“不是我脾气大,实在是我这里庙小,现在只缺助手,汤院长要来吗?”
汤兴生:“……”
“汤院长这么闲,就多去管管自己手底下的人,”祁念珍弯唇讥讽,“我看韦初雪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她可是汤院长的得力助手,汤院长不
去关心关心?”
“初雪吗?”
汤兴生和韦初雪日日都见面,倒是没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好的。
韦初雪性格强势,不服输,而且工作积极,每天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
有韦初雪这样的下属,汤兴生其实很省心,绝大部分琐事,韦初雪都会帮他处理好。
她不仅能帮忙处理政务,在学术方面也不落下,每一项都很强。
像陆随、南栀,都只是医学上的人才,但论起人际关系,他们就不太想理会了。
韦初雪不同,她陪汤兴生去酒局时,喝得比男人都狠。
汤兴生道:“没发现她最近怎么了,还和以前一样。”
祁念珍冷笑。
看见祁念珍的反应,汤兴生明白可能是有点儿问题,他尴尬道:“多谢你提醒了,我回去看看。”
韦初雪就在办公室,正在帮忙写材料。
汤兴生从前从未留意过韦初雪的办公桌,下属勤快嘛,他做领导的只管布置任务,其他事都不太在意。
他走过去看了韦初雪好一会儿,没看出不同来。
“初雪,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旁边的医生笑道:“遇到的也是好事,你看初雪都开始化妆了。”
汤兴生是瞧不出来女人有没有化妆的,但他看出来韦初雪涂了口红。
还有心情化妆,就应该还不错,汤兴生松口气,“有麻烦就和我说,别闷在心里。”
韦初雪点头。
汤兴生又说:“明晚我和医药公司约好了见面,你有时间吗,一起去?”
其实这饭桌上倒是没什么特殊交易,只是喝酒是不可避免的。
多个女人一起喝酒,男人们更高兴。
男人定的规矩,一般都不太能见光。
韦初雪有些犹豫。
汤兴生道:“你如果不舒服,就不用去了,我找其他人先顶替你,心情不好的话就去散散心,别硬撑。”
虽然汤兴生不知道祁念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
找韦初雪这样的下属不容易,而且汤兴生多多少少也是把她当成可以培养的后辈的,是他的左右手。
韦初雪道:“汤院长,我可以去,没关系。”
汤兴生没再说什么,“那就准备准备,对了,我听说你很久没回家了,和家里关系还好吧?”
韦家对医院的贡献也不小。
韦初雪拧了下眉,仍然摇头,“没什么事。”
“那就好,好好准备。”
汤兴生离开没多久,南栀便敲门走进来。
“你做好打算了吗?最近有没有不舒服?”
韦初雪得了脑瘤。
CT无法判断是恶性还是良性,韦初雪必须接受进一步检查。
不管是良性还是恶性,她脑中的肿瘤大小都到了必须切除的程度。
韦初雪给南栀使了个眼色。
南栀保持沉默。
旁边的医生继续笑道:“初雪是铁打的,哪会不舒服,一会儿还要和汤院长去酒局。”
南栀惊讶,“你还要去?”
韦初雪道:“没办法,医药公司的两个代表一直是我在接触,这回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国外的医药方面的专家来,如果能谈妥,对咱们医院有好处。”
南栀更惊讶了,“国外也有酒桌文化?发达国家?”
韦初雪说:“他们喝得少,但有个市里的领导喜欢喝酒,其他人都得陪着。”
南栀从来不会理会这些事,当然也不关注这些人。
但医院少不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南栀把韦初雪拽出去,“你还没和其他人说?”
韦初雪摇头。
南栀:“为什么?如果是良性的,做了手术就好了。我看过你的片子,是良性的可能性很大。”
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韦初雪的憔悴,她看向窗外,轻轻叹气,“你也说了,是可能。”
南栀不解地看着她。
韦初雪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要进一步检查,临川市做不了,我得去首都。”
“富雅医院的设备比较先进,你肯定要过去呀。”
“如果去了,查出是恶性,我就回不来了,”韦初雪诚恳道,“我还有事情要做,这件事你先帮我保密,好吗?”
南栀拧眉,“可你已经有脑积水,如果不手术,肿瘤越长越大,以后也是问题。”
如果手术后查出是良性,就可以慢慢康复,将来还能回来继续做医生。
南栀问:“你到底要做什么,什么事比性命还重要?”
韦初雪沉默不语。
她是病人,南栀也不好太逼问,只好说:“如果很重要的话,我们或许能帮上忙?你安心治病,这边的事交给我们。”
韦初雪看向南栀。
从前,她从未把儿科放在眼里。
儿科的经历比较惨,先是主任出事,后来接连跑了好几个医生,只有盛昭云和阮乔留了下来。
因为太惨淡,一度被医院放弃。
后来南栀来了,儿科又活跃起来,现在人数也和其他科室差不多了,不过大多是实习生,还是缺医生。
韦初雪没想到现在反倒要儿科帮忙。
“你们帮不了的,”韦初雪道,“这件事只有我能完成。”
南栀听得云里雾里。
但韦初雪不愿意去首都治病,南栀也不能强迫她去,这事得慢慢来。
不过酒桌这事,就在今晚,迫在眉睫。
南栀道:“你一定要去喝酒吗?要不去找两个能喝的人帮忙?”
谈话可以韦初雪和汤兴生去谈,喝酒应该交给更专业的人。
韦初雪:“?”
谁能喝酒?
*
陆随和箫珵今天难得能准时下班。
他俩排手术的时间比门诊多,用主任的话说,好刀要用在刀刃上,他俩手术做得好,就得在手术室多待待。
有点儿给黑奴画饼的嫌疑。
今天晚上没手术,陆随回到办公室,看到还没来得及送走的保温壶。
他将保温壶刷干净,打算给南栀送过去。
箫珵不忍直视陆随。
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大补,他得虚成什么样?
也就是南栀太单纯,才会被他骗了吧?
箫珵跟着陆随去找南栀。
盛昭云却给了他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南栀?哦,去作妖了。”
陆随:“?”
箫珵:“?”
*
康宁医院的停车位不多,医生们也没有几人能买得起车的,汤兴生是为数不多开车的人之一。
晚上要去临川最好的饭店吃
饭,汤兴生特意开车上班,一面在心里盘算要谈的事情,一面将车停好,韦初雪会在后门等他。
祁念珍的话让汤兴生心有余悸,考虑到韦初雪的状态,汤兴生想着今天可能要让她休息休息。
汤兴生漫不经心地停好车,下车去找韦初雪。
车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汤兴生就愣住了,“南……南栀?”
南栀站在韦初雪身边,乖巧问好。
两个人模样都好看,但差别还是挺明显的,韦初雪一身成熟干练的工装,南栀却穿得很随意,背带裤不知捡的谁的,还不太合身。
汤兴生:“你们这是?”
南栀更加乖巧,“初雪不太舒服,我来送送她。”
汤兴生:“……”
看这架势可不像是送人,倒更像是要一起去。
南栀敢去,他都不敢领,就这年纪,这打扮,不知道还以为是学生。
他都怕刑侦冲进来把他带走。
汤兴生道:“只是简单吃顿饭,你们……”
他话没说完,又出现三个熟悉的身影。
阮乔揪着韦宁雨的耳朵,后面是盛昭云。
汤兴生:“?”
儿科的人都喜欢集体行动?
阮乔把韦宁雨送到汤兴生面前,“汤院长,这位也姓韦,酒量极好,他陪您去,保证您事半功倍。”
汤兴生:“……”
这是姓什么的问题吗?
韦宁雨还不太情愿,“我才不想去陪一帮老家伙喝酒,喝得都不开心。”
韦初雪看向韦宁雨,忍不住弯起唇。
韦宁雨更气了,“你可真有意思,你想要什么,和爸妈说一声就得了,非得自己逞能?还得陪酒?这是医生该做的事?”
汤兴生:“……”
有被骂到。
韦初雪道:“你怎么不管他们要东西,为什么非要自己赚钱?他们亏钱你,你动动嘴,多少钱都有。”
韦宁雨不吭声了。
汤兴生越听越不对劲,韦初雪和韦宁雨好像还真有点儿关系?
没听说过。
汤兴生道:“你们几个别胡闹,这是正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们不是去喝酒的,是办公的。”
南栀笑眯眯地看着他。
汤兴生:“?”
心里不太舒服。
南栀说:“不喝酒啊?”
汤兴生:“……喝酒只是顺便。”
南栀:“不是因为某人特别喜欢喝酒,所以大家都陪着吗?如果是正经工作,为什么不在会议室完成?”
她评价道:“陋习。”
汤兴生:“……”
小丫头哪里懂得酒桌文化的重要性!
他怕镇不住几人,便板起脸,“你们儿科的都不用值班?不用工作?有时间和我耗着?行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看医院里现在就你们科最能蹦跶。你们儿科本来就和人家差一截,看看人家心血管,内科稳扎稳打,外科有陆随和箫珵,你们多跟人家学学。盛昭云,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也和他们一起折腾?”
话音刚落,汤兴生便听到不爽但耳熟的声音。
“你要去酒局?今早出门忘了带脑子?”
汤兴生看过去,心外之光陆随和箫珵前后脚走过来。
汤兴生:“……”
盛昭云幽幽道:“院长,我会向他们学习的。”
阮乔举手,“我也是!”
汤兴生:“……”
陆随板着脸教训南栀,“酒局是你该去的?酒桌上都有什么人,你知道吗?”
箫珵也不同意,“离这种事情远点儿,脏的事都是喝完酒做的。”
汤兴生:“……”
有被心脏之光骂道。
他无奈地看着两人,“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箫珵好像这会儿才看到汤兴生,客气地和他问好。
至于陆随,一直拧眉盯着南栀,根本不理汤兴生。
陆随道:“总而言之,酒局不能去,如果非得去,我也要去。”
箫珵说:“那我也去。”
汤兴生:“……”
他们以为是排队上厕所吗,谁都能去?!
韦初雪忍不住又笑了笑,她看向南栀,“好像都是冲你来的,真幸福。”
南栀撇嘴。
天天被两个啰唆怪看着,哪里幸福了?
箫珵就算了,好歹是她亲哥,学长怎么也啰唆?
他不是霁月清风吗?
南栀蔫儿道:“反正今天我得陪韦医生。”
韦宁雨道:“我去好了,不就是喝酒吗?我就不信能喝死人。”
南栀说:“真的能。”
陆随道:“急诊半夜过来的基本是喝酒喝的。”
箫珵:“喝酒对心血管可不好,多少人英年早逝都靠喝酒。你是护士,这都不知道?”
三人都看向汤兴生,“汤院长,您可要小心啊!”
汤兴生:“……”
看着不像是关心他的健康。
韦宁雨说:“靠,我一儿科护士,孩子又不会喝酒。”
酒局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但这几人显然也没打算放过汤兴生。
汤兴生妥协,“这样吧,初雪今天得去,以前都是她帮着联络的,我已经和人家说了她会去。你们再来两个能喝的男生一起去,初雪少喝点儿,这样你们放心了吧?”
能喝的男生,也就只有韦宁雨和……
陆随和箫珵看向彼此。
箫珵说:“别看我,我不怎么喝酒,你去。”
陆随:“我……”
他也没碰过酒。
但虽然不清楚原因,南栀显然不希望韦初雪去酒局。
“好吧,我和韦宁雨去。”
汤兴生点头,“小陆去也好,小陆去都是给他们面子了。”
南栀有些犹豫。
陆随昏迷那么久,身体底子也不好,而且他前几天还感冒了。
早知道她就练练喝酒,反正技多不压身,到时还能帮帮忙。
箫珵阻止道:“他不行,他这身体,林黛玉似的,算了,还是我去吧,我好歹还能喝点儿。”
他为了陆随和南栀,真是操碎了心。
陆随开车送他们过去。
南栀和箫珵坐在后排,箫珵趁机低声套话,“阿姨给陆随送汤的事,你知道原因吗?”
南栀点头。
箫珵惊讶,“你竟然知道?你不介意?”
“不会呀,”南栀说,“陆随身体不好嘛。”
南栀:她怎么会和病人抢食?
箫珵:……这就是真爱?
箫珵调整好混乱的大脑,“是这样的,你现在可能不懂,但你将来肯定用得到。有些事吧,还是比较重要的,如果陆随身体太弱,我还是建议你和他保持距离。”
南栀茫然地看着箫珵。
箫珵:“这件事很重要!”
南栀怕箫珵着急,赶紧说:“我真不介意。”
箫珵:“!!”
陆随给他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
箫珵捶胸顿足,十分无力。
开车的陆随疑惑地回头。
箫珵:“开你的车!”
陆随:“……”
酒局是医药公司的代表张罗的,在临川市最大饭馆的包间里,点了十几个菜。
一边是市里的领导,一边是副院长,两边都得招待好。
“唉,天天这样喝,早晚要进ICU,多亏汤院长还会带韦医生来,不然这局真是没意思。”
“嗐,挣钱嘛,都得喝。”
不过能有个美女医生一起陪着喝,倒是很不错。
人家韦医生家世还好,能陪着一起喝都是给他们面子,韦医生还特别努力。
参加酒局的人陆续到齐。
汤兴生来得最晚,他和那帮兔崽子纠缠的时间太长。
领导已经到了,在康宁医院像模像样的汤兴生对着领导点头哈腰,反倒是箫珵和韦宁雨根本不怕。
主要是没必要怕,人家根本不认识他们。
汤兴生介绍道:“这两位都是医院年轻人中的翘楚。”
韦宁雨的腰板越来越直。
他都是翘楚了?
早说啊,早说他就来了!
多加两个人不是什么大事,几位领导寒暄几句,挨个落座。
他们心里都清楚,大家都不是奔着吃饭来的,白酒很快端了上来。
半杯酒下肚,领导们意气风发,“今天有很多年轻人,年轻人就得多学习啊!”
折磨年轻人也是他的乐趣之一。
刚工作没多久的年轻人坦率可爱,劝喝酒也不敢拒绝,最有趣。
领导先给韦初雪倒酒,“初雪是老熟人了,初雪的酒量是真不错,将来大有可为。”
韦宁雨嘴角抽动,“会喝酒就有前途啊?”
箫珵跟着笑笑。
领导:“……”
不能和年轻人计较。
他热情道:“你们两个能喝点儿白的?啤的可不行。”
他边说边把倒满的酒杯递给韦初雪。
韦初雪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宜饮酒。
她为难地看向汤兴生,但后者正在和其他人说话,没注意她。
其实汤兴生是不怎么管她的,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是他的确不太关心她,好处是他也不会干涉她要做的事,很多事上他都会放权。
韦初雪想到南栀被陆随和箫珵护着的样子。
如果她没发现那个秘密,或许她现在比南栀过得还幸福。
韦初雪不动声色地接过酒杯。
她正要说几句客套话,韦宁雨忽然起身走过来,他拿起酒瓶,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她酒量不行,我敬您。”
领导不太高兴,这年轻人太冒失。
汤兴生是怎么搞的,带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带的还是个冒失的人。
韦宁雨先打样,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接着笑吟吟地继续倒酒。
领导:“……”
他来了兴致,“小伙子酒量可以啊!”
韦宁雨嬉皮笑脸道:“以前经常跟着我爸喝,他特别能喝。”
他顺势把韦初雪挤开,“去去,一边去。”
韦初雪:“……”
她看了韦宁雨一眼,知道他是在解围,便向角落躲去。
韦宁雨跟着领导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平时做小生意,就靠嘴皮子利索,只要他愿意,死人都能被他一张巧嘴说成活人。
一瓶白酒很快被喝完,领导根本不尽兴,开始拉着韦宁雨称兄道弟。
韦初雪:“……”
她看向箫珵,“他还有这本事?”
箫珵道:“他是你哥,你问我?”
韦初雪:“……说不定是我先出生。”
韦初雪的父母与韦宁雨相处很不愉快,他们也没仔细算过究竟谁的年纪更大些。
箫珵说:“还是当妹妹好,有人照顾。”
说完,他停顿两秒,自嘲道:“也不一定,也有人当哥哥都当不好。”
韦初雪没听出箫珵的弦外之音,她看向韦宁雨,从前她真的没好好了解过他。
在得知韦宁雨“不求上进”后,她基本上就放弃与他交往了,她不喜欢浪费时间。
但是,酒量好也算优点吧?
几个领导喝开心了,纷纷掏出烟来,韦宁雨赶紧给他们加酒,“领导们,有女同志,咱再喝点儿?”
这话听得汤兴生都不敢大喘气。
韦宁雨也太猖狂了,吃饭时抽烟喝酒再正常不过,这话他也敢说?
然而几名领导竟真的听话地收起烟,“好好好,再喝!不醉不归!”
领导们也不是傻子,不能真的和韦宁雨一对一的喝,每个人和韦宁雨喝点儿最好不过。
韦初雪有些担心,“这样喝下去,他会醉吧?会不会出事?”
箫珵盯着韦宁雨看了好一会儿,说:“有可能。”
韦初雪:“我去帮他。”
箫珵说:“领导真有可能出事。”
韦初雪:“?”
她看向喝得正开心的几人。
领导们个个微醺,扶着桌子吹牛大笑,韦宁雨巧舌如簧,游刃有余地在几人中游走。
韦初雪:“……”
这些领导个个都是人精。
她忍不住问:“他有这本事,为什么非得留在儿科做护士?”
箫珵耸肩,“我和儿科也不是很熟。”
韦初雪:“……”
他都快住在儿科了。
饭店里喝着,陆随和南栀在楼下车里等,南栀担心他们都会喝醉,汤兴生一个人弄不了这么多人。
其中还有女生,更得注意安全。
南栀去买了些油饼,和陆随在车里随便吃点儿。
南栀很抱歉,“你现在最该补补,拉着你一起等,你肯定很累。”
陆随这几天一直被心外的几个人渣笑话。
再听到“补”字,他也觉得奇怪。
这事有重要到箫珵也要和南栀谈吗?
陆随说:“没事,感觉还好,我一直有复查。倒是阿姨……”
陆随看向南栀,奇怪道:“到底让我补什么?”
“补身体呀。”
“我也没那么虚弱吧?”
需要天天喝汤吗?
再想想他们几人的笑,陆随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陆随问:“你怎么和阿姨说的?”
南栀如实道:“我妈总催婚、催孩子,我说你不太方便。”
催婚,不方便,这不用管。
催孩子,不方便……
陆随:“……”
“你指的,该不会是某一方面的不方便吧?”
南栀问:“哪方面?”
陆随:“……”
他虽说也没有胡乱逛过某些网站,但青春期的一些反应,该有的都有。
作为男人,怎么也得懂一些。
陆随试图和南栀解释,“就是,男女之间的一些事。”
南栀眨眨眼。
陆随说:“和生孩子有关的事。”
南栀:“**?”
陆随:“好了别说了!”
他打开窗,郁闷地扇风,吹了好一会儿风,脸颊还是滚烫的。
难怪他们会怪笑!
南栀追问:“这有问题吗?咱俩又不能真的生孩子,肯定要说一方有问题呀,我无缘无故地不会去做检查,只能是你了。”
陆随:“……”
要气坏了。
但即便生气,他还得给南栀竖大拇指,“很有逻辑,下次别说了。”
南栀很奇怪,“这件事让别人知道不好吗?”
陆随:“……好,好好好。”
南栀帮陆随把油饼分好,“那就行,我就这样搪塞他们了,我还拿了小咸菜,挺好吃的,你尝尝,想吃什么的话我再去买。”
陆随:“……”
真是好极了。
他不能和南栀计较这件事,主要也是不知道怎么计较。
陆随接过油饼,“为什么要帮我分好?”
这点儿小事,他应该能自己做?真把他当病人照顾?
南栀有理有据,“你是外科大夫,要保护好手啊,而且你的手那么好看,伤了多可惜。”
陆随:“……”
脸颊又诡异地红了。
“其实这只是小事,而且你也要上台。”
南栀认真道:“你的脸也很好看,最好都保护好。”
她凑近陆随,仔细看了看,“比例真好诶。”
陆随顶着大红脸趴在车窗上,老实了。
饭局到十一点才散场。
和后世相比不太晚,后世的饭局喝完一顿,还有第二趴。
但现在是晚上八点人人关灯上床的年代,就显得很晚了。
韦宁雨的状态还好,脸有点儿红,步伐有点儿飘,但整体状态不错。
他和韦初雪一起扶着箫珵出来。
箫珵已经无法自己行走,看见谁都乐呵呵地笑了。
南栀赶紧过去帮忙,“怎么喝了这么多?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话音刚落,汤兴生几人艰难地扶着领导们走出来,每个领导都不省人事。
南栀:“……”
没事了。
韦宁雨道:“本来我帮忙挡酒好好的,一个领导非去和箫珵说话,他是一点儿都没夸张自己的酒量,说一点儿就是一点儿。”
喝了不到一杯就醉了。
在被领导们叫住前,几人手忙脚乱地把箫珵扶上陆随的车。
韦宁雨又跑去帮忙照顾领导
们,让他们先走。
南栀有点儿担心,“他一个人能应付吗?”
“能,”韦初雪说,“他留了所有领导的联系方式,所有人都和他拜把子称兄道弟,他的生意要更上一层楼了。”
南栀:“……”
有人在酒桌上痛骂酒桌文化,有人趁机积攒人脉赚钱。
韦宁雨在和钱有关的事打交道时,完全不用担心,陆随便先开车离开,他得把箫珵和韦初雪送回家。
为了方便照顾箫珵,南栀和他坐在后排,韦初雪坐副驾。
陆随一想到原主曾经对韦初雪有好感就头疼,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关系。
比如,该不该主动和韦初雪说话?
说吧,不知道说什么。
不说好像又不太好,而且韦初雪又一直看着他,好像有话说。
陆随勉强笑笑,“韦医生……”
韦初雪打断他,“你要对南栀学历的事多上心,现在不比从前,学历越来越重要,她被学历卡得太死了。”
陆随:“……”
哦,说南栀啊。
陆随自在很多,“我和家里提过了,南栀如果有意向,他们会帮忙。”
“那就好,你们家人多好办事。”
后排也很热闹。
箫珵从口袋里拿出好些宝贝,“奶糖,我偷的。”
“橘子糖,我偷的。”
“牛轧糖,我偷的。”
他把糖在南栀面前晃了晃,迅速收起来,“给我妹妹吃,不给你。”
南栀:“……”
韦初雪惊讶道:“箫珵有妹妹?”
陆随含糊地解释,“听说是有表妹堂妹的,搞不清楚。”
韦初雪看向耍酒疯的箫珵。
箫珵平时就对南栀絮叨,喝醉了酒就更絮叨,“她很可怜,出生就不讨爸妈的喜欢,她是双胞胎,弟弟发育不好,她一切正常,爸妈总说是因为她弟弟才身体不好。”
在不面对南栀时,箫珵还是挺有大神范儿的,看起来随和,但也会让人感到有距离。
韦初雪还从没见过箫珵这副样子。
陆随一直从后视镜中看南栀。
弟弟?双胞胎?从来没听她提过。
南栀低声道:“好了好了,这些事她都不记得了,你就别惦记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箫珵捶了捶头,有点儿痛,“你不知道,她小时候最敏感了,尤其是弟弟发病去世后,她小时候敏感,长大就都忘了?不可能。”
陆随再次看向南栀。
韦初雪问:“她爸妈在怪她?”
“可不是在怪,弟弟死的时候,他们在玩捉迷藏,爸妈说她是故意的,故意要害死弟弟。妈还带她去……”
箫珵头痛欲裂。
韦初雪道:“还有这种人?弟弟身体不好,又不是她的错。”
南栀沉默。
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件事了。
因为弟弟身体不好,父母永远在关注弟弟,南栀只能跟着箫珵一起玩。
弟弟从小就做各种手术,童年几乎是在医院度过的,他们难得见面,南栀很高兴。
她想对弟弟好一些,这样爸妈会高兴,但是没过多久弟弟就去世了,而且是在和她玩时离开的。
后来爸妈就再也没原谅过她。
陆随先到箫珵家,又去韦初雪家。
韦初雪的父母见她回来得晚,还批评了几句,说她不懂得爱惜自己。
陆随和南栀不方便听,赶紧走了。
陆随最后送南栀。
南栀的家是最远的,还要走一段小路,车开不进去。
陆随坚持送她到家门口。
南栀很担心,“可你把我送过去,还要自己出来。”
陆随点头。
南栀说:“还不如我自己进去,我总比你强吧?”
陆随:“&%*¥#?!”
在南栀心里他就这么弱??
南栀肯定地点头,“真的很柔弱。”
陆随:“……”
他抓住南栀的手腕举起来,“你是不是有点儿过于猖狂了?”
南栀挣扎几下,陆随纹丝不动。
南栀:“那还是你厉害。”
陆随把南栀拎进去。
原本该立刻走的,结果黄春兰担心南栀的安危,一直在院子里等,正好遇到。
黄春兰热情地把陆随迎进去,“天这么晚了,干脆在家里住下,家里还有空房间,铺个被褥就能住。”
陆随客气道:“不用了,我现在回家来得及。”
南栀很支持黄春兰的提议,“你这么柔弱,还是留下吧,走夜路多危险。”
黄春兰担忧道:“是啊,得好好补补。”
陆随:“……”
他要和南栀拼了!
陆随被迫留宿。
黄春兰去取被褥,陆随跟着南栀去她的房间。
进去后陆随才发现,南栀房间的布置很诡异。
书桌和衣柜都紧贴着床,床被紧紧包围,根本没有能上去的地方。
陆随问:“你这是?”
“有安全感呀,”南栀在衣柜里翻出新的毛巾给陆随,“一个人住多可怕,这样就不会害怕了。”
陆随想到箫珵的话。
她是真的不在意小时候的事,还是装作不在意?
南栀想装是装不了的,她是直肠子,不懂弯弯绕绕。
那就只能是她在暗示自己不要在意,而且成功了。
“我家没有睡衣,我都直接穿背心休息,你凑合一晚吧,要我给你找个背心吗?”
陆随摇头。
今天他敢穿南栀的衣服,明天箫珵就敢扒了他的皮。
除此之外,南栀房间里还有些灌满水的水桶,大小都有。
南栀给陆随演示,“这些当杠铃用,可以锻炼,对了,明早一起去跑步吗?”
陆随很难拒绝。
她的生活里好像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做医生。
黄春兰铺好床,叫陆随过去休息,陆随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她一直这样吗?”
“谁?”
“南栀,她的床一定要被围起来?”
说到这事,黄春兰也很困惑,“以前不这样的,就是从她落水开始,就喜欢这样睡,而且晚上睡觉一定要锁房间门,以前的锁都是坏的,她特意给修好了。”
黄春兰问:“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第64章 第64章人设
韦初雪在给汤兴生办事之前是肿瘤科的医生,现在也属于肿瘤科,偶尔排班排到她,就会去坐诊。
她研究肿瘤已经很久,癌症病人越来越多,却没有很好的治疗手段,只能看着他们慢慢走向生命的终点。
韦初雪每天见到的患者,可能有三分之一是恶性肿瘤。
很多人拿到结果便直接回家去了,不会再来医院看病。
最初,韦初雪以为,是百姓不够重视,普及不到位,后来才明白,他们是认为自己的命不值那么多钱。
但人命怎么能用金钱衡量?
韦初雪决定继续深入研究,希望能找到合适的抑制、治愈手段,但她见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处于绝望中的患者。
现在她马上也要变成其中一个。
她看了一天的片子、病历,头又有些痛,吃了药也没好转。
韦初雪看了眼时间,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她揉了揉头,继续叫号。
隔壁的医生提醒道:“这俩人不是善茬,来过几次了,你小心。”
一对夫妻走进来。
女人身材干瘦,只能在丈夫的帮衬下勉强走几步。
她说话很不清晰,含含糊糊,一抬头看丈夫就开始掉眼泪。
男人穿得倒是斯文,还戴眼镜,这会儿戴眼镜的都会被认为是知识分子。
他的声音却很野蛮:“医生,我们来这看病,你就让动手术,你也没说手术后她会脑梗啊,你看看,现在都不能走路,大小便失禁,这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韦初雪扫了一遍女人的病历。
乳腺癌,曾在康宁医院开刀,没过多久便脑梗,两年中复发很多次,治疗也不够及时,经常拖着不来医院。
韦初雪耐心解释道:“治疗乳腺癌的药物中,比如抗血管生成药物,的确可能导致高血压,增加脑梗的风险,这些治疗前肯定说过了,无论如何不能任由乳腺癌继续发展。至于你妻子现在的情况,如果有大小便失禁,可以做针对性的治疗,比如……”
“行了,”男人不耐烦道,“就是接着让我们花钱治呗?我活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这么多钱,你们医院就逮着我们普通老百姓坑?!”
韦初雪的头隐隐作痛。
她不再解释,提供了医务部的电话,“如果你们对治疗过程有疑问,可以去医务部反映,医院会派人调查。 ”
旁边的医生试图帮忙说话,“治疗前我们肯定会把并发症、后遗症包括使用药物会有的症状都告诉你们,你们认真……”
男人根本听不进去。
“好啊你,又开始敷衍我们了?!老婆,你看见没,你就是被庸医治成这样的!你还非要来医院,来医院干什么?没病的人都能治出病来!”
男人聒噪的声音在韦初雪脑中挥之不去,她的头越来越痛。
韦初雪耐心渐无,冷笑道:“既然没病,为什么来医院?来看热闹?”
“你怎么说话的?怎么说话的!”男人暴怒,丢下妻子朝韦初雪走来。
女人本就需要依靠丈夫才能站立行走,男人一走,她便向左倒去,韦初雪起身想去扶女人,却被她丈夫挡住去路。
“你嘲笑我们?她现在这样,难道不是你们治的!”
女人没有助力,摔倒在地。
她倒下后又哭又笑,双腿轻轻挪动,似乎是想要站起来,但已经没有这个能力。
韦初雪虽然气他们的态度,但看到患者如此,还是不忍心,她说道:“请你扶好病人,如果要离开,要先让她坐下。”
男人没有去扶妻子,反而暴躁道:“你还倒打一耙?!你看看人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他迈过妻子打开诊室的门,“让大家伙看看,看看你们医院把人治成什么样了!”
肿瘤科门口的人不如儿科多,但也不算少。
大家聚在诊室门口向里张望,一看见有人倒下,便窃窃私语。
医生赶紧给主任打电话。
韦初雪脸色难看,她蹲下身扶起女人。
男人不依不饶地推搡着她,“你得对我老婆负责,明白吗?!”
韦初雪甩开男人。
“看看,大家都来看看,做医生的治不好病,还动手打人了。”
韦初雪和医生一起把女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医生道:“你有骂人的功夫,能不能管管你老婆?她的死活你都不管?”
男人面不改色,“我就是要让大家伙看看你们医院的真面目!”
韦初雪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似乎断了,她讥讽道:“你要多少钱?”
男人一怔,眼中流露喜色,但只是一闪而过便掷地有声道:“我只要我老婆,钱能换回命吗?!”
“命?”韦初雪道,“你来闹过很多次了,不就是为了钱吗?你妻子的病是医院造成的吗?她乳腺癌至今没有复发,脑梗你们也不及时来治疗,现在找医院算账,不为钱还能为了什么?你给个痛快话。”
门口的人露出轻蔑的笑容。
都两年了,现在来找医院是为什么,谁不清楚?
再说了,药物本身就有副作用,他们不清楚?
男人恼羞成怒,走上前拽住妻子,“你们主任在哪,领导在哪,我要见院长!”
场面混乱。
十分钟后肿瘤科主任和汤兴生才都赶到。
男人被拉走,脖子到现在都是红的,韦初雪站在一旁,头发有些乱,冷漠地看着男人。
男人趾高气扬道:“我也不瞒你们,我已经找好报社了,我要曝光你们的行为!”
汤兴生拧起眉,“这件事我们可以再讨论,你的妻子生病,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
“这是生病的问题吗?这是态度问题!你们医院的医生是什么态度?有这样和病人说话的吗?!”
汤兴生看向韦初雪,“初雪,你先道个歉吧,都是误会。”
韦初雪不可置信地看向汤兴生。
她知道她和汤兴生是上下级关系,没指望汤兴生能护着她,但也没想过他会让她道歉。
她凭什么道歉?
汤兴生腰间的传呼机响起来。
他叮嘱道:“这件事好好处理,初雪收收脾气,我还有点儿事,得去一趟。”
韦初雪死死盯着汤兴生,她这几年的努力就像笑话。
她看向男人,一字一句道:“今天我就算不干了,也不可能给你道歉,你不管你妻子的死活,你想靠她要钱,你就是个人渣。”
说完她转身要走,眼前却是一黑,双腿发软,向下跌去。
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声音越来越小,意识也越来越远。
*
南栀上班前还拉着陆随跑了三公里。
她振振有词道:“你身体虚弱,得多锻炼,不然以后会更糟糕。”
黄春兰和南明杰投来赞同的目光。
陆随:“……”
所以在南栀家人心目中,他其实是一个虚弱的人。
恩……
跑完三公里的南栀微喘。
陆随喘得比南栀厉害些。
陆随:“……”
行吧,他是。
南栀今天刚到门诊就遇到一个已经断断续续发烧三个月的四岁女孩。
患儿母亲称他们已经去过临川市所有医院,每个医院都给出了不同的诊断,但都没能让情况好转。
“有的医生说孩子是免疫系统的问题,有说是普通感冒的,什么办法都试了,发烧就是好不了,我这半年什么事都没做,光在家照顾她。”
小女孩发烧时的症状和病毒性感冒相似,验血也没查出有问题,包括在其他医院做的检查,指标都是正常的。
阮乔问:“去过耳鼻喉科吗,鼻窦炎腺体肥大,堵塞太多也容易引起感冒发烧。”
家长愁道:“都去过了,没什么问题,儿童医院每个科室我们都去看过,每次都是开一大堆检查,但是查不出发烧的原因。”
小女孩有一沓病历。
南栀一张一张翻着看完,道:“有医生提过周期性发热吗?”
家长摇头。
“如果用了足够的抗生素仍然反复发烧,可以考虑周期性发热。”
阮乔问:“怎么治?”
南栀道:“其实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有的孩子会发烧几个月,时间长的可能两三年,查不到原因,直到某天突然好了。”
阮乔惊讶道:“能自愈?”
“说不准,”南栀也是在后世看到过一些类似的病例,“一直查下去,可能找到原因,也可能找不到原因,很多患儿都是自愈的,自愈后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反复发烧。”
很多家长被折磨得不行了,最后放弃继续治疗,只当作普通的感冒发烧。
家长问:“您看我们的情况该怎么办?”
南栀道:“你也别太焦虑,孩子的其他指标都不错,这是好事,如果不放心的话,再做几个检查排查。”
家长点头,“做,肯定得做,这是我女儿,能看着她总发烧吗?”
……
一上午都是感冒发烧之类的病例。
小朋友们总能感染上各种不同的病毒。
上午的门诊结束,阮乔已经要累瘫了。
“我以为在住院部够累了,没想到门诊更累。”
不但要看诊,还要想着住院部的病人。
阮乔说:“你看啊,井珧那小子又发烧住院了,值得表扬的是这次间隔的时间很久,而且一住进来就嚷着要出院。还有一个肺炎的,在家烧了三天,家长一直带去诊所打针,结果烧一直没退,烧成肺炎了。再就是卢思萌,她家里挺有钱的,照看孩子是真不上心,又不太好了。”
把住院部的患儿数一遍,阮乔都想上吊。
她当初怎么就选了儿科?挣钱少、累、没前景,狗都不选!
南栀道:“别着急,慢慢来,有时间的话我陪你去看看。”
阮乔撒娇道:“栀栀最好了。”
去食堂前,韦宁雨慢悠悠晃过来,满脸都是胜利的喜悦。
“昨天那几个哥真不错,仗义,说要帮我联系出版社,居然真联系了,栀栀,你把笔记整理整理,咱们看看能不能出书!”
南栀:“……”
没想到她回到八十年代做起了教辅。
就后世的情况来看,这还真挺赚钱。
南栀点头。
“栀栀太吃亏了,没学历,不方便评职称,”阮乔惋惜道,“如果你有韦初雪的学历、背景,你早就是教授了,现在直接去医科大学给他们当老师!”
“等等,”韦宁雨不同意,“当老师就得无私分享笔记,我们还赚什么?栀栀,咱不当这个老师!”
阮乔:“……”
她时常怀疑韦宁雨的身体是用钱做的。
“你都是韦家的孩子,身价飙升了,你总想着赚钱做什么?会去管你爸妈要一点儿多好。”
韦宁雨看起来十分正义,“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为五斗米折腰?绝不!”
阮乔嘴角抽动,“八成是人家不肯给你。”
韦宁雨笑嘻嘻道:“这都被你猜到了。”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食堂走。
食堂门口,南栀刚进去便闻到炸鸡块的味道,脖子都快伸到窗口去了。
几人恰好遇到陆随。
其他科室的医生已经习惯他们几人总聚在一起。
以前康宁医院最辉煌的科室就是心血管,尤其是外科,年纪大的有返聘的老主任,年轻的有陆随和箫珵,这配置放到任何一家医院都是王炸。
现在儿科可不得了了,最近医院的大事件,儿科都是焦点。
要不怎么说人家厉害的喜欢在一起玩儿呢。
南栀叫来陆随,认真地叮嘱,“今天有炸鸡块,你多吃点儿哦,好好补补。”
阮乔投来同情的目光。
陆随:“……”
他现在听不得“补”字。
陆随迅速转移话题,“听说韦初雪住院了。”
阮乔:“哈?韦初雪去住院部了?”
韦宁雨道:“她的性格能去住院部?不得把病人撕了。”
南栀却立刻明白过来,她把饭盒交给阮乔,“哪个科室,我去看看。”
陆随说:“好像是神内,你知道?”
南栀点点头。
韦宁雨反应过来,“不是去住院部,是住院?我理解得住院吗?”
南栀还记得答应韦初雪不告诉别人,便没多解释。
陆随和韦宁雨同时把饭盒交给阮乔,“帮我打饭。”
阮乔:“……”
不是,这也要成群结队去吗?
这对吗?!
这……她也想去啊!
韦初雪住的是三人病房,科室主任亲自过来,“初雪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这都能瞒着?这多大的事,能瞒多久?”
韦初雪道:“我心里有数。”
“拍了片子看到结果还不去治疗,这叫心里有数?这要是让你爸妈知道了,他们非得杀过来找我们算账,你才多大?还能治!这能放弃吗?!”
韦初雪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不是放弃,我只是想再等等。”
南栀几人走进来。
神内的主任看过来,“这风风火火的,打劫来了?幸好我还认识个陆随,不然得被你们吓死!”
韦宁雨赔笑道:“不好意思啊主任,我们来看看韦医生。”
“你们?”主任看看双方,精准地评价道,“看起来就不对付,小陆,你带的这两位都是心外的?”
南栀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儿科的南栀。”
主任:“……”
儿科?听起来更没关系。
南栀走到韦初雪身边问:“怎么突然愿意住院了?”
主任说:“这哪是突然愿意,是晕倒被发现了,迫不得已住院。我不让人把她扣在病房,她还不乐意。”
韦宁雨好奇地看着韦初雪。
这个脾气极差,脑回路奇怪还极度强势的妹妹居然也会晕倒哦。
南栀问:“是恶化了吗?”
“又给她拍了片子,片子看的话还好,没怎么长,但是必须马上去做手术,不能再耽搁。”
韦宁雨听出点儿不对劲,“等等,要做手术?什么病这么严重?”
主任冷笑,“你都来我们神内了,还不知道严重?胡闹,都胡闹!汤兴生也胡闹!”
韦宁雨看到韦初雪床头柜上的片子,他走过去翻开,陆随也顺带着看了一眼。
韦宁雨不太懂片子,但是认字,CT的报告单上清楚地写着,韦初雪有脑瘤,还有脑积水。
脑瘤,离韦宁雨的生活不远,但离他身边人很远。
韦宁雨大脑一片空白。
韦初雪会生病?不会啊,她讨厌得很,总是瞧不起人,他第一次见到韦初雪就不喜欢她,有两个月他们都住在韦家,但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为什么?”韦宁雨问,“这是你的片子?你有脑瘤,我怎么不知道?”
主任骂道:“何止是你,连我都瞒着!看我不把给你拍片子的小医生撕碎了,他人在哪?!”
陆随赶紧安抚,“您别着急,这不是知道了吗?”
提到这,主任更生气,“是知道了,但是怎么知道的?家属来闹,被气晕了!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办事的,都知道是来闹的,就不能拦着!”
南栀惊讶,“有人找你麻烦?解决了吗?告诉医务部了吗?”
主任冷哼,“可不解决了,汤兴生让她去道歉呢。”
南栀沉默。
把医生解决,确实也是解决了。
汤兴生是医生,但也是副院长,当院长太久,大概忘记自己曾经也是普通医生。
韦宁雨转身往外走。
“这又干嘛去?又疯了一个?男的女的小的老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
汤兴生正在接待两个重要客人。
这二人都是改革开放后创业打拼的企业家,在临川市的经济实力不容小觑,汤兴生自然重视。
“肝移植和其他移植手术不太一样,肝脏移植的配型要求相比较来说要低一些,肝脏的再生能力和免疫性决定了这一点,咱们国家已经做过很多肝移植、肾移植的手术了,在期刊上都是能看到相关的论文的,我们康宁医院也曾做过肝脏移植手术,通常情况下,供体和受体的血型符合输血原则就能够做肝脏移植手术。”
两位老总眉头紧皱,“谁都能提供?这能行吗,随便找个人的肝脏放在我身上,它就能好好长了?要不咱还是配型找个更合适的?”
汤兴生笑道:“当然可以,您的情况没那么紧急,还可以再找找,如果是急性肝衰竭,那就不可能再等了,必须立刻移植。”
老总的眉头这才舒展,“这就对了嘛,总得找个合适的,去配型,花多少钱都行,要最保险的,我必须还得再活十年!”
老总财大气粗,不在意这点儿钱。
他们医院将来少不了这些人的支持,当然得答应老总的请求。
汤兴生正要再说上几句,韦宁雨突然闯进办公室。
饭局过后,汤兴生对韦宁雨的印象很深,他打算以后出去喝酒吃饭都带上韦宁雨。
这开拓人际关系的速度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汤兴生原本不太高兴,看到韦宁雨后又笑起来,“小韦啊,有事吗?”
韦宁雨表情僵硬,努力忍着才没骂出来,他问:“你什么意思?”
汤兴生:“?”
南栀和陆随紧跟着走进来。
人太多,汤兴生不好挽回面子,他看了老总一眼,板起脸,对几人说道:“你们先出去,没看我在和蒋总谈话吗?”
“我管你蒋总还是王总,”韦宁雨径直走过去,“你为什么让韦初雪和病人道歉,病人乳腺癌,术后又得了脑梗,和韦初雪有关系吗?”
汤兴生蹙眉,看向南栀,“还不快把你们科的人带走!”
陆随:“?,您说话客气点儿。”
汤兴生:“……”
两位老总露出神秘的笑容。
就算汤兴生脾气好,也没法接受手底下的医生给他甩脸子,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传出去他还怎么管理其他人?
汤兴生隐隐动怒,“你们三个,简直无法无天,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都回去写检查!韦宁雨!你是最明事理的,这点儿事你还不懂?!”
陆随:“?”
他不明事理?
真不明事理的南栀走过去,“我也认为您不该让韦医生道歉,做医生的只希望病人能好好地出院,病人患有乳腺癌,必须治疗,这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当初做接诊、做手术的都不是韦医生,不能放纵他们来找麻烦。”
陆随道:“如果所有病人都学他们,医院只会有赔不完的钱。”
汤兴生的头都快炸了。
这三个人是疯了吗?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这重要吗?不就是有个来找麻烦的病人吗?谁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最多出点儿钱打发走了就得了!
南栀嘀咕道:“而且您对下属也太过分了,看出韦医生神色不好,昨晚还要她去酒局,本来就不舒服,再喝酒能好吗?”
“怎么又扯到昨天了?!”汤兴生要疯了,“不就是道个歉吗,你们三个至于吗?不是,你们和韦初雪的关系有这么好?!”
南栀道:“反正您的处理不公平,我们没法接受。”
韦宁雨道:“要我去道歉,那干脆辞职好了,凭什么道歉?”
这俩人一个失去理智,一个不把理智当回事,汤兴生只能向看起来最正常的陆随求助,“你赶紧把他俩带走。”
“汤院长,”陆随道,“韦初雪刚刚晕倒了。”
汤兴生愣住,“最近太忙了?哦,那是该让她好好休息几天,我给她批假。”
他又不是周扒皮,韦初雪真说累了,他还能不让她休息?
陆随笑笑,“休息几天恐怕没用。”
汤兴生:“?”
韦宁雨道:“她有脑瘤,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
南栀补充,“还有脑积水。”
汤兴生收回在翻请假单的手,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说什么?”
南栀躲在陆随身后笑笑,“要不您给治吧,我们也可以学患者来闹一闹嘛,您记得给我们道歉哦。”
韦宁雨说:“要鞠躬,360°的躬,不然我们不接受。”
汤兴生耳畔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了。
*
神内的主任按着韦初雪,强迫她做了全面检查。
除了脑瘤外,她倒是没其他小毛病,但新的CT分辨率仍然不高,经验最丰富的老教授也看不出是恶性还是良性。
韦初雪必须去首都做MRI。
南栀下午本来要去门诊,但又想到韦初雪一直不愿意治病,便把门诊那边交给阮乔,留了下来。
她拉着陆随在走廊里讨论,“韦初雪早就知道自己病了,但怎么都不肯去首都治疗。”
“光看CT的话,其实是良性的可能性更大,界限还是比较清晰的。”
南栀道:“她说还有没做完的事情,我说帮她,她不肯告诉我。”
陆随想了想,“和她的朋友有关?她有个朋友在恩德医院自尽了,她好像很在意。”
南栀想不明白,“是生病自尽?如果是自尽,也谈不上报复?还是她其实是被谋杀,韦初雪要去找证据?”
陆随也不知道更具体的信息,韦初雪没怎么提过。
陆随说:“请她父母来劝劝?”
“那可不行,”韦宁雨走过来,“她好久没回家住了,和爸妈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韦宁雨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
仔细想想,韦初雪的行为其实很奇怪。
就算出了抱错孩子的狗血事,可爸妈都更喜欢韦初雪,养父母也没有要把韦初雪接走的意思,她明明可以继续留在家里做韦家的孩子。
可韦初雪不仅搬了出去,还很少回家。
陆随道:“那也得通知她的父母,开颅手术不是小手术,你们家条件好,肯定要送到富雅医院。”
南栀好奇道:“富雅医院这么厉害啊?”
韦宁雨道:“我们对你的期望可都是去富雅医院,不过目前为止咱们临川市的医生调去富雅医院的,好像只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陆教授。”
南栀对陆嘉述的崇拜更上一层楼。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富雅医院的时候。
南栀道:“想让韦初雪安心接受治疗,必须得知道她说的还没完成的事是什么。”
“我今天没有手术,能按时下班,”陆随提议,“我可以去恩德医院看看。”
南栀说:“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先和金主任打个招呼。”
几人正商量着如何调查,几个穿着富贵的人小跑着过来,有护士带着他们,他们还是慌张地在找名字,一直到韦初雪的病房。
韦宁雨看到几人,脸色微冷。
南栀意识到什么,“韦初雪的家人?”
韦宁雨点头,尽量不去看他们。
在还没开放时,范雯华就和丈夫韦利一起偷偷摆摊,这种行为叫作投机倒把,一不小心就会被抓进去。
他们运气好,一直没被抓住,还攒下了一笔可观的资金。
韦家的家底本来就不错,夫妻俩看起来是摆摊,其实赚得真不少,加上很有经商的头脑,政策放开后公司越做越大。
范雯华不缺钱,有还算老实的丈夫和优秀的女儿,她这辈子已经不缺什么了。
直到爆出抱错孩子的事。
范雯华一进病房,看到韦初雪的憔悴模样便忍不住落泪,“你说你,非得搬出去自己住,你这么忙,能照顾好自己吗?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做什么医生了,太累太忙,回家来妈妈照顾你不好吗?”
韦宁雨漠然地看着他们一家人团聚。
不仅是范雯华和韦利,韦初雪的爷爷奶奶也很喜欢她。
纵然老一辈多多少少有些重男轻女,可韦初雪太优秀,他们和她的感情更深。
与之相比,韦宁雨只是局外人。
韦初雪朝范雯华笑笑,但没说什么。
她紧接着看向韦利,眼底有微妙的变化。
韦初雪冷淡地推开范雯华的手,道:“不是什么大病,做个手术就好了。”
“我都知道,你要做的是开颅手术!要把脑子打开!你怎么会得这种病,是不是累的?唉,咱家是怎么了,先是你爸生病,再是你,你爸也不知道还能……”
范雯华看了眼丈夫,不忍再提起这件事。
韦利脸色苍白,但还是对着韦初雪笑了笑。
韦初雪避开父亲的目光,心里很堵。
南栀低声问韦宁雨,“韦总也生病了?”
“好像是肝病,做了肝移植手术,不过做完手术之后身体也一直不太好,不知道还能撑几年,打算去国外治病了。”
陆随道:“韦初雪和你爸妈有什么矛盾?他们看起来很关心她。”
“我也不太清楚,”韦宁雨除了头两年会去韦家,现在已经不怎么去了,“我印象里他们的关系很好,很亲密,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韦初雪突然不愿意回家,我记不得具体时间。”
南栀小声说:“她说的要做的事,应该和父母有关吧?”
“为什么?”
“她爸爸妈妈对她很好,她却不愿意接受,也不想找爸爸妈妈帮忙,这很奇怪啊,”南栀说,“如果是我,最信任的肯定是家里人,会请他们帮忙的。”
陆随看向南栀。
南栀问:“不是吗?”
是这个道理,但不适用南栀。
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母的好脸色,怎么还能如此信赖他们,一点儿都没长歪?
陆随说:“你也可以信任我。”
南栀怔住两秒,随即笑道:“我当然信任你啦。”
韦宁雨:“……”
他俩有病吧?
范雯华哭过了,擦干眼泪走出来。
面对外人时,范总还是小有威严的。
她走到韦宁雨面前,“宁雨,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雪怎么会突然病了,她一直很健康。”
听起来不像是在问情况,更像是在质问。
韦宁雨不吭声。
他能说会道,很少有沉默的时候。
南栀替韦宁雨回答:“应该是韦医生自己长的瘤子。”
范雯华:“?”
南栀说:“肯定不是韦宁雨偷偷放进去的。”
又不是韦宁雨放的,质问他干嘛?
范雯华:“……”
韦宁雨压住嘴角,以免笑得太开心。
范雯华瞪了南栀一眼,对陆随说道:“小陆,我们家初雪和你是老朋友了,咱们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你和我说实话,初雪在医院过得怎么样?”
陆随说:“挺好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骂谁就骂谁。”
范雯华:“……”
南栀补充道:“但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所以总会累着自己。”
范雯华发现还是南栀能说人话。
“她怎么会突然生病呢?”
南栀道:“病不是突然生的,瘤子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这么大,您如果要找原因,得是韦医生去做检查,我和韦宁雨都不知道。而且您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给韦医生治病,您说呢?”
范雯华沉默。
韦宁雨站在南栀身边猛点头。
“退一步说,就算韦医生的病和她生活的环境有关,”南栀看了一眼韦宁雨,“这也不是他造成的,您来质问他是没逻辑没道理的行为,普通人都知道不能怪罪不相干的人,更何况您是他的母亲。”
韦宁雨的笑容渐渐消失。
范雯华轻轻蹙了下眉,“宁雨,如果你愿意和他
们断绝关系,再也不联系,我们会好好补偿你。”
韦宁雨看起来很洒脱,“我一个人过得挺好,不接受你的建议。”
范雯华深吸口气,点点头,“好,我不逼你,小雪病了,我以后要多关注她的病,可能没太多时间关注你。”
韦宁雨学习了南栀的说话方式,“不不不,您以前也没关注我。”
范雯华:“……”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韦宁雨,不再与他多说什么,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韦宁雨松口气,碰了碰南栀,“你的说话方式真不错,解气。”
南栀疑惑道:“我是什么说话方式?”
韦宁雨说:“阴阳怪气啊。”
南栀:“?”
她不是诚实可靠的人设吗?
第65章 第65章移植手术
韦初雪住院,韦家人都赶来陪护,护士来说了好几次,也没人愿意走。
除了范雯华来质问韦宁雨,只有韦初雪的奶奶来看了看韦宁雨,想给他塞钱,但被韦宁雨拒绝。
韦家其他人都没管他。
韦宁雨神色如常,看起来已经习惯韦家人的态度。
下午,汤兴生处理好手头的事赶到,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南栀和刚下小手术的陆随。
他有点儿心虚,硬着头皮走过来。
汤兴生对外一直宣称韦初雪是他的心腹,心腹生病,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被别人通知的,实在不像话。
汤兴生尴尬道:“她怎么样?”
南栀说:“不好,汤院长是有工作来找韦医生吗?她现在做不了了。”
汤兴生:“……”
更尴尬了。
陆随道:“您别介意,她说话直,没有坏心思。”
汤兴生:“……”
还不如有坏心思。
汤兴生再三保证只是来看看韦初雪,南栀才让他进病房。
正巧主任来和韦初雪商量治疗方案,看见汤兴生,鼻子快抬到天上。
汤兴生问:“初雪的片子在吗?给我看看。”
主任道:“我们科的病人,汤院长是要来看病?你以前好像不是我们科的医生。”
韦利走过来,“汤院长,我们家小雪身体不好,工作这方面可能要请你找其他人了。”
韦利曾做过肝移植手术,术后恢复一般,有排斥反应。
他脸色虽然苍白,但当老总的气势还在,话虽然还算委婉,但已有责怪的意思。
汤兴生点头哈腰,“是我的问题,没关注到初雪身体不适,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韦利道:“我们家小雪现在恐怕没法去和闹事的人道歉,如果你需要解决这件事,就去找其他医生吧。”
汤兴生大气都不敢出。
南栀站在门口叹气。
陆随问:“怎么了?”
南栀道:“汤院长肯定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更好,可他一点儿都不在乎医生如何,如果他对任何人都如此也无妨,偏偏还对有钱有权的人点头哈腰,这是医生和院长该做的吗?”
陆随笑笑,“行,长进了,开始懂人情世故了。”
南栀不太高兴,“我当然懂了,难道我还是孩子?我说话都很小心的。”
陆随:“……”
小心翼翼地创飞每一个人。
汤兴生看向韦初雪。
她很憔悴,脸色不好,没什么血色,说话时都很虚弱。
汤兴生恍然想到,韦初雪最近总是化妆,他以为是女孩子爱美,原来是为了掩盖病情。
做领导的,都该对下属好一些,下属才能死心塌地,他连韦初雪生病都没注意到,还要人来提醒。
汤兴生看向门外,南栀目光灼灼,盯着他不动。
汤兴生:“……”
把他拉去凌迟还更痛快些!
虽然主任带来治疗方案,但若想动手术,当然还是去首都治疗更好。
康宁医院也有神外科,会做些手术,但很受硬件限制,还得继续发展。
南栀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发现在大脑方面,康宁医院能动的手术很有限,就连神外的主任经验都不算丰富,就更别说小儿颅脑手术。
这些日子南栀一直在查小儿外科的资料。
那十年间,许多医生也在被批斗的范围内,十年结束后,小儿外科才开始真正地向好发展。
国内几个儿外方面的权威医生到处帮助发展缓慢的城市建立小儿外科。
世界小儿外科技术援助会也派人来到国内,但对小儿神外手术的研究都不多。
给成人做开颅手术,都要去找好的医院、大的医院,更别说是儿童。
南栀认真记下主任的每一句话。
主任一边和韦初雪唠叨,一边看南栀。
南栀的年纪对他来说也就是小朋友,这小朋友一直在旁边乖巧地站着,比学生听课还认真。
挺有趣的。
下班后,南栀嘱咐韦初雪多休息,然后去找陆随,他们约好要一起去恩德医院。
陆随要兼顾的工作比较多,比南栀忙些,先回办公室了。
南栀去办公室找他。
箫珵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做手术。
他看着陆随咬牙切齿,“为什么你总是和南栀一起行动?”
真是怪了,在同一家医院,他和陆随又都是心外的,南栀怎么不来找他?
陆随心情很好,笑容也很亲切,“不知道啊,可能是她喜欢吧。”
箫珵:“……”
郤文曜道:“人家都快结婚了,算是未婚夫?找自己未婚夫有什么不对?”
“萧哥真奇怪,”闫民怀跟着取笑,“你再喜欢南栀,人家南栀喜欢的也是陆哥,你还是放弃吧,别做坏人了。”
箫珵:“……”
有苦说不出。
陆随的笑容更灿烂,“萧哥,我先去了,南栀在等我。”
箫珵:“……”
他想把陆随送到手术台上杀掉。
恩德医院到康宁医院不算近,但也不是很远,尤其陆随还在不堵车的地方开车,两人很快赶到恩德医院。
陆随看着恩德医院的大楼感慨,“患者说得也不无道理。”
和恩德医院相比,康宁医院的确寒酸了些。
不,是寒酸太多。
两人走进门诊大楼。
他们掌握的信息太少,韦初雪也不愿意多说,只能来找熟人打听打听。
盛昭云帮南栀联系了金瑞,金瑞正在办公室里等南栀。
去金瑞的办公室,要穿过门诊大楼,好巧不巧的,儿科门诊就在一楼,他们还会经过挂水区域。
南栀看着儿科门口满满当当的人,感慨道:“康宁医院也挺好的。”
除了陆嘉述在时,其他时间患者都不如恩德医院人多。
陆随解释,“临川市虽然有儿童医院,但水平其实一般,很多人不愿意去儿童医院,都会选择综合医院,恩德医院基本上算是临川最好的医院了。”
据说有肺炎去儿童医院住院的,住了九天情况越来越糟糕,家长坚持出院来恩德,恩德这边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孩子抢救过来。
这事还挺有名的,上过报道。
南栀小声道:“我觉得康宁比恩德强。”
“为什么?”
“这里氛围不好,”南栀说,“奇奇怪怪的,好像有几百个汤院长在。”
康宁医院虽然也有不太省心的同事领导,但比恩德医院强得多,而且就算是汤兴生,也没做过为了业绩、名声抢患者的事。
陆随笑笑,“小孩子。”
南栀瞪了陆随一眼,“别拿年纪说事,也别说我说话不经大脑。”
陆随:“我知道,你损人的话都是经过缜密思考的。”
南栀重重点头。
陆随:“所以杀伤力格外强。”
南栀:“……”
一个小男孩从南栀和陆随中间蹿出来。
他出现得太突然,南栀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扶陆随。
陆随:“?”
是不是反了?
不该是他去扶南栀?
南栀关心道:“没受伤吧?”
陆随:“……,只是有人经过而已,我不是瓷娃娃。”
南栀:“但你的身体比瓷娃娃还弱,唉,我妈今天怎么没送汤来,你这身体什么时候能补好啊?”
陆随:“……”
南栀叫住小男孩,她见男孩穿病号服,便说道:“这不是住院楼,你要回病房吗?姐姐带你去好不好?”
男孩看向南栀身后,摇头,“我要回家。”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刚刚跑了几步,现在便大口喘气,脸色白得像纸。
南栀从上看到下,接着把男孩抱起来,“回家的话,得去找爸爸妈妈,不能乱跑哦。”
男孩号啕大哭,还用手捶南栀的肩膀。
可小男孩的力气在南栀面前实在微不足道。
陆随看沉默了。
他做小孩子时,哭得也这么丑吗?
也挣扎得这般狼狈??
陆随捂住脸,不想见人。
南栀先把男孩抱到儿科住院部。
护士长看了男孩几眼,道:“不是儿科的。”
陆随奇怪道:“他这年纪不来儿科?是要在外科动手术?”
“这就不清楚了,这么多病人,我也不可能都记住,你们再去其他楼层问问吧,肯定不是我们这层楼的。”
南栀只好带着他继续找病房。
陆随道:“我来抱他,你休息休息。”
南栀又是一副照顾陆随的样子,“不行啦,你身体不好,我来,我在家天天举水平,这点儿重量没问题。”
陆随拧眉,“我是男人。”
南栀:“是呀,你的生理构造我看得出来。”
干嘛还要特意强调?
陆随:“……”
他脸颊迅速绯红。
什么叫看得出来??
……流氓!
陆随跟在南栀身后,“你能不能别把我当成病人?我哪有这么弱?要不咱俩打一架?”
南栀笑笑,像在敷衍小孩子。
陆随:“……”
他生着闷气,还不能和南栀说,快气炸了。
陆随把孩子抢过去,“你,去找病房!”
南栀一脸担忧。
陆随:“我是男人!!”
南栀这才挪走不信任的目光,先去护士站了。
两人楼上楼下跑了几圈,一直跑到单人病房那层,才有护士焦急地跑过来,“小松!你跑去哪儿了?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妈妈都快急死了!”
南栀把孩子交给护士,“他是这里的病人?”
小松趴在护士的肩膀上不吭声。
护士点头,“麻烦你们了啊,幸好有你们带他找病房,不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和他爸妈交代。”
陆随道:“这层都是单人病房?”
“是啊,”护士说,“小松的病比较严重,家里条件也挺好,肯定要住单人病房的。”
康宁医院也有单人病房,但是没有几间,一般也是条件好的人才会去,其他人都在多人病房。
韦初雪被发现生病时,主任就想给她安排单人病房,韦初雪拒绝了。
南栀问:“他是什么病?”
护士低声道:“肝母细胞瘤,已经没法切除了。”
和南栀想的是同一方向。
陆随道:“要移植?”
护士点头,“你们倒是挺清楚的,我不能和你们说了,得赶紧去给他妈妈报平安。”
护士抱着小松快步走远。
南栀说:“看到了吗?绝对不能学。”
陆随:“?,你是说恩德医院的单人病房太多?”
南栀:“护士把患者病情告诉我们了,这在四十年后肯定是要吃投诉的呀。”
她求表扬似的看向陆随,“我还是很有情商的吧?”
陆随:“……”
难以夸出口。
两人送小松回病房耽误了些时间,南栀想尽快去见金瑞。
下楼时却迎面撞上一个医生。
他挡在陆随和南栀中间,南栀想绕开他下楼,他却跟着南栀走了一步,非要挡住她不可。
南栀好奇地看着他胸口的牌子。
腹部外科,田宏。
“田医生……”
田宏没理南栀,抬头看向陆随。
陆随在台阶上,田宏在台阶下,气势先输了一截。
田宏上了两节台阶……平视。
田宏又上了两节台阶,这回好了。
“陆随,还真是你?你跑到我们医院干嘛?回你的康宁医院待着。”
陆随挑眉。
南栀问:“你认识?”
陆随没说话。
田宏冷笑,“看到我心虚了?说不出来话了?呵,我看你也该心虚!”
南栀和陆随当着他的面蛐蛐,“这到底是谁啊?”
陆随:“不知道啊,想不起来。”
田宏:“……,你忘了我是谁??!咱俩是一个学校的!”
陆随道:“学校那么多人,我记得过来?”
田宏险些晕厥,他记不住别人就算了,竟然记不住他?
他好歹也是年级的第二名!第二名!
陆随无语,“我为什么一定要记住第二名是谁?”
他问南栀,“你记得住第二名吗?”
南栀摇头,“为什么要记呀?要确认考场号吗?可是1号更容易记啊,只要去第一考场的第一个位置就好了。”
老实的南栀是这样说的。
陆随表示赞同,“不该在不重要的事上浪费精力。”
田宏:“!!”
他现在需要跳到河里灭灭火气!
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人??!
陆随以前也气人吗?不会啊?他一直是老实巴交的样子,很烦人啊?!
陆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有过节?”
田宏:“……”
他记恨好几年,人家根本记不住。
田宏说:“咱俩有血海深仇。”
南栀:“啊?你的爸爸妈妈被陆随治死了?”
田宏:“……他和老实告我的状!!”
南栀:“……”
陆随:“……”
两人再次大声蛐蛐,“这也叫血海深仇?”
“他可能脑子有问题。”
“要不送他去医院看看吧。”
“这里就是医院。”
“哦,对。”
田宏:“??”
这两人在他面前说什么?在说什么??
陆随在田宏被气死前,轻咳一声,故作大度,“过去的事就算了,如果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田宏在陆随真诚的目光中看到几个字——还是没想起来。 !!
气人,太气人了!
陆随问:“你是腹部外科的?哦,应该和肝胆外科差不多,小松是你们科室的 ?”
田宏总算听到一点儿人话,“怎么,要抢人?”
南栀说:“这不是你们医院喜欢做的事嘛,你放心啦,我们不会的。”
田宏:“……”
这姑娘好像在骂他。
但看起来又很真诚。
应该是真诚地在骂他。
陆随说:“只是想问问他是什么情况。”
田宏道:“已经侵犯主要血管,不能切除,得做肝移植。”
南栀惊讶道:“这里可以做肝移植手术?”
现在的移植手术大多是肝移植或是肾移植,一般是首都的大医院才做。
南栀查到的有关移植的论文和病历基本出自器官移植中心,也在首都。
田宏得意道:“我们恩德又不是康宁,别说市里了,就算是整个省,我们也是能排得上名次的,以为都像你们,烂得连手术都开不起来?”
田宏和陆随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田宏留在临川读医科大学,陆随考到首都的大学。
他也是蛮奇怪,明明能留在首都,非要回临川。
回临川后还不来恩德,非要去康宁。
田宏炫耀道:“我们已经做成功好几例肝移植手术了,跟踪调查恢复得都不错,你们汤院长好像也想学我们哦。”
南栀好奇道:“康宁也能做肝移植?”
显然是不相信的口吻。
田宏:“……”
这姑娘怎么谁都创啊?自家医院都不给留面子?
田宏说:“能做才怪,肯定是看我们医院打出移植手术的招牌你们就想学,好了好了,别废话了,我们医院不欢迎你们,你们赶紧走。”
南栀奇怪道:“你是专程来赶我们走的?”
田宏翻白眼。
陆随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过来?”
田宏一愣,表情不太自然,“管这么多干嘛?反正你们赶紧走就对了。”
有点儿奇怪。
陆随低声道:“我走时,办公室的人都知道。”
至于南栀,没和其他人打招呼。
不过他们只是随口说一句,没具体提过要来恩德,这里又没监控,田宏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恩德其他医生看到他们,应该不至于难以启齿?
田宏特意来找他们,这很奇怪。
田宏支支吾吾嘟囔了几句,然后拉着陆随往外走,“反正你别想来我们医院偷师。”
三人走到一楼,正好遇到金瑞。
金瑞跑过来,“你们去哪了,一直在等你们。”
田宏道:“金主任,是你约的他们?你怎么把康宁的医生约过来了?”
金瑞看向南栀,“这位是康宁医院儿科的医生,我这边有几个病历需要和她讨论。”
田宏睁大眼睛看着南栀,“她也是医生?”
他还以为是护士。
“南医生可不比我差,很多病历我还得向她请教,他们是我的客人……你这是?”
田宏松开陆随,“陆随也是你请来的?”
“哦,孩子有心脏方面的问题,陆医生动的手术比较多,所以一起叫来了。”
在同一家医院工作,田宏又是后辈,不能不给前辈面前,他只好说:“可能是误会吧,他们刚刚跑顶楼去了,那你们快谈。”
田宏看向陆随,“谈完赶紧走!”
陆随微笑地摆手,“再见。”
田宏:“……”
这俩人怎么都阴阳怪气的?!
田宏离开,南栀和陆随崇拜地看着金瑞。
金瑞:“?”
南栀说:“金主任,你好厉害哦,撒谎不会脸红的,我也想学学!”
陆随:“而且编得有理有据,不是乱说。”
南栀:“真是说谎界的天才呀!”
金瑞:“……”
他好像被骂了?
金瑞把两个祖宗拽到更衣室。
“你俩只有智商,没有情商?别和田宏纠缠,田宏背景很强,腹部外科的主任不是普通人。”
南栀随口问:“比陆随还强吗?”
金瑞:“……”
他打开更衣室的门,“去吧,继续纠缠!”
南栀赶紧关上门,“我们真的有事问你。”
金瑞无奈地看着两人。
这二位的智商和情商完全相反,早晚会得罪人。
南栀说:“我听说恩德医院前几年有个护士自尽了,有这回事吗?”
金瑞再次检查周围,确定没人才说道:“没听说有护士自杀,只听说过一个医生自杀了。”
南栀也忘了韦初雪的朋友是护士还是医生。
“你知道原因吗?”
金瑞回忆道:“应该是叫葛晓凡,是在医院跳楼的,留了遗书,说是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活不下去了。这事当时闹得挺大,不过很快就过去了,自杀嘛,又是因为家里,和医院无关。”
“你认识葛晓凡吗?”
“她是普外的,我和她有过接触,但接触不多。”
南栀问:“你看她像是会自杀的人吗?”
“这……”金瑞说,“确实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对了,她和你们医院的韦初雪关系不错,你们可以去问她。”
果然是韦初雪的朋友。
南栀来了精神,她掏出准备好的笔记本,“金主任,你还能回想起什么,都告诉我,别和其他人说啊。”
金瑞:“你改行了?”
“恩?”
“准备当刑警?”
“……”
这事和韦初雪有关,肯定不能直白地说出去,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南栀努力扯谎,“其实是,恩,是陆随吧,他以前总关注人家,这几天寝食难安,我们就想着来问一问,去关心关心她的父母。”
金瑞惊讶地看向陆随,“陆医生……情感挺丰富。”
带着未婚妻来查前暗恋对象,也挺牛。
陆随:“……”
再让南栀编排下去,他可能会成为别人口中的传奇人物。
金瑞便又努力想了想,“别去慰问她家里人了,她就是因为家人自尽的,好像说是她有四个弟弟,她一直被爸妈压榨,爸妈说供她读书了嘛,就得上交工资,这种情况还挺常见,不过她爸妈确实过分了,一分钱都不留给她,工业券、粮票全都收走,她在医院时,每天都只吃烀土豆。”
南栀所在的大桑村,收成不好时,他们家也总是吃土豆,变着花样的土豆。
但这毕竟是城里,生活水平肯定比大桑村高。
而且葛晓凡还读书了,能供得起孩子读大学的家庭,不至于这么惨。
“咱们医生吧,是没什么钱,但和普通人相比,其实挺稳定,赚得也不少,而且医院还有补贴,正常情况下葛晓凡靠自己的工资肯定能过得很好。所以这事我们都挺唏嘘的,好好的医生,念了这么多年书,被家里欺负成这样。”
南栀问:“她自杀后,父母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遗书都有,听说是想来闹,不过医院给了一笔钱,他们拿着钱就跑了。”
“自杀还给钱啊?”
“人道主义呗,毕竟是一起工作的同事,因为这事,我们还被主任叫过去,挨个询问家里的情况。这主任关心人的时候更可怕。”
金瑞不是普外的,知道的信息不多。
南栀整理了一下,大概就是葛晓凡和韦初雪是朋友,韦初雪本来想和葛晓凡一起来恩德,分配工作的时候出了差错,韦初雪去了康宁。
刚去时,韦初雪一直在想办法调到恩德,没过多久葛晓凡自尽,韦初雪便踏踏实实留在康宁,再也没动过念头。
“韦医生当初还是很喜欢我们医院的,她父亲生病,直接在我们医院把手术做了,她父亲可不是一般的有钱,有钱人都会选择去首都治疗。”
说到这里,金瑞有些自豪。
陆随问:“我记得她父亲也是肝移植?”
金瑞笑道:“我们医院已经做过好几起移植手术了,腹部外科的几个医生和首都的器官移植中心都有联系,虽然名气还没打响,但我敢保证,如果没办法去首都,来我们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南栀道:“以前还真不知道恩德医院还有这本事。”
金瑞笑得更开心,“你出去问问,好歹大家都说我们是临川市最好的医院,多少得有些本事。”
金瑞不知道更多的情况,他还得回家帮忙照顾孩子,南栀和金瑞告别后,拉着陆随一起在医院里转转。
恩德医院的医生拥有一栋独立的办公室大楼,办公室的楼和门诊大楼有走廊连接。
“葛晓凡就是在这栋楼上跳下来的,是从一间没人用的办公室跳的,我在一楼看了恩德医院的平面图,普外的办公室是在二楼。”
陆随道:“跳楼肯定要选高楼层。”
南栀仰头看着楼顶,“为什么不去顶楼。”
办公楼的顶楼可以随便上,现在还有两个白大褂靠在栏杆上聊天。
如果顶楼能上,很少有人会特别选择中间的某一楼层。
陆随道:“想也想不出来,上楼看看?”
两人鬼鬼祟祟往楼上走。
办公楼里不仅有医生的办公室,还有更衣室、休息室,南栀甚至还看到健身室。
健身室是两间办公室组成的,里面放着运动用的篮球、羽毛球。
南栀甚至还看到乒乓球台。
原来这会儿大家就很喜欢乒乓球呢。
南栀和陆随对视一眼,得出结论,“医生喜欢来恩德医院工作,不是没理由的。”
两个工作环境宛如风餐露宿的人心疼地抱紧自己。
葛晓凡跳楼的办公室一
直是空闲的,金瑞说,出事之前办公室的门没锁,有的人想躲懒,就会进去待一会儿。
出事之后所有空闲的办公室都上了锁,不能再随便进入。
两人很快走到五楼。
正巧有医生下楼,见他们穿便衣,说道:“这里是办公室,门诊在前面。”
陆随面不改色,“我找田宏。”
“腹部外科的田宏?就在里面。”
医生贴心地给陆随指路。
南栀蹑手蹑脚走过去,先找到葛晓凡跳楼的办公室,接着又往里面走去。
腹部外科办公室在隔壁的隔壁,南栀甚至能听到田宏的笑声。
再往里去,还有甲状腺等几个科室的办公室。
顶楼有医生,他们不方便上去,容易挨打。
趁着还没人发现他们,南栀拉着陆随溜走。
等回到车上,南栀才松口气,然后露出灿烂笑容,“好刺激。”
陆随:“……”
南栀的喜好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有点儿奇怪,如果不是对那间办公室有特别的感情,应该不会特意过去自尽。”
南栀说:“不止如此,其实田宏会出现也挺奇怪的,他刚好是腹部外科的,葛晓凡刚好是韦初雪的朋友,韦利又刚好在恩德医院做了肝移植手术,手术刚好也是腹部外科做的。”
“我刚才就想说,韦初雪在意的事是不是和韦利有关?韦利移植肝脏有几年了,肉眼判断可能不准确,但我感觉他应该没两年了。”
南栀也能看出韦利的状况很差。
“你是说韦利的手术失败了?所以韦初雪很在意?”
陆随点头。
“如果是这样,韦初雪不会和父母关系僵硬啊,她应该会更努力地去照顾父亲,其实我真的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和父母闹掰,有父母疼爱多好啊。”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陆随或许会告诉她,做父母的也是普通人,有他们的缺点。
但面对南栀,陆随说不出口。
陆随说:“人这一生很长,除了父母还会遇到很多人,会有更多的人爱你。”
南栀眨着大眼睛,“我?”
陆随:“……代指每一个人。”
那就对了。
南栀道:“明天上班,我去翻翻韦利的病历,再和韦初雪谈谈,说不定她愿意告诉我们。”
肝移植手术,肾移植手术,小地方的恩德医院竟然能做。
这对南栀来说,本身就是神奇的事情。
可惜没有电脑,查找论文很不方便,南栀努力地找了好几家报社,买了些过期的医学期刊,也没找到写肝移植的。
翌日,南栀一早就来住院部堵韦宁雨。
“你和韦利的关系不好吗?”
韦宁雨无奈道:“他从来都没对我露过笑脸,说我土,说我没本事,学习成绩还不好,给他丢人,关系能好吗?我刚来那年,就我一个人,其实挺害怕的,周围都是陌生人,又是陌生的环境,心里着急,发烧了,结果你猜韦总说什么?说我没本事,没见过大世面,我烧了一整晚,他都没来关心我一句,也就韦初雪还算是个人,送了我一片退烧药还有冷毛巾。”
能让韦宁雨唠叨的人不多,他脑子多灵活,不该说的话从来不说。
韦宁雨都唠叨这么多了,可见韦利这人真不怎么样。
南栀觉得自己得关心同事,她安抚道:“你别难过啊,韦利应该没几年了。”
韦宁雨:“……”
他把南栀拉到墙根站好,真心道:“栀栀,你没事少说话,我真哪天你出门被人打死。”
南栀:“?”
怎么会呢,她多会关心人呀。
“我是想问,韦利和韦初雪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差,韦初雪不知道韦利的病情吗?”
“肯定知道,他做手术的事就是韦初雪张罗的,至于后来为什么关系不好了,你得去问她,我不关心。”
韦宁雨在韦家住了一段时间,受不了他们的态度,借了点儿钱搬出来了。
他脑子好用,经商的本事大概是真的遗传了韦利和范雯华,短短几个月就入账大笔资金,办法还没写在刑法里。
赚到钱后,韦宁雨就把养父母接了过来,几乎不再去韦家。
韦宁雨痛心疾首,“我最生气的就是当初回韦家改了名字,现在去派出所想再改回去,派出所不同意!嘿,你说多奇怪,我改我自己的名字,还得派出所同意,我连自己叫什么都做不了主,凭啥?”
南栀:“等韦利死了你再……”
韦宁雨及时捂住南栀的嘴,“说得很好,别再说了。”
韦总可是个小心眼,如果被他听到,说不定要给南栀使绊子。
他低声道:“你是想让韦初雪去首都做手术,对吗?”
南栀点头,“她的情况,只能去首都。”
韦宁雨说:“我建议你,不用和韦初雪商量,直接灌几片安眠药带走就是了。”
南栀:“……”
她觉得韦宁雨更应该闭嘴。
“还是查查吧,韦医生在乎的应该就是她的朋友吧?葛晓凡?”
韦宁雨耸肩,“我看她什么都不缺,还能在乎什么?葛晓凡?好像听说过,哦,想起来了,韦利做手术没多久,她就跳楼了。”
南栀一惊,“时间很接近?”
韦宁雨点头,“非常接近,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韦利的手术肯定没失败,不存在恩德医院隐瞒的情况,他的手术非常成功,你去看看,现在恩德医院的人还在吹。”
第66章 第66章吵架
儿科的医生增加后,南栀不用天天去门诊,盛昭云给她安排了其他任务。
南栀完成后,回到办公室去翻韦初雪前几天给她的资料。
“对颅脑手术中安全钳使用的介绍。”
“负压引流装置在颅脑手术中的应用,目前常用的引流装置有两种,一种是引流袋,一种是负压吸引球……”
盛昭云来办公室找实习生,见南栀在查颅脑手术方面的资料,边说:“目前为止更多的研究是基于战时颅脑伤,和脑瘤还是有较大区别的,脑瘤相关的资料很多都是国外的,别想那么多了,富雅医院能处理得好。”
南栀摇摇头,说:“我是在想,现在国内做开颅手术是不是很难。”
盛昭云笑道:“不只是现在,恐怕几十年后也很难,做开颅手术用到的工具,都会将一群人吓走。”
南栀道:“那小儿开颅手术就更难做了。”
盛昭云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想研究?”
南栀点头。
空白太多,需要有人补上。
她在后世学到的知识,正好补空缺。
盛昭云说:“我不想打击你,但咱们医院的开颅手术做得都不太好,心脏方面的手术,如果不是刚好有几个人才,可能也没法做太难的手术。”
一般康宁医院处理不了的病例会再转恩德医院或者省会的医院。
康宁医院是最高级别中最差劲的,不能做的手术,或是能做但做得不够出色的手术有很多。
南栀想在康宁医院学到这些着实困难。
盛昭云道:“据我所知,陆教授做过类似的手术,但数量应该不算多,陆教授最近几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你可以向她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跟几台手术试试。”
想研究小儿神外手术,实在不容易,南栀可能连学习的对象都没有。
南栀笑笑,仍然不太谦虚,“我应该可以。”
盛昭云先是无奈,接着说道:“有信心也算好事,说不定你真就能在康宁医院创造历史。”
毕竟南栀原本就不是普通人。
南栀抽空去找陆随,研究韦初雪的CT报告单。
她和陆随虽然都不是神外的,但毕竟在后世见过很多病例,学到的知识还多些。
肿瘤虽大,还有脑积水,但南栀认为很有积极治疗的必要。
下午去过食堂,
南栀和韦宁雨又去病房看望韦初雪。
韦初雪的家人都在,护士劝了很久,他们都不肯回家,一定要留下来陪护。
医院没有规定限制陪护人数,护士就只能随他们去了,只要不打扰其他病人就行。
韦初雪见南栀拿着铝饭盒,想到她们最先认识就是在食堂。
食堂是唯一能见到所有科室所有同事的地方,很多八卦也产生于食堂。
不知是不是病了,韦初雪最近几天总是多愁善感,“我在食堂为难你时,你一定很生气吧。”
韦宁雨看向南栀。
两位女强人能握手言和是好事,都是优秀的女孩子,何苦为难彼此?
南栀惊讶道:“你为难过我啊?为什么?”
她怪聪明又怪可爱的,和善待人,从不与人争吵,为难她干嘛?
韦初雪:“……”
韦宁雨:“……”
兄妹俩都不想说话。
韦宁雨去床头柜上的暖壶添热水。
南栀趁韦初雪其他家人在聊天,低声问道:“你放不下的事和葛晓凡有关吗?”
韦初雪怔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南栀。
在触碰到南栀目光之前,韦初雪及时调整神色,轻松地笑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南栀坚定道:“为了让你答应去首都开刀,我不可能不管,你如果直接告诉我,事情反而简单些。”
韦初雪耳畔掀起风浪声。
内心蠢蠢欲动,好像有道声音让她答应南栀。
告诉南栀,全都说明白,说了,她就能解脱了。
如果手术失败,在地下见到葛晓凡,她还能假惺惺地说已经尽力。
她可以把这件事拜托给南栀,毫无负担地离开。
风浪声越来越大,海平面波涛汹涌,海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仔细看去,好像也不是礁石,而是韦初雪自己。
从葛晓凡自杀后,她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有炎炎烈日,有咸湿海水,还有刺骨寒风。
韦初雪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会拖累别人的事,我不想说。”
南栀不懂什么叫拖累。
韦初雪牵唇,故意轻松道:“说实话,我挺想在康宁医院手术的,我都想让你给我手术。”
南栀诚实道:“你敢让我开刀,我都不敢拿手摇钻。”
她是看过很多开颅手术的视频,因为喜欢外科,也认真研究过,但这可不是儿戏,连一助都没做过,就跳到主刀,都不是“儿戏”二字能形容的。
“如果只有你一个医生,不开刀我就会死,你会开吗?”
南栀点头,“开。”
不试是死,试一试还有可能活,当然要尽力尝试。
韦初雪若有所思,“其实可以创造一个必须动手术的环境,比如……”
南栀及时制止她,“不可能,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你也别想。还有,你太悲观了,我认为是良性肿瘤的可能性很大。”
韦初雪没反驳。
从知道自己生病起,她就坚定地认为是恶性肿瘤。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大概是葛晓凡在梦里告诉她的,是她能力有限,没能为葛晓凡报仇,所以才会生病。
韦初雪道:“其实死了挺好的,死了就能解脱,就可以和她道歉。”
“葛晓凡?为什么要道歉?”
韦初雪笑笑,“是我害死她的啊。”
她的笑容轻松,又不太轻松。
南栀不太能理解其他人的部分情绪,但她看得出来,韦初雪一直生活在压力和懊悔之中。
就连南栀都能看出来的情绪,可见韦初雪有多困扰。
韦宁雨提着暖壶走进来。
韦利见状,神色一变,走过来接下暖壶,不自然道:“我来就行,这种活不用你做。”
他没把暖壶放回床头柜,而是交给爷爷,爷爷提着暖壶站到窗户边,也没放回原位。
韦宁雨看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怕我下毒啊?”
韦初雪坐起来,有点儿紧张。
她不应该在意韦宁雨,韦宁雨的出现对她而言从不代表什么,他不会抢走父母的宠爱,她也不在意他去抢,她的生活本来就该是他的,还给他也没什么。
但同时,韦初雪也清楚地知道,韦家人对韦宁雨不好,很不好。
韦初雪不想管,但韦利一凶韦宁雨,她就想到韦宁雨帮她挡酒的画面。
她没法心安理得地躺着。
韦利神色不太自然,“不是,怕你太累,你做护士也挺不容易,我看护士站的护士基本没太多休息时间。”
韦宁雨道:“你给她倒水喝。”
“……我说了,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没那么多想法。”
韦利和爷爷都没有去动暖壶的意思。
韦宁雨忽然很烦。
韦家人很烦,韦初雪也烦。
是他太贱,韦初雪病了就病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韦宁雨冷冷说道:“你们真让人恶心。”
“宁雨!”韦利端起做父亲的架子,“我们是长辈,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
南栀惊呼道:“真的一样!”
她这一声惊呼有点儿突兀,韦家人都看过来。
南栀赶紧解释,“伯父,您别生气啊,我是以前听人家提起过,如果吵架时不是占理的一方,就拿对方的态度说话。情侣吵架可以使用这个方式,长辈更适用,是真的诶!我只是感慨一下,您真的别生气!”
韦利:“……”
忽然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韦利的爷爷这才说:“不是我们拿长辈的身份压宁雨,我们能不心疼宁雨吗?宁雨是我们韦家的孩子,真正有韦家血脉的,我们当然心疼他。”
南栀再次惊呼:“又中了!”
“?”
南栀说:“发现还是不占理,就拿对孩子好说话呀,大家把和父母吵架的步骤总结得很好诶!”
“……”
韦初雪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
有南栀在,这个架吵不输。
韦利和爷爷已经要动怒了,韦初雪盯着韦利说道:“她是我的朋友,你也要对她下手吗?”
韦利的怒气一下子散了,“小雪,你看你……唉!”
南栀好像明白了什么。
韦宁雨扔掉水卡,“你们放心,以后我不会来碍事,也不会碍你们的眼,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人精韦宁雨轻易不会发脾气。
他现在会生气,就是还在意。
南栀赶紧劝他,“你别总和他们置气,你看他们的身体,你……呜。”
韦宁雨没工夫生气了,他捂住南栀的嘴,“祖宗,多活几天吧!”
南栀:“……”
明明是想安慰他。
不过也不是每个讨厌的人都该死,南栀决定还是做个嘴上积德的好人。
虽然她认为她完全是从客观角度出发的。
韦宁雨正要带南栀离开,一个农民工模样的人出现在病房,手里提着几袋水果。
放水果的袋子很一般,破破烂烂,但里面的苹果却又大又红。
韦宁雨一怔,走过去接过苹果,“爸?你怎么来了?”
是韦宁雨的养父任建业。
韦宁雨从前也姓任,发现抱错孩子后,两家人坐下来商量,韦家决定把
韦宁雨接回家,他才改了和韦初雪相似的名字。
他以前叫任俊。
养父母没什么文化,曾经来村里教书的老师名字里有一个俊字,他们就觉得俊字好,所以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
任建业出现在病房,韦家人明显露出不满之色。
任建业没注意到韦利的脸色,他看向韦初雪,心疼道:“唉,年纪轻轻的,咋就得了这么个病?”
韦利听得不太舒服,“她生病,还不是平时太努力,平时吊儿郎当没正事做,累不着自己,哪有机会生病。”
南栀好奇道:“吊儿郎当没事做的人是谁啊?”
韦初雪尴尬地看向韦宁雨,这说的肯定是他。
南栀还是好奇,“有这么个人吗?”
她盯着韦宁雨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吧?”
韦宁雨的愤怒已经快藏不住。
但此刻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不能当着任建业的面表现出来。
韦宁雨努力弯起嘴角,“爸,你不用担心她,她会去首都治病,走吧,我们回家。”
任建业还是放心不下,“唉,毕竟是我的孩子,这咋能说放下就放下?”
韦初雪想去接任建业。
她和任建业夫妻俩相处时间不久,当初商量的是,韦初雪和韦宁雨都留在韦家,韦家的经济条件好,不会耽误两个孩子。
但血缘是很奇妙的东西,韦初雪一见到任建业夫妻俩,就觉得无比熟悉,好像已经认识多年。
她偶尔会去看望两人。
韦利却更不满,隐隐动怒,“小雪是我女儿,我会照顾她。”
任建业似乎不知道韦利在生气,他还在劝,“多一个人照顾小雪是好事,我家孩子他妈时间多,能帮着来照顾,要不……”
“够了!”韦利大步走到任建业面前,抢走韦宁雨手中的苹果丢到门外,“她是我养大的!你们一家人为了钱来接触我们,还没装够?!是我给你们的钱不够多?!”
任建业愣住。
他常年下地干活,皮肤黝黑,一道道的皱纹紧紧挨在一起。
他和韦利是同龄人,看外貌却好像差了十多岁,韦利还是病人。
任建业局促地搓手心,“我不是……我,我就是想来看看孩子。”
韦利呵斥道:“带着你的脏东西,滚!没见过看望病人只带两个臭苹果的!”
“这是我托人从家里带来的,”任建业努力解释,“是自家种的好苹果,不是臭苹果,没坏。韦哥,你相信我,我肯定不能坑小雪,我……”
韦利上手推搡任建业。
韦宁雨浑身发抖,死死盯着韦利。
他马上就要克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南栀走到走廊捡起苹果,找到卫生纸擦干净后,拎回到病房。
韦利不满地瞪着她,但女儿刚说了,这是她的朋友,他不能再让女儿情绪激动。
南栀把苹果交给韦初雪,“没坏哦。”
韦初雪接过来,朝任建业笑道:“看着很好吃,我让南栀帮我削好。”
任建业无措地表情中流露出几分开心。
南栀接着走向任建业,“您收韦总的钱了呀?”
任建业为难道:“我们说过了,我们是帮韦哥抚养小俊长大,但韦哥也帮我们抚养小雪了,小雪还是大学生,是人才,我们不要这笔钱,但韦哥一定要给我们。”
韦利烦躁道:“你们是贪心!你们想要更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乡下来的人就是穷酸!”
南栀恍然大悟,“难怪您不喜欢宁雨,原来是因为他是从农村来的。”
韦利板起脸,“我没这么说。”
“但是您看啊,农村的经济发展虽然不如城市好,但城市的粮食都来自农村,没有粮食,谈什么工业化建设?没有农村,哪有城市?”
韦利更不耐烦,想说话,但南栀的话密得他插不上嘴。
“而且啊,农村有好人,也有坏人。任叔叔可能不太懂城市的礼节,也可能是经济条件不如你好,所以送了苹果,不过这苹果是他托人带来的,是用了心的,目前我还看不出来任叔叔有哪里做错。”
韦利:“他……”
“至于城里人呢,一样,有好有坏。比如您,话里话外瞧不起农村,这是忘本。不能平等地对待任叔叔,这是人品有问题。没有证据便恶意揣测,是小肚鸡肠,总的来说您可算不上好人,虽然您瞧不上任叔叔,但我们也瞧不上您啊,平了。”
韦利沉默了。
韦宁雨不抖了。
韦初雪神色复杂地看着韦利,没有帮南栀,但也没替韦利说话。
南栀好像要和韦利分析出个一二三四条。
她伸出手指和他算,“您除了人品不好,还挺霸道,医院也不是您家开的,韦医生都没拒绝,您没权利拒绝任叔叔来探望韦医生。不让韦医生的亲生父亲来看,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韦医生还在生病呢,有人关心她,她的心情也会变好嘛,有利于治疗。”
韦利是很瞧不上任建业。
他刚得知此事时,还以为是任建业联合医院搞的一出戏,目的是韦家的钱。
他特意托人把样本送到国外去鉴定,结果出来后,他才不得不接受事实。
与任家人的第一次见面,他和范雯华都无比厌恶。
这一家子人,是彻彻底底的农村人,送的那些农村土特产,他们都不好意思让人家看见。
韦利和范雯华讨论了,他们觉得这家人就是想要钱。
不过韦宁雨毕竟真的是他们的孩子,还是得接过去,只要好好教育,应该脱离原本的家庭,没想到韦宁雨被洗脑得厉害,只记得养父母的好。
时间久了,他看韦宁雨也很厌烦,好像能从韦宁雨身上看到任建业的影子。
这副穷酸的样子,绝对不是他们韦家的孩子。
韦利捂住腹部,腹部剧烈疼痛。
他靠移植手术多活了几年,这几个月反应越来越厉害,恩德医院的腹部外科主任给他做过检查,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很多器官都不好了,不是换肝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他想大声骂回去,可病房内外的人越来越多。
一有吵架,附近几个病房的人都会来看热闹。
韦初雪又不愿意住单人病房,一个病房里面好几个人,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抱错孩子了?在医院还能抱错孩子?一个城里一个乡下,是乡下人来城里生孩子,还是城里人去乡下生孩子?”
任建业夫妻俩是没钱来城里生的,肯定是韦利夫妻俩过去的。
韦利眼皮跳了又跳。
是他们想去乡下生孩子吗?那是没办法!他们也是被逼过去的!那段日子的事他根本不想再提!
“唉,别管是怎么发生的,反正就是发生了,虽说韦家有钱吧,但任家不也丢了女儿吗?还是他们觉得女儿不如儿子好?”
“我听说儿子女儿现在都姓韦,还都是康宁医院的医生呢,看这意思,应该是只想要女儿,不想要儿子,对女儿有感情了嘛!”
“那也不能这样说人家老大哥,人家只是想来看看,这姓韦的真没人情味。”
大家讨论了几句,就开始集火韦利。
他瞧不上农村人,在场的有几个不是农村出身的?
只要上了年纪的,都在农村待过,再退一步说,临川市以前也就是个大农村而已。
拿农村和城市说事,谁听了能高兴?
韦利是老总,脸皮薄,哪受得了这么多人的批判,当即脸色惨白,扶着墙蹲下。
南栀说了好一会儿,韦宁雨也冷静下来了。
他拉着任建业和南栀往外走,“好了,我们不和他们来往就是了,当谁喜欢?我一会儿就去派出所把名字改回来,这次再不同意,我去砸了派出所!”
南栀说:“韦伯父,您别着急啊,您虽然人不怎么好,但身体……确实也不怎么样,您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得赶紧去看医生,康宁医院不太行,您还是直接去恩德医院吧,快去哦。”
韦利:“!!”
他看向韦初雪,“这是你朋友?!”
韦初雪上哪认识的没家教的朋友?!
爷爷这会儿才跑过来扶韦利,“你就别废话了,赶紧去恩德医院吧,我看你的气色是越来越不好了,我这把老骨头都还活着,你怎么就撑不下去了?!还有你们!都别站在这里了,病人要休息!都让开路!”
门外的人被爷爷赶走。
韦利看向韦初雪,“不行,我得看着小雪去做手术,不然我不
放心。”
巨大的矛盾感笼罩着韦初雪。
韦利或许不知道,这就是最让韦初雪难受的点。
他对人很不好,对每一个人都不好,但对韦初雪很好。
他和范雯华只有她一个孩子,他们从小就护着她宠着她。
如果有人在学校欺负韦初雪,韦利一定会到场,他会给韦初雪撑腰,也会用一些手段让对方远离韦初雪。
从小到大,韦初雪提过的所有要求,韦利都没拒绝过,就算韦初雪要他名下的所有财产,他也会闭着眼给她。
他对她很好。
她不想这样。
*
南栀还有很多话想说,她跃跃欲试,但被韦宁雨强行拉走。
被拉走的南栀很生气,“我还没和他理论明白,你怎么能带我走呢?”
韦宁雨无奈道:“不是和你说了,少惹韦利!他心眼小,记仇,认识的人还多,万一和院长打声招呼,你怎么办?”
南栀道:“打招呼就打招呼,大不了我换家医院,不可能没人要我。”
韦宁雨:“?”
这么自信?
……
南栀的话,好像也是能自信点儿,连祁院长都在帮她想办法搞学历……
人才紧缺,南栀现在有在康宁医院工作的经历了,再还个小城市,照样做医生。
南栀说:“我就是听他说话不舒服,他为什么总攻击你们啊?他又不是什么好人。刚刚你都气得发抖了,你都发抖了诶!你平时可不会轻易生气的!”
南栀也很少生气,一般都是她气别人。
韦宁雨看着气鼓鼓的南栀,心里暖暖的,“没想到你还挺心疼我的,我脾气有这么好吗?真的不会轻易生气?”
“肯定呀,”南栀说,“你多精啊,精通人情世故,肯定不会表现出来的嘛!”
刚刚都气得发抖了,肯定是在生气。
南栀觉得不能气着自己人。
韦宁雨:“……”
这是夸他吗??
南栀邀功,“我刚刚特别努力地想词去挖苦韦利,想得很好吧?”
韦宁雨:“……”
和平时毫无区别。
哦,南栀平时是说实话,刚刚也是说实话,可见她真的不会骂人。
不会骂人,但总能说出让人生气的话,说明都是大实话……谁去招惹南栀,真是倒霉了。
南栀又对任建业说:“韦医生收下苹果了,她其实挺想让叔叔你留下的,以后她的情况我会及时告诉韦宁雨,您问他就行。韦医生如果想见您,我会帮你们。”
任建业刚来城里没两年,很多事都不懂,但他知道韦家不欢迎他。
他落寞地摆摆手,“算了,有我这样的爹,给小俊和小雪丢人,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
韦宁雨看着父亲卑微的样子,心里难过。
他努力赚钱,就是想证明给韦家人看,他不需要他们也能过得很好,他们任家不是为了钱来的。
任建业夫妻俩带着他来临川市,就是想让他见见亲生父母。
韦家人不愿放弃韦初雪,又想要儿子,轮番游说任建业夫妻。
跟着谁生活对孩子才最好,哪家人才能给孩子更好的支持?
答案不言而喻。
任建业不想耽误韦宁雨,答应让他回韦家,答应给他改名字。
想到自己这几年过的日子,韦宁雨有点儿委屈。
他没对不起任何人,但好像过得比谁都累。
韦宁雨道:“爸,你们能把我供上卫校,已经很好了,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们有不好。”
任建业摇头,“我们哪能和韦哥……和韦总比,如果没抱错孩子,你现在也是医生吧?”
“医生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当护士,没有我们护士,医生能顺利完成工作吗?我们是两个不同的岗位,护士又不是医生的下属。”
南栀赞同道:“而且护士长超厉害的,我每次和护士长说话都挺害怕。”
韦宁雨道:“可不,南栀还得求着我们护士长呢!”
任建业笑笑,“我不懂这些事,你过得开心就好。我也不想那么多了,你啥时候能领个媳妇回家……”
他看向南栀。
任建业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南栀很帮着韦宁雨,所以多想了。
韦宁雨及时解开误会,“她老公是心外的,超牛的医生。”
任建业叹气,“看,人家医生是好找对象。”
南栀:“不是的。”
任建业露出笑容,“护士也好找?小俊好找对象吗?我怕他找不到,我……”
南栀说:“我们还没结婚,不是老公。”
任建业:“……”
这孩子……
韦宁雨把任建业送走,南栀拐到心外办公室。
陆随不在,应该在门诊。
南栀又跑到心外门诊。
心外主任的号比较满,陆随和箫珵的号更要少一些,大家还是更认主任。
为此心外主任一直盼着赶紧评职称,把这两个家伙搞成副主任,他就解放一大半了!
陆随和箫珵在同一间诊室,两人都是主治医生。
康宁医院医生少,心外的副主任半年前调到省会医院,还没补空缺,一般都是主治医生带个助手。
恩德医院不缺医生,就是主任带主治医生当助手。
像陆随和箫珵这种凑到一起的,是特殊情况,陆随昏迷时间久,位置被郤文曜顶替了。
南栀进诊室前在门口晃悠很久,在等患者离开。
陆随和箫珵都看到这鬼鬼祟祟的身影。
陆随问:“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藏得特别好?”
箫珵:“来找我的,你别管。”
箫珵看向自家的可爱妹妹。
南栀有气无力趴在栏杆上,还晃悠了几下,不太雅观。
箫珵:“……”
可爱妹妹……
箫珵说:“你别管,反正她是来找我的。”
陆随不太高兴。
南栀对箫珵的关注的确更多,每次都跟在箫珵身后乖巧地叫哥哥,看着就让人生气。
陆随板着脸,不和箫珵讨论。
箫珵微笑。
赢了!
终于等到没人排队,南栀鬼鬼祟祟溜进去。
陆随瞥了南栀一眼,“南医生,医院不禁止医生去其他科的诊室,不用躲。”
南栀站好,“对哦。”
她干嘛要小心?
儿科也会叫心外会诊啊!他们见面不是天经地义?!
南栀理直气壮地走向陆随,“我来找你的。”
陆随:“箫珵在对面,箫珵……”
他抬头,“找谁?”
南栀:“找你啊。”
陆随看向箫珵,嘴角慢慢上扬,“找~我~啊~”
箫珵:“……”
陆随给南栀拉椅子,笑容满面,无比热情,“快坐下,找我什么事,说吧。”
箫珵板着脸坐过来,“没人了,我也听。”
南栀道:“是韦医生的事。”
“韦初雪?她还好吗?还不去首都?”
“我就是要说这件事,”南栀严肃道,“我刚刚去韦初雪的诊室了,她还是不肯告诉我,她说如果告诉我,会拖累我。”
箫珵疑惑道:“什么叫拖累?你知道后,会有麻烦?”
南栀说:“应该是这个意思,而且我能确定,她是
因为葛晓凡的死才不想走。”
陆随说:“葛晓凡是自尽的,没有证据表明是他杀。”
“我也想到了,不过我今天和韦总起冲突了,韦医生帮我说话,说了‘也’字,韦总好像对韦医生的朋友做过不好的事,是不是就是葛晓凡?”
箫珵的声音高了八度,“你和韦利起冲突?!”
陆随揪住她的马尾左右看,“没伤到你吧?”
南栀:“……”
又开始啰唆。
“我怎么会受伤呢?别说我们没动手,就算动手了,我也不见得会受伤,”南栀说,“我可比你强壮多了。”
陆随:“……”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洗掉弱鸡的标签??
箫珵笑道:“确实是弱,一抽屉感冒药。”
陆随:“……”
他只是稍微有点儿后遗症,感冒的次数稍微多了些,这是弱吗?!
这是原则问题,必须解释清楚!
陆随正要辩解,南栀便伸手摸他的额头,“不烫诶,最近没发烧吧?”
她掏出听诊器,习惯性掀上衣,陆随赶紧按住她的手,“这两天没感冒。”
“听听呗,”南栀说,“听听又没什么。”
她再次去解陆随白大褂的纽扣。
陆随:“……没人的时候再说!”
箫珵打掉陆随的手,“没人的时候也不行!”
他把南栀拎走,“你俩保持距离,说韦医生。”
“哦……我怀疑葛晓凡的死和韦总有关,所以韦初雪会格外愧疚,她要做的事可能是给葛晓凡沉冤昭雪。”
箫珵问:“你还想继续查?韦利我了解一些,经商的手段的确不太干净,他下手狠,你如果被盯上,会很麻烦。”
南栀道:“让韦医生放心去治疗更重要。”
箫珵仍然担忧,“我不会阻止你,但你最近不能单独行动。”
陆随说:“我送你上下班。”
箫珵:“也行。”
南栀没拒绝,“你干脆住在我家好了,反正已经住过一晚了。”
箫珵:“也可以……住过一晚了?!”
陆随笑容灿烂,“你没去过?真可怜。”
箫珵:“!!”
陆随:“瞪我干什么,说韦医生。”
箫珵已被气死。
“我想不通的是,韦利和葛晓凡能有什么矛盾?葛晓凡只是普通的外科医生,韦利虽然在恩德医院做过手术,但不是葛晓凡主刀,而且韦利的手术成功了,他也没必要记恨。”
“确实如此,”陆随说,“想查清楚不容易,葛晓凡都自杀这么多年了,韦初雪一直在查,一点儿结果都没有。你有想法吗?”
南栀说:“我们可以从葛晓凡的家人下手。”
箫珵:“为什么?”
陆随说:“葛晓凡死后留有遗书,遗书中说她选择自尽是因为家人,如果葛晓凡的死和韦利有关,遗书就是伪造的,她的家人很快接受这一说法,不太简单。”
箫珵越听头越疼,“你们是医生,怎么查起自杀案件了?不行,就算你们两个人一起,还是太危险,我反对。”
陆随看向南栀。
他的想法和箫珵一样。
南栀说:“韦医生说会拖累我,我不这样想。如果另有隐情,解开真相就是必须做的事,做要做的事,不是拖累,是应该的。”
陆随叹气,“知道了,我和家里商量,帮你疏通。”
最起码要提醒韦利,南栀现在是半个陆家人,韦利真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箫珵说:“我也会尽量帮忙,不过我家里条件不如陆随,你们两个最好和我一起行动,多个人多份力量,不要落单。”
几人商量好,决定等两天后,三人都不值班再去葛晓凡家附近看看。
这期间,南栀也只能尽量劝劝韦初雪。
阮乔不懂南栀为什么对韦初雪如此上心。
她以前不喜欢韦初雪,但也不想看到韦初雪生病。
阮乔为韦初雪难过,但好像不会做到这份上。
南栀道:“不只是韦医生。”
“还有其他人得脑瘤了?”
“事情发生在医院,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阮乔好奇地问道:“是自尽啊,还能多复杂?”
南栀说:“我担心和医院有关。”
韦初雪为什么要调查,韦利为什么对韦初雪的朋友下手,韦利又曾在恩德医院做过肝移植手术,南栀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她有机会来到这里,除了想尽量把学到的知识提前告诉所有医疗工作者,更想为医疗公平、公正尽一份力。
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南栀都会选择去查。
牵连自己的确很傻,但南栀认为应该这样做。
如果每个人都选择沉默,黑暗的规则会走到明面,成为每个人都要遵循的守则。
早上盛昭云带领儿科医生们查过房,盛昭云今天有事先下班,病房里好几个病人的状况一般,住院医生的电话打到南栀这边,请她过去看看。
经常发烧超过半年的患儿还没出院。
“目前所有检查都找不到孩子持续发烧的原因,考虑是否有局部感染灶,比如中耳炎、骨髓炎。还可以考虑自身免疫病,比如系统性红斑狼疮、川崎病。”
南栀戴好听诊器给孩子听心音,“心脏没什么问题,肺部也没有感染,如果担心,就继续做检查吧。”
实习生认真地记笔记。
以前他们私下讨论,南老师的学历最低,可能是医术最差的,在医院实习这些天他们知道了,南老师不仅见多识广,还很会教人。
病历中难懂的内容,课本上难背的知识点,南老师只要讲几句他们就能背过!
南老师就是他们的榜样!
南栀挨个看过几个患儿,最后停在一个刚来人的病床前。
“严重瓣膜反流?薛宇……什么时候入院的?”
薛宇的母亲屠秋柳说道:“您好,我们今天下午刚过来,孩子的情况比较严重,我们听说康宁医院的陆教授水平很高,但过来时,陆教授已经不在了。”
难怪是来儿科,没去心血管。
屠秋柳衣着优雅,说话有条有理,“孩子生病,我就带他多看看,如果能有不同的治疗方案,可以选择最好的。”
南栀点头,“您说得对,来,我给他听听。”
南栀捂热听诊器。
薛宇躲到屠秋柳身后。
他看起来很精神。
南栀摇了摇听诊器,“它不会咬人,但如果小朋友不配合,我可能会咬人哦。”
薛宇:“……”
屠秋柳笑道:“你不让姐姐给你听,她咬你我也不管。”
薛宇这才不情愿地松开屠秋柳,“我又没有不舒服,为啥要住院?早上都不让我住院。”
南栀看向屠秋柳,“没症状?”
屠秋柳点头,“他是前几天发烧了,去恩德医院抽了血,才查出瓣膜反流的,发烧是因为着凉,心脏的问题暂时还没有明显症状。”
南栀问:“是在恩德医院确诊的?有检查报告吗?”
屠秋柳说:“已经交给盛主任了,她今天似乎时间不够,她说明天再来找我。”
南栀没再说什么,戴好听诊器。
实习生问:“南老师,心脏方面您也有研究吗?”
南栀摇头,“研究不多。”
实习生说:“要不要叫心血管来会诊?”
南栀仔细听过后,收好听诊器,“叫陆医生过来。”
“不用找心内吗?”
南栀说:“我听完了,够用了。”
实习生:“……”
不是说研究不多吗?
十分钟后,陆随赶到。
南栀介绍道:“这位是心外的陆医生,是陆教授的孙子,您可以放心。我们想问您几个问题。”
“您说。”
南栀问:“恩德医院确诊薛宇是严重瓣膜反流,对吗?”
屠秋柳点头。
“他们给出的治疗方案是?”
“需要动手术。”
南栀看向陆随。
陆随问:“有问题?”
南
栀低声道:“我听着是二尖瓣脱垂。”
实习生惊讶道:“这也能听出来?”
“二尖瓣脱垂的听诊三联征,收缩中期喀喇音,收缩晚期杂音,体位敏感性,仔细听,能听得出来。”
实习生:“我是说,您也能听得出来?”
南老师是儿科医生啊,又不是心血管的医生。
她之前做的大手术,也是甲状腺相关的。
怎么还会听心脏的事?
而且上学这么久,用听诊器最难了!
南栀如实道:“我看书比较快,看完书没事情做,就都学学。”
实习生:“……”
她听到了什么?
医学生的书,看完书没事情做?
不是每个人都在勤奋努力地背书吗!!
陆随知道南栀不会随便叫他过来。
“与恩德医院的诊断相比,是不严重,还是太严重?”
南栀说:“我没有听到晚期杂音,不认为有反流。”
陆随倒吸一口冷气。
儿童二尖瓣脱垂的发病率不高,多为原发性MVP,没有明确病因。
大多数患者无症状。
如果没有明显反流或其他症状,医生会建议每年来复查,参加正常体力活动。
这和恩德医院的诊断完全相反。
陆随问屠秋柳,“做超声心动图了吗?”
超声心动图是确诊的金标准,还可评估反流程度。
屠秋柳道:“还没来得及做,我们过来时已经这边已经下班了,盛主任帮我们约好明天做检查。”
陆随转身去护士站,给心内科的医生打电话。
他挂断电话,还是不太放心,又给他们科的主任打电话。
十分钟后,病房站了一群白大褂。
平时不常见的两位科室主任,心内科的副主任,心内科的两位主治医生,还有心外科的箫珵。
病房门口,病人和家属们探头探脑,“听说了吗?我爸挂不上号的心内科主任来了。”
“这位主任可抢手。”
“心外主任也在,副主任也在……哎哟,这是生大病了?”
一群白大褂和颜悦色、面带微笑地看着薛宇。
屠秋柳:“……”
要吓晕了。
段嘉和梁梦也在病房门口看热闹。
他们本来是疏散家属的,结果没忍住,站着一起看了。
“这几位可都是咱们医院的大神,尤其心外那几位,放在全市都是排得上号的大神,都来了?”
梁梦感慨道:“小南栀就是有本事,找了一群神来帮忙。”
段嘉:“我什么时候能有这待遇!!”
平时给他们打电话,人家都不怎么搭理他!
几位医生轮流给薛宇听了一遍。
心内主任说道:“小陆虽然是外科医生,但听的本事也没落下,我的判断和小陆一致,这种程度绝对不需要开刀。”
主任说话很有底气。
副主任道:“我也是,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做完检查更放心。”
其他心内医生也点头赞同。
陆随道:“不是我的结论,是南医生的结论。”
心内主任看向南栀,“南医生?统一心外心内的那位?”
心外主任淡笑,“我们没做到的事,她做到了,多少有点儿本事。”
南栀:“?”
统一?
她哪有这本事?能做心外、心内两个科室的领导的,怎么也得是副院长。
实习生站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她平时见不到的人都来了!
都!来!了!
他们还夸了南老师!夸了!
能看见这一幕,这辈子值了!!
陆随严肃道:“我请各位来,也是做个鉴证,以免明天结果没出来,再有意外。”
心内主任奇怪道:“这能有什么意外?”
陆随说:“需要做手术的方案,是恩德医院提供的。”
南栀补充,“恩德医院诊断薛宇有严重的瓣膜反流,必须做手术处理。”
几位医生面色一僵,尤其是更敏感的两个科室主任。
超声心动图可以明明白白地诊断出结果,会有如此离谱的误诊吗?
心内主任略有迟疑,问屠秋柳,“为什么不留在恩德医院手术?是有什么发现?”
屠秋柳沉默。
她轻轻拍着薛宇的背,刚刚太多人给薛宇听心音,他年纪小,害怕,现在还在哭。
主任只好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能对其他人说,等明天的报告出来再做决定,您能答应吗?”
第67章 第67章牵扯到其他医院,事情比……
牵扯到其他医院,事情比较复杂,两个科室主任下了死命令,薛宇的情况不能告知他人,一切等明天做完检查再说。
南栀又去找屠秋柳聊了聊,屠秋柳才吞吞吐吐道:“本来是打算留在恩德医院做手术,已经在准备了,今天上午有个医生来和我说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我觉得挺奇怪的,留了个心眼。听说恩德医院和康宁医院不太对付,才过来。”
南栀:“咦,有不对付吗?”
屠秋柳点头,“我和朋友打听的,说是两家医院的医生经常吵架,好像还在什么会议上吵过架,我想既然关系不好,应该不会包庇恩德医院。”
南栀无辜道:“谁在会议上吵架了?开会还要吵架,这也太怪了。”
陆随:“……”
不知道呢,应该不是他们。
陆随问:“是谁来提醒你的?儿科的医生吗?”
“不太清楚,我不认识,第一次见,而且医生还说了,让我别告诉其他人。我看他神神秘秘的,才决定带孩子转院,没想到……”
康宁医院的诊断和恩德医院还真不一样。
南栀详细询问薛宇的就诊过程。
薛宇家离恩德医院更近,这些年但凡生病,一家人都会去恩德医院就医。
薛宇如果小感冒,会去更方便的诊所,他有两次烧得比较严重,其中一次烧成肺炎,这两次都是在恩德医院治疗的。
“我没想过小宇的心脏会有问题,医生提出来时,我很惊讶,不过我也没想过医生会骗我们。或许……他们只是误诊了?”
陆随勾起唇,笑容讽刺。
南栀道:“是他们提出检查心脏的?”
“拍了肺片以后,他们说心脏有问题,让我们再做详细的检查。医生,这件事可不可以保密,我怕连累那位给我提醒的医生。”
南栀道:“恐怕要视情况而定。”
这也许不是一个人的事。
南栀和陆随轮流守了薛宇一整晚。
早上盛昭云查房,南栀没来得及找她要报告。
护士站通知她韦初雪那边来过电话,请她过去。
韦初雪生病后,一直不想和南栀见面,怕她询问葛晓凡的事,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找她。
不知原因。
在韦家人的强烈抗议下,韦初雪转到单人病房。
韦利夫妻俩轮流陪护,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白天会过来。
昨晚是韦利守着韦初雪。
韦初雪的状态还不错,这两天都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特意嘱咐医生不用过来查房,能多休息会儿。
她醒得早,韦利还睡着。
韦利曾经发福过,后来生病又瘦了不少,饶是如此,睡在狭窄的陪护床上还是不舒服,左右翻身都不方便。
韦家原本就不是普通人家,韦利和范雯华做生意成功后更是一发不可收,他何时受过这种罪?
韦初雪盯着韦利看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手间。
康宁医院硬件条件不行,单人病房也没有单独的洗手间。
韦利听到动静坐起来,“慢点儿慢点儿,我扶你。”
韦初雪反应冷淡,“不用,我自己去。”
“唉,你看你,就是不听话,去恩德医院住院多好,那边的单人病房可比这强多了。让你去恩德医院上班你不同意,让你去治病也不同意,这要是在恩德医院,院长都能给我单独开个病房,哪还用在陪护床上挤着?”
韦初雪道:“您可以去,我没拦着您 。”
“好好好,”韦利怕韦初雪生气,连忙安抚,“我知道了,不多说了,康宁医院挺好,不错,来吧,我送你去厕所,万一在路上晕倒怎么办?”
韦利拿起拐杖。
他这两日情绪波动太大,身体恶化得很快,已经开始拄拐了。
家里人都让去住院,他偏要留下来照顾韦初雪。
韦初雪转身想走。
韦利追上去,“小雪啊,你慢点儿,还因为昨晚的事生气?唉,你看,我就是听朋友那么一说,你还真生气?做父母的和子女哪有隔夜仇。”
韦初雪停下,从床头柜里取出苹果,是任建业送过来的。
韦利皱眉,“你想吃苹果,爸去给你买,这破苹果就别吃了,这家人不安好心。唉,宁雨和他们学坏了,好歹也是我的儿子,现在只能当个护士。”
虽然韦家人都认为韦初雪当医生太辛苦,但她成绩优异,几名院长时常夸奖她,韦利还是很自豪的。
韦初雪曾经的想法和韦利一样,别说是护士,普通的医生她都看不上,她看重的只有那些聪慧有前途的医生。
现在回想,很是可笑。
韦初雪道:“你是我爸,我没否认,我也不能否认他是我爸,我们有血缘关系,你认为的那些他的不好的习惯,我也有。”
“你哪有,你就是太容易心软!看见他示弱,你就怕他伤心,傻孩子,这都是装出来给我们看的,目的就是为了钱。你想想,他们一家人都是村里来的,就靠宁雨的工资,能养得起他们吗?他们指不定做了什么勾当。”
韦利提到任建业便有火气,口不择言。
韦初雪看着他咒骂任建业时狰狞的五官,熟悉又陌生。
她问:“在你心里,韦宁雨就这么差劲?”
“他有多差,是你告诉我的。”
韦初雪沉默。
她的确说过类似的话,韦宁雨在医院不求上进,工作虽然没出差错,但也不上心。
这一点她和韦利很像,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韦初雪说:“或许他有其他优点。”
韦利道:“我现在没心思管他,他……”
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优点。
韦初雪苦笑,“算了,我很像你,我生病也是活该,我不会去首都看病,还有,任爸爸如果再来,麻烦你不要说话,他是来看我的,不是看你的,这是我的病房,我有决定看谁的权利。”
韦利面露不满。
他的不满不会对韦初雪,只会对任建业。
如果不是任建业蛊惑,韦初雪怎会和他们闹翻?以前的韦初雪多听话乖巧。
韦利想,他允许任建业留下,或许就是错误。
韦利没有跟上韦初雪,他回到病房,拿出打电话用的大哥大。
*
韦初雪在楼层的公共厕所前碰到南栀。
南栀笑眯眯地问道:“是不是决定去首都了?”
韦初雪说:“我还在考虑。”
“还在想那件事?”
韦初雪摇头,“不是,我在想……我生病了,或许也是好事。”
南栀不解地看着她。
韦初雪回过神,笑笑,“没什么,我胡乱说的,你们科昨天有人入院吗?”
南栀愣了一下,接着装傻笑道:“不清楚呀,应该有吧,最近患者挺多的,每天都有人来住院。”
韦初雪说:“我是说……情况比较严重的病例,有吗?”
是指薛宇?
昨天的事,除了儿科几人,只有心内心外的人知道。
两个科主任虽然提醒过下属,但南栀也没指望这么多人真能封锁消息,只要不要太快传到恩德医院就好。
可韦初雪是如何知道的,是不是太快了?
南栀问:“要来我们科室看看吗?”
“算了,”韦初雪脸色不太好,“如果有的话,你多留意,不要误诊。”
南栀点头。
她能确定,韦初雪、葛晓凡、薛宇之间一定有关系。
韦初雪的消息不是来自康宁医院,若是康宁医院的人泄密,韦初雪应该知道薛宇人已经在医院。
她最近接触的人只有韦家人,韦家、恩德,重合点是韦利。
薛宇的事,还和韦利有关?
南栀没和韦初雪说实话。
一方面是想套出点儿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韦初雪能安心休息,不要操太多心。
南栀昨晚值班,现在可以回家休息一上午,下午还得来医院看薛宇的检查结果。
告别韦初雪后,南栀绕到陆随的办公室,却没看见他。
箫珵道:“你最好不是来找陆随的。”
南栀眨眨眼,“我是来找他的呀。”
闫民怀偷偷坏笑,“咱们萧哥真是,真不当人,还想挖墙脚。”
箫珵:“……”
“再说一遍,南栀是我表妹,我是担心她被陆随欺负。”
箫珵把南栀揪到办公室外,严肃道:“你和我说实话,你和陆随是不是……那个了。”
南栀:“哪个?”
“就那个。”
“那个是哪个?”
箫珵:“……”
有时候与南栀说话,和陆随一样费劲。
箫珵说:“你是不是喜欢陆随,你真打算嫁给他。”
南栀笑道:“我当然喜欢他啦,他很厉害诶。”
“不是这种喜欢,是……男女之情。”
南栀想了想,“白娘子和许仙?”
箫珵道:“得看哪个版本,太渣的不行。贾宝玉和林黛玉吧。”
南栀:“林黛玉走了。”
箫珵:“……牛郎和织女!”
南栀:“他俩的故事不符合现代人的观点。”
兄妹俩认真研究了一会儿史上哪对情侣是真正郎才女貌相配的。
箫珵:“不对不对!说你和陆随呢!”
南栀当然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箫珵说:“你遇到事总是先想到去找他帮忙,平时也特别关心他,你没发现?”
南栀看了箫珵一会儿,点头,“好像是这样。”
其实她该先去找箫珵的,可是不知为何,遇到难办的事,总是先想到陆随。
知道他感冒发烧会着急,会想让他好好休息,还很想把他保护好。
南栀说:“我觉得他能理解我,会选择帮我,但其实你也肯定会帮我的。”
箫珵精准挑刺,“我不理解你吗?!”
南栀保持笑容。
箫珵:“……”
好吧,他的确不会陪南栀胡闹。
“你喜欢就喜欢吧,陆随虽然配不上你,但也还凑合,勉强能用用。我帮你看着他,绝对不让其他女生接触他。”
南栀不解地看着他。
“你傻啊,”箫珵恨铁不成钢,“不能让他背着你乱搞,别说你俩现在有婚约,就算没婚约都不行!”
妹妹看上的男人,一定要守好!
南栀如实道:“我没想过那么多,我挺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但不是必须在一起啊。”
“为什么?”箫珵不懂,“喜欢一个人,就会有占有欲。”
南栀有些茫然,“经营感情会不会需要太多精力了?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而且……男女之间该怎么相处呢?和爸爸妈妈一样吗?”
箫珵一怔,唇动了动,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的父母感情实在不算好。
听说也是自由恋爱结婚,箫珵曾经见过他们恩爱的样子,但从南栀和弟弟出生后,二人便时常
吵架。
弟弟的病很严重,从出生开始就在做手术,花了家中不少积蓄。
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可以吵的点太多,而且不会避着孩子。
箫珵经常拉着弟弟妹妹躲在桌子底下,看着他们大吵特吵然后砸东西。
有好几次邻居都报警了,警察来调解,他们又不愿意离婚,警察走后,妈妈会抱着箫珵痛哭,爸爸去照看弟弟,南栀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
好几次被割伤手,都不敢告诉父母,只能偷偷拧开水龙头冲清水。
鲜血顺着清水往下流,伤口深时,好半天都止不住,南栀也不会包扎伤口,就眼睁睁看着手指流血。
箫珵偷偷溜出来,总会看到南栀踩着板凳,手撑着头,趴在水池上,受伤的手指举累了,摇摇晃晃,也不敢收回来。
她根本没见过正常相处的男女。
“就是……你为他好,他也为你好,你俩在一起很开心,你就想跟他待在一起。”
南栀不太信,“会有吗?我考虑他就好了。”
箫珵不知道怎么安慰南栀。
他放弃这个话题,说:“陆随昨晚好像通宵了,今天早上又发烧,去输液了。”
“他病了?!”南栀转身往挂水区域跑。
箫珵跟上去。
陆随脸色苍白,看起来不如刚苏醒时的状态。
他是医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也在积极做检查。
检查结果看不出有大毛病,医生说是身体受创,现在比较虚弱。
……还真是弱。
陆随把输液速度调到最快。
药水是凉的,有些痛,陆随皱眉忍着。
直到南栀重新调整了输液速度,“太快了,会痛。”
她摸了摸输液管,“太凉了,我去给你找个保温袋,你把手放在上面,会舒服些。”
陆随惊讶道:“你怎么……”
箫珵走了过来。
陆随无语,“你又多嘴。”
箫珵翻了好几个大白眼。
都把他妹妹抢走了!还在这里装腔作势!
南栀去给陆随找热水。
箫珵坐到陆随旁边,说:“我真揍你一顿。”
陆随习惯了,“哦,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箫珵道:“你要是敢欺负南栀,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陆随:“……莫名其妙。”
箫珵又问:“还有,你以前没交过女朋友吧?”
他家南栀可从没谈过恋爱,找对象也得找干净的。
陆随反问:“我谈没谈过,你不知道?”
箫珵:“……”
陆随:“你和宿舍其他人,没讨论过?”
箫珵:“……”
他略有心虚,态度好了些,“哦,是,大家都说你,恩,清心寡欲嘛,挺好。”
陆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箫珵不能把南栀喜欢他的事捅出来。
这是南栀自己的事,得看她的意愿。
而且绝对不能让陆随以为他占了先机!!
箫珵道:“我是希望你能保持住,干干净净做人,不要招惹不三不四的人,我还得出诊,不和你聊了,对了,不能欺负南栀,绝对不能!”
箫珵一步一回头,每次回头都要叮嘱一遍。
陆随:“……”
他欺负南栀?
他能骂得过她??
南栀给陆随灌了暖水袋,还用没用的药瓶装了热水,让陆随握着,打针时会舒服些。
她还顺手带来体温计,抓住陆随的衣领想帮他放好——平时都是这样给小朋友测体温的。
陆随及时抓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南栀:“不行吧,你不太舒服,我来就好啊。”
陆随:“……那也不能掀我的衣服!”
南栀很为难,“可隔着衣服测体温,不准诶,这要往上加多少度?”
陆随:“……”
不是这个问题。
陆随自己把体温计夹好。
南栀嘀咕道:“又不是没见过,干嘛遮遮掩掩的。”
陆随:“?,你什么时候见过?”
见到的是卫天的身体吧?
南栀理直气壮,“我见过很多大体老师啊,课本上也有,男性的身体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你有什么怕看的?”
旁边几个吊水的人看过来。
陆随:“……”
他试图捂住南栀的嘴。
南栀挣扎,“不说了不说了,真小心眼。”
陆随有苦说不出。
南栀问:“我哥跟过来干嘛,他和你说什么了?”
陆随也很想搞明白,“不知道,说想揍我。”
两人凑到一起研究这个秘密。
“为啥打你?”
“可能看我不顺眼?”
“你做错事了吧?”
“怎么可能,大概是他误会了,觉得我欺负你。我骂过你吗?”
“没有。”
“打过你?”
“没有。”
两人得出结论,“根本就没有欺负过嘛!”
附近目睹全程的患者及其家属们:“……”
“呃,听说他俩都是医生,不会是他们这种人给我们看病吧?”
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箫珵愁眉苦脸地坐诊。
从箫珵诊室出来的患者都惨白着脸。
阮乔没找到南栀,就过来找箫珵,做哥哥的比较了解妹妹。
她迎面撞上几个面色苍白的患者,他们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阮乔赶紧扶着他们,“需要轮椅吗?这是怎么了?”
患者哆哆嗦嗦地摇头,“病了,一定是大病,萧医生一次都没笑,我一定是生大病了!”
以前萧医生给他们看病,都是笑容满面的,今天一直苦着脸,肯定是他们生重病了!
阮乔看了眼他们的病历,“没事啊,都挺好?”
箫珵在搞什么?
箫珵又送走一个病人,病人起身时,他还叹了口气。
病人苍白着脸走出去。
阮乔:“……,没事啊,没问题,别害怕!”
她跑到箫珵身后,“喂,你再板着脸,你的患者就算没病都要吓死了!能不能笑一笑?”
“我哪里还笑得出来?”箫珵叹气,“南栀怎么想的,怎么能看上陆随?”
阮乔见是这事,挑起眉,“怎么就不能看上陆医生?”
“我还没来得及补偿她,她如果有自己的小家庭,岂不是更不方便补偿?而且,陆随,陆随诶?”
阮乔坐到箫珵对面,“我觉得他们很般配啊。”
箫珵的表情逐渐扭曲。
“你别着急,听我说,”阮乔道,“陆医生和栀栀其实很像,陆医生呢,有天赋,有点儿小傲气,他和南栀一样,看不惯那些背地里搞事的。我们栀栀虽然不傲气,但她说话直啊,这表现出来可傲得太多了。”
箫珵说:“听着更不靠谱,陆随能照顾好南栀?”
“我们栀栀生存能力可好了,会需要别人照顾吗?而且陆医生只要是能帮的,都会帮忙,怎么不会照顾?”阮乔压低声音,“最重要的是,他俩真的很配。”
箫珵问:“你说长相?”
阮乔摇头,神秘道:“我是说……”
箫珵凑过来,“你说。”
阮乔伸出手。
箫珵摘下手表放到阮乔手里。
阮乔:“……”
“这显得我在敲诈!”
他们未来的人送礼都如此豪迈吗?
箫珵道:“我身上只有手表最值钱。”
阮乔无奈,“我是女孩子诶,哄女孩子不是该给块糖吗?”
箫珵说:“那你也太容易被骗走了,这可不行。”
阮乔:“……”
南栀她哥比她聪明多了。
阮乔说:“我是认为,栀栀和陆医生在一起时挺开心的,而且他们两个人都很纯粹,像你这些哄女孩开心的手段,陆医生就不懂,你去警告陆医生,陆医生只会认为你真的想打他。两个纯粹的人待在一起,还有家人保护,不是很好吗?”
箫珵若有所思。
*
薛宇的检查做完,果然和南栀想的一样,只是二尖瓣脱垂,没有反流情况,正常来说可以每年复查,不需要动手术。
他甚至还可以和其他孩子一样正常活动。
屠秋柳喜极而泣,“真的不
用手术?小宇的病没那么严重,他还好好的?”
南栀道:“如果您担心,可以再带他去其他医院检查,盛医生今天带来了小宇的检查结果,我认为这不是小宇的片子。”
屠秋柳擦干净眼睛,疑惑道:“是医院搞错了?”
南栀说:“还不清楚。”
薛宇听得很明白,“我白打针啦?”
“白做检查啦?”
“白吃药啦!!”
薛宇崩溃大哭,“白干啦!!”
南栀暖心安慰,“没关系的,不是白干,以后每年还得来医院再做一遍检查。”
薛宇:“……”
“要完啦!!”
事情比较特殊,主任们上报几位副院长,南栀下午刚到医院,祁念珍就把她叫去谈话。
“这件事,是恩德医院出错,但我们医院的立场,恐怕没法说什么。这件事,如果屠秋柳决定不追究,谁也没法说恩德医院什么,误诊的情况其实不少见,只不过一般都是低级医院水平不够,或者医生经验不够,像恩德这种情况……”
确实难以解释。
南栀认真道:“不是的,不是出错。”
祁念珍蹙眉,“肯定吗?”
南栀道:“我仔细看过他们给薛宇的检查报告,片子中的情况,检查报告是没错的,但每一张片子都属于不同的孩子,只不过都写着薛宇的名字,怎么会出这样的错?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有这种事?”祁念珍惊讶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南栀说:“目前来看,结果只有一个,薛宇需要做手术。”
“可这手术咱们医院也能做,他们就算做了手术,也没有好处。就算是他们给薛宇设定的病情,也没那么复杂,也不能靠这台手术写论文发表。”
退一步说,他们既然有那么多片子,就说明那些患者曾在恩德医院看过病,想出成绩,直接治疗就好,何苦还要找薛宇?
南栀也没想通,“是啊,薛宇有什么特殊的呢?”
祁念珍道:“你的疑虑我明白了,如果想报警,我不会阻拦你。”
南栀却说:“现在不能报警。”
“不报警?你不是怀疑他们故意搞鬼?”
南栀道:“报了警,警察去调查,他们直接推个临时工出来,说是他出的错,我们也没办法。”
祁念珍没听懂,“临时工?什么临时工?”
“背锅侠啊,”南栀道,“反正公司出错,做错事的都是临时工嘛,和公司无关,辞退临时工就好。”
祁念珍倒吸一口冷气。
好阴险的手段!
记下来记下来。
“这也是,行吧,我去打听打听,看看恩德医院在搞什么名堂,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能把检查报告都换了,肯定不是普通的主治医生做的,被他们察觉,对你不好。”
南栀不太诚恳地点头,满脸都写着——要查的,肯定要查。
祁念珍:“……拉上陆随垫背。”
陆教授总不能不管自己的孙子。
她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越来越像领导了!
第二天晚上下班,按照事先约好的,南栀去找陆随和箫珵,他们要一起去葛晓凡家。
现在还多了薛宇这件事,薛宇是在恩德医院的心外科看的,他们没有熟悉的医生,没法打探消息。
去葛晓凡家的路上,南栀表达了对他们的失望,“你们明明都是心外的医生,居然不认识同行?”
陆随耸肩,“他们?我认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箫珵:“想学技术也得找对人,跟着他们肯定学不到,懒得认识。”
南栀:“……”
南栀头一次知道什么叫自恋。
唉,如果所有人都能和她一样谦虚多好。
葛晓凡还有两个弟弟,她去世没多久,两个弟弟就结婚了,现在都在葛家住。
葛家住在城中村,附近都是六层楼房,只有这一片是平房。
说是城中村,其实临川市的平房还很多,只不过这片区域刚好被楼房包围。
南栀担心打草惊蛇,没直接去葛家,她选择先从邻居下手。
她提前和实习生打听过,在医科大学找了一个和葛晓凡关系不错的同学,开了家诊所,平时给附近的居民打打针,能治普通的感冒发烧。
不过药很猛,南栀不太建议去那边。
鲍磊解释道:“我们上学时,关系是不错,后来她就和韦初雪走得近了。韦初雪这人太傲慢,平时都不拿正眼看我们,我不太喜欢她,慢慢地就不去找葛晓凡了。葛晓凡挺努力的,被分到恩德医院,可惜命不好,摊上这么个家庭。”
几人围坐在城中村馄饨店内的小方桌,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碗馄饨,味道还不错,是鲜肉馅儿的。
南栀碰到好吃的东西,就想多吃点儿,她喝了好几口汤,才有空问鲍磊,“你也认为她是因为家里自尽的?”
陆随递来手绢,“慢点儿吃,你吃东西怎么总是着急?”
南栀道:“有东西吃当然要赶紧吃完,不然被抢走怎么办?”
陆随:“谁和你抢?”
箫珵踹了陆随一脚,提醒他别提南栀的伤心事。
陆随:“你踹我干嘛?”
箫珵:“……”
阮乔说得没错,这俩人在专业上虽然牛,但在生活上……
南栀答道:“我们福利院的经营情况不太好的,最开始是一个大姐姐在义务照顾我们,食材都不够分,小朋友们就会来抢我的。”
陆随:“你没抢回来?”
南栀虚心求教,“怎么抢?”
“踹倒,打倒,踢远点儿,抢回来。”
南栀:“学到了!”
箫珵:“……”
南栀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伤心的。
鲍磊说:“她肯定是被家里逼的啊,你们都不知道,她爸妈都是厂子的职工,当时她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她爸妈都不想让她去读书,还把录取通知书撕了,她那个弟弟更绝,直接烧了一半,幸好医科大学的老师比较好,得知这一情况主动补发录取通知书,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个老师还和我们说,不管男生女生,都要走出自己的家庭,不要被困住。”
陆随道:“说得很对。”
“是啊,葛晓凡成绩那么好,不念书多可惜。而且她也成功了,她可是去了最好的恩德医院,成为外科医生,反正我的水平是做不到。”
南栀问:“她的父母一直重男轻女,对她不好,她自杀的导火索是什么呢?”
鲍磊压低声音,“就是那点儿事呗,逼婚。”
“葛晓凡没有男友?”
“有,但是穷,她爸妈不愿意,逼着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以前是当兵的,分的工作挺好,而且找媒婆时,承诺的彩礼很高,她爸妈知道了,就想让她嫁过去,好拿到钱给两个儿子娶媳妇。”
其实葛晓凡的工资已经全部上交到家里,她身上没留什么钱。
医院的同事经常看到她吃土豆填饱肚子,她从来不去食堂吃饭。
食堂的饭菜对医院内部的员工都有优惠,即便如此,她都没多余的钱去吃。
葛晓凡的爸妈没心疼过她,她每天回家,都要催着她去和那位四十岁的男人见面。
男人是二婚了,有一儿一女,葛晓凡还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姑娘,嫁过去就直接当后妈。
那男人的母亲还很难搞,远近闻名的不讲理、脾气暴,葛晓凡当然不愿意嫁。
“我那天就听到她和她父母吵架,她平时脾气很好的,我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她说了,除非她死,不然绝对不会嫁。她说完这句话没几天,医院就通知她家里人去领尸体了。”
鲍磊把馄饨吃完,“谢谢你们请我吃饭啊,其实晓凡的死,真的很让人惋惜,她上学时很努力,每天都在图书馆背书,熄灯前才回寝室,如果她的死真的有问题,我很愿意帮你们的忙。”
送走鲍磊,南栀说道:“葛晓凡家里很缺钱,他们需要葛晓凡的彩礼给两个儿子娶媳妇,但是葛晓凡死后,他们没去
恩德医院闹,很快接受她自尽的事实。”
箫珵问:“他们良心发现了?知道自己把女儿逼得太紧?”
“就算他们真有良心,葛晓凡的死也不会改变儿子要娶媳妇的事实,”南栀平静道,“重男轻女的人怎么会因为女儿死了就改变呢?”
箫珵拧了下眉,他们的父母也是重男轻女的,或许南栀真的能理解葛晓凡。
陆随道:“而且金瑞说过,他们不是没来闹,只是刚要闹,医院就给了他们一笔钱,说是人道主义。”
南栀说:“现在看,倒像是一笔封口费,葛晓凡的生前在做什么事,很重要。”
“她是外科医生,能做什么?”
“虽然是普外的,但是……学长,你还记得腹部外科的办公室吗?和她跳楼的办公室挨着。”
韦利也是在腹部外科做的手术。
南栀道:“或许是韦利的手术有异常,葛晓凡发现了什么,才被迫死亡。韦医生知道后,和韦利的关系才急转直下。”
箫珵点头,“很有道理,但你也说了,韦利的手术很顺利,能有什么异常?就算手术过程中真的有问题,难道是葛晓凡想帮医院掩盖错误?那韦初雪就不该恨韦利,她应该和葛晓凡绝交。”
所以,葛晓凡和韦利才是真正的对立面,而韦利,和恩德医院是一伙的。
南栀起身,“我去葛家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人太多他们会起疑。”
第68章 第68章机会
南栀不会明说自己的身份,以免葛家人疑心,不说实话。
葛家的事与恩德医院脱不开关系,若被恩德医院知道,可能会得罪一些临川市医学界的前辈,不过南栀不害怕。
再怎么说,她都还有两个后盾!
此时的后盾们——
箫珵:“你为什么答应让她去,她一个人去多危险。”
陆随:“人多了,葛家人能没疑心?”
箫珵:“你太顺着她。”
陆随:“你不相信她。”
“你*&¥#@。”
“她*&%¥#。”
南栀回头,看到两人激烈的争论,很感动,瞧瞧,都在帮她想办法呢!
葛家院里的动静也不小,好像在吵架。
在医院上班时间久了,听到吵架声,南栀下意识停下来。
“你的彩礼凭啥比我多二百?二百!几个月的工资都有了!爸妈太偏心!”
“哎呀嫂子,你俩结婚不是早吗?肯定是家里没啥钱,这些年妈对你可比对我好多了,有啥好事都想着你,家里炖肉,都得等你回来再吃。”
是两个儿子的媳妇在争。
大儿媳妇埋怨道:“吃肉也就那么一点儿,难不成你们还想我回来只看到肉汤?想得真美!”
小儿媳妇心虚地笑着。
肉能不少吗?爸妈喜欢小儿子,她也能跟着沾点儿光,每次家里炖肉,都得单独给他们盛一碗。
老大两口子也是太久没做过饭了,都不知道家里有多少猪肉。
不过这些话肯定不能和嫂子说,让她知道了家里得翻天。
南栀站在门外帮他们算账。
老大早半年结婚,结婚日期是在葛晓凡自杀以后,当时肯定已经拿到赔偿金。
彩礼还是比老二少二百……
老大媳妇出来倒水,看见站在门后的南栀,“你谁啊?站在我家门口干嘛?”
南栀赶紧说:“我,呃,这是葛家吗?”
她给自己准备了一套说辞,但她几乎没说过谎,说起来磕磕巴巴的。
南栀有点儿担心会穿帮。
南栀眼中的自己:鬼鬼祟祟,谎话连篇。
老大媳妇眼中的南栀:不太聪明的样子。
“是葛家,你找谁?”
南栀说:“葛晓凡在吗?”
“葛晓凡?”老大媳妇无语道,“死了多少年了,你可别来吓人。”
南栀用尽毕生的演技,一惊一乍道:“晓凡死了?!怎么会这样!她还那么年轻!”
老大媳妇揉揉耳朵,往后退两步,怕被南栀震死。
“她自杀了,我没嫁过来的时候就死了,咱也不知道她家是什么情况。”
当时她已经在和老大搞对象,在谈结婚的事。
她爸妈想多要点儿彩礼钱,葛家拿不出来,一直拖着没领证。
葛晓凡一死,彩礼钱就有了,她作为既得利益者,能多说话吗?肯定不能。
她想赶南栀走,“行了,你也别在我家门口待着了,人死了,你走吧。”
南栀说:“我能去看看她吗?”
“早就烧了!骨灰盒在殡仪馆,去殡仪馆看!”
“没下葬?”
老大媳妇瞪她一眼,“现在上哪找地下葬去?还让我们扛去山上?”
殡仪馆不是挺好的?恩德医院还帮着交钱。
南栀说:“好吧,真是太可惜了,我本来是想把她借给我的钱还给她,现在……要不我把钱交给你们?还是算了,她骨灰还在殡仪馆,我……”
老大媳妇热情地把南栀请进去,“她还有闲钱借给你?她借了多少钱?”
南栀说:“一百。”
“一百?!”
真是她男人俩月的工资了!
老二媳妇正在择菜,奇怪道:“这谁啊,找谁的?”
“你别管,”老大媳妇说道,“你去屋里择菜,我要和客人聊聊。”
老二媳妇肯定不走,这大嫂憋了一肚子坏水,想把她支走,肯定是有事。
南栀说:“可我还没去见过晓凡,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走的,当时是什么情况……”
老大媳妇没时间和老二媳妇计较,实在不行就俩人平分一百,也是一个月工资呢。
总比给爸妈强,他们肯定都补贴给弟妹一家,从彩礼就能看出不公平!
“哎呀,你可千万别误会,其实晓凡不是因为家里人自杀的,那都是外面乱传的。”
晓凡的朋友,万一认为晓凡在家里受委屈,不给钱咋办?
老大媳妇绘声绘色道:“弟妹可能不太清楚,当时我已经在和我男人搞对象了,我知道。晓凡补贴家里,那都是她自愿的,她孝顺嘛,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哪能突然就去死了。”
南栀看起来很憨厚,好像完全相信她的话。
“她是不是工作不顺利?”
“肯定是医院的事!”老大媳妇说,“葛家人对晓凡都可好了!晓凡肯定是因为医院才闹这一出的!你不知道,晓凡到死都抓着在医院的工牌!这就是不甘心呀!”
老二媳妇的表情渐渐扭曲。
大嫂在胡说八道什么?
葛晓凡为什么自杀,她不清楚?
她嫁进葛家后,清明节都没见有人去看葛晓凡,一家人把骨灰丢在殡仪馆就不管了,钱都是医院在交,现在说葛家人对葛晓凡好??
老大媳妇看向弟妹,“你说是不?”
老二媳妇:“……是啊!”
大嫂精,附和不亏。
南栀问:“为什么要抓着工牌呢,工牌能代表什么?”
“说医院不好呗!是医院把她逼死的!肯定是她的领导欺负她了!”
说的全都是猜测。
南栀道:“既然是医院的问题,有去找医院吗?医院怎么说?”
“医院……”老大媳妇努力编道,“医院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啊!还赔钱了!医院如果没问题,他们能同意赔钱吗?那些领导都鬼精鬼精的。其实就算赔钱,那也是我们家亏了,晓凡可是医生,一个月工资一百多呢,她要是活着,这些年能多赚多少钱?”
这是真心话。
南栀问:“工牌在哪,我能看看吗?我俩是大学同学,不过我毕业之后就回家乡了,没听说过这事。”
“工牌啊,工牌……”老大媳妇看向弟妹,“晓凡的东西还在吗?”
老二媳妇:“……”
她哪里知道,反正家里没见过葛晓凡的东西。
“好像是有一点儿,扔柴房了?爸妈应该不舍得扔东西。”
老大媳妇走向柴房,“哦,是有堆破烂。”
南栀看过去。
老大媳妇紧急改口,“都是回忆啊!”
老二媳妇:“……”
大嫂今天好像在唱戏。
葛晓凡的遗物很少,她的旧衣服、旧床褥都已经丢了,葛家人认为留下来不吉利。
葛晓凡用过的书没丢,还有文具也没丢。
老大媳妇看得直皱眉,“妈是说要留着,以后可能用得到吧?”
就算想给孙子们用,也得看情况啊,谁敢用死人的书?
南栀瞥了眼两个女人,没多说话,将遗物全部取出来。
葛晓凡穿的、用的,都没值钱的东西。
大学课本是不得不买,但也是买得二手的。
南栀问:“我能买走吗?这些书,医院的实习生能用得到,别浪费。”
在她们眼中,这些书就是一堆废纸,只能卖废品。
南栀竟然想花钱买走,哪有拒绝的道理?
南栀给了她们五十块钱,捧着遗物往外走。
老大媳妇叫道:“哎,你不是还欠晓凡的钱吗?”
老二媳妇:“!!”
难怪大嫂突然热情!这个狗女人!!还好她没戳穿!
“是呀,”南栀说,“我还是交给殡仪馆吧,骨灰放在殡仪馆,也得要钱吧,你们不给她下葬,应该也不能交钱,我担心殡仪馆把她的骨灰清理出去。”
“……”
这小姑娘看着傻乎乎的,好像不是很傻??
南栀友好地问道:“这五十块钱,买这些书,行吗?”
“……”
破书卖五十块钱,她们还能说啥?
老大媳妇挥挥手,“赶紧
拿走!”
老二媳妇道:“大嫂,得给我一半。”
“……”
黑心鬼!
南栀出门时,刚好葛家夫妻俩回来,两人在争该不该给大儿媳买一辆新的自行车。
一家人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葛晓凡好像只是这个家的过客,在葛家,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南栀又停了下来,朝葛家夫妻礼貌地笑笑。
“您这样做太不应该了。”
老两口:“?”
“我都听到了,两个儿子差不多时间结婚,给的彩礼钱怎么能不一样呢?我都替她难过,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心可不行呀。”
老二媳妇:“……”
老两口:“……”
三人颤抖地看向同一人。
老大媳妇一秒爆炸,“妈!你听见了吗?!爸!看看人家外人是怎么说的?!我跟你儿子多久了,你们就这么偏心?!”
在葛家彻底乱掉前,南栀抱着遗物慢悠悠离开。
陆随车上,三人仔细检查葛晓凡的遗物。
“其实我不太想给她们钱,她们对葛晓凡不好,葛家人好像没有真正关心葛晓凡的,不过这是葛晓凡的遗物,值这个价。”
南栀一边检查一边碎碎念。
箫珵揉揉她的头,“能保住她的东西挺好的,这书哪里还能再用,最后肯定会被扔掉。”
陆随拧眉看着箫珵的手。
南栀从箱子最底部找到一个信封。
葛家人当然不会给葛晓凡的遗物套上信封,信封是公交局专用的,应该是警察交给他们的。
南栀把信封中的东西拿出来,“是工牌!”
恩德医院的工牌比康宁医院要精致些,但也不像后世那么精致,工牌没有个人照片,宽度不超过两厘米,只写了葛晓凡的名字、科室,还有恩德医院的标志。
“她死前抓着工牌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箫珵说,“工牌就别在衣服上,很容易碰到。”
“未必,”陆随说,“别针上还有白大褂的纤维,别针是弯曲的。”
箫珵问:“扯下来的?”
临死前特意把工牌扯下来,就有些奇怪了。
“难道是为了告诉我们,她自杀和恩德医院有关?”
“或许她根本就不是自己跳楼,而是……”
箫珵看向南栀,“这得报警,不能自己查。”
恩德医院敢动手害葛晓凡,谁知道会不会害南栀?
南栀拧着眉说:“葛晓凡的名字上有血迹。”
这三个字是工牌上最大的字,凡字上有清晰的血迹。
南栀肯定还想继续查。
陆随提出另一个方案,“这件事交给我……和箫珵,儿科医生比较少,你太忙。”
箫珵点头,“这个办法好。”
南栀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怎么行,我是叫你们来帮忙的,这是我的事情,我要查到底。”
陆随点头,“也行。”
箫珵瞪向陆随。
陆随:“……还是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这是医院的事,和每个医生都有关系,而且我敢肯定,这件事还没结束,恩德医院可能还在做其他勾当,作为医生,我有责任找到真相。”
箫珵着急道:“可这太不安全了,我去查也好啊。”
“不安全的事情有很多啊,”南栀说,“不安全的职业也有很多,总得有人去做吧?”
箫珵说不过南栀,推了陆随一把。
陆随:“……”
他尽量平静道:“其实我觉得,南栀说得也有道理。”
箫珵转身开车门。
“干什么去?”
箫珵:“捡砖头!”
陆随赶紧把人拉回来,“不查明白,还会有其他受害人,我们先回医院一趟,和韦初雪好好谈谈,现在已经被牵扯进来,她不能再保持沉默。”
南栀说:“我还得去恩德医院一趟。”
“为什么?”
“薛宇的事情也要搞清楚,薛宇应该是挂的金主任的号,金主任还是值得信任的,我去问问他,他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箫珵神色复杂。
阮乔说得对,南栀和陆随很像,又聪明又蠢。
旁人避之不及的事,他们二人完全不害怕。
活了这么多年,一点儿警惕心都没有。
为了别人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
但是,有些事确实应该有人做。
箫珵说:“别再去恩德了,你们上次去恩德,那个田宏不就在拦你们?恩德医院奇奇怪怪的,说不定一直派人在门口盯着,你再过去,肯定要引起怀疑。”
南栀道:“那把金主任叫过来?”
“人家大小是个副主任,关系再好,也不能总让人家跑腿,”箫珵说,“我去给他打电话,把他约出来,你们去找韦初雪,既然已经查到这里了,她不能再拿狗屁借口敷衍你们。”
儿科住院部,韦宁雨被其他护士紧急叫去帮忙。
有的小朋友血管很不明显,还有比普通人细得多的,很不好打。
韦宁雨在打针方面是把好手,不管多肉乎的小胖手,都能一针见血。
护士紧张道:“我真的有找血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扎不进去,我……以前没这么难过啊。”
韦宁雨看了眼小朋友手上的白色胶布,“他的血管是难找,别紧张。”
说着,他将小朋友的手观察了个遍,最后选中一个刁钻的角度,没有任何准备便把枕头推了进去,很快就有回血。
护士更想哭了,“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韦宁雨耸肩,“这玩意,就是要自信。”
“自信?”
“对啊,打针的时候默念,我能行,我一定能行,没有我打不进去的血管。”韦宁雨说,“你下次试试。”
护士:“……”
总觉得韦宁雨在坑她。
韦宁雨收拾好器具回到护士站。
护士长搬着椅子坐过来,“韦医生怎么样了?”
“啊?韦初雪?”
护士长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暖,“听说你和韦医生是兄妹?真是看不出来,一个优雅,一个……一个冷静,一个……一个聪明,一个……”
护士长皱眉看了韦宁雨好半天,陷入深思。
韦宁雨说:“护士长,实在找不到我的优点,就别勉强自己。”
护士长:“还是小韦善解人意!哎,你说说,她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刀?”
韦宁雨瘪嘴,“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死活不开刀,害得南栀天天跑来跑去。”
“脑瘤还不开刀?就算是良性的,太大了也得先摘了吧?而且我听说她有脑积水。”
韦宁雨趴在桌子上皱眉。
他对韦初雪的印象很不好,她和她爸妈一样,都瞧不起人。
但她也不是嫌贫爱富,就是瞧不起不上进的人,他当然就是不上进的人之一。
后来没其他事,他们之间也算相安无事。
要说兄妹这事,他俩根本没血缘关系,他也不用去惦记她的病。
韦宁雨说:“您还操心她?人家有钱有势,想去首都就去首都,开刀也不会在小地方开。”
他起身要走。
护士长耸肩,“怎么是小地方?咱们汤院长都开始研究肝移植了。”
韦宁雨又停下,“咱们医院能做肝移植?开玩笑吧?”
护士长笑道:“没做过,这不是想做吗?恩德医院几年前就做过了,汤院长眼红吧?”
“靠,这又不是眼红就能做成的事,都疯了。”
护士长喊道:“你去哪?”
韦宁雨慢悠悠往外走,“闷,出去透气。”
“哦,”护士长说,“别是透到韦医生病房了吧?”
韦宁雨:“……”
他停下来,对护士长做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儿科的小卢护士走过来,“宁雨去哪?”
护士长道:“还能去哪,去看韦医生了呗。他也是蛮奇怪的,这两天做事心不在焉,肯定是担心韦医生,还
非得嘴硬。”
护士说:“我听他们说了,宁雨的爸爸过来,韦总特别生气,他俩好像不是亲兄妹。”
护士长笑笑,“但总归是缘分啊,宁雨平时话不多,但你看不出来吗,他最重情义,你不想值的班都是谁和你换的?”
小卢护士:“那倒是,宁雨嘴硬人好,唉,我听说韦总不喜欢他,你说宁雨打针技术好,还会赚钱,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阮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韦宁雨怎么了,又上房了?”
“乔乔,他去看韦医生了,不过现在韦总还在吧,他……”护士长面露担忧。
阮乔撸起袖子,“他又想欺负韦宁雨?!”
护士长道:“你个小姑娘能不能矜持点儿?你看小卢护士。”
小卢护士跟着撸袖子,“过分!”
护士长:“……”
“年轻!冲动!”
*
韦宁雨想不明白韦初雪为什么不肯开刀。
南栀说过,CT虽然无法断定是良性肿瘤还是恶性肿瘤,但从能看到的肿瘤判断,结果偏好的可能性更大。
去把肿瘤割了,查查是恶性还是良性,如果是良性,皆大欢喜。
难道一直拖着,肿瘤就会自己消失?
韦宁雨晃悠到韦初雪病房附近。
他嘀咕道:“是南栀比较关心这人,南栀是我们科室的嘛,我是来帮她看看这人,可不是因为别的。”
韦宁雨走向病房门。
手还没碰到把手,就听到里面传来高声责骂。
“我已经和你说了很多遍了,小雪是我们的女儿,和你们家没有关系,你们当初也是答应了的,现在还想过来抢孩子?!”
“你们教坏小雨就算了,人已经成这样,我们不和你们计较,现在还想来带坏小雪?”
“你们是不是答应过我们,不再和两个孩子联络,还说会回家继续种地,结果呢?这两年都搬到临川市来住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还偷偷看小雪!”
韦宁雨神色僵住,刹那间红温。
他又听到任建业和母亲苏兰讨好的声音。
“你们误会了,孩子生了这么大的病,我们只是想来看看她,不是想抢孩子,孩子是你们的,我们怎么能抢走呢?”
“对对,而且韦总也说了,不让我们总过来,我们就是想在小雪动刀之前看看她,我们来之前都和小雪打过招呼了,她同意了,我们才敢过来。”
范雯华的声音更加高亢,“小雪心地善良,她孝顺,能不同意吗?你们别想利用小雪从我们这里拿到一分钱,一分钱都没有!”
韦宁雨猛地推门走进去。
韦初雪不在,范雯华一人坐在床上,任建业和苏兰站在床位,二人低着头被训斥,手中还提着好些礼品。
昨天来看韦初雪,韦利讽刺他们带来的苹果,回家以后他们特意打听了,都说看病人要带补品,特意去百货大楼买的。
范雯华都没让他们把东西放下。
韦宁雨冲进去,“爸、妈,你们怎么又来了?!你没听人家说吗,人家不欢迎你们,总来干什么?”
范雯华说:“小雨,你也看见了,是我对他们有偏见吗?是我的错?”
任建业赶紧说:“小雨啊,没事,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别和你妈吵了,别为我们吵架。”
苏兰红着眼睛抹眼泪。
范雯华冷笑,“装给谁看。”
“装?!”韦宁雨吼道,“你知道什么叫装吗?他们一直让我多和你们来往,别和你们生气,这是装?我告诉你什么叫装,你和韦利才是装!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我们不靠你,你凭什么看不起?!”
“还有,你说你没错?你当然没错!错的是我们!当初我就不该去改什么鬼名字,我们就不该来见你们,真以为你们是什么香饽饽,狗看了都想啃一口?!”
范雯华气得手抖,她厉声道:“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像上过学的样子吗?!”
“我说的人话比你们强多了!我告诉你,你们给的破钱我们没动过!拿着你们的钱赶紧滚,以后别再联系!”
范雯华目光微妙,似笑非笑道:“还钱?你把你爸妈接过来,花了不少钱吧,拿什么还,靠你在医院的这几个工资?”
“我想赚钱就赚钱,我怎么赚钱需要告诉你?!开玩笑,还没人质疑过我赚钱的能力!”韦宁雨看向任建业,“爸,把那笔钱给他们,以后就不来往了,你们管韦初雪干什么,她是死是活和你们也没关系。”
韦宁雨早就说过把钱还回去,但任建业总是犹豫。
犹豫着还了钱,是不给韦家面子,会惹他们生气。
也担心韦家认为他们不信守承诺,还想接近韦初雪。
这笔钱,说是感谢他们抚养韦宁雨长大,其实是“买断”韦初雪的费用。
韦宁雨嗓门大,他吼一嗓子,半个楼房的人都能听见。
病人们行动不便,但家属行动很方便,揣上两把瓜子就出门了。
韦初雪病房门口水泄不通。
范雯华抱臂冷笑。
韦宁雨暴躁地想回家拿钱。
任建业和苏兰两口子还想从中说和,韦宁雨更暴躁,“你们是不是傻,被欺负了还忍着让着?还来劝我?要是我爸妈,就去帮我找砖头把他们家砸了!”
任建业和苏兰就不敢拦着了。
吃瓜群众很好奇。
“这在吵什么?到底谁和谁是一家?”
“抱错了?啊,一个富,一个穷,这还不明白?”
“肯定是穷的那家往上贴啊,我家就有这样的穷亲戚,看我们家过得不错,天天过来蹭,以前我家情况不好,也没见他们过来看看。”
韦利扶着韦初雪回来。
他刚陪韦初雪做完检查。
韦利听到有人在吵,加快脚步走过去,一看到任建业和苏兰,脸色就变了。
“你们又来干什么?我说的话还不够明白?”
韦初雪赶紧跟进去。
任建业来之前特意打过电话,韦初雪和他们约好晚上七点见面。
七点钟韦利要和范雯华换班照顾韦初雪,她找个借口把人支走就是,以免他们见了又起冲突,没想到她不太舒服,又被推去做检查。
影像室的医生都下班了,主任特别给
她“开小灶”,把人家硬留下来加班的。
结果任建业和苏兰提前来了半个小时,她又不在,两边就撞上了。
韦利和范雯华一起“控诉”韦宁雨,“我们是你爸妈,亲生的,能和你计较这点儿钱吗?你说还钱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认你了,你好好的,家里的财产肯定有你一份!”
“这孩子就是分不清好坏,不知道谁是真正地对你好。”
韦初雪听得头更痛了。
她正想过去说道说道,却见人群中蹿出好几个人,一个强壮的女人冲进去,“喂喂喂,你们在说谁?我们宁雨怎么了?!怎么就分不清好坏了!”
阮乔和小卢护士跟在后面,“护士长!!你冷静!冷静点儿!”
韦初雪:“……”
护士长叉着腰,谁都不怕,“我们宁雨,打针打得最好,还会赚钱,这几年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他那房子都是赚钱买的,你们谁说他不行?!”
阮乔撸起来的袖子都没用上,她帮腔道:“护士们打不上的针都得来找韦宁雨,而且人家挺会赚钱的,谁没事吃医院这点儿死工资啊。”
其他看热闹的医生护士幽怨地看向阮乔。
来看个热闹,被内涵了。
他们都吃死工资。
很快,南栀和陆随也到了。
“又吵架啦?”南栀惊讶道,“韦总,又要欺负人呀。”
陆随说:“应该是习惯了。”
韦利:“……”
不知为何,他看到南栀有点儿发怵。
范雯华没听说韦宁雨还会做生意赚钱,有些惊讶,不过她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错,又说:“说到底还是护士。”
护士长更横了,“护士怎么了?瞧不起护士?!”
她看向身后的医生们,“你们对护士有意见?!”
医生可能对护士有意见,但可不敢对护士长有意见。
被点名的医生们瑟瑟发抖,齐刷刷摇头。
陆随:“不敢不敢。”
“所以!你不要乱说话!真当宁雨没你们活不了了?跟你们姓是给你们面子,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看看,你们和哪个医生有关系,让他来和我谈,还是和院长有关系?!”
南栀说:“不会的,他们和恩德医院关系比较好,在康宁医院没关系,护士长您放心骂。”
韦利:“……”
范雯华:“……”
就说这死丫头不安好心。
范雯华说不过护士长,起身道:“你们都是哪个科室的,为什么来这里胡闹,科室主任呢?”
“你找盛医生啊,”阮乔,“我劝你不要。”
南栀也说:“还是不要找盛医生了吧?”
韦宁雨现在也不气了,挑眉说:“我也劝你不要。”
范雯华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真以为你们能无法无天?”
她坚持把电话打到盛昭云的办公室。
南栀几人老老实实站成一排。
范雯华道:“你们主任来之前,我不会再和你们沟通。”
很快,走廊传来“砰砰”的走路声。
听到这声音,南栀脸色都变了,她看向范雯华,轻轻叹气摇头。
阮乔和韦宁雨亦是如此。
陆随道:“也不用这么害怕吧?我帮你们说情?”
话音刚落,盛昭云沉着脸走进来。
旁人生气,能生得五颜六色,盛昭云生气,就只有这一副表情。
范雯华道:“你是儿科的主任?你来看看你们这几个……”
盛昭云打断她,“是你打的电话?”
盛昭云气势太强,见多识广的范雯华都愣了一下,“是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怎么了?!”盛昭云崩溃,“你知道我手里有多少工作吗,你还给我打电话?!”
“我工作做不完,你替我加班?工作出问题,你替我兜着?!儿科运转不过来,你去承担责任?!”
范雯华被怼蒙了。
盛昭云看向南栀,“为什么找我?!”
阮乔说:“是他们!他们骂韦宁雨!”
南栀:“说韦宁雨被家里教坏了,任叔叔只是来看看韦医生。”
韦宁雨愤愤不平,“他们天天欺负我。”
盛昭云怒火中烧,“你们还敢欺负人?!看清是在谁的地盘了吗?不想住院就去恩德!别来我们医院撒野!”
“早就说了要招保安,还不招!医务部的人在哪,赵师傅王师傅下班了吗?把人给我叫来,把他们都赶走!”
南栀同情道:“我就说了嘛,不要找盛医生。”
阮乔摊手:“盛医生被迫代理主任,烦着呢。”
韦宁雨道:“我都不敢惹她。”
陆随:“……”
范雯华和韦利都蒙了,气得只会哆嗦,说不出话来。
韦初雪松口气,又有点儿想笑。
儿科好像每次都一起出现吵架,阮乔和韦宁雨嘴快,盛昭云靠气场碾压,南栀负责真诚地阴阳人。
谁能吵得过他们?
韦初雪走过去,看向韦利,“是我让他们过来的,我如果开刀,是有概率下不来手术台的,该见的人都得见见,你们打算让我遗憾一辈子?”
二人不再说话。
南栀:“肯定是呀,不然不能赶叔叔阿姨走,他们一定是这样想的。”
韦利:“……”
能不能别火上浇油了?!
韦初雪道:“今天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我就再说明白点儿,这些年是我主动去看他们的,他们是我亲生父母,我去看看他们,没什么问题吧?我从来都没说过不认你们。”
“你们一直说他们是为了要钱,但或许有钱人才最抠门,这些年我也没见过你们给钱,却总把这话挂在嘴边,如果要泼脏水,起码要把钱给人家。”
家属们疯狂吃瓜。
“没给过钱啊?那还提防什么?两家人和和美美一起过日子呗,这才是对孩子好。”
“你没听这个男护士说要把最开始给的钱还给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图钱的。”
“这家人也是挺搞笑,给点儿钱就想把儿子买过来,抚养孩子花了多少钱,能算得清吗?”
韦初雪严肃道:“还有,有件事,我一定要说清楚。”
她看向韦利,“爸,我可以去开刀治病,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应该知道条件是什么,好好考虑。”
韦初雪不知道她在韦利心目中到底有多少分量,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应该试试。
这也是最后的机会。
第69章 第69章丧心病狂
韦宁雨不知道韦初雪和韦利要谈什么,韦利一直没松口。
加上看热闹的人太多,韦利和范雯华自认为身份不同,丢不起这个人,先行离开。
韦初雪把任建业和苏兰留下说了会儿话,快到九点钟病房才安静下来。
南栀接了电话回来,陆随、韦宁雨和阮乔还没走。
“栀栀你来,”阮乔说,“陆医生说你们要和韦医生聊聊。”
韦初雪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没有撒谎,更没有骗你们。”
南栀把信封交给韦初雪,“这是我们在葛晓凡的遗物中找到的。”
“你们……”韦初雪轻轻咬住唇,接过信封,取出工牌。
她沉默地看着工牌,盯着葛晓凡的名字看了许久。
“在哪里找到的?”
南栀说:“葛晓凡的遗物,她家里人还没来得及丢,我们花钱买来了。”
韦宁雨和阮乔努力跟上南栀的节奏。
南栀和他们说过一些,但不清楚现在查到哪一步。
韦初雪收好工牌,脸色更加苍白,“我和你说过了,不要插手这件事。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们怎么做?如果有一天你们也……怎么办?”
南栀说:“你和我打听的孩子叫薛宇,他去恩德医院时,先去儿科挂的号,萧医生去和金主任见面了,金主任说,薛宇以前就去恩德医院做过检查,他本来挂的是儿科,是心外科主动联系屠秋柳,把患者带走。我和屠秋柳谈过,是有医生特意提醒她,她才想到去其他医院再做检查,而且那些所谓的证明薛宇必须动手术的片子,医生本来不想让她带走,是她离开时偷偷去办公室拿的。”
陆随问:“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对吗?”
韦初雪拧眉。
阮乔听得迷迷糊糊的,“这能做什么?”
南栀说:“得靠韦医生给我们答案,我们既然已经查到这里,不论你是否如实相告,你担心的事都有可能会发生。”
陆随:“不如你我都坦诚,我们能省去很多步骤,反倒更安全,除非你是想帮他们隐瞒。”
韦初雪否认,“当然不是!”
韦宁雨问:“那是什么?”
韦初雪看向韦宁雨,微怔。
韦宁雨不满道:“你看你爸妈对我爸妈的态度,我看你爸也有掺和这事,不然不能天天嚷着让你去恩德。”
韦宁雨的脑子很灵光。
“我……”韦初雪重重叹气,看向病房门。
南栀说:“我关严了,不会有人进来。”
韦初雪拽了拽被子,盯着床尾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真的是为你们考虑,其实恩德医院……做肝移植手术有问题。”
南栀已经想到这一点,但她还没想通此事是否和薛宇有关。
“是韦总的手术?”
“是的,”韦初雪承认道,“在技术上,恩德医院的确有突破,最开始我以为是恩德医院去首都学习了技术,引进了更先进的设备,所以我爸说要在恩德医院治病时我并没有反对,当时他们已经有过移植成功的病例。 ”
陆随问:“他们做手术的方法有问题?”
“应该说,曾经有问题,我爸去做手术时,没有问题。”韦初雪道,“他们隐瞒了几起因手术过程不规范而死亡的病例。我查到,主刀医生都是腹部外科的主任,后来给我爸开刀的也是腹部外科的主任,而且那些做移植手术的人的病历,都没有写明白这一项。”
阮乔惊道:“他拿活人做实验?图什么??”
真要学习,去首都进修,去移植研究所工作,自己技艺不精进,怎么能直接在活人身上动刀?
韦初雪说:“我最初也只以为是这个问题,但是晓凡死后我才知道,没那么简单。”
“葛晓凡发现这件事了?”
韦初雪摇头,“她发现的是,和我爸配型成功的人,在术后意外死亡了。”
“她最开始只是和我一起去看望我爸,我们是朋友,她又在恩德医院工作,肯定要多关照。但她偶然间发现,与我爸配型成功的人的信息是捏造的,她曾见过一样的检查单,但当时的署名是其他人的。”
“晓凡觉得很奇怪,顺着查下去,上台的医生护士都是主任的心腹,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有人认为他们只是在做普通的手术,提防心不重,他给晓凡说明了捐赠人的样貌,还说曾在心外的办公室见过他,晓凡找到他的报告单,还在主任的办公室找到一张真正的配型检查结果。”
阮乔扶着头,“你要把我绕晕了。”
韦宁雨翻译道:“恩德医院造假,让外人认为这是普通的肝移植手术,捏造了捐赠人的身份?”
韦初雪点头,“实际上,他们选择曾去医院就诊的人,偷偷配型,配型成功后再去联系对方,当然不能直接问,这太奇怪,而且会被提防。他们会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如果情况糟糕,大概率可以用钱买到。但是我爸运气不好,他配型成功的人,家境优渥,不会为了钱做这种事。”
南栀道:“他们该不会是……强行做的手术?”
韦初雪悲怆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强行做手术,但他很快就出车祸了,人被拉到恩德医院,根本找不到对他的急救记录,他术后勉强保命,但没过多久就因为各种并发症离世。”
阮乔弹起来,“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不仅是草菅人命,”陆随说,“肝移植的配型要求是最低的,真想做手术,真需要用这种方式吗?”
国家七十年代末期就有许多医学期刊刊登了肝移植的病例、报告或者论文。
78年就在研究肝移植的凝血机制变化、术后血液酶谱监测等等。
肝脏具有更强的免疫耐受性,配型要求相对较低,在急性肝衰竭等紧急情况中,甚至可能进行血型不相容移植。
韦初雪逐渐暴躁,“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不敢相信!我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后来我才知道,恩德医院做成功的那几台手术,手术对象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和我爸一样,都是有钱人,这是专门为他们做的手术!”
南栀不懂,“有钱人的肝……更好用?”
不能吧,这不太科学。
韦宁雨递给韦初雪温水。
韦初雪手脚发麻,喝了些温水后情绪才逐渐平复。
韦初雪拿起葛晓凡的工牌,说:“他们认为,配型更合适,对他们的身体更好,这是他们选择在恩德医院做手术,没有去首都的原因,在首都他们没有挑选的权利。”
南栀说:“如果真的完美匹配到一定程度,当然是越合适越好,但肝移植用这种方法,还是夸张。”
“何止是夸张,简直匪夷所思,他们明明可以正常接受治疗,也能成功做手术,居然为了一个可能性愿意去残害人命,被撞的可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南栀问:“所以葛晓凡查到这些,被灭口了?”
韦初雪紧紧握住信封,泪痕无声滑落,“不是他们发现的。”
“?”
韦初雪说:“是我告诉他们的。”
葛晓凡发现事情奇怪,第一时间选择和好友分享。
事情牵连韦利,告诉韦初雪一声也是应该的,这是她父亲。
韦初雪得知后,最初的反应是不相信,她知道肝移植手术是大手术,但配型要求低,她实在无法想象有人会在肝移植手术上动这种手脚。
韦初雪找到韦利质问,韦利最先不肯承认,韦初雪把葛晓凡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他,他才不得不说,这都是医院的安排,他也不清楚。
第二天就传来葛晓凡自尽的消息。
韦初雪慌了,她想到葛晓凡提过找到一些证据,立刻去拿葛晓凡的遗物,但葛晓凡的东西早就被恩德医院检查过,韦初雪只拿到她平时穿的手术服和白大褂。
白大褂的袖子缝过好几遍,是葛晓凡捡的师姐的衣服。
韦初雪很慌,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与韦利有关。
韦利听说后很惊讶,还主动给钱,让韦初雪去安慰葛晓凡家里人。
韦初雪长这么大,韦利带她的时间比范雯华陪她的时间更长,就算工作再忙,韦利都会在她生日当天赶回家,给她祝福和礼物,陪她一起吹蜡烛。
韦初雪对韦利仍有信任,可当天晚上,她就偷听到韦利交代下属去处理葛家。
“就是他动的手,就算不是亲手杀死,肯定也通知医院了,我实在太蠢,居然还相信他,居然没留证据,直接去问他。我报警了,我说晓凡不会自尽,但没人相信,我也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可我发现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后来我也试图去调查,但晓凡查到的那些,我什么都查不到,大概是他们有警惕心,把所有检查报告都销毁了。”
韦宁雨捂住腹部,他没有生病,但只是听韦初雪这样说,便觉得肝疼。
“这几年我常常在想,我们每个人在历史中扮演的都是什么角色?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才是会在史书上留名的,而普通人,会被一点点榨干,他们的血水是养分,他们的白骨是向上走的路,那些人,是踩着普通人,才能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
韦初雪看向南栀,“我真的在努力查了,但是没证据,他们都很提防我。后来恩德医院只要做肝移植手术,我都会去查,但是没用,没证据。没有证据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南栀问:“当时动手的人会是谁?”
韦初雪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爸的生意做得也没那么干净,他会和一些背景不白的人联手。你们要查,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去查,太危险了,他们会盯上你们。哪天一脚油门把你们撞死,随便找个人顶罪,什么都改变不了。”
陆随思索道:“难道薛宇也一样?”
南栀说:“咱俩去恩德医院时,遇到过得了肝母细胞瘤的小朋友,住单人病房。”
韦初雪说:“我问你那天,就是听到我爸打电话时提到这件事,我才知道他还在和恩德医院联络,他从患者变成了……”
她沉默片刻,才艰难挤出几个字,“牵线搭桥的人。”
这件可以说是无理取闹的事没有因为葛晓凡
的死而停止,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韦初雪能活到今天,恐怕也是因为韦利,不然早就被捂嘴。
病房内安静许久,南栀才说:“现在还在进行,就一定有痕迹留下,还记得提醒屠秋柳的医生吗?”
韦初雪说:“我不知道他是谁。”
“不管是谁,他的出现就说明腹部外科和心外科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还有一点儿良心,找到他或许还有机会拿到证据。”
“真有良心?”阮乔不抱希望,“如果是孩子需要肝移植,成人的肝裁剪过后明明可以移植,非要再找一个孩子的吗?儿童的肝就真的好?我看他们是丧心病狂,没救了。”
南栀说:“我们大概找找他们团队的名单吧,现在可以确定腹部外科主任和心外科主任肯定都是一起的,腹部外科其他人大概也不干净,还有上台的助手护士麻醉,人不算少。要做手术都得提前做检查,配型也要做检查,我不相信所有检查结果出来后,他们都会立刻烧干净,一定有证据。”
只是那个提醒屠秋柳的医生究竟是谁,实在难找。
韦宁雨说:“干脆把屠秋柳带到恩德医院,让她去认人。”
陆随道:“有照片还行,如果是屠秋柳本人出现在恩德医院,他们肯定立刻就知道,我和南栀上次去都被发现了。”
说到这里,南栀想到一点,“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俩上次很快就被发现,我怀疑有人告密。”
阮乔抱紧胳膊,疑神疑鬼地看向两边,“咱们医院还有坏人?!”
南栀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
她比了个手势,快步走向病房门。
陆随跟着走过去,想代替南栀开门,南栀投来同情弱者的目光。
陆随:“……”
次数多了就生气了啊。
其他几人紧张地盯着门口。
南栀握住门把手,停顿两秒钟后一鼓作气拉开门,门外的人被吓了一跳。
陆随拧眉看着韩阅松,“是你?你来干什么?”
韩阅松仍旧是那副老实巴交的表情,但现在病房几人谁都不会信。
韩阅松说:“我也不清楚,接到电话说韦医生的病房一直在吵架,经常吵,我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南栀道:“你来晚了,吵完了。”
韩阅松:“……”
他能感觉到南栀几人的状态,落寞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
南栀犹豫片刻,笑道:“没事,我们是在说点儿小秘密,不是冲着你。”
大家都知道南栀是个城市的“好人”,她的安慰果然起作用。
韩阅松放松了些,“你放心吧,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的小秘密……这么多人知道啊?”
南栀道:“其实是陆医生……”
陆随看向南栀。
她最近随手拿他编瞎话的本事愈发精进。
南栀及时闭嘴,指着韦宁雨说:“是陆医生旁边的韦护士,他不是被韦总欺负了嘛,我们在想办法帮他报复,你可别告诉其他人,韦总的本事你知道的。”
韩阅松赶紧点头,“放心吧,我肯定不说。”
送走韩阅松,陆随关上门问:“是他吗?”
南栀也不清楚。
他们当务之急是确定这伙人的身份,找到提醒屠秋柳的人。
阮乔忽然又想起什么,“等等,薛宇出院了吧?”
南栀点头,“他的情况不需要做手术。”
阮乔看向韦初雪,“如果他们原本是打算给薛宇和栀栀说的有钱人家的小孩做手术,现在薛宇跑了,他们会怎么做?”
韦初雪说:“应该有人接触过屠秋柳,屠秋柳没提过吗?”
南栀摇头。
“没提也正常,他们不会直接问的,她应该没放在心上。这得看情况了,我爸知道我一直很在意这件事,如果他已经知道你们在调查,应该会收手避风头。”
南栀道:“可是小松的手术不能等。”
“这倒是,”韦初雪思索道,“那就只有两个途径,要么正常接受手术,要么……就像我爸一样。”
制造点儿小意外,肝脏就来了。
陆随怀疑道:“这些有钱人连个医学顾问都没有?没人告诉他们肝移植配型简单?”
“如果真的着魔,恐怕只会想要最好的,”韦初雪问,“得看小松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了,如果是自己疼爱的孩子,或许……”
南栀神色凛然。
陆随道:“我去给薛宇家打电话。”
晚上的住院楼还算安静,尤其是单人病房,家属少,许多患者已经休息。
陆随拿着话筒等了许久都没人应。
打到第三遍时,才有人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听到陆随是找人,先将他骂了一顿,然后骂骂咧咧去叫人。
屠秋柳很快接起电话,陆随说明来意,提醒她留意薛宇。
屠秋柳很聪明,她也能看出这件事不正常,一口答应。
陆随接着问:“提醒你的医生是男是女?”
屠秋柳反问:“你们要找他?”
陆随说:“情况复杂,没办法和你多解释,但请你相信,我们是为了小宇好。”
对屠秋柳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小宇,这话果然有效。
屠秋柳沉默了几秒钟,说:“我真不知道他是谁,只能确定他不是心外科和儿科的医生,我没见过他。是个男人,看不出年纪,挺年轻,不算老,说话有口音。”
南栀几人来到临川市后都面临一个问题,不会说临川市的方言。
他们是来得时间久了,加上原主本身是会说的,才慢慢适应,不过还是只能听,不想说。
医院里不是所有人都说普通话的,年纪大点儿的都说方言。
就连田宏都没改过来,这一条没法排除多少人。
陆随道谢,将这一消息告诉南栀。
南栀在纸上写下近十个人的名字。
“腹部外科主任沙永昌,副主任杜凡,主治医生于波、田宏……”
南栀解释道:“这是我在恩德医院见过的名字,心外科的不太清楚,应该不会所有医生都参与了,得挨个排查。”
陆随说:“我和奶奶说一声,她如果有认识的人会方便很多。”
两人把事情安排好,陆随送南栀回家。
他们明天都要去门诊,今天得早点儿休息。
陆随除了去门诊,还得继续挂水。
南栀回去时,黄春兰还在厨房熬汤,嘴里念叨着,“小陆看着太瘦了,肯定是病得太久,身体亏空,唉,还得继续补。”
南栀:她就说陆随很弱嘛!
阮乔一大早就来门诊,“早啊,给你带了早餐,还有牛奶,牛奶是新鲜的,我家亲戚今早亲自挤的,我奶刚煮完,你尝尝。”
阮乔哈欠连天,南栀精神抖擞地看论文。
她把牛奶倒进南栀的杯子里,凑过来看南栀的论文,“肝移植?你又开始研究肝移植了?”
南栀说:“只是想看看现在能做到什么程度。”
阮乔道:“做这手术还是去首都比较好,你要是想学,也得去首都学,可千万别学恩德医院,为了服务有钱人,脸都不要了。”
南栀深以为然。
阮乔接着说 :“祁院长不是让你去考首都的大学吗?你和陆教授商量商量,让她帮你引荐,我相信凭你的实力,有很多导师都愿意要你。你在首都读个研究生,再去医院上几年班,说不定以后能去富雅医院。”
南栀兴致缺缺。
阮乔恨铁不成钢,“你知道富雅医院什么样吗?那可是我们国家最牛的医院!所有疑难杂症都在富雅医院!那可不是普通的医院!”
南栀说:“我已经考虑过了,我认为经验更重要,我现在想学做手术,如果去首都,还要继续学习再做手术。”
主要是研究生的课本她早就在看了,而且现在医疗水平落后,她不想再花几年的时间在学校。
阮乔不解,“你打算留在临川市?”
南栀没有否认,“能做手术就最好了。”
“你傻啊!以后学历只会越来越重要!”
南栀如实道:“学历很重要,但这是卡普通人的。”
阮乔:“?”
南栀:“我不普通呀!”
阮乔:“……”
阮乔捏住南栀的脸,“真是怪了,没变厚啊,怎么越来越像韦宁雨了?”
南栀笑眯眯道:“我已经在研究临川医科大学的研究生考试了,放心吧,我肯定能考过的。院长说了,我可以一边上课一边工作,还可以不坐诊。”
看起来很忙,但只要有人脉,时间就更灵活。
南栀想祁院长是愿意帮这个忙的。
阮乔长叹,“唉!唉!浪费大脑!首都的学校诶,我想上都上不了!”
南栀说:“你也可以的。”
被南栀认可,阮乔有点儿小骄傲,她挺直腰板,不好意思道:“真的吗?”
南栀从书桌柜里搬出一摞资料,推给阮乔,“都读完就可以了!”
阮乔:“……”
她比较想继续混日子。
上午的患者比较多。
南栀看到中午一点钟才把上午的患者看完,下午还是会很忙。
阮乔从食堂帮她带了饭,趁着午休时间,南栀给心外打去电话。
南栀:“我找陆……”
“谁?”
她听出是箫珵的声音,紧急改口,“哥,我就找你。”
箫珵:“……”
他可不姓陆。
南栀继续表忠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你!你永远都是我哥!”
陆随走进办公室,见箫珵面无表情地拿着话筒,问:“谁?”
箫珵把话筒递给陆随:“找你的。”
南栀:“……”
不愧是她哥!真聪明!
陆随和陆嘉述说过这件事了,陆嘉述很生气。
她脾气火暴得很,但也冷静,让陆随暂时不要声张,接着就开始各种打电话。
有陆教授在,他们会安全一些,不至于和葛晓凡一样被灭口。
南栀说:“太好了,多亏陆教授,替我表达感谢哦。今晚我想找个画画好的人去见屠秋柳,一起吗?”
陆随道:“今晚我可能没时间,箫珵可以。”
几人商量好见面时间,南栀才挂断电话继续吃饭。
*
韦初雪昨日和韦利大吵一架,她和韦利还有范雯华说了,以后不用来陪她,她不需要他们陪护。
她也不会去首都治病,更不会在康宁医院开刀。
韦初雪一早就自己去办出院手续。
主任当然不同意,在他看来,韦初雪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想出院可以,你必须得到汤院长的允许才行,你是他的人,如果你出点儿什么事,他不得来找我的麻烦?”
主任给几个院长挨个打电话。
韦初雪是医院的“红人”,不仅是汤兴生,院长和其他几个副院长都认识她,也很关注她的病情。
正好几位院长开会回来,一起出现在院长办公室。
刚打过电话的主任:“……”
平时有正事没见他们这么积极过。
康宁医院的副院长有好几个,连争是唯一真正的院长,他平时公务繁忙,不常出现,一般都是几个副院长在医院奔波。
汤兴生几人在连争面前都得点头哈腰。
“院长您看,我早就和初雪说了,要多休息,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她就是太重视工作,才累成这样,唉,这孩子太上进了。”
祁念珍的白眼快要翻出屋外。
汤兴生:“初雪啊,工作上进,认真仔细,最难得的是还有天赋,如果初雪能挺过这一关,一定要好好培养!”
连争年过半百,对医院的新人都不太了解,他缓缓点头。
祁念珍挖了挖耳朵。
连争:“小祁有话说?”
祁念珍:“啊?没有没有,耳朵进脏东西了,掏一掏。”
汤兴生:“……”
“不过汤院长也真是的,”祁念珍似笑非笑道,“咱们初雪努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才关注到?我们做领导的不关心自己的下属,指望谁关心,患者吗?”
汤兴生尬笑,“是是是,是我太疏忽了。”
祁念珍话锋一转,“不过汤院长在调教下属这方面做得还是很好的。”
汤兴生皱眉看过来。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祁念珍竟然会夸他?
祁念珍说:“看看初雪,多优秀,再看看我负责的科室的那几个人,什么陆随啊,韦宁雨啊,唉,居然自己跟着汤院长去饭局,真是太胡闹了,汤院长带着初雪就足够了。汤院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批评他们。”
汤兴生:“这……”
连争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能精准抓到重点,“小汤经常带下属去饭局?这脑瘤可不是一天就有的。”
汤兴生冷汗浸湿衣服,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就说祁念珍不会夸他!!
连争道:“初雪是女同志,你喜欢喝酒,我不拦着,但自己去喝就好,哪有带着女同志喝酒的?”
大家都是老油条,能不知道汤兴生的用意?
在这里,主任的职位最小,但范儿最大,院长来了也不站起来迎接,大剌剌坐着,“谁说不是,口口声声说最看重的下属,不给下属争福利,还带去酒局,啧,韦医生当时应该已经很不舒服了吧?”
韦初雪安静地站在一旁。
以前她一定会帮汤兴生说几句话,现在她人已经站在鬼门关前,很多话都不必再说。
几个来找主任的实习生躲在门口不敢进去。
“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院长?”
“你真牛,我都认不出来,你还知道是院长。”
“院长办公室门口有照片,你都不记住?不记住职位,见面怎么打招呼?”
实习生露出清澈又愚蠢的目光,“老师好呀。”
“……”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一个实习生真诚发言,“这么多领导在,为什么只有咱们主任坐着,他不怕得罪领导吗?”
另一人摸了摸下巴,“看看主任的下巴。”
“不好看,咋了?”
“我让你看他的胡子!都白了!”
“哦,白得也不好看呀。”
“……他是返聘的!返聘!!他怕谁!!”
目光清澈的实习生们集体恍然大悟。
办公室内的汤兴生备受煎熬。
韦初雪这个院当然出不成了,她非但不能出院,还被迫和领导们挨个谈心,所有人都劝她去首都做手术,切除脑瘤。
她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韦初雪坚定地拒绝。
祁念珍把她送回病房,“我知道你的顾虑,南栀都和我汇报过了。”
韦初雪有些惊讶。
这种事,她不敢和汤兴生说。
祁念珍说:“我知道,你是太内疚,你认为是你欠考虑,把事情告诉韦利,葛晓凡才会死。”
韦初雪低下头。
这些年她每次想起自己的愚蠢举动就夜不能寐。
韦初雪白天日日想着葛晓凡,梦到她的次数却不多,每次梦到葛晓凡,都是被她残缺的身体追着跑,她恨韦初雪,她让她偿命。
祁念珍道:“但我们也该考虑到,你的身份特殊,对你来说,韦总是值得信任的父亲,你们关系亲密,你相信父亲不是你的错,你的做法或许欠考虑,或许对事情有影响,但最终错的还是他们。你可以记住葛晓凡,但不要惩罚自己,与其惩罚自己,不如多看几个病人,你说呢?”
韦初雪眼睛红润,小声说:“我都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去找他说这件事。”
“是冲动了,但如果是我,我会怪的是他们,我相信其他人也一样,包括晓凡。我以前见过她,是你带过来的,晓凡看起来是个挺普通的姑娘,但是学习成绩很好,我听医科大学的老师提过。我相信她不会怨恨你,她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
不然也不会在有韦利的情况下,还把这件事告诉韦初雪。
可这就是韦初雪最无法释怀的。
祁念珍说:“你一直在怪自己多嘴,但你有想过,葛晓凡的调查会不会惊动他们吗?我可是听南栀提到了很多葛晓凡找到的证据。”
韦初雪神色迷茫,“会吗?”
“说实话,不惊动的可能性太小,所以你的‘泄密’,可能是加速了事情发展,但你绝对不是罪魁祸首。”祁念珍停下脚步,温柔道,“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作为领导,责无旁贷,如果要揭发,也是由我来。葛晓凡的死亡真相不会被掩埋,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安心去治病,你去首都,韦总也会去,说实话,韦总不在,我们行动会方便很多。”
韦初雪怔住良久,最终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我把他带走。”
病房里,韦利和范雯华都在。
韦初雪擦干眼泪,没和他们说话,反倒是祁念珍心平气和地与他们寒暄。
韦初雪想,她需要向祁念珍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祁念珍走后,韦利
拄着拐杖走过来。
范雯华说:“小雪,你爸爸的身体真的很不好,不要再和他置气了,好吗?很多事情都是你误会了。”
韦利讨好地看着韦初雪。
韦初雪不忍心看他们,一直望着窗外,“你们希望我去治病,是吗?”
“当然希望,只是你提的要求……小雪,爸爸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韦初雪说:“我可以去首都,我会接受手术,接受你们的安排,但是,我要知道薛宇的情况。”
韦利为难地看着她。
韦初雪道:“薛宇还那么小,他的器官甚至都还没发育好,我只想救这一个人,其他人我不管。”
韦利看向范雯华,范雯华瞪了他两眼。
外人的事能比女儿更重要?
韦利无奈道:“小松,你可能不记得了,是爸爸合作伙伴的孩子,病得真的很严重,就算换了肝,也不一定能活多久。”
韦初雪越听越心凉,“那还要对薛宇下手?!”
“没办法,”韦利说,“小松的爸爸妈妈结婚后怀孕一直困难,好不容易有的孩子,他们太爱他了,无论如何都要为他争取最好的治疗,你说的那个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韦初雪忽然明白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肝移植的配型要求,也知道就算做手术,可能结果还是不如意。
他们什么都明白,只不过,他们只在意自己。
他们认为有钱便能高高在上,甚至高于生命。
韦初雪说:“所以,他们还是不打算放过薛宇,即便被发现,他们也想让小松活下去,对吗?”
*
南栀吃过饭,还能再休息十几分钟。
她没忘记自己的目标,吃过饭后又开始研究脑室穿刺术。
阮乔本来是想休息的,一看到南栀的状态就疯了,“我真不想和你做同事!真的不想!”
太卷了,实在太卷了!
她认命地翻开南栀给她的资料,无声落泪,“谁和你做同事,真是倒了大霉!”
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
南栀都不会累的吗?
阮乔坐到南栀旁边,遇到不懂的地方还能顺便问问南栀。
如果她念书时,每个老师都能和南栀的讲课方式一样,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的成绩会有多好。
南栀念了五六分钟,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
实习生去接电话,然后把话筒递给南栀,“是韦医生。”
南栀拿起话筒。
韦初雪声音急切,“南栀,我找不到箫珵和陆随,韦宁雨那边也不接电话,你能不能找几个人一起去看看薛宇,他们真是疯了,还没放弃。我爸手底下有几个做脏事的,他们也不会少!”
第70章 第70章好吃
南栀接到韦初雪的电话后便尝试联系屠秋柳,商店老板告诉南栀,薛宇的父母都去上班了,薛宇正在家附近和小朋友们一起玩。
他一边和南栀解释还一边喊:“死兔崽子,别把泥巴糊我家墙上!不准撒尿和泥巴!!”
南栀和陆随昨天都已经叮嘱过屠秋柳,不知为何她没找人看着孩子。
薛宇一个人在外面玩,没人看着,实在不太安全。
韦初雪说小松的病很严重,父母为了孩子的病已经着了魔,什么都不顾了。
南栀挂断电话,对阮乔说:“下午找个人替我吧,我先去薛宇家看看,把孩子带回来待一下午。”
南栀还记得祁念珍的话,不能自己去找人,便尝试给心外的办公室打电话。
心外的闫民怀告诉她,箫珵在诊室,陆随趁着中午去输液了。
现在俩人都靠不上。
南栀便给祁念珍打去电话,祁念珍倒是同意她去找人,但要她拉个壮丁一起去。
儿科办公室人虽然多,男壮丁还真挺少,南栀找来找去,正好遇见来看姐姐和外甥的郁格。
郁格一看见南栀就发誓,“南医生,我这段时间都有好好关心我姐,她的三餐都是我做的,完全按照医院的要求,一直给她补充营养!”
南栀:“……”
孩子都被陆随和箫珵PUA成什么样了。
他俩也很奇怪,平时对患者家属的态度都很好,怎么偏偏对郁格态度一般?
南栀表明自己的请求,“这一趟过去,可能会遇到危险,也可能不会遇到危险,你拒绝我是应该的,不会影响你姐姐和你外甥。”
郁格昂首挺胸,指了指肩膀,“看看这是什么?”
南栀看了一会儿,如实道:“破了口子的衣服。”
郁格:“……”
他用帽子遮住衣服上的破洞,“我是消防员!我当过兵的!保护老百姓就是我的职责,我当然要陪你去!”
南栀十分感动,“如果衣服没破就更好了!”
来医院的实习生都是大学生,其实年纪比南栀还要大,但考虑到刚进入的学生还比较单纯,南栀没叫他们。
她安排好下午的工作后,才和郁格一起去找薛宇。
没有陆随开车,南栀出了医院就招手打车。
郁格惋惜道:“太奢侈了,我有自行车,我带你过去?”
南栀说:“时间紧急,我下午还得赶回来上班。”
郁格这才跟着她一起上车。
在车上,南栀简单解释了他们可能会遇到的人。
郁格听说过这号人,“有几伙人是挺猖狂的,说是背后有什么什么集团,看着像是正经企业的员工,其实都是打手,还有开赌厅营业的,我战友里有警察,我听他们说过。”
出租车司机见多识广,插话道:“你们还不知道临川市谁最牛吧?有个姓乔的老总,卖电子产品的,听着挺正规,其实他最开始就是街边的混混,那地盘和生意都是靠打出来的,他手底下的人还到处收保护费呢。”
南栀问:“有姓韦的老总吗?”
“这就没听说过了,他们这些人啊,赚点儿钱牛哄哄的,都不干净!”
中午这会儿路上几乎没车,出租车司机一路飙车,很快来到薛宇家附近。
薛宇家是平房,虽然每个房子都有编号,但不如楼房好找。
南栀和郁格一边打听一边找,还没找到薛宇,就看见有几个穿西装的人在附近转悠。
西装有灰色还有暗红色,里面配的衬
衫都花里胡哨的,还戴墨镜。
郁格拽了拽南栀,“这种打扮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
南栀也瞧出来了。
和电视里演得很像。
但现在就流行港城风格了吗??是不是早了几年??
南栀:“感谢电视剧,教会我们辨认坏人。”
两人低调地继续找。
只要在他们找到薛宇之前,先把人带走,就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一个花衬衫忽然叫住他们,“喂,那俩人,停一下!”
*
陆随撑着下巴盯着点滴数数。
来到这里后,他接受的治疗都数不过来,先是体验糖尿病和被烧伤,后来又得复健,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动不动就感冒。
以前跟着教授在医院实习时,陆随对待患者相对冷漠,现在越来越如沐春风。
生病的感觉真不好受。
陆随闲得无聊,还带了一本英语字典和英文论文,没事翻译翻译论文,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
有护士来给陆随送热毛巾,“陆医生,儿科的南医生叮嘱我们了,要帮你换热毛巾,南医生对你可真好。”
陆随压下翘起来的唇角,冷静点头,“谢谢,麻烦了,有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不用不用,”护士说,“南医生把韦宁雨送给我们了,我们感谢她还来不及呢。”
陆随:“?”
“你不知道吗?韦宁雨的打针技术特别好,多刁钻的血管他都能一针见血,那可是护士中的神话,他来教我们,尤其是教那些刚来的护士,我们可轻松了。”
陆随:“……”
他好像能看到韦宁雨跑来跑去的模样。
护士道:“南医生特别关心你,我刚才还听闫医生说她打电话找你呢,正好给你说一声,一会儿别忘了回电话。”
“找我?”陆随问,“什么事?”
“不太清楚,好像要找你一起去哪里,午休时间马上就要过了,南医生还要出门吗?”
南栀平时工作最认真,从不迟到早退,更不可能把病人放在诊室不管。
她要出门,一定是有急事。
陆随拧了下眉,抬起手,“帮我拔掉。”
“啊?”护士茫然道,“还有很多药呢。”
陆随:“先不打了……算了。”
他自己扯开胶布,拔掉针头,又从护士随身带着的小板板上揭下带棉球的胶带按住,起身离开。
护士:“……”
医生是拦不住的,一点儿都拦不住的。
旁边挂水的小朋友看着陆随的动作若有所思,罪恶的爪子兴致勃勃伸向胶带。
护士:“你不行!!”
陆医生是一点儿好头都不带!
*
南栀和郁格停下,都没回头,他们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今天一整天都是阴天,没有太阳,两人却都开始流汗。
南栀开始观察四周。
人不多,但是房子挺多,嚎一嗓子或许能有人,不过喊救命肯定不行,得喊着火……
花衬衫走过来,怼了郁格一下,“喂,我看你好像挺眼熟,你谁啊?”
郁格指了指自己,“我?眼熟?我好像不打架。”
“不对不对,就是眼熟,你是条子?”
郁格茫然道:“我真不认识你,我也不是警察。”
南栀帮着说话,“他很老实的,从来不招惹别人。”
郁格:“对啊,我这星期也就打过三次架,绝对没有你。上周嘛,可能打过七八次,但应该也没你,我记性可好了。”
南栀:“……”
这个人是她叫来的吗?
南栀看向郁格,“你为什么打架?”
郁格坦然道:“肯定是他们先找事,或者有当兵的兄弟被找事,我们就去帮帮忙。”
花衬衫叫起来,“想起来了!那个警察!你是他的朋友!就你踢了我**一脚,我到现在……”
南栀拽着郁格就跑。
郁格:“干嘛要跑,他打不过我。”
南栀:“!!”
谁让他踢人家**!踢其他地方她都不跑了!
他们还没找到薛宇,郁格就先被“仇人”认出来,花衬衫一直在追他们,不仅自己追,还招呼好几个人出来追。
好在胡同巷子比较多,小路复杂,不是方方正正的,很容易能把人甩掉。
两人把人甩开,绕到一家商店前。
老板正在清理墙上的泥巴。
南栀赶紧走过去,“你好,请问屠秋柳家在附近吗?”
老板:“这帮兔崽子拿尿和泥巴,今天我非得去找他们爸妈,让他们吃皮带烧肉!!”
南栀安静等着。
老板指了个方向,“去揍他!”
顺着老板指的方向走两分钟,南栀看到一群小孩儿在玩,她一眼就认出薛宇。
薛宇在吹牛,“我在医院做了可多检查了,医生说了,我身体不好,得开刀子。”
小孩儿们:“啊~”
薛宇:“我妈说了,医生让开刀,那就得开刀,我开刀的时候,可是一声都没哭。”
小孩儿们:“哇!”
薛宇:“我都能看见刀子在我身上划开!”
小孩儿们把他们的“小英雄”捧起来。
一个女孩弱弱道:“开刀是要麻醉的。”
薛宇:“……”
“我是谁?我才不需要麻醉!!医生都夸我牛!”
南栀:“……”
郁格羡慕道:“我要有这厚脸皮,还能说不上媳妇?”
南栀说:“我脸皮薄,厚不起来。”
郁格看南栀,那是哪方面都很好,他顺着南栀的话说道:“肯定呀,你人多好,医术也好。”
南栀:“那倒是,应该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郁格:“……”
怎么说呢,南栀的脸皮还是能和薛宇碰一碰的……吧。
郁格:“你说得对!”
南栀朝薛宇走去。
她还没说话,眼睛贼好的薛宇就看到了她,他大喊道:“打针怪来了!”
南栀:“胡说!我根本不打针!”
小朋友们一哄而散。
郁格头疼道:“看到医生有什么好跑的?早知道我今天穿制服了,小朋友比较喜欢摸我的制服。”
南栀没回答,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奶糖。
箫珵和陆随总是投喂她各种糖,她吃不了,就在兜里揣几块,随机喂给低血糖的患者。
奶糖一出,一哄而散的小朋友又聚了回来。
南栀满意地点点头。
她把口袋里的糖分给小朋友,然后揪住薛宇命运的衣领。
正在抢糖的薛宇:“?”
南栀笑眯眯道:“走,回去打针。”
薛宇浑身一哆嗦,小英雄流下恐惧的泪水。
附近传来跑步声,还有人在安排去向,“小兆,你去那边看看,把田医生叫过来,他认识,咱们只见过照片,可能认不出来。”
果然是恩德医院的人。
南栀看向郁格,“我有个主意。”
郁格:“?”
南栀:“情况紧急,必须有人牺牲,要有人引开他们,我是薛宇的医生,我……”
郁格十分感动,“那怎么行!我是男人,我去引!”
南栀:“当然是你引啦,难不成我去?”
郁格:“……”
南栀:“快去吧,再见。”
郁格:“……”
这不对啊?
*
田宏在附近跑了好几圈了,越跑越气。
“咱临川市还有这种地方??为什么不扒了?!连个房子都找不到!你看看,这还有把号码牌摘了的,没人管管吗?!”
几个花衬衫安慰道:“田医生,您别着急,肯定能找到人。”
“我能不着急吗?!再找不到人就来不及了,人都快死了!”
花衬衫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田宏还穿着白大褂。
他把衣服脱下来,以免弄脏。
收拾白大褂时刚好看到一个蹑手蹑脚的熟悉身影。
南栀抱着个孩子,正贴着墙根往前挪。
她怕被人看到,
还给孩子盖上了花布,这布料看起来是做过年的衣裳的,喜庆且显眼。
南栀挪到一个大水缸旁蹲下。
田宏嘴角冲动,“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聪明?”
花衬衫道:“刚刚我看见她了,和一个消防在一起,消防不在。”
田宏冷笑,“这还用说?肯定是让消防把人引开,她躲在这里,等我们被引走,她就把人带走。康宁医院这帮王八蛋,天天和我们作对,居然还来抢人!别管那个消防,把她按住!”
几人向南栀逼近。
南栀鬼鬼祟祟地探头,专心致志看着相反的方向。
田宏在心里骂了好几声蠢货,顺便问候陆随。
在学校时看着挺聪明的,就天天和这种蠢货混在一起。
南栀正看着远处,头顶忽然被阴影覆盖。
她抬起头,三个脑袋出现在她头顶,还朝她咧嘴笑。
南栀沉默了一会儿,说:“太丑了,可以不笑吗?我害怕。”
田宏:“……”
花衬衫:“……”
两个花衬衫抓住暴走的田宏,“你这是害怕?!你这是害怕吗!!”
花衬衫:“田医生,冷静,正事要紧。”
南栀又看向花衬衫,“暗红色的西装和粉色花衬衫不太配,可以换一件衬衫吗?”
这回轮到田宏拦花衬衫,“冷静,冷静!正事要紧!”
田宏朝南栀伸手,“把孩子给我。”
南栀看了田宏的手一会儿,很无奈,“你伸手要孩子,我该把孩子放在你手心里吗?”
田宏:“……”
他收回手。
南栀:“不要啦?”
田宏又伸出手。
南栀:“你伸手……”
田宏:“闭嘴!闭嘴!你快闭嘴!”
南栀老老实实地不说话了。
田宏:“快点儿啊!又哑巴了?!”
南栀责怪道:“你一会儿让我闭嘴,一会儿又说我哑巴,你怎么阴晴不定的,你到底想干嘛?”
她看向两个花衬衫,“大哥,你们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花衬衫刚想点头,就看到田宏暴躁的目光,赶紧摇头,“田医生,你别和她废话了,她看起来脑子有点儿问题。”
田宏弯腰,一把扯掉花布,“她就是脑子有问题!还拿花布盖着!你是生怕不知道你带着孩子跑了是吧?!赶紧把人还回来,赶紧……”
花布被扯掉,田宏看到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毛绒玩具。
南栀为难道:“田医生喜欢毛绒玩具啊,这个是小朋友的,我不能做主送给你,你知道这个大小的毛绒玩具很少见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田宏:“……”
南栀:“你如果实在想玩,你就拿去玩一会儿。”
她依依不舍地把毛绒玩具递给田宏,“记得要洗一洗啊。”
田宏:“……”
他很想掐自己的人中。
“薛宇呢?薛宇去哪了?!”
南栀耸肩,“打车走了吧,现在去追,可能还来得及。”
田宏看向花衬衫,“不是说那个消防是一个人走的?!”
花衬衫委屈巴巴:“是啊。”
是一个人走的啊,没带着孩子啊??
南栀好心解释,“他们对薛宇不熟。”
田宏:“?”
南栀:“所以薛宇自己走就好了呀。”
田宏:“……”
“不是都有照片吗?!!”
花衬衫们更委屈,他们是真的没看到啊!
南栀比画道:“他们刚刚在玩泥巴,脸上身上可能都有泥巴,他们没看清吧?而且小孩子嘛,总是有些小路可以钻,看时间的话……”
南栀抬起手腕……没表。
她抓住田宏的手腕看了眼时间,然后老实巴交道:“现在应该已经走了,来不及了。”
田宏:“!!”
花衬衫们很气,其中一个人揪住南栀的领子,“我看你Tm就是故意的!”
花衬衫的拳头还没挥下来,身后便传来微喘的声音,“南医生。”
南栀偏头看去,是陆随。
陆随脸颊有些红,额头还有汗水,他淡定地走过来,“这几位是?准备打人?我喊商店老板报警,隔壁街就有派出所,过来不用五分钟。”
花衬衫们开始犹豫。
田宏看到陆随更加暴躁,“你们抢人你们还要报警?!陆随你就是不要脸!你报啊!你去报!你把警察找来,我倒要看看……”
花衬衫们把田宏的嘴捂住,“先走!”
孩子已经被带走,没必要留下。
张牙舞爪的田宏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们一走,陆随赶快走过来扶起南栀,“怎么不去叫我?”
南栀道:“你在打针嘛,打完了?”
南栀看到陆随瘀青的手背。
“护士技术不太好哦,”南栀道,“以后让韦宁雨给你打针?”
陆随无奈,“那也该去叫我,一个人过来,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不是一个人啊,”南栀说,“我和郁格一起来的,他是消防员,以前当过兵。”
陆随:“……”
“哦,郁格啊。”
南栀:“他还经常打架呢,应该挺厉害的,其实叫他来更好。”
陆随挑眉,“更好?”
南栀没察觉到异常,“对呀,他能打架啊。”
陆随:“哦。”
陆随是开车来的,南栀坐陆随的车一起回医院,现在回去,南栀还能去门诊。
郁格已经把薛宇带到医院,阮乔将他带到手术室,手术室可以洗澡,她得把薛宇脸上的泥巴洗掉。
门诊结束,南栀几人凑到一起。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特意选在远离医院的饭馆。
南栀说:“田宏今天的表现不太正常,这件事是什么性质,他们的人应该明白,但是田宏好像不怕报警。他可能真的认为是我们在抢人。”
阮乔吭哧吭哧挑炸鱼的鱼刺。
箫珵道:“但是田宏是腹部外科的人,又去找薛宇,应该是沙永昌信任的人。”
韦宁雨问:“腹部外科还有别人吗?”
“还有副主任杜凡和于波。”
“副主任应该是沙永昌的人,不然不能升到副主任,这个于波……我好像认识,挺憨厚的一个人,可以去找他试试看。”
南栀看向陆随,“你说呢?”
陆随漫不经心地喝茶水,“不知道,问郁格。”
南栀:“?”
陆随微笑,“反正我不太行,他比较行。”
南栀:“……”
箫珵和韦宁雨凑到一起,“他吃错药了?”
箫珵:“他每天都不正常,今天格外不正常。”
韦宁雨说:“我今天都去教人家打针了,你怎么打一半就跑了?那护士和我抱怨半天,说你也没回去打完。”
南栀想到陆随手背的瘀青。
原来学长还没打完就去找她了?
南栀心里甜蜜蜜的,正要道谢,陆随就说:“哦,我出去看风景了。”
南栀:“……”
阮乔低声问:“你招惹陆医生了?”
南栀:“我怎么会。”
她可照顾学长了。
南栀讨好道:“今天谢谢你哦,幸好你来了,不然他们得打我。”
虽然已经提前和商店老板打过招呼,但挨两下揍是肯定的。
陆随怪声怪气,“别谢我,多亏了郁格,他比较厉害。”
阮乔:“……”
箫珵低声解释,“今天南栀和郁格一起去找薛宇的。”
阮乔:“哦,吃醋了。”
韦宁雨嘀咕道:“谈个恋爱真麻烦。”
阮乔:“你不用怕,反正也没人和你谈恋爱。”
韦宁雨:“……”
箫珵道:“今天陆随是拔针过去的,南栀怎么也得安慰几句,安慰几句就好了。”
南栀果然不负众望,“也是,那我找机会去谢谢郁格,要不要给他送点儿礼物啊?”
南栀对自己越来越懂人情世故很满意。
陆随:“……”
箫珵&阮乔:“……”
餐桌上诡异地安静了一分钟。
南
栀看看陆随,又看看箫珵。
她做得不对吗?
阮乔:“吃菜,都吃菜,咳,多点几道菜,萧医生说他请客。”
今天盛昭云不在。
自从她开始代理主任的工作,就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是暴躁的状态。
祁念珍已经安抚过她好几次。
据说祁念珍刚做主任时,和盛昭云的状态差不多。
不过盛昭云人虽然没来,却送给他们一张恩德医院腹部外科的排班表。
箫珵商量道:“吃完了可以去偷偷看看这几个人,这个杜凡下班比较早,于波应该在。”
南栀迅速啃完一个大鸡腿。
饭馆的菜式不多,箫珵点的菜都很实在,全都是肉菜,很合南栀的心意。
在家里吃蔬菜更多,南栀在举水瓶时,时常觉得蛋白质没吃够。
几人都不喝酒,一个小时解决晚饭,然后约着去恩德医院附近转转。
南栀主动邀请陆随,“我们一起去研究研究于波?晚上还得再和屠秋柳谈谈,今天差点儿就出事了。”
陆随笑笑,“我吗?我去不合适,太弱,你去找郁格喽。”
箫珵扶额。
阮乔低声问:“陆医生超过五岁了吗?”
韦宁雨:“最多三岁。”
箫珵愁道:“南栀再不夸陆随几句,他都能回娘胎里。”
南栀说:“今晚不需要打架啊,我们去就行。”
三人再次沉默。
阮乔把南栀拽到一旁,“你和郁格一起去,陆医生生气了!”
南栀不太懂,“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是我在麻烦郁格啊。”
“这……”阮乔也想不明白,南栀是在保证自己的安全,确实是麻烦郁格。
“你不是说什么话惹陆医生生气了?”
南栀保证道:“绝对没有,我不可能说这种话。”
阮乔看着南栀的眼睛,“你看我信吗?”
南栀:“……”
她真冤。
阮乔又问:“陆医生为什么总说自己弱?”
南栀道:“郁格是退伍军人,打架挺厉害的。”
阮乔明白了,问题肯定出在这里。
南栀不知不觉又把人得罪了。
南栀补充道:“那确实是郁格更厉害一点,我说的是实话。”
阮乔:“……”
她摸摸南栀的头,“乖,和我一起单身一辈子吧。”
和屠秋柳谈话这事,由阮乔和韦宁雨负责,南栀三人直奔恩德医院。
现在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把屠秋柳带过来,几人躲在阴暗角落,等腹部外科的医生们下班,看看到底是哪个医生来提醒的。
但是今天薛宇遇到这种事,屠秋柳情绪波动很大,不太合适。
箫珵找到一个烧烤摊,正好能观察到恩德医院大门口,点上烧烤留在这里也不显眼。
只不过毕竟是烧烤摊,离医院有点儿远。
南栀拿着几串烧烤向医院大门靠拢。
医院门口大多是患者,但也有医生,箫珵和陆随是不认得他们的。
箫珵看着不远处蹲在树后的南栀,踢了陆随一脚,“去啊。”
陆随:“?”
“南栀一个人多危险。”
陆随:“哦,叫郁格去呗。”
箫珵扬起啤酒瓶,“你看我像南栀吗?”
陆随:“……”
他起身,“这是你逼我去的。”
陆随顺手带走两串烤鸡翅。
他走到南栀旁边,把烤鸡翅递给她。
南栀:“我已经吃饱了,办正事要紧……恩,真香。”
两人蹲在树旁快乐地吃烧烤。
南栀把鸡翅吃干抹净,往医院门口瞟了一眼,看到杜凡拎着公文包往外走。
他年近四十,国字脸,五官周正,但一直锁着眉,看起来不好接近。
南栀问:“你看他像吗?”
陆随:“不知道。”
南栀想了想,捶了脚踝几下,然后把铁签交给陆随,接着晃晃悠悠往路上走,直奔杜凡。
陆随都没来得及拦着。
他拧眉看着南栀,杜凡已经走过来,他不方便跟上去。
南栀直接冲过去,实在鲁莽,今天她已经和田宏几人打过照面,恩德医院肯定有防备,杜凡如果是他们的人,肯定知道南栀这么一号人。
陆随不知道南栀打算和杜凡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不妥?
陆随正思考,便看到南栀晃悠到杜凡面前,然后倒了下去。
她指着脚踝说:“崴了,站不起来,需要去急诊吗?”
演技奇差。
杜凡看了南栀一眼,绕开她,指着急诊楼说道:“在那边。”
南栀道:“能扶我一把吗?”
杜凡丢下一句“没时间”便匆匆离开。
陆随快步走过去,把南栀拉起来。
“扶一把都不行,他是不是认出我了?”
陆随说:“就算认出你,扶一把也没什么大碍吧?”
只能说杜凡这人不太热心肠。
南栀又把金瑞找过来打听两个医生的情况。
金瑞很为难,“我今天答应老婆了,早点儿回去,她总埋怨我不带孩子。”
他看了一眼烧烤。
金瑞:“真的不太好,我加班好几天了。”
他又看了一眼烧烤。
“其实这个事情吧,怎么说呢……”
箫珵问:“你说要回家,坐下来干嘛?”
陆随问:“好吃吗?”
金瑞连连点头,“五花肉就是好吃!再点几串,我要给我老婆带回去。”
财大气粗的陆随又要了一把烤串。
金瑞专心致志地吃了十来分钟。
陆随:“……”
南栀问:“你和杜凡认识吗?还有于波,他们两个人怎么样?”
金瑞又拿起一串烤五花肉。
箫珵把烤串抢走,“问你话呢,光知道吃。”
金瑞嚼了半天才咽下去,“这不是太久没吃到美味了吗?让我想想,杜凡……这是医院的老人了,我和他有过交集,人一般吧,挺古板的,他这个副主任的位置完全靠巴结沙永昌,咳,别说是我说的。”
“看来他是沙永昌的人了。”
“那肯定是,都是一个科室的。还有谁?于波?于波……这个我不认识,但是听别人提过几句,挺随和的人,心眼不多。”
南栀问:“他也是沙永昌的人吗?”
“肯定啊,”金瑞说,“像我这种正直的医生,不和主任同流合污的医生不多了。”
陆随:“……”
陆随看向箫珵,“我怎么觉得金主任的脸皮也变厚了?”
箫珵耸肩,“我周围都是这种人,习惯了。”
比如南栀啊,陆随啊,夸奖自己时都不吝啬。
陆随不赞同,“这不一样,我说的是实话。”
箫珵:“……”
瞧,脸皮多厚。
杜凡和于波都是沙永昌的人,而且都说方言,但哪个是去提醒屠秋柳的,还是没法肯定。
杜凡看起来也不算老,五官周正,挺显年轻。
箫珵愁道:“要分清人只能靠屠秋柳,或者我们干脆直接去问他们,反正已经打草惊蛇了。”
陆随说:“他们是人,不是傻子,什么证据都还没有,谁会愿意得罪主任?”
金瑞凑过来,“正义的我啊。”
陆随:“……”
脸皮是有点儿厚了。
南栀一直举着烤鸡翅,盯着看了很久。
南栀不吃肉,必有重大发现。
箫珵又递给南栀一串蒜瓣肉,“想到什么了?”
南栀没头没尾道:“什么时候出血的?”
三人看过来。
南栀说:“我是说葛晓凡工牌上的血迹,她是坠楼,血迹是什么时候有的?”
“坠楼后呗。”
南栀道:“坠楼后,特意把工牌拿出来,然后印上血迹?”
“不是说为了指证医院吗?”
南栀说:“可我记得她是坠楼后立刻死亡。”
金瑞问:“那么高的楼,立刻死亡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或许也能挣扎挣扎?我们都不是刑警,也不清楚这事,谁去试试?”
箫珵:“……”
陆随道:“实践出真知,金主任是个好医生,还是金主任试试吧。”
金瑞这才反应过来,“哦对,摔下来就死了。”
“还是不对,”南栀比画道,“就算她是跳下来后出血,在那种情况下,她去摸血迹,更可能是整个工牌上都有血迹。”
“那就是故意沾少量血迹,比如只有一个手指头沾,应该能做到。”
南栀笑笑,“那就更怪了,抓住工牌就能指认医院,需要特别注意吗?”
陆随道:“你的意思是……”
南栀点头,“我认为我们可以先去打听打听他的情况,可以找祁院长帮忙。”
箫珵和金瑞像两个傻子,“啊?什么?啥?”
陆随起身去给祁念珍打电话。
南栀也想去,被箫珵按住不准动,“说清楚!”
南栀只能留下来解释,“我觉得葛晓凡不是在
抓工牌,她是在指工牌上的字。”
箫珵冥思苦想,“血迹是在‘凡’字上,所以……杜凡?”
南栀点头。
“会是杜凡?”金瑞不赞同,“他可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而且他绝对听沙主任的话,这事在我们医院早都传开了,杜凡大小是个副主任,每天都跟在沙主任屁股后做事,有的时候还会去帮沙主任做倒水这点儿小事,其实大家都挺瞧不起他的。”
南栀说:“那就不太清楚了,人嘛,都很复杂。”
陆随打完电话走过来,“祁院长帮我们打听过了,杜凡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一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病情比较严重,现在还在治疗中。而且他的兄弟姐妹都意外去世了,他一个人给父母养老,虽然是副主任,但是很拮据。”
“祁院长还说,杜凡曾接受过沙永昌大量金钱援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