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祁念珍安排时,给南栀预备的学习时间只有两个月。
康宁医院缺医生,南栀也不可能耽误舒教授太久。
现在这个期限已经在慢慢往后延,舒教授也透露过让南栀来首都上学的意思。
南栀深思熟虑后还是拒绝。
能来首都上学当然是好事,目前为止,每个人都在议论她的学历。
但南栀还是认为专门抽出几年的时间去学习太耽误时间。
研究生、博士,还有她缺的本科学历。
像是奚阳华和沈玫,虽然没有经验,但年纪其实都比南栀大。
南栀现在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就挺好的,她能应付过来。
而且……她总觉得还有病人们在等着她,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和黄春兰通电话时,她们还讨论了这个问题。
黄春兰是希望南栀能回去的,但又怕耽误南栀的前程,她不敢说这话。
得知南栀再有一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就会回去,黄春兰的声音都雀跃起来。
南明杰和奶奶也吵着要和南栀通话,三个人在电话另一边争执起来。
南栀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就是被人惦记的感觉。
亲爸亲妈什么的,哪里比得上黄春兰和南明杰?
南栀已经完全恢复活力。
这份活力让奚阳华痛不欲生。
“你有话能不能直接说?你又在暗戳戳骂我!没骂我?这还不是骂!!”
南栀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整个神外办公室都投来不赞成的目光,好像是奚阳华欺负了南栀。
奚阳华:正义到底在哪里!!
很快到徐静手术的日子。
南栀上午还有手术,手术前,她又去了一趟病房,“都记住了吗?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吧?”
徐富贵和王喜男都在陪床,徐富贵道:“又来啰唆了,我们能做啥?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
“我们是静静的爸妈,能害她吗?”王喜男说,“我就是担心这手术……南医生,您可一定好好做手术啊,别给我们孩子留肿瘤了,一定要全切了啊,我们不想留着。”
南栀说:“我也不想。”
王喜男以为她卖肿瘤呢?这还能讨价还价?
南栀看向徐静,小丫头脾气不好,有点儿吵闹,被同病房的家属控诉过好几次了,晚上不按时睡觉,大声说话讲笑话,逗得其他孩子一直在笑。
“你感觉怎么样?”
徐静抱着一个脏兮兮的洋娃娃,满不在乎道:“我好着呢。”
“今天不要再闹了,安静一会儿。”
“你不讲理,我哪有闹啦?他们告黑状!我乖着呢!你丑,你不讲道理,你太丑了!”
南栀说:“攻击别人时,要挑别人没有的东西骂,捡着人家的优点骂,人家会生气吗?”
她可好看着呢
徐静:“……”
王喜男:“……”
她闺女的主刀医生多多少少有点儿脸皮厚了。
南栀看向王喜男,“我再问一遍,没有乱吃东西吧?”
王喜男起身把南栀往外推,“我们肯定遵医嘱,你就放心吧!年纪轻轻就唠叨,老了怎么办?”
王喜男把南栀推出病房,徐富贵偷偷打开床头柜,夫妻俩朝对方挤眉弄眼。
“你就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肿瘤相关的手术,南栀已经做了很多台,是舒教授有意让她积攒经验。
幸好儿研所是首都的大医院,全国的疑难杂症都在往儿研所聚,不然还真找不到这么多患儿。
上午的手术结束,南栀稍作休息,很快,徐静被推进手术室。
徐静瞄了一眼南栀,“丑姐姐要给我做手术。”
南栀问:“你知道什么叫手术吗?”
徐静警惕地看着她。
南栀举起电钻,“这是我最近找到的最趁手的钻头。”
徐静:“……”
孩子老实了。
麻醉医院无奈道:“你悠着点儿,我可怕我这边出事。”
“那不能,”南栀笑眯眯道,“麻醉医生多宝贵啊,绝对不能让你出事。”
麻醉医生道:“我帮你做了这么多台手术,以后有机会给我介绍陆医生啊。”
他指的肯定不是陆随,陆随是心外科的。
南栀道:“姑姑?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甭管多久,反正你肯定还能再看到她,她是我偶像,是我们麻醉医生的标杆和骄傲,你要是能让我认识她,以后什么麻醉我都配合你。”
奚阳华给南栀做二助,他酸溜溜道:“说是没关系,结果关系比谁都硬,可恶。”
南栀道:“你家里条件也不错,也没见你来主刀。”
奚阳华:“……”
南栀现在演都不演了是吧,都直接开骂了?!
南栀很无辜,“我只是客观论述呀。”
奚阳华抓起手术刀想冲过去。
手术准备工作结束,所有人各就各位。
南栀敛起笑容,正色道:“核对患者信息,准备麻醉。”
麻醉医生温柔道:“小朋友,别紧张,我们先吸口氧。”
徐静:“我妈说了这是麻……”
氧气罩扣在徐静口鼻,她没来得及骂完。
手术团队默契配合,开始手术。
南栀的开颅手法那叫一个炉火纯青,胳膊上的肌肉都比以前更成熟了。
她干净利落地取下骨瓣,按照术前商议好的入路,直奔肿瘤。
南栀在左侧三角区切开丘脑枕,进入肿瘤囊腔。
“肿瘤是淡黄色的,血供……不多不少?”奚阳华积极学习。
南栀问:“需要我回答你吗?”
奚阳华:“……”
他就说南栀当不成好人。
南栀说:“你看,肿瘤和丘脑的边界还是比较清晰的,瘤体周围水肿比较明显,恩,已经到中脑大脑脚。”
一助说:“这么大个肿瘤,得有3*4*4?感觉现在孩子得脑瘤的越来越多。”
麻醉医生说:“你也不看看咱们是干什么的,你如果在心血管,还会认为得心脏病的患者越来越多呢。”
一助嫌弃道:“我是在心疼孩子,你是纯纯找事。”
手术过程中说话、聊天都是正常情况,氛围比较欢乐。
南栀不喜欢在手术过程中说与手术无关的话题,她需要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肿瘤上。
南栀一边分离,一边看监护仪,看的次数越来越多。
奚阳华察觉到不对,“有问题?”
南栀说:“出血量偏多。”
“术前检查没问题啊,很严重吗?”
南栀蹙起眉,“再观察观察。”
*
手术室外,王喜男和徐富贵焦急等待中。
两人已经在手术室外转了几十圈,再转下去,水泥地都要被他们踩塌了。
住院部的护士拿着一盒药丸朝两人走来,“王喜男?徐富贵?”
护士晃了晃手里的药丸,“这是什么药?不是我们医院开的吧?”
徐富贵目光躲闪。
手术室的护士走过来,“怎么了?”
“你看,我刚刚在床头柜发现的,这药就装在盒子里,盒子上连个标签都没有。”
好几个医生护士围过来,“什么情况?”
王喜男把药盒抢走,“这是我俩吃的药,和静静没关系。”
护士气道:“你说话要负责任的,如果你们乱吃药,导致手术出问题怎么办?!”
“能出啥问题?你们这不是厉害吗,医生不是牛吗?”
“你!”
医生朝王喜男伸出手,“把药给我看看。”
附近的患儿家属也在劝道:“都来医院了,咱们就听医生的吧。”
王喜男不情愿地交出药盒。
医生倒出两粒药,看看药,又看看王喜男,“这是什么?!”
眼看着瞒不住,徐富贵也不想瞒了。
徐富贵道:“嚷什么?比谁嗓门高?这是我请人给我闺女开的药,怎么了?还得经过你们允许?”
他还能害自己闺女不成?
护士越听越着急,“术前不能乱吃药,这会影响手术的!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医生来问过多少遍,你们为什么不说实话?!术中出问题,孩子救不过来,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王喜男撇嘴,“几个小药片能有啥问题?我请教过专家了,这就是对脑瘤有好处的药,吃了它,脑瘤能变小,医生手术也方便,我们这不是想两手抓吗?”
在附近的护士听到这话,差点儿就被气死。
手术室的护士有点儿着急,“手术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不会有问题吧,这到底是什么药?”
医生道:“我看着有点儿像是……阿司匹林?里面该不会是在做开颅手术吧?”
几个护士同时惊叫。
其中一人拿过药瓶,慌慌张张地往药房跑。
手术室护士差点儿哭出来,“你给我留两片,我拿去给主刀看看啊!”
氛围陡然紧张。
徐富贵和王喜男茫然地看着彼此。
不就是个小药片吗?能怎么样?
*
监护仪的数字不断变化。
南栀叮嘱道:“盯紧了,看好血压、心率、血氧饱和度。”
奚阳华问:“出血还是很多?”
南栀道:“术中出血150mL是正常的,她比普通人稍微多一些。”
“能处理吗?输血?”
南栀说:“再等等。”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护士匆匆跑进来,“南医生,刚刚发现徐富贵和王喜男偷偷给徐静吃药了。”
所有人都看向护士。
护士把药片交给南栀,“医生看了,说是……阿司匹林。”
一助和奚阳华同时惊叫,“阿司匹林?!”
护士说:“已经吃了好几天了。”
“开什么玩笑?!”一助惊道,“阿司匹林抗凝,做开颅手术会增加出血风险啊,怎么还给孩子吃这药?他们不想让她活了?!”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药,说是从专家手里买的,能让肿瘤缩小,如果不是住院部的护士发现,他们到现在还不承认!南医生,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奚阳华的血压都被这夫妻俩气高了,“阿司匹林抑制血小板聚集,开颅手术止血困难,这还做什么手术?择期再切吧。”
所有人的心都提着,一起看向南栀。
在护士说话时,南栀还在分离肿瘤。
“南栀?!”
南栀这才抬眼,“别紧张。”
“我还能不紧张?!”奚阳华都要吓死了,“一会儿止不住血怎么办?!”
一助、麻醉医生和几个护士和奚阳华的状态差不多。
这手术还能做吗?
南栀道:“已经开进来了,现在结束手术,依然有出血的风险。”
“那怎么办?!”
“我一直在观察出血量,与正常情况相比,是要多一些,不过还没到糟糕的地步。”南栀说,“我一直在给她止血,止血效果还可以,准备好血小板,补充功能性血小板,可以改善止血效果。”
说这话时,南栀的声音、脸色都没有改变,好像这只是手术过程中的正常步骤。
一助和麻醉医生渐渐冷静。
奚阳华急道:“可是开颅手术前不能吃阿司匹林,如果继续手术,她死了怎么办?”
南栀说:“手术过程中本来就会有各种突发状况,医生应该有判断是否需要终止手术的能力。”
她看向一助,“我判断继续手术比停止手术更好,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缩短手术时间,简化操作步骤,尽可能快速结束手术,有问题吗?”
一助愣住。
郭迁离开后,一直是他在做助理,他和南栀接触不少,知道她是“走后门”进来的。
平时的南栀就像个普通女生,和刚上大学的孩子差不多,可她刚刚说的这一番话,却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在这一刻,他有种看到舒教授的感觉。
不论遇到什么情况,舒教授永远是冷静的。
一助看向奚阳华,“继续手术吧。”
奚阳华虽然还有担忧,但南栀坚持,也只能如此。
南栀加快手中的动作。
她平时做手术比较精细,没有特殊情况不图快,今天的速度比平时快两倍。
速度更快,但仍然很稳,看得一助和麻醉医生心情舒畅。
这就叫干净利落。
南栀对护士说:“术后要密切关注,多扫几次CT排查迟发性血肿。请血液科医生来会诊。”
护士匆匆离开。
手术室恢复平静,只是这一次,没人有闲心聊天,所有人都盯着徐静,一刻都不敢松懈。
*
徐富贵和王喜男还在手术室外。
他们身边多了几个医生护士,所有人都沉着脸,还有几人频频朝他们翻白眼。
王喜男心慌意乱,“不会真出事吧?”
“只是几个小药片,能出什么事?而且我把静静的情况都和专家说了,专家说没问题。”
“可我还是担心……”
“唉,他们医生就是事多,估计是手术本来就不行了,找个理由怪我们。”
有几人听到这话,气得冷笑。
徐富贵脾气火暴,哪里受得了这些,他“蹭”的一下站起来,“你干什么?你在笑话谁?!”
保安提前到位,见状立刻把徐富贵按了回去。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人,我看你们就是做不了手术,找个由头把责任推给我们!你们医生真够不要脸的!你们……”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南栀几人匆匆走出来。
手术室外吵得正凶,尤其是徐富贵。
他张牙舞爪地喊道:“你们说清楚,是不是把我女儿治死了!你们想推卸责任!”
医生护士们已经听不下去,再多听几句,他们的祖宗都能被气活,明天就带着徐富贵一起下地狱。
南栀原本没想停下,闻言她走到徐富贵面前。
南栀乖巧地提问:“药是你买的?”
“怎么,你还想否认?就是你们……”
南栀问:“真的能治疗肿瘤吗?如果可以让肿瘤缩小,这对所有癌症患者来说都是福音呀!应该推广!”
奚阳华:“??”
又疯了一个?
偏偏南栀一脸期待,“你是拯救癌症患者的英雄!”
徐富贵:“……”
恩?
恩??
他飘飘欲仙,“看吧,我就说我的药没问题。”
南栀道:“能说下药的具体样子吗,还有这几天给徐静吃了多少,我们得记录,得搞研究。”
“当然没问题,一天一粒,每天都是饭前吃的,哦,药盒子被医生拿走了,就是那个白瓶,里面的白色药片都是。”
奚阳华低声问:“你也吃错药了?”
南栀推开奚阳华,叫住附近的病人,“大家都来看看,他承认给孩子吃药了哦,回头我们会把药送去做检测,出一份检测报告,请大家帮我们做证哦。”
徐富贵:“?”
病人们纷纷开口,“经过我们都看到了,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就给你做证!”
“说起来我的病可能坚持不了几个月,你们尽快出结果啊。”
“……”
王喜男冲到徐富贵旁边拍打他,“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跟医生说这个干嘛?!”
徐富贵才反应过来,他恼羞成怒,“你耍我?你……”
南栀保持着乖巧的笑容,“你刚刚已经承认了哦,药是你喂的,如果人在手术台上救不过来,或者术后出血,医院不承担责任哦,阿司匹林会影响凝血的哦。”
“你说的我都听不懂!”徐富贵吼道,“你们术前不都做检查了吗?有问题还手术?”
“你这死人……”奚阳华骂道,“术前血液检查显示都正常,这是有可能的,除非针对性地检查她到底吃了什么药,这可能吗?难道每种药我们都去查?!她术前吃了什么药,你要如实告诉医生!”
南栀神秘兮兮道:“一般人是不会做这种蠢事的,这个大哥看起来不像蠢人。”
奚阳华格外嫌弃,“他还不蠢?他不蠢我蠢?”
徐富贵:“……”
南栀说:“你仔细想想呀,肯定不能是真蠢的,我估计是他们是不想看到徐静活着,希望徐静在手术中大出血。”
徐富贵:“?”
这对吗?
南栀:“这是刑事案件啊!!”
麻醉医生立刻接话,“对,这不是简单的吃药问题,这是谋杀。”
凡是和刑事沾边的,都不是小事,王喜男这才慌了,“医生,你说什么大出血?吃药会大出血?我们给静静吃的,只是让肿瘤缩小的药。”
徐富贵心脏突突地跳,越跳越没底,很想停跳。他嘴硬道:“别和他们废话,肯定是静静出事了,他们找替死鬼!”
南栀说:“没有哦,手术过程顺利,但是托杀人凶手的福,她还得去ICU,术后仍然有出血可能。不过我刚刚已经说啦,是因为吃了药,药不是医院喂的。”
王喜男听不懂这些,眼里只有迷茫。
徐富贵挣扎道:“还是孩子出事了吧?是你们手术有问题!我当初就说别手术别手术都不听!我……”
南栀朝护士招手,“姐姐,可以帮忙报警吗?”
吵吵嚷嚷的徐富贵瞬间安静。
南栀说:“我怀疑有人想谋杀徐静,报警处理,这是刑事案件,得严肃对待。”
护士扭头就走。
南栀补充,“最好还是联系精神病院,这里可能有人……”
徐富贵怒目而视。
南栀拍着胸口,“看,果然有点儿问题,好可怕哦。”
徐富贵:“……”
他怀疑南栀在嘲讽他,但他没证据。
附近的病人和家属基本上是一直留在手术室门口看热闹的,对事情经过比医生都熟悉。
绝大部分人还有理智。
“给脑子开个口,把瘤子取出来,这
么大的手术,居然背着医生给孩子吃药,怎么想的?”
“幸好手术顺利,如果手术失败,他们还得和医生过不去。”
“医生不是说了吗,术后还是可能出问题,他们是铁了心要害自家孩子。”
“该不会是不想养了吧!”
舆论对王喜男和徐富贵愈发不利。
眼见所有人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王喜男越来越慌,她磕磕巴巴地解释,“药是富贵买的,但富贵可疼静静了,他不会害静静的,别报警啊。”
奚阳华越听越烦。
都把孩子害成这样了,还帮着男人说话?
当妈的也不靠谱。
哦不,就是这当妈的和当爹的一起害孩子得。
奚阳华很想骂王喜男几句,但他看到南栀走向王喜男。
奚阳华:“……”
她不仅走过去,还是满眼同情地走过去的。
奚阳华:“……”
南栀也挺欠骂,这还能同情?!
南栀扶着王喜男安慰,“你别太担心,我一定帮你把谋杀静静的人揪出来,这件事绝对不能算了。手术过程都有记录,医院会全力配合警方调查的。”
“什么杀人犯?还要调查?我们只是给静静吃了药啊,那是能让肿瘤缩小的药!南医生,你等等!”
南栀笑眯眯道:“警察来了就能查了,药是徐富贵拿来的,对吗?他有没有和你说实话,谁都不知道,是吧?”
王喜男看向徐富贵。
下一秒,她朝徐富贵扑去,两人厮打起来,保安都没能拦住。
奚阳华:“……”
南栀这个黑心的家伙!
报警是真的,但南栀所说的揪出杀人犯,指的并不是徐富贵。
徐富贵这种行为,还真的很难说他有刑事责任。
他只是个灵机一动的蠢蛋,做出的事情达到许多愚蠢坏人都达不到的效果,惊为天人。
天生的蠢人。
南栀真正想找的人,是卖药给徐富贵的“专家”。
手术团队所有人都没走,大家神秘兮兮聚在一起,还多了一个沈玫。
“太惊险了吧,开颅手术术前吃阿司匹林?怎么想的?”
护士说:“还好南医生术前一直叮嘱他们,大家都看见了,不然他还得怪医生。”
南栀道:“一般的专家骗骗人,可能拿些没用也无害的,直接用阿司匹林代替,这还是第一次。”
而且开颅手术前刚好不能吃阿司匹林,这只是巧合?
南栀不相信这种巧合。
“是有人想让徐静死吧?徐富贵说的专家,可能是他的仇人。”
南栀道:“所以一定要交给警方调查。”
“等等,”奚阳华突然开口,“不一定是针对徐静吧?”
南栀看向奚阳华。
奚阳华说:“你们看啊,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凶手想要害人,那他一定是知道开颅手术前不能吃阿司匹林的,他还特意用了没有标签的盒子来装药。看徐富贵的状态,应该还叮嘱他不要告诉医生了,所以他们夫妻俩一直瞒着。这说明专家是具备一定医学常识的,一个普通人,是不会关注开颅手术前能吃什么药的,对吧?”
奚阳华被自己的聪明才智征服
南栀问:“你的意思是,这个人也是医生,医生……可能在针对医生?”
一台手术出事故,最先被关注的人会是谁?
南栀疑惑道:“针对我?为什么要针对我啊,我从来不得罪人啊。”
从来不得罪人啊。
从来不得罪人。
从来不……
奚阳华:“……”
沈玫:“……”
手术团队所有人安安静静。
奚阳华问沈玫,“你帮我看看耳朵,我耳朵是不是坏掉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疯话。”
沈玫:“……我也听见了。”
南栀很惊讶,“我经常得罪人吗?”
奚阳华疯狂撞墙:“苍天啊,谁来救救我。”
麻醉医生忍着笑说道:“你对奚阳华的确没嘴软过。”
南栀茫然道:“和他也只是说了些实话啊,我没有针对过他。”
奚阳华:“闭嘴!”
实话才更伤人!
南栀不怕被针对,也不怕得罪人,但用这种下三烂的方式坑害病人可不行。
警方很快赶到医院,将徐富贵带走了解情况,王喜男六神无主,完全配合。
第二天,警方将调查结果反馈给医院。
徐富贵口中的专家其实是他在路上偶遇的,他根本就不认识人家,人家开口一句看出他家里有病人,他就认为人家是大师。
大师称他的药丸可以缩小肿瘤,徐富贵信了。
大师还说,医院为了赚钱,不会卖这种药,这事不能对外说,医院会对孩子的病动手脚,徐富贵也信了。
谁的话他都信,就是不信医院的话,好像医院和他们老徐家有血海深仇。
沈玫递给南栀一张纸条,“这是大师给徐富贵留下的,一看就是医生,不然不会留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日一次,饭前食用。
南栀:“……”
还好没写一日三次,不然人真可能救不回来。
“这是我抄的,先拿给你看看,真的在警察那边,警察可能要比对字迹。”
警察很上心,侧面说明这位专家可能还真不是坑蒙拐骗的骗子,他或许就是冲着徐静来的。
南栀说:“那就比对吧,我问心无愧。”
当天下午,儿研所领导找到南栀。
南栀来儿研所这么久,一直是舒教授负责管理,她还没见过几个领导。
领导问了一些有关手术的问题,南栀一一回答。
领导说:“所以手术过程是没问题的,你能保证吗?”
南栀仔细捉摸了半天,满脸困惑。
领导的态度和蔼可亲,“是还有疑问吗?对于手术过程中的疑问,可以都说出来。”
南栀摇摇头,她真诚地问道:“领导,您家缺锅吗?”
领导:“?”
南栀说:“我感觉,您家锅太多,好像想送我几个。”
在南栀心目中,她给自己的人设可一直都是聪明机敏、识大体、情商高、反应快的。
虽然大家都要吐槽几句她的情商,但可不代表她真是傻子,这领导明显想甩锅!
南栀问:“警察在查医院的人,您慌啦?怕是医生做手脚,被查出来,医院面子上挂不住?”
领导:“……”
南栀说:“我也担心医院被冤枉,要不咱找找电视台,还医院一个清白?”
领导脸色极差,“我只是来了解情况。”
南栀:“嗐,我就和您开个玩笑。”
领导:“……”
领导怒气冲冲地离开。
奚阳华和沈玫凑过来。
“真牛,领导都敢气?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你知道能在儿研所当领导的都是什么人吗?以后舒教授保不住你,你可别喊冤枉。”
南栀愁容满面,“我委婉了啊,我还说是在开玩
笑呢,他怎么还生气?”
真小心眼。
奚阳华:“……”
说是开玩笑,不更像是在讽刺人吗??
南栀安慰两人,“没关系的,反正我马上就要走了,他也不是我的领导。”
奚阳华:“……”
难怪她敢怼天怼地呢,人家根本不会留在儿研所啊?!
奚阳华终于明白上班的真谛——要做一个随时能走的人。
当天晚上,舒映阶召集所有人开会。
“警方已经查明,卖给徐富贵阿司匹林的人不是骗子,他只针对徐富贵一人,目的性强,背后之人是谁,必须查出来。你们如果有线索,及时报告给警方。”
舒映阶扫视着所有人。
奚阳华道:“其实我不太相信医生会做这种伤害患者的事。不过如果是奔着南栀来的……”
他余光看向南栀。
那可就太有可能了。
奚阳华在心里疯狂叫嚣:打倒她打倒她打倒她。
但如果靠这种手段打倒南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患者出事了。
奚阳华的良心又在谴责自己:不好吧不好吧不好吧。
于是现在的奚阳华:打倒她不好吧打倒她不好吧……
奚阳华捂着胸口站起来,“舒教授,我有点儿累,能提前走吗?”
舒映阶:“?”
舒映阶放走奚阳华,说道:“警方还在比对字迹,所有人都要配合。”
南栀偷偷观察几个主治医生的脸色。
如果对方是冲着她来的,她又是不会得罪人的性格,那他显然是冲着她的……才华!
她最近备受关注,可能是太高调,遭人嫉妒了!
南栀认为自己的分析很完美!
舒映阶道:“听徐富贵说,是他记不住每天吃几次、什么时候吃,才要求对方写下来。不是找人代写,是他亲手写的,躲不掉。”
南栀补充道:“警方调查笔迹的方式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哦……郭医生,你怎么了?”
神外所有人都看向郭迁。
郭迁脸色煞白,尤其是嘴唇,一丝一毫的血色都没有。
他身体轻轻颤抖,只有坐在他旁边的医生才能观察出来。
“小郭,你还好吧?”
南栀想了想,说:“郭医生,要不你写几个字看看?”
第82章 第82章好大
南栀刚说完,奚阳华、沈玫几人集体扶额。
瞧瞧,这就是号称有情商的南栀。
这话能当着面说吗?这不得悄悄潜入郭迁的办公室,然后偷走他的文件对比字迹?
如果不是郭迁,以后相处起来多尴尬。
蹲在门外的奚阳华还在平复心情。
偷笑的毛病还没改掉,就听到南栀要看郭迁的字迹。
奚阳华嘴角上弯。
没有证据就怀疑郭医生,这能行吗?如果不是郭医生,他就能看南栀出丑,舒教授对她很失望,发现更优秀的人才比如他,从此舒教授放弃南栀一心一意培养他……
奚阳华在门口笑出声。
所有人都看向会议室大门。
奚阳华:“……”
他捂着嘴溜走。
舒映阶轻咳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拽回来。
“你怀疑郭迁?”
南栀说:“我见过郭医生的字迹,蛮像的。郭医生不写也没关系,我会和警察说明此事。另外领导有来找过我,不知道郭医生和他熟不熟,我不认识他,一会儿我会去办公楼看一看,麻烦舒教授查一查他和郭迁的关系。”
南栀倒也不会平白无故指控别人。
沈玫提过此事后,她便去见了警察,看到那张字条。
南栀是主刀,此事和南栀也有关系,警察肯定不会拒绝她。
南栀最开始只是觉得字迹眼熟,不过她没有记人家字迹的习惯,所以才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舒映阶道:“那就交给警方。”
郭迁突然站起来,情绪激动道:“舒教授!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舒映阶沉默不语。
郭迁试图撇清自己,“我只是,只是……是徐富贵来问我,所以我给他写了剂量,是他撒谎。”
南栀问:“他问你阿司匹林该怎么吃?”
“当然不是,我知道徐静要做开颅手术,怎么可能让她吃阿司匹林!”
“那他问的是什么药?一天服用一次,餐后服用。”
郭迁不假思索道:“是治痛风的药!别嘌醇!没错,就是这个,根本不是阿司匹林,他是想撇清责任,他有痛风,或者他的家人痛风,再或者是朋友!”
南栀恍然大悟,笑眯眯道:“可你写的是饭前服用诶。”
会议室内鸦默鹊静。
所有人都无声地看着郭迁。
郭迁先是愣住,再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又被椅子绊倒。
没人去扶他。
舒映阶问:“你知道如果患者无法止血,会有什么结果吗?”
郭迁无法开口。
舒映阶失望道:“医院也是职场,是职场就会有钩心斗角,现在的人没有过去那么纯朴,这些我都知道,但我真没想到,你甚至不惜制造手术事故……这件事我管不了,交给警察吧。南栀,报警。”
*
一周后,警方的调查结果回馈到儿研所,私下联系徐富贵的人就是郭迁。
郭迁考虑过让其他人代他送药,但是又觉得这样会被抓住把柄,于是自己乔装后接近徐富贵。
徐富贵虽然没能认出郭迁,但警方在郭迁家中找到他乔装用的假发。
说起来挺好笑,假发是郭迁的妻子的,他没舍得也不敢把假发扔了。
郭迁被警方带走。
这对儿研所来说是丑闻,领导们的脸色一直不好。
尤其是看见乐乐呵呵的南栀,脸色就更不好了。
出了这种事,还能笑得出来?
南栀不仅敢笑,还敢大声笑。
没有郭迁,她这个舒映阶的一助就当得更顺心了。
好事的领导试图找南栀谈心。
“其实这种事情,我们可以私下解决,郭迁必须受到惩罚,我们可以开除他,然后……”
南栀好奇道:“您不知道《刑法》吗?”
她慷慨地表示,“如果新华书店能买到,我可以送您一本。”
领导一号:“……”
领导二号比较委婉,“儿研所的进步,需要外界的监督,但监督要适度,比如……”
南栀问:“下次出事,我应该直接叫纪委吗?”
领导二号:“……”
领导三号的脾气比较急,一上来就痛批南栀,“你应该先上报再报警!郭迁的个人行为不能影响儿研所!我要处分你!我要开除你!”
南栀:“可我不是儿研所的人啊?”
她只是来进修的?
领导三号:“……”
同事们很替南栀担心。
“我知道你手术厉害,但是在医院想晋升,绝对不能得罪领导,你想一辈子都做普通的主治医生吗?”
南栀问:“手艺好,也不会被其他医院挖走吗?”
沈玫:“……”
如果能做的高难度手术很多,那确实……
沈玫道:“可没有靠山的人,被穿小鞋很难受的,只能自己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南栀更好奇了,“我算是有靠山的还是没靠山的?”
沈玫:“……”
陆教授介绍过来的,舒教授现在的爱徒。
医生们一个接一个地沉默。
南栀感慨道:“做普通人真的好难,不过还好,我不会留在首都,我一定帮你们好好骂一骂领导!”
沈玫:“……”
他们担心南栀这事就多余。
郭迁没能再出现在儿研所,此事性质恶劣,往后他不但很难再进正规大医院,还要面对牢狱之灾。
至于不听医嘱,主动给孩子喂阿司匹林的徐富贵和王喜男,不会受到任何制裁。
他们的愚昧险些害了孩子,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这事也挺好
笑。
坏事经历得多了,一个星期后,南栀终于遇到一件好事,卢书语带着郑瑞博来复查。
母女俩的精神状态都不错,卢书语是特意把郑瑞博带来的。
南栀惊喜道:“你们不是回老家了吗?”
“我妈过来了,”卢书语说,“我们在附近租了房子,她帮我照顾孩子,再做点儿零工,我也找个活儿做,还能顺便去医院治疗。”
“你决定接受治疗啦?”
卢书语笑道:“还是想活,实在不舍得走,只是不知道能多活几年,还会连累我妈……我和她说好了,真到那一步,不要做没用的抢救,让我安心地走。”
南栀听着就心疼,“别太担心,保持好的心态,说不定还能再活上几十年。”
卢书语莞尔一笑,“那就太好了。”
舒映阶给郑瑞博做检查。
“恢复得不错,身体没有其他毛病,心肺都很好。”
卢书语再次道谢,“让舒教授费心了,我听其他人说,找您看病的患者很多,想排上您的号很难,您还愿意给我们加号,太感谢您了。”
舒映阶道:“给孩子看病就是我的工作,不管是谁过来,这号都得加。”
“您心地善良,气色也好,一定能长命百岁。”
南栀看向舒映阶。
最近这段时间,她能在舒映阶身上闻到粉饼的味道。
南栀号称自己天生丽质,几乎不化妆。
主要是不太会,而且她平时根本没有化妆的时间。
南栀认识的化妆品不多,这会儿常见的也就只有大白粉饼、眉笔、口红,护肤品也基本上被雪花膏统治。
南栀能看出舒映阶涂了粉饼和口红。
口红很淡,这会儿流行大红色,舒映阶也不好涂得太深。
南栀自豪道:“舒教授可厉害着呢,每天忙前忙后,还能认真生活,你看舒教授的衣服,我都没见过她的衣服带褶。”
南栀说着,摸了摸自己的白大褂。
她挺爱干净,但不太喜欢用熨斗。
卢书语笑起来,“舒教授的年纪比我姥姥都大,但是精气神比她好得多,不愧是医生,保养得真好。”
舒映阶无奈道:“你们两个小年轻才应该多打扮打扮,我只是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这才是对生活的态度,用心过好每一天,多好呀,”卢书语说,“我得和舒教授学习。”
卢书语的病不能在儿研所看,她还得去富雅医院。
先前舒映阶已经和富雅医院打过招呼,卢书语看病会方便得多。
送走卢书语,南栀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她朝舒映阶笑嘻嘻道:“如果每个患者家属都和卢书语一样,完全信任医生,医生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也不会偷偷喂药,多好啊!”
舒映阶早就看穿南栀,她无奈道:“她选择相信你,你很感激吧?”
南栀点头,认真道:“我当时真的以为得换人,毕竟是那么大的手术。”
舒映阶道:“来做医生的,最开始每个人都是一腔热血,可做医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讲理的、人品不好的、甚至会诬陷你的,也许一连几天你都会碰到这种人,这种情况下,如何避免心灰意冷,怎么保持最开始的一腔热血,你知道吗?”
南栀迷茫地看着舒映阶,她不是会被其他人动摇的性格,就算是徐富贵那种人,她也不会太在意。
舒映阶轻轻叹气,“只怕徐富贵都是比较好的了,总而言之,减少私下接触,减少预期吧。”
南栀不太理解。
舒映阶不多解释,继续叫号。
南栀已经跟着舒映阶看了一上午的诊,她说道:“咱们今天运气不错诶,这一上午都没碰到什么大病。”
舒映阶抬眼看着南栀,眉头高高挑起。
南栀心情极好地整理桌面。
南栀手里已经没有患者,再过几天,她就得收拾东西回临川市。
南栀挺舍不得舒教授,不过她也挺想家,甚至还有点儿想康宁医院住院部的捣蛋鬼们。
儿研所的住院部沉闷得很,尤其南栀在神外,住院的患儿不多,但只要进来,那就是大病。
南栀准备好钢笔,笑眯眯地等待新的患儿进来。
一个女人推着轮椅走进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八岁的孩子。
舒映阶:“……”
南栀:“……”
运气真好,没有生大病的……
舒映阶问:“你在临川的医院,也这样说话?”
南栀:“……”
再也不敢了。
患儿陶明志,今年八岁。
“他说头疼,这一年经常呕吐,我们比较忙,还要照顾他姐姐和弟弟,只带他去小诊所打了针,最近总说没力气,现在已经没办法站着了。”
陶明志家境一般,轮椅还是找医院借的。
南栀走到陶明志面前打量他。
陶明志八岁,身材瘦弱,南栀能清晰地看到陶明志手腕凸出的骨头。
舒映阶问:“他多高多重?”
唐水花答道:“有一米三了,昨天刚给他称了体重,有四十斤,他姐姐在他这个年纪时,可比他重多了。”
南栀拧起眉,“怎么才带过来?头疼呕吐,应该重视。”
“没想过是有大毛病,”唐水花也挺委屈,“我都带他去诊所了,他自己也去,诊所的医生没说有问题啊。”
小诊所的基本上就是“全科”医生,下料比较猛,看不了什么大病。
舒映阶走过来给陶明志查体,“小朋友,叫什么?”
陶明志的目光随着舒映阶的手移动,他虽然清醒,但是精气神弱,看着无精打采的,说话几乎听不清楚,“我叫陶明志。”
“四十斤,太瘦了,现在还能站立吗?”
唐水花说:“今天是我男人骑三轮车把他带过来的,站不起来了。”
舒映阶开始检查陶明志的左右腿,南栀蹲在一旁看。
“右腿没力气?”
陶明志点头。
舒映阶检查过后起身道:“带着孩子去拍片子吧,南栀,你去帮帮忙。”
南栀和唐水花一起送陶明志去拍片子。
一般情况下,舒映阶不会让南栀跟着患者,现在她是在给陶明志开绿色通道,说明陶明志的情况很不好。
去拍CT的路上,南栀遇到奚阳华。
奚阳华眉飞色舞地和南栀打招呼,“听说你马上就要走了?恭喜恭喜。”
南栀一走,舒教授就只能在矮子里挑将军,他就会荣幸地成为舒教授的新弟子。
这段时间他一定要好好对南栀,赶紧把她送走!
南栀说:“其实舒教授挑徒弟,也是看天赋的。”
奚阳华:“你先把嘴闭上。”
南栀:“而且你不去其他科室吗?”
奚阳华:“……”
可恶!!
南栀占据了他
全部时间!!
奚阳华紧跟在南栀身后,“小朋友怎么了,你送他去拍CT?你送?”
南栀道:“得尽快拿到结果。”
奚阳华:“靠,那情况岂不是……”
南栀看向奚阳华。
奚阳华及时闭嘴。
南栀欣慰道:“我就说我的情商很高的嘛。”
起码比奚阳华强。
怎么能在患者和家属面前说情况不好!
南栀为自己的情商打满分。
在南栀几人的帮助下,陶明志被送进CT室。
南栀和奚阳华一起凑到机器前看情况。
两人一起发出惊叹——
“哇。”
“靠。”
*
不忙的副主任医师都被舒映阶叫去开会,一起开会的还有奚阳华、沈玫以及医院领导张嘉。
张嘉是领导,曾经也是医生,现在基本不去门诊。
舒映阶召集的会议,很少有领导愿意过来,毕竟最后拍板的是舒映阶,他们过来了,又没作用,显得他们很没用。
张嘉今天过来,摆明了没好事。
张嘉乐呵呵道:“我先说两句。”
按照惯例,领导发言应该听到掌声。
副主任们稳稳当当地坐着,没反应。
奚阳华才搓手指,他最近又在帮孩子洗尿布,现在已经被尊为尿布大师、一级尿布清洁员。
沈玫脸色不好,盯着肚子看。
南栀最夸张,她当着张嘉的面打了两个哈欠。
张嘉:“……”
他用严厉的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这位同事,开会怎么还打起哈欠来了?”
南栀说:“我连轴转,太累了,面对病人时要精神抖擞,但面对和蔼可亲的同事,可以适当放松,您说呢?”
奚阳华“啪啪啪”鼓掌。
哄南栀!
送走她!
张嘉:“……”
舒映阶道:“小张,你有什么事尽快说,我们还有工作要讨论。”
张嘉:“……”
其实他也不喜欢参加有舒映阶的会议!!
人家都叫他张院长张所长,舒映阶就能叫他小张!他还不敢说什么!
张嘉轻咳两声,给自己起范儿,“郭迁的事,大家都清楚,南医生是哪位。”
南栀举起手。
“是你啊,”张嘉道,“虽然郭迁已经被开除,这件事告一段落,但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平时与同事相处,要互相包容,对吗?”
南栀感动道:“谢谢您让我休息。”
她说完就打算趴下补觉。
张嘉:“……”
奚阳华:“能睡觉?”
他也跟着趴下。
副主任们拼命掐大腿。
他们瞧不上张嘉,但可不能得罪他,笑出声不太好。
张嘉也在拼命,他在拼命克制自己,别直接掀桌。
张嘉努力和颜悦色道:“这位是?”
舒映阶道:“今年来的实习生。”
“哦,实习生啊,在听对方说话时集中注意力是最基本的礼貌,你认为呢?”
奚阳华:“您不是包容同事吗?”
他脱下外套铺在桌子上,“我们最近确实挺累的,这两天我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他们都差不多,谢谢您的包容啊。”
张嘉:“……”
他想发疯,都别拦着他发疯!
南栀和奚阳华稳稳当当地趴着,目光中充满对张嘉的感激。
瞧瞧,多有人情味的领导!
张嘉从未有如此无力的时刻,逼不得已,他哭丧着脸看向舒映阶。
舒映阶淡定地翻看病历本。
张嘉:“……”
到底是谁让他来的?!
张嘉深吸口气,“好,你们休息,我包容。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处理郭迁一事,郭迁嫉妒同事,暗中搞破坏,固然可恨,但大家也要考虑同事之间的关系为何如此恶劣,多从自身上找原因。”
南栀惊讶地睁开眼,“您是说,郭迁给开颅患者吃阿司匹林,我们要反思自己?”
张嘉道:“他是针对你,但为什么要针对你,你考虑过吗?你平时对他的态度如何?”
南栀从不内耗,“我对每一个同事都很好呀,大家都很喜欢我。”
副主任们默默点头。
张嘉:“……”
好厚的脸皮。
张家说:“如果没问题,为什么他只针对你,不针对别人?”
南栀:“我厉害啊,进步快,舒教授看重,他嫉妒我的才华。”
张嘉:“……”
今天没带米尺,不然他高低要量量她的脸皮到底有几厘米厚。
南栀补充道:“不过您放心,我心胸宽广,不会记恨他的,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包容!”
张嘉忽然很累。
和他们每一个人说话都很累!!
张嘉不想再和南栀拌嘴了,他选择直接公布结果,“南医生毕竟不是儿研所的医生,却给儿研所带来大风波……”
南栀举起手,“不好意思更正一下,是儿研所的郭医生给儿研所带来了巨大的风波哦,而我,非儿研所医生,力挽狂澜,顺利完成手术,和血液科主任一起在术后盯紧徐静,最终,徐静顺利转入普通病房,恢复良好。”
南栀笑眯眯道:“张院长,您不用感谢我,这都是我作为医生应该做的!”
沈玫带头,大家“啪啪啪”鼓掌。
张嘉的脸色从蓝变成红,又从红变成绿。
他气愤地看向舒映阶,“舒教授,这就是您建立的神外,您看看!”
舒映阶抬头,目光看起来有点儿迷茫,她迟疑片刻,道:“不好意思。”
张嘉语气很冲:“您就不用道歉了,您的道歉我受不起!”
所有人脸色微变,南栀正想跳起来,就听舒映阶缓缓鼓掌道:“需要我鼓掌就说,这点儿小事我能做。”
南栀:“……”
奚阳华:“噗。”
张嘉的脸终于顺利变成猪肝。
他气冲冲道:“总而言之,南栀暂时不用手术了!”
南栀看向舒映阶。
其实最近几天舒映阶的手术越来越少,其他手术都排给了副主任们。
南栀快要走了,交给她的病人也越来越少,总不能一直给她安排手术,手术是做不完的。
舒映阶没说什么,南栀也没开口,她不想给舒映阶惹麻烦。
张嘉道:“继续开会,今天我不走。”
奚阳华嫌弃地撇嘴。
南栀开始介绍情况。
“患儿陶明志,八岁,身高130cm,体重20kg。”
南栀把片子传给副主任们。
“来就医时已经无法独立行走,唐水花描述,患儿近一年来经常头疼呕吐,右下肢肌力Ⅲ级。”
每个看过CT和头颅MRI报告的医生都皱起了眉。
奚阳华心有余悸道:“他们的运气还真不错,第一次来医院,就挂到舒教授的号,换作其他医生,可能都不敢收他们。”
沈玫好奇地挤过去看。
奚阳华说:“你猜我和南栀看到后说了什么?一个字。”
沈玫:“天。”
奚阳华:“哦对,还可以说这个。”
陶明志的CT显示,他的左侧额顶叶、脑室内巨大囊实性混杂密度影。
头颅MRI显示,左侧额顶叶、侧脑室内巨大囊实性混杂信号影,边界欠清,肿瘤大小最长直径超过10cm。
“104mm×64mm×72mm,脑子里?!”
陶明志脑中有一巨大肿瘤。
1号副主任发话道:“我算是半路出家,以前不是神外的,被舒教授邀请来咱们小儿神外,我接触的病例可能比较少,这么大的颅内肿瘤,我是真没见过。”
2号副主任说:“我倒是见过,但没做过类似的手术。”
“我在神外见过,还没来得及开刀人就没了。”
“这么大的瘤子,手术难度极高,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发生各种情况,说实话,我是不太敢开这个刀。”
所有人都看向舒映阶。
奚阳华和沈玫的目光更是崇拜。
没人敢开这个刀,但他们知道,舒映阶一定敢。
没有舒映阶,唐水花可能连愿意接收她儿子的医生都找不到。
舒映阶缓缓道:“我最近没有安排手术,倒是可以主刀,但是一助……”
舒映阶看向张嘉,“谁来做一助?”
这问题挺莫名其妙的,手术的事当然是舒映阶来安排。
副主任们安静了一分钟。
舒映阶一直看着张嘉。
副主任们恍然大悟。
“以前都是郭迁给舒教授做一助,后来是南栀来,我可不行,这手术我做不了。”
“我也不行,我后面很忙,手术排不开。”
“唉,都副主任了,还得去做助理,找个主治医生吧,我做不了。哦对了,没有闲着的主治医生。”
张嘉:“……”
这些人存心的。
奚阳华最后总结道:“我挺想做,但我不敢。”
沈玫问:“怎么不敢?”
奚阳华不是做梦都想给舒教授做一助吗?
奚阳华道:“舒教授为了带南栀,不让郭迁继续做一助,当然也是因为郭迁喝酒上台,不过结果都一样。郭迁为此记恨上南栀,差点儿搞出手术事故,我如果给舒教授做一助,南栀记恨我怎么办?”
沈玫偷偷看向张嘉,她很想保持理智,继续保持中立,但嘴比脑子快,“是哦,要包容同事,注意维持同事关系。”
张嘉:“……”
这!帮!人!!
舒映阶为难道:“你看,没人了。”
南栀想说她可以,被舒映阶在桌下踹了一脚。
南栀:“其实我……”
她又被沈玫踹了一脚。
南栀:“我是想说……”
奚阳华晃了晃腿,一脚踹过去,却扑了个空。
南栀拽住奚阳华的脚腕用力往后一拽,奚阳华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俩人一起喊道:“嘶,真疼。”
张嘉:“……”
他扶着额头,有点儿缺氧。
舒映阶再次问道:“小张啊,这怎么办,你也知道这种巨大肿瘤的手术难度有多大,现在没人能给
我做一助,这手术我也不敢做。要不你来看看?”
张嘉咬牙切齿地看向几个副主任。
副主任们唉声叹气,“唉,老了,体力跟不上。”
“何止是体力,我这技术就有问题,没能跟舒教授好好学习,怪我。”
张嘉:“!!”
可太让人生气了!!
被算计就罢了,最可气的是他们还要阴阳几句,到底谁教他们这样说话的?!
张嘉深吸口气,平复心情。
平复失败。
他又深吸口气,再次失败。
他又又……
奚阳华:“您缺氧啊?”
张嘉:“……”
险些憋死。
迫于无奈,他挤出一丝笑容,对舒映阶和颜悦色道:“如果舒教授用南栀更顺手,那就让南栀来做一助吧。”
南栀:“我没……”
沈玫又踹了她一脚。
南栀:“……”
她要没腿了。
舒映阶说:“这可不行,你刚才说了,不让南栀再上台,你知道我一向支持你的工作,绝对不能给你添堵。”
张嘉乐呵呵地看着舒映阶。
对,不给他的工作添堵,但给他的脑血管添堵。
张嘉说:“没办法,只有南栀有这个本事,那就只能让她上了。”
舒映阶还是不同意:“不行,这台手术得好好准备,南栀马上要回临川,她没时间。”
张嘉:“……”
所以呢?难不成还要他求南栀?!
舒映阶叹气道:“有天赋的外科医生,可遇不可求啊。”
副主任们纷纷叹息摇头,“咱们儿研所,没希望了!”
再说下去,整个儿研所都要因为失去南栀而关门大吉。
张嘉疯狂地在心里抽自己。
让他贱!
让他没事往神外跑!
让他蠢!
张嘉笑容如常,“小南啊,既然科室需要你,你看回临川的时间能不能往后推一推?咱们还是手术要紧。”
舒映阶道:“不合适吧,南栀毕竟不是儿研所的医生。”
张嘉:“……我代表儿研所所有人拜托你了。”
南栀想说话,但腿很疼。
她一边揉腿一边偷看舒映阶和沈玫。
她能说话了吗?不会被踢了吧?
南栀不开口,张嘉就得继续做好面子工作,“呵呵,小南是少见的有天赋的外科医生,没能留在儿研所,是我工作失职。呵呵。”
南栀继续揉腿。
张嘉:“……”
不要太过分啊!
张嘉:“这次情况比较特殊,能做手术的人不多,还是得麻烦小南。”
南栀仍然在揉腿。
张嘉:“郭迁的事,我以后就不提了。”
“……”
张嘉:“我知道,这就是郭迁的错!以后儿研所绝对不会再雇佣郭迁这类人!再出类似的事件,必须严惩!!”
张嘉是跳起来骂着说完的这段话的。
真心地骂。
该死的郭迁,去招惹谁不行!!
舒映阶的脸色稍微缓和。
沈玫朝南栀挤眉弄眼。
南栀:“……呃,也行,手术嘛,为了孩子。”
副主任们一起鼓掌。
舒映阶:“瞧瞧,还是我们南栀觉悟高!”
张嘉:“……”
他再也不会来神外了!!
*
陶明志情况特殊,光是开会讨论手术方案都开了两次,每次一个半小时打底。
南栀习惯在手术前多去看看患者。
奚阳华正和沈玫一起把陶明志抱到轮椅上,陶明志住院以来只有唐水花在照顾她。
陶明志虽然很轻,但唐水花的力气也有限,沈玫和奚阳华没事就来帮帮她。
南栀走过去问了一些情况,然后贴心提醒道:“如果照顾不来,可以让家人来帮忙,留两个家属也可以的。”
她记得陶明志是首都本地人,亲人应该都在。
唐水花苦笑道:“我爸妈身体不好,家里其他人都忙着。”
南栀问:“陶明志的父亲呢?”
她还没见他露过面。
唐水花说:“手术要钱,他得忙着赚钱,哪有时间过来?唉,我是不指望什么了,只求能凑够钱给孩子治病。”
唐水花是纺织厂的女工,丈夫陶靖最近在工地干活。
孩子没生病时,家里的日子倒是能过得去,但陶明志生了这么大的病,家里那点儿钱就不够用了。
这几天唐水花睡都睡不踏实。
两人正说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身高有一米八五,人高马大,看着得有近200斤,而且都是肌肉。
是陶明志的父亲陶靖。
第83章 第83章嚣张
陶靖是标准的国字脸,头发乌黑浓密,身材魁梧壮硕。
他走进病房后不看旁人,径直走到唐水花面前,唐水花把暖壶递过去,“去接热水,接完赶紧回家吧,早点儿休息。”
陶靖什么都没说,拎着暖壶去水房接水。
南栀问:“他在工地上班?”
唐水花“嗯”了一声。
南栀若有所思道:“挺爱干净。”
陶靖的衣服、手、脸都是干净的,看不到一点儿灰尘。
唐水花看过来。
南栀笑笑:“早点儿休息,还得做术前检查,不要给孩子乱吃东西,不管吃了什么,都要告诉医护人员。”
有徐富贵在前,南栀现在看到患者家属就得多叮嘱几句,把问题往严重了说,乱吃就会死人的那种。
唐水花答应了,而且看起来不像是会给孩子乱吃东西的,南栀这才离开。
她走时,看到陶靖在护士站,护士长正和他说话。
南栀路过听了几句,是护士长在和陶靖解释费用问题。
陶靖一直听着,只说了两句话,“这些够吗?还要多少?”
去医院看病,普通人的痛 。
目前南栀需要关注的患者不多,除了陶明志,只有三个孩子。
近几天舒映阶都没有门诊,南栀也不需要去门诊。
舒映阶办事周密,下午又把南栀叫到办公室,讨论陶明志的手术。
舒映阶办公桌上放着陶明志的片子,她缓缓说道:“有句话说得很对,敢给陶明志开刀的人不多。”
先不提八十年代末期各种设备都没有,就算是二十年后、四十年后,这种程度的肿瘤都是复杂手术,不是每个医生都能开刀。
现在缺少的仪器更多,更需要主刀医生经验丰富。
南栀问:“您在担心吗?”
舒映阶说:“是在担心,但是不只是担心陶明志。”
舒映阶看着南栀,欲言又止,“来看看陶明志的片子吧,病史漫长,室管膜瘤或者顶叶胶质瘤的可能性更大。行左侧三角区入路肿瘤切除术,经三角区皮质造瘘……”
这些都是开会时说过的内容,南栀记得很清楚。
舒映阶虽然严厉,但不会啰唆,她的状态让南栀不安。
舒映阶又重复了一遍,她说道:“陶明志的手术结束,你准备准备,回临川市吧。手术方面还要多向小陆学习,小陆是正经医学院毕业的,但是路子比我还野,我们一起在战地医院时,她能扛着人家一条腿跑八公里。”
南栀脑海中浮现陆嘉述扛着人腿的画面。
“现在不流行野路子,做手术各种要求都很多,这是好事,说明医疗行业越来越规范,我们正在和国际水平接轨。不过作为医生,比病人和家属更了解病情,要有自己的判断,该大胆时不能含糊。不过任何时候,都要优先保护自己,只要活着,就能多看几个病人。”
老一辈无私奉献的精神永远都能在陆嘉述身上体现出来。
对于那个纯粹的年代,南栀有点儿向往。
陶明志的病情,手术指征明确,周三下午进行手术。
南栀和另外两名主治医生做助手,术前充分备血。
奚阳华被批准进手术室学习全过程。
奚阳华:难度这么高的时候舒教授都让他进去看!可见对他的重视程度!
沈玫好心提醒,“南栀已经可以主刀。”
奚阳华:“……”
他又不蠢,才不和南栀比。
奚阳华说:“舒教授怎么不叫你进去看,还是太重视我。”
沈玫说:“叫了啊,我不想去。”
奚阳华:“?!”
沈玫:“太血腥。”
舒映阶主刀,核对患者信息后,手术开始。
手术室的氛围一开始就不活跃,每个人都神色凝重。
不少家属看到医生笑着聊天都会不满,但换一个角度,他们还是应该希望看到医生轻松的样子。
尤其是急诊的,服务越周到越可怕。
舒映阶经三角区皮质造瘘进入左侧脑室。
所有人看到肿瘤,都倒吸一口冷气。
瘤体巨大,而且与脑室壁粘连紧密,几乎没有边界,分离困难。
瘤体本身是紫红色的,血供丰富,内有血窦和纤维索条。
二助三助都有点儿傻眼,“出血量会很高吧?”
“没八九个小时,手术可能做不完。”
舒映阶十分冷静,“这种情况,尽量沿着瘤体边缘游离,动作要轻,要有耐心。”
说话间,被轻轻触碰的瘤体开始出血,出血量很大。
舒映阶一边止血一边游离。
二助担忧道:“这种情况下可以全切吗?”
舒映阶说:“全切肿瘤,预后更好。”
“但是肿瘤基地太宽,已经融入脑室壁,想要离断基底……”
所有人都是不安的。
舒映阶手中动作停下,看向南栀。
南栀的表情和平时一样,没有变化。
看她的表现,似乎比舒映阶更加冷静。
南栀察觉到舒映阶的目光,抬头看去,舒映阶愣了一下,接着笑笑,继续手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陶明志才20公斤,预估血容量在1600ml左右,如果短时失血超过300ml,就有生命危险。”
瘤体巨大,血供丰厚,手术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出血。
虽然有给陶明志输血,但如果瞬间失血量太大,就会引发急性失血性休克。
奚阳华感慨道:“手术难度太高,不愧是舒教授。”
换作奚阳华,他可能真的不敢接下这台手术。
直径最长超过十厘米的肿瘤,像个大丸子一样塞在人脑里,只是想想就很难。
大概是舒映阶表现得太过冷静,手术室内的氛围稍微轻松些,大家终于敢开口说话。
“是啊,还好我们有舒教授,算他运气好。”
“如果先去小医院,还得再来儿研所,折腾。他们家一直不重视陶明志头疼呕吐的情况,倒是能直接送到儿研所。”
“所以说是运气好嘛。”
就在这时,舒映阶的动作忽然停住。
南栀看向舒映阶。
奚阳华问:“怎么啦,进行得很顺利啊。”
“不对,收缩压降低了。”
南栀看向监护仪,收缩压已经降到50mmHg。
这是快速失血造成的。
手术暂停,纠正血压。
南栀目光移向舒映阶。
舒映阶刚才忽然停下动作,这不太寻常,不像是因为血压低才停下。
舒映阶戴着口罩,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看见她紧皱的眉宇。
南栀问:“舒教授,你不舒服吗?”
大家这才关注起舒映阶来。
舒映阶示意南栀来接手,又让护士备好椅子。
南栀帮助舒映阶维持现状,所有人都看着她。
舒映阶缓缓道:“我不太舒服,避免手术过程出现意外,不能继续手术。”
监护仪器滴滴响个不停。
“您怎么了?”
舒映阶道:“右手无力,而且……”
南栀发现舒映阶说话有点儿困难,“脑梗?”
奚阳华立刻上前查看舒映阶的情况。
舒映阶虽然反应不大,但能看到有中风的迹象。
奚阳华急道:“快带舒教授出去,及时溶栓,还有恢复的可能。”
儿研所虽然没有老年患者,但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医院,医院内备有早期溶栓药物尿激酶。
奚阳华急着把舒教授带出去,其他人却没动。
“你们还不来帮忙?脑梗后留下后遗症怎么办?你们……”
所有人都看着奚阳华。
台上的几个助手和护士都在忙着顾陶明志。
麻醉医生无措地看着奚阳华,这不在他的专业领域。
舒映阶说话越来越含糊,“别着急,保持冷静。”
奚阳华的头嗡嗡作响,一盆冷水浇过来,浇得他头昏脑涨。
“对哦,陶明志的手术只有舒教授能做……怎么办?!”
陶明志的出血量大,用过药物后血压已经升高,手术不可能一直暂停。
奚阳华下意识看向南栀。
二助和三助也看过来。
南栀依旧冷静,她说道:“先带舒教授去治疗,再去看看哪位副主任有时间,请过来。”
巡回护士跑了出去。
舒映阶用力挥动还能动的手,“我得留下,留下看着。”
奚阳华急得都快在原地跳起来了,“你可别胡闹了,生病就得治病,命重要。”
舒映阶艰难道:“这台手术没我不行。”
南栀拧眉看着舒映阶。
做医生,在保持理智的情况下,要大胆。
巡回护士又冲了回来,她焦急道:“不行啊,刚刚有辆接送学生的面包车侧翻,好几个学生受伤,都送到咱们这了,在儿研所的副主任都在台上,没法过来。”
南栀问:“备班的呢?”
“联系了,赶过来要四十分钟。”
“休假的医生有没有在附近的?”
巡回护士再次摇头,“我们没那么多假期可休。”
南栀看向舒映阶。
舒映阶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南栀快速道:“继续催他们,谁都行,来了以后把手艺好的副主任顶下来。薅一个主治医生过来,给舒教授治疗。”
奚阳华惊讶道:“在手术室?不送出去?”
南栀说:“舒教授要留下。”
奚阳华:“?,你别太过分,病人的命是命,舒教授的命就不是命?都这样了,还要她继续手术?边治疗边手术??”
南栀的脑子好像被踢过。
南栀依旧平静,“我来做手术,如果有问题,舒教授可以伸手指提示。”
这话一出,手术室内再次安静。
陶明志的手术,可是副主任们都拒绝的手术,手术难度极大。在他们心里,南栀虽是手术方面的天才,但她可从来没做过类似手术。
奚阳华磕磕巴巴道:“手术很难,刚刚血压已经降到50,还会有其他问题,你来?”
二助也说:“还是再等等副主任吧,说不定有人能赶回来。”
南栀问:“等到什么时候?还有其他办法吗?”
她环视所有人,“各位放心,我不是喜欢逞强的人,我的提议是基于我认为自己可以完成这台手术,而不是这台手术必须有人来做。”
奚阳华:“……”
她永远对自己信心十足。
不是,凭啥啊??
南栀低头开始继续手术。
其他人一时愣住,短暂的安静后,开始各自做手头的事情。
舒映阶神色凝重地看了南栀半晌,眼底终于浮现笑意。
陶明志的血压再一次降低。
主治医生进来查看舒映阶的情况,看到是南栀在主刀,看得他心惊肉跳。
奚阳华的情况差不多,他的心脏一度快要蹦出来,有点儿想呼叫心外科医生。
手术再一次暂停,南栀局部压迫止血。
奚阳华紧张道:“出血量还是太大了吧?要不再等等副主任?”
南栀好像没听出弦外之音,她看着瘤体分析道:“瘤体血供来源于左侧大脑后动脉的供血动脉,你看,这里异常粗大。”
奚阳华:“……”
这是重点吗?
都知道手术很难啊!!
南栀:“瘤体没法一次摘除,只能分块切除了,三角区这边容易一些,先摘这里的。”
奚阳华:“……”
他和二助、三助已经麻木了,有一种世界末日的狂欢感。
陶明志的血
压恢复正常,手术继续。
南栀继续游离瘤体。
一个小时后,两名副主任赶过来。
他们站在手术台旁看了一会儿,讨论道:“就算我们上,也不会比南栀做得更好。”
“现在换人没有意义,南栀经验不足,但是判断很准确。”
“游离效果不错的。”
副主任问奚阳华,“血压下降几次了?”
奚阳华扯了个笑,“三次。”
副主任看着南栀满意地点头,“真不错。”
奚阳华不解地看着他。
对奚阳华来说,南栀这种行为和自杀无异。
副主任问:“你紧张吗?”
“我当然紧张,”奚阳华捂着胸口,“我快心梗了。”
副主任笑眯眯地看着南栀,“你看她紧张吗?”
南栀一直在气定神闲地做手术,包括陶明志血压下降时。
“瘤体过大,出血量也大,无法迅速摘除瘤体,患者随时有生命危险,这对主刀医生来说是多大的考研?这种手术,需要主刀医生有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临场应变。当然,也需要手术经验,不过我们南栀有天赋,能弥补一点儿。”
另一人道:“说实话,如果今天换作是我临时上台,绝对没有南栀的状态。”
“要不怎么说舒教授眼光好,看中的人就是不一样。”
“别光夸南栀,其他人也不错,都在配合南栀,说明他们对南栀是信任的,手术团队互相信任非常重要。”
奚阳华愣愣地看着台上的几人。
好像从某一刻开始,二助和三助不再紧张,他们自然地配合着南栀。
没人抱怨、没人害怕,所有人都在用心做手术。
只有他的小心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奚阳华道:“南栀真就这么厉害?”
“你别说,她就是厉害,这就是有天赋的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别聊了,把舒教授推出去吧,你们虐待老人。”
副主任看向舒映阶,笑呵呵道:“还不放心?没必要了吧。”
舒映阶笑着点了点头。
副主任们推着舒映阶离开,手术继续。
整场手术持续了六个多小时,比预估时间要短。
南栀充分游离瘤体后,迅速离断瘤体腰峰部,切除大块肿瘤。
肿瘤主体移走,就能清晰地看到供血动脉,南栀用海绵压住出血部位,同时电凝切断供血动脉。
出血终于被控制。
一场手术结束,整个团队的人都累瘫了。
奚阳华率先鼓掌,“你的动作也太干脆了,漂亮!”
其他人手拍得更响,越拍越激动。
就算是舒教授来完成整台手术,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她年纪大了,功力稍有退化。
南栀现在开心不起来,她现在更担心舒映阶。
南栀甚至都没去见唐水花,下了手术台冲过澡后,直奔舒映阶的病房。
病房气氛异常沉重,几个副主任和主治医生都在里面。
沈玫眼睛通红,她旁边站着一个南栀不认识的人,年纪和舒映阶差不多,但没穿白大褂。
南栀问:“是脑梗吗?舒教授发现得很及时,应该没问题吧?”
沈玫低下头不说话。
奚阳华休息了一会儿才过来,他虽然全程只在看,但这心脏可一直没休息过。
“什么情况,这么多人,脑梗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他附在南栀耳边小声道,“他们都过来拍马屁啊?”
沈玫:“……”
舒映阶躺在病床上。
她的短发半白半黑,薄薄一层,不算厚。
脸上的粉饼已经被擦去,露出原本苍白的模样,不涂口红时,唇色掺着大面积的白,刹那间苍老十多岁。
她保持着笑容,说话还不算清楚,动作也不利索。
南栀依稀辨别出她发出的音节是——“南栀,坐。”
南栀的眼睛瞬间酸了。
脑梗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是致命的,恢复不好,从此与手术台无缘。
恢复得好……怎么才叫恢复好?南栀不知道。
舒映阶热爱这份职业,但她以后很可能没法再拿手术刀。
南栀很伤感,但病房的氛围太过诡异,每个人都异常安静,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脑梗。
她看向几个副主任,还有沈玫。
沈玫泪水滑落,起身快步走出去。
奚阳华咋咋呼呼道:“主任,怎么都不说话,我都不敢说话了,我……”
副主任无语道:“我看没耽误你说话。”
南栀走到舒映阶旁边,看到那位与她年纪相仿的老人。
几个副主任都是站着的,似乎很尊敬她,与她保持一定距离,都是谦卑的样子。
王敏朝南栀点点头,“你就是南栀?总算见到活的了。”
南栀试探性地问好。
王敏笑道:“总听小陆和小舒提起你,说你学得很快,很厉害。”
舒映阶在病床上挣扎着抗议——她不是小舒!
但她不否认陆嘉述是小陆!
“您……”
副主任道:“南栀,这是王敏教授,是肿瘤方面的专家。”
南栀没能理解。
副主任艰难道:“陆教授她……确诊胰腺癌了。”
如果不是今天突发脑梗,他们还不知道。
南栀心中巍峨的高山轰然倒塌。
这一当头棒喝好像屏蔽外界所有声音,南栀看着病床上的舒映阶,努力理解这句话。
胰腺癌?舒教授?
王敏说:“已经有两个月了,不用太担心,在维持。”
没人接话。
王敏笑道:“我们的年纪,早就活过平均寿命,就算明天都没了,也都赚了,不要因为我们的离开难过,我们只是换个地方聚在一起。”
年纪大了,活一天算一天,每一天都是赚的。
舒映阶需要休息,科室的医生们被赶走,王敏一人留下来照顾舒映阶。
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
所有人都没有,大家回到神外的办公室。
奚阳华精神恍惚,“舒教授得癌症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何止是奚阳华,南栀最近日日与她在一起工作,都没发现。
沈玫哽咽道:“我说她最近为何突然开始涂口红,她找我借口红时,我都没想到这一点,原来是因为……”
几个副主任神色忧虑,“真没想到舒教授会得癌。”
“是啊,她救了那么多人,最后也逃不了得癌的命运。”
“看她工作的劲头,我总觉得她还能再奋斗个十几年。”
“唉,你也不想想舒教授年纪多大了。舒教授一病,我这心里就像没主心骨了,真难受,咱们科室该散了,全国也就咱们在搞什么小儿神外。”
“……”
办公室内死气沉沉。
南栀一直没说话。
她找到舒映阶给她准备的论文,扫了一遍,几乎没看明白论文在讲什么。
“你还有心情看论文?”奚阳华抱怨道,“舒教授平时对你最好,你不难受?”
他抽走南栀手里的论文,南栀的动作没有改变。
沈玫拍了奚阳华一下。
奚阳华只好说道:“我是想说,我们不能为舒教授做点儿什么吗?我们可都是医生,还都是……”
在全国范围内,都是相当不错的医生,即便沈玫和奚阳华只是刚出来实习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人类还没能打败癌症。
他们能救别人,但救不了舒教授。
南栀慢慢回过神,她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办公室的。
南栀道:“先说说舒教授的病吧。”
所有人都看过来。
“刚刚王教授说,舒教授已经确诊两个多月,是中晚期。”
舒映阶确诊后,因为手中的工作太多,一直没能停下来休息。
后来南栀来儿研所,她就更忙了。
南栀只说了两句话,鼻子越来越酸。
“舒教授年纪大了,好处是癌症进展会比年轻人更慢,能坚持更久。坏处是她可能还有其他基础病,身体各方面机能也大不如前呢……舒教授脑梗,正是停下来休息的好机会,如果舒教授愿意,可以去王教授那边,也可以留在儿研所,儿研所的医疗设备成人也能用,专门给儿童准备的设备很少。”
几个副主任点头赞同。
“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是胰腺癌晚期,不知道能坚持几个月,我们应该尽量让舒教授走得舒服些。”
沈玫拧起眉,不忍心听。
南栀问:“舒教授平时喜欢做什么,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对了,还有她的家人。”
几个副主任回忆道:“我还真没什么印象,舒教授一直住在宿舍,除了开病历交流会,还有去其他城市开刀,就没离开过儿研所。她在首都应该没有其他房子。”
奚阳华震惊道:“我去过舒教授的宿舍,里面……很乱,几乎没有个人物品,这是舒教授全部东西?”
国内小儿外科的开创者,堂堂教授,活了一辈子,只留下一屋子的实验用品,什么都没留下。
南栀宁愿舒教授和陆教授一样,生活得舒适些,她心里才好过。
能过好日子的,就该是她们这些人。
几人齐齐叹气。
“舒教授手里还有很多病人,分一分吧,谁不忙就多分几个。”
“舒教授的病人可太多了,还有很多奔着她的名声来的,她最近挑的都是手术难度大的患者,我怕……”
副主任们一起看向南栀。
南栀道:“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可你不是准备回临川了吗?”
“这种时候我也走不了,如果是我能做的手术,我可以主刀。”
副主任说:“你肯定能做,我们都相信你,你如果在,舒教授也会更放心。”
奚阳华忽然开口问道:“我记得舒教授有家人,她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该通知她的家里人,让他们过来陪陪她?”
老人嘛,都喜欢儿孙绕膝。
“这真是难住我们几个了,我们从来都没见过舒教授的家人。”
“她的儿子呢?亲生孩子也不来看看她?”
副主任苦笑道:“我们也很纳闷,但舒教授的确一直都是一个人,和她有接触的,也就那几个教授,再就是我们,没别人了。”
奚阳华感慨道:“这是真的把自己奉献给了医疗事业。”
南栀越听心里越堵。
陆嘉述和王敏起码还有自己的家人,家人们还会陪伴她们、看望她们,只有舒映阶,逢年过节都留在医院,唯一的家就是狭窄的宿舍,里面甚至没有多少属于她个人的物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沈玫调整好情绪走进来,“我们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南栀想到一个人。
舒映阶一直惦记着的,但分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小姐文丽。
“舒教授还有这段历史?每次打仗,她都报名去战地医院这事我倒是知道,没想到她还做过旧社会的丫鬟。”
“现在怕是找不到人了,舒教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小姐只会比她更大,平均寿命没这么高。”
如果文丽还活着,怎么也得八十六七岁。
就算还在,请一个八十六七岁的老人过来也不现实。
南栀说:“写封信、通个电话也好,我们找找试试吧。”
沈玫问:“怎么找?”
如果放在后世,一个泰斗级人物想找旧友,不算什么难事。
但现在网络不发达,派出所、公安局都没联网,想找到一个世纪初出生的人,实在太难。
“舒教授生病的事已经瞒不住了,也没必要再隐瞒,她得休息。我先去找报社,再找找广播站,把信息说得详细些,说不定能有回信。”
奚阳华说:“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奚阳华:“如果文丽真怨恨舒教授怎么办?”
南栀:“……”
“真有可能,你想啊,舒教授是丫鬟,把主人丢了,跑去学医,现在地位还很高,但是小姐的父母却不在了,小姐和丫鬟的地位颠倒,小姐心里这关能过得去?我都担心她就算人来了,也是来看热闹的。”
南栀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不耐烦。
“奚阳华同学,舒教授和文小姐曾经在战场上见过,她们都是战地护士,文小姐当初能去做战地护士,我相信她是个心胸宽广、目光长远的人,有误会可以解开,而且我们也可以先去见她,先和她谈。”
奚阳华瘪嘴。
换作是他,他就心里不舒服。
南栀还小,她不懂,哼。
科室十几个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晚上,除了让舒教授见见曾经的老朋友外,他们居然想不到舒教授其他愿望。
就算去问舒教授本人,她大概也只会说希望国家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往后两天,南栀一直在忙着处理舒教授的工作,还抽空去报社讲了舒映阶和文丽之间的故事。
和南栀想的一样,记者对故事很感兴趣,愿意登报,还愿意联系各地报社的朋友,帮忙寻找。
除了报社,南栀还去了派出所,可惜不联网的派出所只能靠电话联系其他基层找人,效率很差。
南栀和几个副主任连续做了两三天的手术,舒教授事先排好的手术终于做得差不多了。
但除了手术,舒映阶还有其他研究也得收尾。
这些工作都交给南栀,南栀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晚上九点钟,南栀才抽出时间去看望舒映阶。
舒映阶留在儿研所,她不想走。
王敏教授每天来看望舒映阶,给她斟酌用药。
舒映阶不想进ICU,她选择保守治疗。
南栀到时,王敏还没走。
舒映阶的脑梗症状缓解不少,说话已经很清晰了。
“我的基础病有不少,胰腺癌这件事,不用太在意,能活这么多年,我知足了。”
舒映阶拉着南栀的手说道,“我和小陆最担心的,其实是我们走后,儿科该怎么办?去年我还去过发达国家,差距仍然很大,我们该如何追上去?看到你,我放心多了,
后继有人,我们只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初心。”
王敏笑道:“你就别和孩子说这些了,南栀啊,你别听她乱说话,她是活在乱世,脑袋转不过弯来。”
舒映阶忍俊不禁,“的确是乱世。”
不知为何,活了这么多年,舒映阶印象最深的仍然是二十多岁年轻时。
她的国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秃鹫雄鹰虎视眈眈,民众生活在家乡的土地上,却要被迫向外来人卑躬屈膝,她不甘心。
战场上,她见到敌方先进的武器,也看到他们的战士连枪都凑不齐。
她见过被残害的妇女儿童,看到一个个拖着残缺的身体也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战士。
实在难以忘记。
舒映阶说:“年轻人好,年轻人幸福,活在稳定的国家,最幸福。我啊,就是太杞人忧天,我总怕有一天又会变成曾经的样子。医生太重要了,受了伤,医生是否在旁边,结果差距很大,如果医生在,他可能还是个完整的人,医生不在,他就很可能变成残疾人,我总是做噩梦,梦到我救不了他们,梦到医生护士都被残害……唉,实在是不舒服。”
“你啊,就是运气不好,早出生几十年,就别给年轻人添堵了。”
南栀认真地记住舒映阶的每一句话,然后说道:“我会一直做医生的,不会改变。”
舒映阶方才说了太多话,现在没什么力气,她虚弱道:“培养下一代也很重要……”
王敏笑着打掉她的手,“人家南栀才多大?就让她培养下一代?好了,每个人命运不同,国运也不同,就别操心那么多,安心养病吧。让你去我们医院,你非要留在儿研所,多不方便?”
南栀不认为舒映阶是在啰唆,她牢牢握住舒映阶的手,认真说道:“我们国家的人民,自古以来都是勤劳、有智慧的,我敢肯定,二十年后,三十年后,我们的医疗水平不会比外面差,我们的经济发展速度是全球最快的,我们的国力足以捍卫这片土地。”
王敏愣了一下,看向舒映阶。
舒映阶先是迷茫,接着露出释然的笑。
虽然不知原因,但南栀好像没有骗她,明明南栀也不该知道几十年后的事情。
南栀陪舒映阶聊了十几分钟,科室值班的医生陆陆续续都过来逛了一圈。
张嘉几人是最后到的。
舒映阶生病的消息刚传出去时,儿研所的领导们来了一波又一波,当时张嘉没敢过来。
他刚和舒映阶起冲突,舒映阶就病了,这事他都没地方说理。
舒映阶生病,奚阳华和沈玫也在帮忙,两人都还没回家。
见张嘉带人过来,两个人立刻冲了过来,就差直接堵着门不让他们进。
张嘉:“……”
他都成反面角色了?
张嘉苦恼道:“我只是来看看舒教授。”
“白天不来晚上来?”奚阳华说,“不安好心。”
张嘉:“……这位同学,你将来如果留在儿研所,我是你的领导。”
奚阳华道:“领导也不能欺负病人,舒教授病得这么重,你还要来气她?!”
张嘉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我怎么会气舒教授,我们只是想来看望她。”
南栀走出来。
张嘉道:“小南啊,你快和这两位同学解释解释,你看儿研所的领导都在,这不太好。”
南栀说:“郭迁的错,你想停我的手术,舒教授不同意,那天你们闹得很不愉快,之后舒教授就在台上脑梗了。”
张嘉:“……”
越说越洗不清。
舒映阶住的是单人病房,奈何这几天来来往往的医生太多太显眼,大家都知道是儿研所的老教授病了,格外关注她的病房。
就算是晚上,听到声音出来看情况的人也很多。
张嘉尴尬道:“小南啊,你得把话说清楚,舒教授的病和我无关。”
南栀:“我没说和你有关系啊。”
“那你……”
南栀:“我就是说一遍事情经过,你和舒教授有矛盾,几天后舒教授脑梗……”
“好了别说了!”
其他领导们还在保持客气的笑容,现在和舒映阶的学生们有矛盾可不是好事。
领导说:“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们是来给舒教授排忧解难,听说舒教授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实验室那边的研究得继续。”
奚阳华警惕道:“实验室的工作,南栀会按照舒教授的要求完成,你还想抢成果?”
领导:“……”
“咳,不要对我们有敌意,我们之间有误会。”
沈玫红着眼睛说道:“郭迁不惜用病人的性命诬陷南栀,你们却要南栀付出代价,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只有事实。”
郭迁闹出的动静可不小,报纸、收音机、电视上轮番播报。
领导们反应激烈,也是因为此事对儿研所来说是负面新闻,传得太广。
沈玫一提到这事,家属们就都知道了。
“原来就是想搞垮这位小医生啊,居然拿病人的命来赌,没有医德,不配当人。”
“这都是医院高层的勾心斗角,你没听他们说吗,领导还打算解决掉被诬陷的小医生。”
“唉,没想到儿研所也会这样……”
张嘉拉着领导们落荒而逃。
再待下去,他们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领导们惋惜道:“陆教授手里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唉,可惜了。”
张嘉:“……”
不是,真要当反派啊!
几位领导的做法让人寒心。
科室的医生们商量过后决定,“封锁”舒教授的病房,对外称舒教授需要休息不宜探视,不见任何领导。
反正这些领导也没几个好东西。
天塌了有副主任们扛着,南栀几人就负责大胆地拦人。
来看望舒映阶的人很多,在南栀看来,没几个真心实意的,基本有利益关系。
这一天可把他们累坏了。
三人从食堂回来,沈玫说道:“我以前其实不太想做外科医生,也不想留在儿研所。这两天看到主任们为了舒教授不惜顶撞领导,我有点儿像留下来了。”
奚阳华奇怪道:“不留在儿研所还能去哪,你想去综合医院?”
“也不是,我原本想找个社区诊所……”
“医科大毕业去社区诊所?!”奚阳华觉得沈玫疯了。
沈玫轻声道:“我想,女孩子还是要找一个清闲的工作,才方便照顾家里吧?”
奚阳华:“靠,我被女孩子欺负了两个月了。”
他怎么没看出来女孩子有多弱??
尤其是儿研所,这就是舒教授的天下,女人弱吗??
南栀很好奇,“谁会欺负你?”
奚阳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南栀。
南栀说:“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奚阳华:“呵呵。”
沈玫说:“这是我以前的想法,我现在有点儿不确定了。看到舒教授和南栀一直坚持在手术台上,我觉得我好像也可以。”
奚阳华:“女生体力差一点儿,复杂的手术要坚持七八个小时真不容易,外科医生还是男人多。”
南栀:“你怎么还没主刀?”
奚阳华:“……”
南栀:“是不喜欢吗?”
奚阳华:她三十七度的体温怎会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南栀挽起沈玫的手臂鼓励道:“我觉得这和性别没关系,只是看你喜欢什么,你想做外科医生,那就在这方面多下功夫。你不喜欢做外科医生也没什么的,能做喜欢的事多好啊。”
“是啊,”沈玫惆怅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欢做什么,不过……我好像不太想太早回归家庭了。”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舒映阶的病房走。
奚阳华负责“说”,南栀和沈玫负责“笑话”他。
三人还没走到病房,就见经常照顾舒映阶的小护士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你们可算来了,舒教授病房来了个奇怪的人,非要见舒教授,舒教授答应了,现在里面吵起来了!”
南栀脸色瞬间惨白,最先跑过去。
病房里已经打起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病床旁,先是把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接着就去摔暖壶。
暖壶里都是滚烫的热水,随着一声巨响,热水四溅,老头惨叫两声。
两个护士站在病房门口想去阻拦,也被热水溅到。
南栀踩着热水冲进去。
奚阳华也往里冲,他刚好踩在一块暖壶碎片上,差点儿摔倒。
于是奚阳华顺势倒向老头,把他牢牢抱住。
南栀吼道:“你干什么?!保安呢?!”
沈玫第一次见南栀发脾气。
老头的态度很嚣张,“她是我妈!我来看我妈,关你什么事?!赶紧的,人都快没了,还死守着钱!把钱都拿出来!”
第84章 第84章找她啦
丁茂才穿着打扮都很一般,不太注重外貌。
秋衣的袖口露在外面,边缘都已磨损,日子过得很拮据。
大家这才听明白,丁茂才就是舒映阶的儿子。
只是这个儿子的精神状况不好,看着像垂暮老人。
舒映阶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揍吧。”
“不和我说,你想和谁说?”丁茂才推开奚阳华,抽了一把椅子敞着腿坐
到病床旁,“老太太,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你都忘了?”
南栀说:“你们过去的恩怨我们管不着,舒教授是病人,需要休息,请你离开。”
“有你个小丫头片子什么事?”丁茂才挥手便想把南栀拽走,却被南栀反推了一把。
别看她年纪小,为了能在手术台上站得更久,她可没少下功夫锻炼。
丁茂才脸色骤变,“你还想打我?大家来看看,医院不讲理,打人了!”
舒映阶挣扎着想坐起来,奈何她行动还不方便,这一用力,只是让自己的身体稍微倾斜。
她无法完全控制身体,连大声骂回去都做不到。
舒映阶一时悲愤,冲着丁茂才吼道:“我和你早就断绝关系!”
“呵,大家都过来听听,当妈的抛弃儿子,多年来不闻不问,这就是你们爱戴的好教授!你这做妈的,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感受?!”
沈玫低声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舒教授把他抛弃了?”
“不知道啊,”护士小声说,“我一直以为舒教授没有家人,原来还有儿子。”
“这些年确实没见过舒教授的儿子,他们好像连接触都没有。”
“无论如何,不管儿子是不是太……”
丁茂才声泪俱下地控诉,“我才十岁,你就跑了,走了就再也没回来,你关心过我吗?操心过我的学习、工作吗?别人都有妈妈照顾,为什么我没有?!”
沈玫纠结地看向舒映阶。
丁茂才说得好像也没错,没妈的孩子很可怜。
舒映阶脸色愈来愈白。
南栀挡在二人中间。
这一瞬间,奚阳华和沈玫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好像病房内的氛围都改变了。
丁茂才试图躲开南栀。
南栀随着他的目光左右摇晃。
丁茂才:“……”
南栀好脾气地笑笑,然后好奇地问道:“你不能照顾自己吗?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找妈?正常来说,现在是你该照顾你妈的年纪了。”
丁茂才:“……我十岁她就走了!”
南栀十分同情,“您才十岁,就是孤儿了?您能健康成长,一定不容易!”
“等会儿,”丁茂才有点儿晕,“什么叫孤儿?你会不会说话?我爸现在都没死。”
南栀:“哦,那你怎么不找你爸照顾你?”
丁茂才:“?”
“照顾孩子只有妈妈能做哦?”
“……”
“你……你这姑娘年纪不大,怎么不讲理?!”
沈玫也觉得有些牵强,父爱母爱不一样。
南栀努力回忆阮乔吵架时的样子,她们乔乔特别牛,甭管有没有道理,都能辩出三分。
南栀嚣张地叉腰,“我就不讲理,怎么样?再来打扰舒教授休息,我找保安轰你走哦。”
说完,南栀看向护士们。
大家蜂拥而上,直接把丁茂才挤出舒映阶的病房。
保安姗姗来迟,南栀说:“麻烦各位记住他的脸,他是来找舒教授麻烦的,下次不要让他进来,辛苦各位了。”
丁茂才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保安赶了出去。
沈玫担心道:“这样对待病人,我们会挨骂吧?”
儿研所可不太向着医生。
南栀说:“他怎么会是病人。”
“啊?”
“他是医生家属啊,待遇和我们是一样的。”
沈玫恍然大悟。
待遇一样惨!
南栀回到病房,舒映阶的气还没顺。
她沉默地躺了一个多小时,才又把南栀叫过去。
沈玫和奚阳华今天值班,都没走。
“以后他再过来,你们别管了。”
南栀说:“我一定会拦着他。”
奚阳华道:“人家毕竟是舒教授的儿子。”
听起来还是因为舒教授沉迷工作,被忽视的儿子,好像也挺惨的。
南栀道:“他人品但凡好一些,都不会在病人面前撒泼打滚,哪里惨?”
南栀两手比画着,“再来我一定要他好看!”
可惜她的样子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奚阳华刚想嘲笑南栀,又想起她站在手术台上开刀时的模样……
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舒映阶被南栀逗笑,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南栀连忙去帮她调整靠背。
“他是来要遗产的,他觉得我会留下很多钱。其实我确实没能好好照顾他,如果有钱,当然可以给他,不过我这些年吃住都在儿研所,几乎用不到钱,也没攒下多少钱。存款有一万多,我说都留给他,他不相信,怀疑我偷偷藏起来了。”
八十年代末期的万元户还是很值钱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贫穷,但舒映阶可不是一般人。
她的名声和地位,一辈子没乱花过钱,最后只留下一万块,实在不算多。
沈玫愤愤不平道:“他怎么能这样?都答应给他钱了,还来闹?”
舒映阶诧异道:“你别激动。”
她印象中的沈玫一直很稳重,可不是奚阳华那个没脑子喜欢上蹿下跳的猴子。
沈玫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教授,我就是……我最近可能情绪不太稳定。”
“没关系,我是不想和他争了,就算他现在拿着刀过来,我也就只有这些钱,再多也没有了。”
奚阳华问:“您当初为什么离婚,这些年真没和孩子见过面?”
“刚生下他时,我也纠结过,是不是该把重心多放到生活中一些,孩子需要陪伴,我知道。那两年我几乎没有加班,每天按时上下班,下班就回家给家人做饭、洗衣服。”
奚阳华完全想象不到舒映阶做家务的样子,在他心目中,舒映阶就该站在手术台上发光发热。
“后来还是觉得更喜欢专注医院的工作,而且我看其他男同事都有家庭,他们的妻子也都有工作,大家都好好的,没什么问题。所以我就想回到最开始的状态,没想到所有人都反对。”
南栀问:“您前夫反对?”
“不只是他,我没有父母,医院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娘家人,我当时没想到,连院长都来提醒我要注意维护家庭,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去提醒男同事。”
沈玫愤愤道:“他们好像就喜欢把女人和家务绑在一起,为什么事业总是要男人来做?”
奚阳华:“……这话说的,男女条件不一样,男人力气大。”
南栀:“你去搬砖呗。”
沈玫:“你去工地用力气。”
奚阳华:“……,男人还更理智!”
南栀说:“那你就去理智地搬砖。”
沈玫:“理智地用力气。”
奚阳华:“……,男人还更聪明呢!!”
南栀一脸茫然:“啊?”
沈玫问:“你要和南栀比智商?”
奚阳华:“……”
沈玫说:“其实仔细看看,念书时成绩好的基本是女生。”
奚阳华试图挣扎,“但是第一名基本是男生!!”
南
栀:“啊?”
奚阳华:“你闭嘴!”
沈玫学习了南栀的说话技巧,“所以啊,让第一名的男生和我们做一样的工作,你去理智地搬砖。”
奚阳华:“……”
大脑已经被沈玫绕晕。
南栀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吧,我考试一般都第一名的啊。”
奚阳华:“……你是特例,第二名肯定是男生,对吧!”
南栀:“谁会回头看第二名?”
奚阳华:“……”
他拎起暖壶独自走进凄凉的走廊,“我还是去接水吧。”
在水房,他还能堂堂正正做个人。
舒映阶道:“你们别总欺负他,我看他最近精神都不太好了。”
南栀委屈道:“我真的没欺负他啊。”
怎么都说她欺负人?她品行端正,怎么会欺负人?
舒映阶:“……”
所以还真有点儿心疼奚阳华这孩子。
“其实我的事和他们没多大关系,就是决定了,不想留在家里照顾孩子,所以离婚。”舒映阶道,“我也得给你们提个醒,有了孩子以后,就多了一份牵挂,真的很难走出来。”
沈玫问:“您是怎么下定决心的?”
舒映阶苦笑道:“离婚之前,我还会带小才去人民公园,当时的公园能玩的东西不多,但是小朋友很多,天晚了,我叫他一起回家,他还没玩够,我强行拽他回来,他骂我。”
不是直接的脏话,但骂得很难听,而且舒映阶从他眼中看到了蔑视。
丁茂才说:“奶奶说了,你是没人要的孩子,我爸可怜你才和你结婚。”
事后,丁茂才可怜兮兮地抓着舒映阶的手道歉,但舒映阶对他的感情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从前。
这句话让舒映阶坚决地和丁家人划清界限。
“这些年我一直有往家里寄钱,小才二十多岁时也来找过我,他当时结婚、工作都需要钱,我赚得不多,但花的也不多,毕竟是我生的,不能真不管。”
沈玫听得头大,“他都说这话了,还管他?换作是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她气了一会儿,又困惑道:“舒教授,我们是不是不该结婚生子?好像没有好处。”
“怎么会没好处?”舒映阶说,“你看小陆,陆教授家里的情况南栀清楚,她和她的丈夫,和和美美一辈子,不也挺开心。总的来说,还是得遇到能相互理解的人。”
沈玫拧眉不语。
丁茂才来找舒映阶要钱这事很快传了出去,所有人都在替舒映阶抱不平。
舒映阶的成就有目共睹,如今身患癌症,还要面对是是非非,儿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也只是为了钱。
实在让人唏嘘。
南栀这两天也闷闷不乐。
作为医生,她好像无法很好地接受死亡,她舍不得舒映阶。
按照儿研所的管理,早上,南栀跟着主任、副主任们一起去查房。
虽说南栀最多只能算个主治医生,但是她接手的都是舒教授的病人,舒教授的病人一般都比较难搞。
南栀被主任拉到最前面,身后全是副主任。
沈玫光是看着,心脏都要蹦出来了,让她站在副主任前面,打死她都不敢。
南栀还能笑眯眯地和几个副主任搭话,关键是副主任们也笑眯眯地回应她。
奚阳华小声吐槽,“你看看,他们眼里都是南栀,根本就没我们。”
沈玫却是若有所思,“这也说明,不论在哪里,实力都是最重要的。”
奚阳华质问:“我就没实习?”
沈玫看向奚阳华,捏住他的细胳膊,“你去工地搬砖都得倒数。”
奚阳华:“……”
他是医生!是医生!
沈玫说:“但是论洗尿布,儿研所确实没人比你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才能把尿布在最短的时间里洗干净?”
奚阳华:“……,早晚有一天我要当上法医,亲手解剖你们的尸体!!”
副主任回过头,“现在想换专业?晚了。”
南栀一起回头,“验尸?我觉得我也可以试试。”
奚阳华:“!!”
查完房,大家伙商量着一起去劝舒教授投奔王敏,能有更好的医疗资源,儿研所的服务对象毕竟是孩子,很多事都不适合成人。
“这种事,本来应该找舒教授最亲近的人,让她去劝,可舒教授根本没有亲人。”
“怎么没有?不是有想要遗产的,盼着舒教授快点儿死的吗?”
“唉,堂堂一教授,下场却这么惨,我看着都难过。”
“是啊,每次在病房看到舒教授孤零零的,我都替她难过。”
十来号人,没一个脸色好的。
在各自去工作之前,他们默契地往舒教授的病房走。
南栀跟在主任身后,她刚爬完楼梯,离舒教授的病房还有十几米,就看到轮椅滑进病房。
南栀问:“是有人来看望舒教授吗?”
“没听说啊,这才几点,谁能过来?”
南栀就怕还有丁茂才这样的人,舒教授病重,就算没说出来,心里肯定也不舒服,这对她养病没好处。
她快步跑过去。
其他人见状,赶紧跟上去。
路过的护士惊恐地看着神外这一帮人,“出大事了??!”
不然医生怎么会跑!!
病房的门虚掩着,南栀气喘吁吁停在病房前,进门之前她还得先确认,如果对方真是来找碴的,她就直接扛着扫把进去,这样看起来气势很强!
南栀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过去。
病房内,两个白发老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坐轮椅的老人由两个年轻人陪伴而来,年轻人安顿好老人便走出来,见门口这么多医生,先是惊讶,接着解释道:“我是文老师的学生,我带她来看望舒教授。”
文丽,年轻时在海外留学,按照现在的说法,她是标准的海归、留学生。
回国后曾在战争期间做战地护士,战争结束后继续学习,随后进入中科院,主要研究稀土。
文丽一直在首都生活。
年轻人说:“文老师的丈夫已经去世,前年孩子也走了,这两年一直是我在照顾她。她在报纸上看到舒教授的事,便想着过来看一看,似乎和她的经历对得上。”
舒映阶的名字,是她后来给自己取的,文丽不知道。
她们以为对方早已不在人世,也没想再去找。
经历过战争后,她们比普通人更容易接受死亡。
沈玫很感性,“文教授没有怪过舒教授,太好了。”
“其实我听文老师提起过舒教授,她说她们一起去国外时,她就看出舒教授很聪明,可惜家里穷,卖了孩子,如果舒教授能接受教育,肯定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就算身世坎坷,舒教授也凭能力闯出来了。”
沈玫看向奚阳华,“看见了吗,文教授不仅不怪舒教授,她还有自己的事业,和你说的可不一样。”
奚阳华:“……”
他今天也要去水房反省吗?
下午,病房陆陆续续来了更多的人。
这些人都是舒映阶的学生,在报纸或者收音机里得知舒教授生病的消息,赶过来看望舒教授。
住在首都附近的早就来过,刚到这些都是长途跋涉,坐绿皮火车赶过来的。
病房热热闹闹的,再也冷清不下来。
*
在大家的劝说下,舒映阶决定暂时住到王敏的医院,尝试接受治疗。
如果治疗效果不好,舒映阶不打算过度治疗,珍惜剩下的时光才是最理智的。
儿研所给舒映阶提供了养病的房子,房子带小院儿,环境很好,在首都来说算是高档的。
南栀和沈玫拽着奚阳华一起去打扫院子,还要给舒映阶添置些必需品。
南栀思来想去,还是把舒映阶办公室的东西都搬过去了。
奚阳华道:“舒教授都病成这样了,还让她工作,你还是人?”
“你懂什么?”沈玫赶走奚阳华,“舒教授喜欢这些,她可能完全放下安心休养吗?她不回儿研所继续看门诊就不错了。我们还是把舒教授用得到的东西都摆出来,别拦着她。”
奚阳华:“……”
怎么说呢,和捉摸人的心思比起来,还是洗尿布、接水更简单些。
舒映阶不在儿研所,儿研所看起来冷冷清清。
南栀不出门诊,目前只在手术室晃悠,偶尔去病房。
陶明志还没出院,他术后恢复得不错,不过前天感冒了,唐水花不放心,不肯走。
从检查报告来看,陶明志感冒和肿瘤没什么关系,南栀担心还会有其他情况,特意去病房看他。
唐水花一看到南栀就焦急道:“南医生,小志今天一直在睡觉,是不是睡得太多了?”
术后陶明志虽然醒得很快,但精神比较弱,而且还有轻度面瘫。
病理回报,陶明志是胶质母细胞瘤伴坏死,是儿童型弥漫性高级别胶质瘤,这意味着虽然手术成功,但陶明志的未来仍然不光明,还得继续进行化疗放疗。
南栀现在多多少少能理解唐水花的心情,她耐心解释道:“我们一直在观察陶明志的情况,他的精神的确不好,不过都在预料之中,不用过于担心。手术当晚咱们不就看了CT吗,前几天还复查了MRI,结果还是不错的,切得很干净。”
唐水花红着眼睛说道:“我就是担心……陶靖为了给他筹钱,每天从早干到晚,我现在也没法去工作,我们家真的一点儿也经受不起折腾了。”
陶明志的病的确花了不少钱,未来可能还要花更多的钱。
说话间,陶靖拎着饭盒走进来,他们不舍得去医院的食堂吃饭,三餐都是靠家里人做。
陶靖跑前跑后确实很忙。
唐水花看向陶靖,“要不咱们先出院吧?已经住了挺久了,这多住一天就要多交钱,以后小志还得再来医院,咱们先省省?”
陶靖脸色沉闷,他不赞同,“小志刚做完手术,现在最该注意,如果在家里出问题,咱俩解决不了。”
“可是咱家已经借了不少钱……以后还不上怎么办?”
两人都沉默了。
南栀的心也跟着沉下去,“其实小志现在的情况可以出院,只是护理起来可能有些麻烦,不过在家里是一样的。如果有突发状况,你们立刻把孩子送过来 ,不用等门诊,随时来找我们……”
陶靖打断南栀,“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医生也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他说完便起身匆匆离开。
唐水花坐在床边叹气。
她不知道他们的努力能让陶明志多活几年,但是作为陶明志的父母,他们没法眼睁睁看着陶明志离开。
南栀有点儿奇怪,“你们借了很多钱,还有其他赚钱的法子?”
“我也不知道,”唐水花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南栀这两日睡在舒映阶的“新家”,主要是方便打扫,还能再看看是否需要再给舒映阶添些什么。
她每天都去看望舒映阶,还去了韦初雪的康复医院,想给舒映阶挑了一个好地方,舒映阶还是更喜欢住在家里。
南栀难得休班,打算去医院陪舒映阶一天,刚起来电话就响了。
这电话当然也是为舒映阶安装的,南栀肯定没这个待遇。
是奚阳华打来的电话,他的语气很是茫然,“南栀,你知道沈玫住在哪里吗?”
南栀:“?”
她不知道,没去过沈玫的家。
“沈玫没去儿研所吗?”
奚阳华困惑道:“应该过来,但是没来,我刚才还接到电话,是沈玫打过来的,她让我去找她,但是没说完,电话就断了。很奇怪吧?”
第85章 第85章沈玫总是明哲保身,最近……
沈玫总是明哲保身,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对,情绪经常失控。
南栀让奚阳华去找学校要沈玫的住址,这一找才发现,原来沈玫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不在家住了。
她对家人称自己住宿舍,对学校称回家住。
奚阳华觉得不太妙,“她不会是……”
奚阳华又去找了沈玫的好友。
一连找了三四个人,终于拿到沈玫现在的住址。
那片楼都是出租屋,环境一般,人员混杂,有许多社会人士。
南栀平时不往这边走,来了以后才发现,这边虽然是楼房,可楼体破烂,更像是楼房版的城中村。
不远处的下水道堵了,脏水踊跃,南栀和奚阳华捂着鼻子往前走。
上楼还要躲避楼道里的各种杂物,大半楼梯都被杂物霸占。
奚阳华不可置信道:“沈玫住在这里?”
他没听说班里同学有家庭特别差的。
首都医科大是全国最好的医学院,上学所需的费用也稍微高些,能供孩子读完的家庭应该不会太穷。
南栀道:“这是沈玫租的房子,不是她家。”
“我就说她为什么要租这种房子?没钱?她家离儿研所也不远,干嘛非要跑出来租房子?”
南栀没说话。
其实她还听到沈玫的舍友说,沈玫已经退掉学校的宿舍两年,这两年一直都在外居住。
一个人租破烂房子还不如住学校宿舍,沈玫不可能是一个人住。
那和她同住的人……
南栀觉得不太妙。
他们找到房间号,奚阳华去敲门。
这里的屋子都没有防盗门,只有破旧的老木门,奚阳华用力拍了两下,然后叫沈玫的名字。
屋内安安静静。
不过这安静没能持续多久,南栀和奚阳华都听到“啪”的一声,好像有人摔倒。
接着是男人的怒骂声:“你还找人来?!”
奚阳华慌了,“沈玫是不是挨打了?怎么办,报警?咱们是不是得先进去?等等啊,我下楼找几个男人来踹门。”
话音刚落,南栀收紧核心,气沉丹田,一脚正踹在门锁上。
屋门晃荡了两下,朝里倒去。
奚阳华:“……”
不是,她怎么直接把整扇门踹倒了?!
奚阳华抬头望天,“也许比起做手术,我的体力更适合洗尿布。”
南栀难得赞美他,“洗尿布也需要体力,你真厉害。”
奚阳华:“……”
听了以后并不是很高兴。
南栀和奚阳华冲了进去。
屋子很小,有两个房间,沈玫倒在卧室的地上。
她一直捂着肚子,见有人进来,也看不清来人是谁,伸手向他们求救。
南栀拉住沈玫的手,先检查她的情况。
奚阳华勾起拳,左右摇摆,做出“武林高手”的样子。
沈玫对面是个高大的男人,神情阴狠。
南栀问:“这是你……男朋友?”
沈玫脸色苍白,额头有很多汗。
痛成这样绝对不正常,南栀问:“他打你了?打在哪里,能指到吗?”
她顺便叮嘱奚阳华,“屋里有电话,叫救护车来。”
沈玫指了指肚子。
南栀刚想怀疑是不是黄体破裂,就见沈玫身下有血迹。
再仔细看,血迹似乎是……
南栀愣了一下,想到沈玫宽松的衣服,惊讶道:“你怀孕了?”
沈玫再次点头。
奚阳华回过头,“哈?怀孕?怀什么孕?什么是怀孕?沈玫为什么会怀孕?”
沈玫:“……”
她怎么会打电话给奚阳华求救,她当时是希望南栀接电话的!
南栀一边催奚阳华叫救护车,一边检查沈玫的情况,顺便还仔细打量男人几眼。
男人坐在旁边抽烟,“看什么看?”
南栀盯着烟头的火星说道:“人渣不多了,我得多看看,以后如果绝种,轻易看不到。”
男人:“?”
南栀又对沈玫说:“你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但你确定要选一个会对怀孕的女朋友动手的男人?”
沈玫咬着唇不说话。
男人暴躁道:“都说好了生了孩子就结婚,现在忽然说要继续上班,我怎么办?我怎么和我妈交代?”
南栀惊呼:“不仅是人渣,还是妈宝男!”
男人:“……,?”
他不是很明白南栀的话,但看得出南栀是在骂他。
“和你无关!”
“当然和我无关啦,我怎么会和人渣扯上关系?”南栀看向奚阳华,“顺便叫110。”
男人:“?”
南栀友好地解释,“和警察有点儿关系,你和警察谈吧,和我谈不合适。”
男人:“……”
方才还嚣张的男人终于有了点儿焦躁的意思,他试图拉拢沈玫,“咱俩这么多年了,我会害你吗?我现在赚得不少,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我爸妈就答应咱俩结婚,如果是男孩那就更好了,这不是我们的共同目标吗?你现在是要和我分手?和我分手以后,还会有人要你?”
南栀:“还是会pua的人渣妈宝男!!厉害!!”
男人终于被南栀喊疯了,“你闭嘴!!”
沈玫被紧急送到附近的医院,很可惜的是,孩子没能保住。
她最近心情不好,这一胎原本就不稳定,又受到重击,自然会流产。
研究生期间结婚其实不少见,南栀还见过大着肚子去答辩的研究生,但不管年纪多大、是否在上学,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沈玫的男友被警方带走,当天下午,男友的父母就找到病房,两人先是跪下来哀求,在南栀和奚阳华的注视下,沈玫没有答应谅解。
接下来两个人的态度就很嚣张了,“你已经怀过我儿子的孩子,放在过去那就是残花败柳,现在不流行这说法,但事情已经做了,你躲不了。不嫁给我儿子,你也嫁不了其他人!”
南栀和奚阳华小声议论,“咱们搞一个相亲角吧?可以把双方的条件写上去,看上了就接触。”
男友爸妈:“?”
他们在吵架诶,这俩人是不是太不尊重他们了?
女人说:“一个孩子没保住,将来还能有第二个孩子,但如果嫁不出去,这辈子可就生不了了!”
男人提醒道:“但是我儿子还是很好找对象的。”
沈玫无措地看向南栀。
南栀和奚阳华持续讨论中,“先试一试写两个人的条件……对,女方,研究生毕业,未来的医生,铁饭碗。父母是双职工,爷爷奶奶都在政府单位工作,现在退休了,没有拖后腿
的地方。”
两人:“……”
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南栀又说:“这张纸上写男方的条件,大专生,唉,学历差了点儿,大专生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奚阳华说:“谁给本研究生介绍大专生,我跟谁急!哦,我是说这种会打人的大专生不行,如果是人品好的,那没问题。”
奚阳华生怕自己几句话会阻断未来的相亲路。
南栀:“明白,再看看其他条件吧,工作是在私人企业,虽然以后可能不会再分配工作,但他这个私人企业也太小了点儿。”
奚阳华:“以后不分配了??!!”
南栀把奚阳华的头按下去,“轮不到你!”
奚阳华这才继续说道:“工资也不多,一个月才八十,还敢说自己赚得挺多,脸真大。我要有这自信,我高低能当个主席。”
“何止呢,你看他家里条件也一般,妈妈是没工作的。”
“但他俩自信啊!脸皮厚啊!我跟你讲,这可是一项很有用的技能,将来就直接往人家车前躺着,死皮赖脸就要钱!”
南栀:“!!”
碰瓷这件事被奚阳华提前发明出来了!
果然奚阳华就该被扼杀在摇篮里!
南栀给奚阳华鼓掌,“致富道路,对他儿子找对象有帮助!”
沈玫:“……”
这两个人的条件听着怎么有点儿耳熟?
沈玫刚做完手术,又碰到男友的爸妈来作妖,心情本来不太好,现在不会了。
她看向男友的爸妈,神情微妙。
这两位的脸色更加微妙。
原本他们未来的儿媳妇可以是研究生,父母还是双职工……
南栀回头看向沈玫,“别担心,我们的相亲角很快就能办起来,你的条件肯定能找到不错的。”
男友妈妈忍不住吐槽道:“都是流过产的了……”
南栀对奚阳华说:“你知道吗,有的夫妻生完孩子后还会再怀孕,真是不要脸,这样的夫妻不能离婚,离婚以后就没人要了。”
“……,结婚流产,有什么不要脸的?!”
南栀礼貌道:“我没说您啊。”
“……我们是合法夫妻!”
南栀说:“谈恋爱也合法,现在没有流氓罪了。不过确实还是不太好,有的人不做好措施,哄骗前女友怀孕,还拳打脚踢导致对方流产,以后确实没人要了。”
奚阳华道:“得把这条写清楚,要不咱们多做一些传单发一发?”
南栀赞同道:“可以,这种人,就该申请物理阉割,以免残害其他女孩子。”
奚阳华:“……”
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开始疼了。
在南栀和奚阳华合力炮轰下,沈玫男友的父母气呼呼地离开。
他们离开时南栀还在设计“传单”,保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儿子的恶行。
两人都走了,南栀和奚阳华还沉浸在传单和相亲角里。
沈玫说:“你们别忙了。”
南栀十分沉浸:“我一定给你找到好对象!!”
沈玫:“……”
她掀开被子叹气,“我不打算再找了,也不想结婚,男人好像都一个样。”
男人奚阳华,“男人怎么了,你刚好碰到一个人品差的,就否定全部人?”
沈玫:“真的有品行都好,还能聊得来的?”
南栀陷入沉思。
奚阳华:“……”
别沉思啊!
奚阳华说:“这样的你都能看得上,你要求低,将来肯定还能再找到。”
这一点南栀倒是无法反驳。
她看向沈玫,“这事还是在你,你可想好了,真要分手,不会心软?”
沈玫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没下定决心,不过分手的想法,的确早就有了。”
在看到舒教授为了培养下一代而努力,在看到南栀一次次站在手术台上时,沈玫开始犹豫,她为什么不能和她们一样站在手术台上闪闪发光?
真的要一毕业就困在家庭中?
沈玫原本舍不得孩子,今天肚子上忽然挨了这么一脚,沈玫想,这或许是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86章 第86章家属啦
离开儿研所前,南栀还得再做最后一项工作——发挥她整合资料的能力,把儿研所所有科室的现况都整理出来。
她主刀的几台手术也很有分享价值,譬如陶明志的手术,巨大肿瘤切除,甚至可以召开个病例研讨会。
除了她主刀的几台手术,舒映阶先前做的复杂手术也得记录,舒映阶病了,南栀得一块整理出来。
这几天南栀在儿研所上蹿下跳,到处转悠,每个科室都不放过。
她主刀的那几台手术本就出名,被称为最完美的手术,现在就连内科的医生看她都眼熟了。
“天天来咱们科室问东问西的人是谁?”
“作死的那个神外医生。”
“哦!说是个天才!”
“舒教授病倒,她直接上手,万一出问题……啧,确实是作死的天才。”
南栀做这些工作,是想吸取儿研所的经验,希望回临川能用得到。
她还顺手帮舒教授做了收尾的工作,连续几天忙得脚不沾地。
沈玫稍微休整便回来上班,她下定决心要争取留在儿研所。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南栀处理舒教授未完成的工作。
南栀担心她的身体,劝她多休息休息,沈玫态度坚定,“我查过资料,休息几天没问题,我恢复得挺好,来医院也不用做力气活,没事。”
她不想将此事告诉家里,不愿意回家休息。
南栀便分给她一些轻巧的活。
两人忙得几乎没时间去食堂,就算是去了,也是闷头吃饭,吃完饭立刻回办公室。
为了更快地完成工作,沈玫干脆直接带着论文去食堂。
她带的是南栀写的论文,南栀系统整理了小儿神经外科的病种,根据最近几台手术论述小儿神外手术和成人手术的区别。
“你整理的内容真的很全面,而且总觉得简单易懂。”
奚阳华表示怀疑,“都是写论文,看不懂说明你水平有问题,她写的论文就镶金了?”
沈玫反驳道:“同样内容的论文,谁都会选择更容易懂的。”
“大家都是学医的,怎么会不懂?如果不懂,那就是他学得差。”
两人争执不出结果,都看向南栀。
南栀正对着鸡腿下苦功夫。
现在鸡肉比猪肉便宜,南栀想多吃些肉,就只能冲着鸡肉努力。
奚阳华:“……”
瞧瞧这位南医生的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路边的乞丐来抢银行了。
南栀说:“我是考虑到看论文的不只是医生或者医学生,尽量写得通俗易懂些,也有科普的效果。”
“除了我们,谁还会看这东西?”
南栀道:“总会有人需要的,这也不是什么专业的论文,大家都能看懂,不是很好吗?”
沈玫挑起眉,在心里默默感慨——这“不专业”的东西,她可写不出来。
“不过我看你的文章,总觉得很熟悉,”沈玫翻到第一页,重新看了一遍,“好像以前看过这样的风格,奇怪了,咱俩以前不认识啊。”
南栀差点儿被鸡腿肉呛到。
奚阳华:真能装!
就是想让沈玫夸她厉害呗!
心机!
奚阳华说:“其实我也给报刊投过稿,你看校刊吗,上面有我写的文章。”
沈玫忽视奚阳华,把论文还给南栀,“你以前有在期刊上发表文章吗?”
南栀赶紧把本子收好,头摇得像拨浪鼓。
可不能让人知道她和“高仁”的关系,她写了太多她那个世界医生们的研究结果,如果被发现,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吃过饭,南栀还得去看望舒教授,舒教授今天出院。
南栀抱着本子走在最后,就怕沈玫再提到此事,偏偏有医生特意走过来问:“南医生,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你是从临川来的,你们临川有一个医院,不知道是不是你工作的地方,有个人发表过好几篇文章,这大神你认识吗?”
沈玫:“……”
对了,难怪风格很熟悉!
南栀的脖子差点儿摇断,“不知道不知道,她可神秘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玫:“……”
很可疑。
沈玫看向奚阳华。
奚阳华神秘道:“一定是我猜的那样。”
“哪样?”
奚阳华说:“就是……那个傻子把地址写错了!”
沈玫:“……”
愿世界再无笨蛋。
奚阳华说:“要么就是陆教授不想被人发现,只有这两种可能,如果还有其他可能我就……”
南栀期待地看着他,“你就怎样?”
奚阳华:“……我就洗一辈子尿布!”
南栀:“哇!”
这可太期待了。
南栀回到办公室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接舒教授。
舒教授生病,时间最自由的就是南栀,科室主任和其他副主任不会给南栀分配任务。
走之前她又去了一趟病房,这次是专门去劝唐水花的。
陶明志目前还没出院。
“你家里条件困难,没必要继续留在医院,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因为经济问题才劝你,小志现在的确可以出院了。”
陶明志生病做手术那几天对唐水花来说是一场噩梦,她实在无法放下,“南医生,我和陶靖商量过了,小志这次感冒发烧,我们都挺害怕,等小志彻底好了,我们就走。而且……”
她为难道:“我们还欠了医院一些费用没结,筹钱的话,还需要时间。”
南栀说:“可是继续留在医院,还会花更多的钱。缴费的事可以和护士长商量商量,你们已经交了不少钱,医院对你们有信任,可以放宽。”
唐水花道:“陶靖说今天就可以筹到钱了,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就能出院,给你添麻烦了。”
患者家属坚持,南栀也不好再劝。
她离开病房时正好碰到陶靖过来,陶靖一般不会在半天出现,今天不仅过来了,还背了一个牛仔背包。
背包鼓鼓囊囊,能看到锋利的棱角。
他目不斜视,走进病房,和以往一样,不会主动和唐水花说话,倒不是他们感情不好,就连陶明志,他都不会主动开口。
唐水花已经习惯他的性子,她把需要洗的衣服交给陶靖,这些衣服都是陶靖回家洗的。
陶靖装好衣服,又去拿暖壶。
他人倒是很勤快。
南栀想看他的背包,奈何陶靖人高马大,将背包挡得严严实实。
南栀的脚尖都快踮碎了,也没能看到包里的东西。
她只能带着狐疑离开。
陶靖会带什么?
南栀找到沈玫和奚阳华,三人一起往外走,打算去接舒映阶出院。
走路时,她还在想陶靖的牛仔背包,背包印出的形状让她不安。
陶靖说今天会想办法交钱。
他还说……
南栀忽然停下。
奚阳华:“干嘛,犯病了?”
南栀看向住院大楼,正巧看到陶靖背着包离开住院部。
沈玫有些感慨,“其实陶靖看着凶,但人挺不错的,很踏实,知道赚钱还会干活。”
奚阳华说:“你对男人的要求是越来越低了,你也不能碰到一个垃圾,就认为所有男人就是垃圾吧?”
沈玫说:“找你也挺倒霉。”
奚阳华:“……”
他和进拘留所的男人才不一样!他不会动手!
沈玫说:“不过也有好处,以后生了孩子,不用担心没人洗尿布。”
“……,沈玫!我警告你,你如果再提洗尿布我就!!”
南栀忽然向陶靖跑去。
她跑得很突然,沈玫和奚阳华都没反应过来。
南栀拦住正要出院门的陶靖,“等等!”
陶靖大概有心事,一路低着头,没留意到南栀,她突然蹿出来,陶靖直接立正站好,接着错愕地看着南栀。
南栀说:“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不过我得告诉你,小志的手术虽然成功了,但这只是手术,他不是良性肿瘤,将来还有复发的可能。”
陶靖拧紧眉头,“为什么说这些。”
“他需要人照顾,唐水花也需要一个依靠,”南栀提醒道,“如果没有你,你让他们如何坚持下去?”
沈玫和奚阳华跑过来,奚阳华抱怨道:“我都说了让你别跑,我过来看看就行了,非得跑,累着怎么办?吹风了怎么办?你现在需要休息!”
沈玫瞪了他一眼,“找你的姑娘能被你唠叨死!栀栀,怎么了?”
陶靖先是惊愕,沈玫二人过来后,便警惕地看着他们,牢牢地抓着背包带子。
南栀没有直说,她再次提醒道:“钱的事,我们可以去和医院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能延缓一些时间,小志的手术比较特殊,手术成功对儿研所是有好处的,这些对你们都有利。但如果你还是选择用这个方式解决问题,一旦被发现,将来小志如果再犯病,他身边可就只有唐水花一个人了。”
沈玫困惑道:“你在说什么?”
南栀摇摇头,拉着沈玫往外走,“我们走吧,舒教授在等我们。”
沈玫低声问:“他打算去抢劫?”
南栀不知道,她只看出陶靖不对劲,他背包里的东西也不对劲。
就像沈玫说的,陶靖很勤快,不善于表达感情,但是对老婆孩子很好,南栀不想看到他走歪路。
南栀自言自语道:“医保什么时候能实行?如果一些药物更早地问世,是不是能更早纳入医保报销?”
回去还得再回忆回忆这方面的内容!
舒映阶已经收拾好行李,做好出院的准备。
王敏穿着白大褂,一直跟在舒映阶身边唠叨,“你要定期复查,不要再去儿研所上班了,如果他们碰到没法确诊的患儿,再去找你问也来得及。不要总抓着不放,咱们年纪大了,要多给年轻人机会,要信任他们。”
舒映阶捂住耳朵,“你怎么比小陆还唠叨?”
“还提小陆,”王敏说,“小陆下个月才能来看你,小陆可太忙了。”
舒映阶:“你要注意,你的年纪比我们都小。”
王敏表示:“小舒,现在我是医生,你是病人,你得听话。”
舒映阶:“……”
她怎么就是儿科医生呢?
王敏又把南栀几人拽出去叮嘱,“医院那边你们得打好招呼,她放不下工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她,但不能让她累着。”
南栀点头。
“我晚上会搬过去和她住在一起,小陆下个月就来,一时半会不会走,这方面你们不用担心。”
沈玫:“您说的小陆是?”
王敏自然而然道:“陆嘉述呗。”
沈玫:“……”
他们儿科的两个大教授,在王敏面前只能变成小舒小陆了。
“文丽那边呢,也会经常来看望小舒,你们都不用担心。”
最后这句话似乎是对南栀说的。
南栀道:“王教授,我没打算走。”
王敏一愣,看向病房,“那还是你们自己商量吧。”
舒映阶把南栀叫了进去。
“其实当时小陆联系我让你过来学习,说好了就是两个月,她说你学东西快,两个月差不多,现在早就超过当初定下的时间,你还不打算走?”
南栀坐在病床旁,“您现在身体不好,得有人帮忙。”
“那也不需要你留下,”舒映阶说,“我好像听小陆说过,你们副院长想让你来首都求学,你不同意,想在当地读研究生?还要一边工作一边上学,怕耽误时间?”
南栀点头。
舒映阶皱眉问道:“既然如此,现在留在儿研所,不也是浪费时间?几个主任没时间教你。”
南栀道:“没关系的,不能留在儿研所也没事,我可以找个工作慢慢打工,康宁医院缺医生,也不怕将来回不去。”
“胡闹!”舒映阶厉声道,“有必要吗?生死有命,我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知足了,不用你陪!”
儿研所的医生都说舒映阶严格,但南栀几乎没见过她发脾气。
这是舒映阶第一次发火。
南栀低下头不说话。
她不想扔下舒教授回临川。
舒映阶道:“我早就知道自己病了,时间紧急,所以尽可能多教你一些,现在好了,你要留下来浪费时间?你不可能留在儿研所,我不会同意,你要留在首都,就只能去外面打工,你没学历,也就去饭店刷刷盘子。”
南栀小声说:“我可以去社区医院,要求不高。”
“你!你要气死我?”
南栀抬起头,真诚道:“舒教授,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人家不是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这为母也是一样的,我总不能看着你一个人没人照顾吧?”
“我用你照顾?我有朋友有学生,我的学生如果都跑过来管我叫妈,我都养不过来!还轮得到你来照顾我?你就按照自己的计划,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是说康宁医院的设备还不错吗,将来引进MRI,该做的手术都能做,免了他们往首都跑,你都忘了?”
南栀声音更小,“我也舍不得您,如果我走了,再也看不见您怎么办。”
舒映阶无奈道:“我答应你,死之前通知你一声。”
南栀:“……”
“我发现你对死亡的认知很不对劲,你可是医生,难道你所有患者都活得好好的,没见过去世的?”
南栀道:“见过,可这不一样,感情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一样,早走晚走而已。”舒映阶耐心劝道,“我以前也怕死,我也接受不了亲人朋友离开,可能怎么办,这是早晚的事。”
南栀拧起眉,有点儿郁闷,“到了年纪,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开,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反正早晚都要死。”
“你这孩子,”舒映阶说,“怎么就见不到了?咱死了以后去的不都是一个地方?只不过是我早点儿去,你晚点儿去。那边有我的亲人,有我的朋友,我去了照样能和他们团聚。你也不用怕死,总归是我在那边等你。”
南栀愣了片刻,好像对死亡确实没那么抵触了。
她看着舒教授,很快又悲伤起来。
舒教授说得很对,但她自小被卖,没亲人。
*
舒映阶催着南栀早点儿回临川,南栀只好联系祁念珍,她们大概提前商量过,祁念珍也让南栀抓紧回去,说是康宁医院已经变天了。
南栀小声嘀咕:“变天能变成什么样?医院本来就没什么名气……”
祁念珍:“南栀!!”
南栀:“……我知道啦,事情办好就回去。”
舒映阶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这点儿倒是让南栀放心不少。
她把行李打包好,该扔的扔,能带走的都带走。
毕竟来儿研所进修,儿研所也不给她钱花,她得省点儿。
当一个普通医生想赚大钱可真难!
临走前,南栀还打算再去看看韦初雪,她还在康复医院,一直没回临川。
她正在宿舍收拾东西,神外主任派沈玫来把她叫了过去。
神外主任委婉道:“龙潭你知道吗?龙主任。”
南栀点头,“龙主任给我的朋友做过手术。”
“现在有点小情况,龙主任想见见你。”
南栀问:“我朋友复发啦?”
没听说啊。
“不不,”主任委婉道,“是和一个病人有关。”
南栀:“?,主任你害怕我吗?”
主任一愣,“我怎么会怕你?”
“您不怕我,有话怎么不直说?”
主任:“……”
这不是在官场上混得太久了吗。
不对,他怎么还被这小丫头教训了?!
他拿出主任范儿,“是这样的啊,龙主任手里有一个病人,他得了脑瘤,巨大脑瘤,直径有十三厘米。你不是刚切了一个十厘米的吗?龙主任想叫你过去会诊。”
小儿和成人的头围不同,十厘米和十三厘米都很难处理。
南栀点头,“当然可以,这件事很为难吗?”
别说是龙主任,就算是不认识的医生,她也得去啊。
主任讪笑,“这个病人吧……你也认识。”
南栀:“?”
主任说:“是舒教授的儿子,丁茂才。”
南栀一愣,“这么快就遭报应啦?”
“咳,注意措辞。”
南栀委婉道:“这么快就活不下去啦?”
主任:“……”
南栀说:“成人和孩子是不一样的,他这个年纪,就算做了手术,估计也活不了几年。这事先别告诉舒教授了,我怕舒教授接受不了。”
主任问:“所以你同意过去?”
南栀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
“他对舒教授不好,我不想管他。”
主任叹气,“我就是怕你这样想,所以没敢和你说。其实我也不想让你去,这不是龙主任难得开一次口,他这人可是挺傲慢的,一直不赞同咱们小儿神外,他还看不上舒教授。”
主任看着南栀的脸色努力浇油,“我都跟他说了,开小儿神外这个科室,是舒教授的决定,可他连舒教授都不服!这回好了,轮到他经验不足向我们请教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南栀拧起眉。
主任:“不过没关系,你不想去就不去了,我尊重你。”
南栀“蹭”地站起来,“他凭啥看不起舒教授?!”
主任偷着乐,“这不都是竞争关系么,正常。”
“那也不行!”南栀道,“舒教授和陆教授是最厉害的医生,龙主任……充其量就是个主任!他敢说舒教授的坏话?!”
主任:“所以咱……”
南栀:“我就去看看,我不多话,我就看看他有多厉害。”
主任心满意足。
气冲冲离开主任办公室的南栀:“……”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南栀摸到电话亭,郁闷的时候她会选择给箫珵打电话。
箫珵应该在医院,不是在诊室就是办公室,或者在手术室。
南栀先给办公室打电话,只有箫珵在办公室时,她才能打扰他。
接电话的人不是箫珵,但声音也很熟悉。
陆随沉默片刻,才说:“你应该不会找我。”
南栀:“……”
更郁闷了。
陆随说:“箫珵在台上,不方便,让他给你回电话?”
“我……”南栀等不了,有点儿急,“找你也行,我问你个问题啊。”
陆随:“喜欢过?没机会?不行?”
南栀:“……”
她怀疑陆随在报复她。
南栀听到陆随的笑声,他语气轻快,“行了,问吧。”
南栀说:“如果你的仇人犯心脏病了,还有其他的医生在 ,但可能需要你去看一眼,你去吗?”
陆随说:“我性格好,没仇人。”
南栀:“你性格好?是谁在骗你,他不诚实,以后不要和他做朋友了。”
陆随:“……”
陆随:“我情商高,不行吗?”
南栀:“?,我的情商才比较高吧?你被人家骗了。”
陆随坚持,“肯定是我情商高。”
心外办公室的医生们:“……”
这俩人估计都被朋友骗了。
和陆随闹了一会儿,南栀才放松下来,她催着问道:“我要不要去?不去吧,作为医生,有点儿过意不去。去呢,又不甘心,我凭什么要管他,舒教授差点儿被他气死。”
陆随道:“我肯定选择去,他死不死是他的事,我做好自己该做的。”
“可他对舒教授真的很不好,舒教授病重,他还跑过来要遗产。”
陆随:“可你也说了,就算顺利完成手术,他也不见得还能活几年。但你不去,就会一直过意不去,何苦为了这种人为难自己?如果是舒教授,会去吗?”
南栀:“……”
她闷闷不乐道:“舒教授还想把遗产留给他呢,肯定会去。”
不过陆随说得也有道理,他死不死是他的事,做医生该如何做和他死不死,确实不是一回事。
没必要因为他为难自己。
当天下午南栀便去了富雅医院。
神外很重视,龙潭亲自来迎接。
南栀是和他们主任一起来的。
龙潭和主任握过手,笑呵呵问道:“人呢?没带过来?”
主任把南栀往龙潭面前推,“这不就是?”
龙潭看了南栀好几眼。
这好像是一个病人的家属?
还是“绑架”他去给病人做手术的家属?
龙潭:“是她?!”
第87章 第87章性格好
龙潭只听说小儿神外做了这么一台惊险的手术,舒教授还在台上犯病了,是舒教授的爱徒接手继续做手术的。
儿研所有经验,那就请过来一起研究研究,小儿和成人有不同,但也有相通的地方。
龙潭朝南栀伸手,半信半疑道:“你是舒教授的学生?我怎么记得你……”
南栀客气道:“舒教授很厉害的哦。”
龙潭:“?”
为啥说这个?
他就是知道舒教授厉害,才去找儿研所的?
主任赶紧圆场,“这孩子就是太尊敬舒教授,别在意,咳,赶紧开会,看看病人的情况。”
南栀:“舒教授就是厉害,我得先声明这点,我不能接受有人说舒教授的坏话。”
龙潭:“……”
不太对劲哦。
龙潭带着主任和南栀来到富雅医院的会议室。
南栀以为儿研所的设备已经足够先进,没想到富雅医院的会议室都比儿研所豪华,毕竟是目前为止全国最好的医院,配置不一般。
难怪富雅医院是全国医生的梦想。
龙潭和主任寒暄了两分钟,还在互相谦让,让对方先坐。
他们身后的神外医生们站着干看。
南栀看了一会儿,走向椅子。
主任:“南栀!请龙主任过去坐!”
南栀:“……”
她的行为完全被主任预判到了!主任好厉害!
南栀说:“我是看你们都不想坐,以为椅子上有刺呢,我帮你们先看看。”
主任:“……”
他就知道南栀今天是带着情绪来的!!
好在龙潭的心思都在手术上,没心情在意这些小事。
双方人马坐下,龙潭立刻把病历和片子都拿出来,“位置不太好,连着神经,没办法全切,肿瘤的直径达到十三厘米,实在不小。”
人的脑子才多大?肿瘤就占了那么大的位置,丁茂才到现在才犯病,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南栀看着片子感慨,“做人果然要心善。”
龙潭:“?”
主任踢了南栀一脚。
南栀换了个说法,“做人果然不能黑心。”
主任:“……”
“是这样的,这个病人吧,身份有点儿特殊,”主任说,“其实他是我们舒教授的儿子。”
“舒映阶教授?!”龙潭激动地站起来,“那直接让舒教授来……”
主任摆摆手,笑着拒绝,“舒教授生病了,而且她刚刚脑梗,没法上台做手术,这是她家里人,也不太方便,心理上压力太大。这个丁茂才和我们舒教授不太对付,两个人关系一般,我是考虑到他毕竟是舒教授的儿子,舒教授肯定还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南栀认真听着。
她很讨厌丁茂才,丁茂才平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等舒教授病重立刻跳出来要财产,南栀实在欣赏不了这种人。
但话又说回来,这些年舒教授一直有给丁茂才汇钱,还想过把遗产留给丁茂才,肯定不希望他被病痛折磨死。
尤其舒教授还是神外的专家。
南栀正色道:“龙主任,我们在术中遇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止血。肿瘤过大,处理时必须耐心谨慎,稍微触碰就会出血。整场手术持续六个小时,出血约1200ml,输注红细胞7单位,血浆400ml。我已经整理过陶明志的病历,可以先给您参考。”
龙潭:“哦……”
他偷偷看了南栀一眼。
不太确定,好像没看真切,于是又看了一……两三四五六眼。
南栀真是舒教授的学生?还在小儿神外上台了?!
她刚来时倒是说过自己是医生,但明明只是小地方的医生……真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熟练地手术?
龙潭回忆起自己的艰苦奋斗史,他一直到三十五岁才成为副主任医师,变成患者们信赖的外科医生。
南栀才多大?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南栀假装看不见龙潭眼中的惊悚。
她若无其事地拿起丁茂才的片子,说道:“他的情况比陶明志糟糕得多,一个是位置更不好,无法全切。再有他的年纪也大了,恢复起来肯定不如孩子。”
龙潭见南栀说得有模有样,暂时收起惊讶,叹气道:“他啊,不做手术随时可能会死,如果手术能成功,还能再活一段时间,但具体是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好。他本人求生意志强烈,不想死,一定要做手术。”
南栀道:“难怪他只来过一次,原来是病了。”
她就说丁茂才不会轻易放弃舒教授的财产。
南栀对龙潭认真道:“其实我们舒教授一直有在研究课题,同时也没落下手术和门诊,真的非常非常厉害。”
龙潭:“?”
对,是,他知道舒教授厉害,不用告诉他?
南栀:“还有啊,我们舒教授做手术也非常干净,一般人根本比不上,就算她现在年纪大了,体力不如年轻时,也比我们都强。”
龙潭:“?”
可不,舒教授以前也是成人神外的医生,然后呢?
南栀:“我们舒教授呢……”
主任又踹了南栀一脚。
南栀:“……”
她得为舒教授正名啊!
主任:再说下去他人就折在这里了。
对于丁茂才的手术,南栀给了一些意见,会议一共持续两个小时,顺便确定手术入路。
主刀的是龙潭,龙潭能做到富雅医院神经外科主任的位置,实力不在话下。
会议结束,龙潭偷偷把主任拉到角落,“南医生就是你说的舒教授发现的天才?”
主任摇头。
龙潭放松不少。
主任说:“应该是陆教授发现的,是陆教授推荐给舒教授。”
龙潭:“……”
怎么还有陆教授的事?
神外主任在两尊大佛面前也得恭恭敬敬。
主任道:“天才的事,我也不太懂。”
毕竟他也是三十多岁才开始慢慢主刀高难度手术的。
龙潭:“……”
还好他给韦初雪做的手术成功了,不然就丢大人了!
丁茂才的手术还要再准备几天,南栀再去舒映阶家已经被催着走了。
舒映阶不想耽误南栀的时间,南栀只能答应先回临川市。
不管怎么说,舒教授还没到最后关头,她还能再来看望她。
至于回临川,也有很多麻烦事,比如康宁医院没有MRI,还少很多设备。
她想在康宁医院顺利做上手术,难度很高。
还有她的学历问题,也得提上日程,普通的主治医生的工资和主任的工资可不一样,南栀得向陆教授学习,不能让父母跟着她吃糠咽菜。
在首都这段时间,没有韦宁雨帮她卖笔记,她的日子过得可太紧了。
南栀很快打包好行李,先邮回临川。
临走前,她还得去看望她的病人们,住院部的孩子们个个乖巧可爱、招人喜欢。
南栀看着他们一个两个被纱布裹起来的头,完全没有折腾的力气,果然只有可爱。
不过还是闹腾点儿好,闹腾了,起码证明身体不错,南栀现在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健健康康地离开医院。
南栀在缴费处遇到唐水花和陶靖。
陶靖看到南栀,便一直盯着她,唐水花笑着解释道:“我们又去借了点儿钱,还有好心人赞助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
到消息的,等小志的情况好一点儿,我也得继续上班,争取早点儿把债还清。”
南栀笑道:“那就太好啦。”
向来沉默寡言的陶靖朝南栀伸出手。
陶靖的模样有点儿唬人,南栀小心翼翼伸手。
陶靖道:“谢谢。”
南栀:“?”
陶靖和唐水花离开。
还不等南栀问些什么,好几个孩子的家长追了上来,“南医生,听说你要走啦?太可惜了,你真的是很厉害的医生。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特产,你拿回家吃啊,早知道你要走,我得给我你多带点儿!”
南栀很快被特产淹没。
小儿神外也给南栀办了“欢送会”,主任掏钱请大家下馆子,不上台不备班的医生还喝了酒。
沈玫抱着南栀的胳膊痛哭,“你真的要走么,我会想你的,你是我的榜样!”
主任被吓到,“这是喝了多少?”
奚阳华说:“我看她不像是舍不得南栀,分明是找个机会哭一哭。”
主任看向奚阳华,“你看起来倒是一点儿都不难过。”
奚阳华的嘴角疯狂上扬,“没有啊,我很难过,很舍不得南栀,她如果不走就好了,哈哈哈哈。”
主任:“……”
演都不演。
大家喝了几杯酒,更能敞开心扉,有人拉着南栀劝道:“你回临川那种小地方实在可惜,经济不行、设备不行,说难听点儿,就连病人都不行,一遇到棘手的病历,就得往大医院转,这是限制你的发展。不如你留在首都上学,将来如果能来儿研所,咱主任肯定得帮忙。”
主任说:“就算我不帮忙,舒教授也会帮忙。”
副主任道:“我听说好几个科室主任都惦记着南栀呢。”
“呸,南栀已经是神外的医生了,还想让她再去做其他手术?聪明人是这样用的?”
主任顺便痛骂了一通其他科室主任。
奚阳华眼巴巴凑过来,“主任主任,我能留在神外吗?”
奚阳华的头被抡走。
奚阳华:“……”
主任:“?,刚刚有人说话?”
临走前,南栀再次去看望舒映阶。
王敏已经搬了进来,她白天要去医院,晚上会回来陪舒映阶,午饭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王敏不像舒映阶这么拼,她是个很懂养生的教授,也不为难自己,不会拼命加班,每天都准时下班。
到王敏这个年纪,精力实在有限,她年轻时已经发光发热过,现在继续当医生,实在是因为人手不够,缺有经验的老教授,她愿意去门诊已经很值得敬佩了。
毕竟老教授们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大富大贵,但真的不会太缺钱。
舒映阶和朋友在一起时,看起来最放松。
南栀把家附近商店的电话和康宁医院的电话全都留给舒教授,还留下了地址,“如果有事,一定要来找我哦。”
舒映阶认真收好南栀的联系方式,“我会经常打电话督促你。”
南栀眼睛越来越酸。
再不走,她估计要失态,和舒映阶郑重道谢后,南栀便离开了。
沈玫和奚阳华送南栀去火车站。
一路上,沈玫眼睛微红,奚阳华眉飞色舞,高兴得很,“这是我给你买的首都的特产,这是果脯这是糕点,最出名的那家糕点,我一早去排队买的!这是驴打滚,也是刚做的,你回去慢慢吃,不够我再给你邮,没什么特别的事尽量别回来。”
沈玫:“……,你果然盼着南栀走。”
“怎么会,”奚阳华笑成大金毛,“嘿嘿嘿嘿我真的特别舍不得南栀,真的很怀念和她做同事的日子。”
沈玫:“……”
南栀目光深沉,看着奚阳华的目光十分深情。
奚阳华:“?”
南栀说:“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你要好好的。”
奚阳华:“?,老子可没要死!别咒老子!”
南栀带着奚阳华对她沉重的“爱”上了火车。
现在离开首都,对她而言不是坏事,首都再好,她也想回临川。
不只是因为她的家人、朋友都在临川,更重要的是,她希望小城市的孩子们也能及时接受治疗。
医生愿意留在家乡发展,小城市没有被放弃,她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
*
南栀在火车上睡了一路,饿醒了就吃奚阳华送给她的驴打滚。
虽然奚阳华的“爱”别有深意,但别说,驴打滚的味道还真不错。
火车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临川车站,首都火车站和小城市火车站最大的区别就是,临川市的火车站可以随便进,而且站台很低,南栀要拎着行李往下走,稍微不注意就会被行李带下去。
车站修得也不好,坑坑洼洼的,但南栀一下车,就多了份归属感。
她拎着笨重的行李艰难地往前挪。
箫珵很快迎上来,“回来啦。”
他接过南栀手中的行李,揉揉她的头发。
临川市的温度比首都低,已经是冬天。
箫珵穿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五官精致,很显身材,站在人群里很亮眼。
昨天临川市下了一点儿小雪,现在棚顶还有一层雪花。
整座城市都被这层雪覆盖,远处有工厂冒烟的大烟囱,低矮的平房和楼房交织,太阳终于从云层后钻出来,白雪金灿灿的,很有温度。
南栀心情很好,“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上班?我妈说要来接我。”
箫珵听南栀提到“妈”,心情其实挺微妙,他知道黄春兰对南栀很好,如果南栀只记住这一个“妈”,那就更好了。
“正好调了个班,我和某些人不一样,明明休息,还不愿意来,最后又别别扭扭过来,丢人。”
箫珵挑衅地看向站台上的石柱。
柱子后面站着陆随 。
陆随的打扮和箫珵差不多,也是黑色大衣,但多了一条灰色围巾。
这两个高个头模样俊俏地站在一起,再加一个南栀,站台上的工作人员都在往这边看。
“这仨人有点儿眼熟,是不是上过电视?”
“哦,男的好像是什么心脏的医生,上过新闻频道,说是救了什么人,有什么技术,医院里有什么设备。”
“谢谢,说了和没说一样。”
小地方就是这点不好,尤其是临川市本地人,互相都认识,哪里有点儿风吹草动,全市都能传遍。
尤其是临川市这种人口不多的小城市。
旁边的人很激动,“不一样!!这仨人有问题!一定是轰轰烈烈的三角恋!!”
南栀:“……”
陆随轻咳,“刚好休息。”
南栀和箫珵不语。
陆随:“……奶奶下个月要去看舒教授,我提前来车站看看。”
箫珵冷笑。
陆随:“……”
陆随指着箫珵说道:“我昨天看到他和陌生女人吃饭。”
箫珵:“……,那是我的相亲对象!我也不想去!”
陆随这家伙,明明说好不乱说!!
南栀的注意力转移到箫珵身上,“哥,你得对女孩子负责,不能和以前一样。”
箫珵:“以前?”
“我听你舍友说,你经常和女孩子约会,然后无情地甩掉她们,有女孩子会跑到你们宿舍楼下哭着要见你,但你特别绝情,能把人家晾一宿。”
陆随微笑。
箫珵:“?!,谁说的!”
南栀问陆随:“你知道这事吗?”
陆随:“不知道。”
南栀:“……”
那他干嘛要笑?
陆随:“对他不好的传闻,都比较好笑。”
箫珵:“……”
箫珵问:“哪个舍友,没说过陆随?!”
“也说过,”南栀道,“说他没有女人缘,女人躺在他床上,他都要请她让开地方,因为耽误他睡觉了。”
箫珵:“噗,差不多。”
陆随:“……”
他克制道:“不至于。”
箫珵问:“你说说,一男一女能做什么?”
陆随:“你在质疑我的生物成绩。”
“我知道你懂,我是问你,具体该怎么做。”
具体该怎么做……
陆随:“……”
箫珵露出轻蔑的笑容。
陆随强装镇定,“这很复杂?到时候就知道了。”
箫珵:“呵呵。”
南栀好奇道:“应该怎么做?”
陆随和箫珵异口同声,“小孩子别瞎打听!”
南栀:“……”
她只是想学学知识啊。
箫珵道:“到底是哪个舍友说的,我什么时候招惹过女生?我都没正经谈过恋爱。”
南栀道:“好像姓卢。”
“哦,卢旭吧?”
南栀点头。
陆随有点儿奇怪,“他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提到箫珵就算了,箫珵是南栀的亲哥,提到他是什么鬼?他和舍友根本不熟。
最熟悉的就是箫珵,他俩天天在教授面前热情地“讨论”。
一般人称之为吵架。
南栀说:“不知道诶,他经常去找我,约我去吃饭,这些话都是吃饭的时候说的。”
陆随:“!”
箫珵:“……”
陆随&箫珵:“这孙子!”
居然敢打南栀的主意!
更可气的是,他们现在还收拾不了他!
三人走出车站,陆随是开车过来的。
箫珵自然而然坐进去。
刚坐好,他又想起什么,起身把南栀揪到副驾驶,“你坐这里。”
南栀:“?”
箫珵微笑,“听话,坐。”
南栀看了看箫珵,又看了看正插钥匙的陆随。
陆随看向箫珵,拧起眉,他强调道:“我只是来看看火车站什么样。”
箫珵:“啊对对,我信。”
陆随:“……”
三人坐好,陆随黑着脸开车。
南栀很想帮帮陆随,于是好心告诉他,“其实火车站没什么特别的,你送陆教授过来时再看也来得及。”
陆随:“……,谢谢你。”
南栀:“首都那边的车站比较大,要走挺远,最好有人能送陆教授过去。”
陆随:“……,姑姑会一起去。”
南栀:“那你就不用担心啦。”
陆随:“……”
箫珵扶额。
他妹妹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懂浪漫的??
箫珵有点儿受不了,“你们两个不是在首都见过面了吗?怎么谈的,就谈成这样?”
南栀很茫然。
她和陆随谈得很好啊。
而且看到陆随后,她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现在基本上已经把她亲爸亲妈的事忘了。
箫珵道:“听我的,你俩再试试!”
陆随余光看向南栀。
南栀微怔,后知后觉意识到箫珵在说什么,“这……”
“你如果不舒服,就揍他,不用客气,先试试。”
陆随又看向箫珵。
箫珵捶了他一拳,“你看路!”
陆随:“……”
箫珵苦口婆心地劝道:“陆随这人,虽然讨厌,但起码还算是个人吧,你明明和我说过,你对他有好感。”
陆随踩油门的脚差点儿滑到底。
箫珵又捶了陆随一拳,“你给老子好好开车!”
陆随:“……”
他尽量装作镇定,余光却一直往南栀身上瞟。
箫珵:“把你的嘴角压下去!”
陆随:“……啊,我没笑,呵呵。”
箫珵:“……”
瞧他不值钱的样子!
南栀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就是有点儿害怕。”
“慢慢接触,不着急,你总不能一辈子单身吧?”
陆随压住嘴角,正气凛然道:“她想一个人就可以一个人,结婚也不见得是好事,你操太多心了。没有必要一定改变。”
箫珵:“你懂什么?她可以选择一个人,但不能因为害怕,所以是一个人。南栀,你就拿陆随练练手,大不了就把他踹了,能怎么样?先试试,试试再说。”
陆随:“……,哦。”
原来他只是工具人。
南栀看了陆随半晌,轻轻点头。
其实……她也确实蛮想试试的。
*
南栀在家休息了两天才去上班。
不是她工作不积极,实在是家里人不放她走。
她一回来,黄夏兰和黄秋兰都来家里看她,还带着已经成为护工的孟闵。
最不幸的是,孟闵还跑到康宁医院工作了。
黄夏兰一脸满足,“我对他没什么要求,能找个工作正常生活就行,多亏了小栀,总算把这瘟神带出门了。”
南栀在胸口画十字,“哦,我的患者们。”
孟闵:“别装了你根本不信!!”
南栀:“我只是由衷地替患者担心。”
认真说起来,孟闵也不算是正经护工,应该是护士,康宁医院在这方面分得不是特别细。
他主要是留在ICU照顾病患,听说是黄夏兰托关系,又找了师父专门教他,才把人踹进ICU。
有关系的重要性。
第三天,南栀正式回康宁医院儿科报到。
孟闵和她一起上班。
南栀看到什么都很感慨,“哇,破烂的大门。”
“哇,破烂的门诊楼。”
“哇,破烂的住院部。”
“哇,破烂的……”
孟闵捂住南栀的嘴,“再说几句,咱俩要被这里的医生打死了!”
南栀发现走在院子里的医生她都不认识。
不过这也正常,医院科室多,她走之前就只认识常去的几个科室的医生而已。
走到办公楼,南栀和孟闵告别,她得先去祁念珍的办公室,再去找儿科主任报道。
南栀一进门,祁念珍便冲上来抓住她的手,十分热情,“你可终于回来了!康宁的儿科不能少了你!你是我们儿科最优秀的医生!”
南栀:“……,祁院长,我已经回来了,不用演戏了。”
祁念珍:“……”
“咳咳,是舒教授害怕你为了她打乱自己的计划,让我们配合,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当然希望你能留
在儿研所,十个康宁医院,都比不过一个儿研所。”
但站在医院的角度,祁念珍当然希望南栀能回来。
只不过祁念珍不想埋没人才。
南栀道:“说不定以后康宁医院会和儿研所一样厉害呢?”
祁念珍保持微笑。
南栀是院长还是她是院长?
她这个院长都没做过这种梦。
南栀道:“梦想嘛,总是要有的。”
祁念珍:“呵呵,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
南栀带着祁念珍的“信任”离开她的办公室。
儿科办公室还在老地方,先前来的那一批实习生已经走了。
南栀来到办公室,有点儿期待能看到阮乔和盛昭云,她推开办公室的大门,看到的都是陌生人。
南栀退出办公室,抬头确认自己是否走错。
韦宁雨站起来朝南栀挥手,“这里这里,没走错!”
南栀脸上瞬间爬满笑容,“我真的想死你了!”
韦宁雨嘿嘿笑道:“我有这么好啊?你还挺怀念我。”
南栀用力点头,“你不在,我的零花钱都变少了!”
韦宁雨:“……”
拖出去打死她。
南栀看向四周,“乔乔呢?她又迟到啦?她……”
韦宁雨笑着不说话。
南栀身后的门忽然自动合上,接着便传来鬼魅般的声音,“以后我们俊俊在,你就不用担心没钱了……”
南栀回头,看到披头散发的阮乔。
阮乔故意把头发都撩到前面,南栀只能看到圆圆的脑袋和长发。
南栀:“……”
韦宁雨瘪嘴,“我就说南栀不会害怕,你非得搞这一套,幼稚。”
南栀:“……,哇,好吓人。”
阮乔立刻恢复正常,“看!她怕了!!”
韦宁雨:“……”
其他医生都在看三人。
阮乔吐吐舌,把南栀和韦宁雨拉到走廊,“唉,我们儿科真是壮大了,但还不如最开始,我的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你们俩能随时过来。”
南栀道:“好像来了很多人?”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可发生太多事了。调过来一个新的主任,叫尚延,还有个副主任,祁院长拉过来一个主治医生。”
阮乔亮出自己的工牌,得意道:“我现在也是主治医生了。”
韦宁雨打了个哈欠,“你走之后,她是日夜苦读,家里的花儿都养死了,终于评上主治医生。”
阮乔:“胡说!”
韦宁雨:“哦对,就算不日夜苦读,你也养不活。”
阮乔:“……”
南栀踮脚看向办公室,“盛医生呢?”
“我们老盛现在是真主任了,和我们不一样,人家不跟我们在一个办公室。”
南栀困惑道:“你刚说调来了新的主任?”
韦宁雨道:“盛昭云评上了副主任医师。”
“我们盛主任虽然比我们大几岁,但扔在副主任堆里,那还是相当年轻的,盛医生未来可期!”
韦宁雨瘪嘴,“你们都评了新职称,只有我,还是破护士。”
南栀笑道:“我和你一样,也没名分啊。”
“那不一样,你有实力,而且你不是去学着怎么做手术吗?你能开刀。”
阮乔对神经外科的手术充满好奇,“开脑袋真的要用到锯子?直接把骨头割断?我连木头都锯不断,怎么办!”
她可是要给南栀当助手的!!
南栀笑眯眯道:“慢慢练就好了,没那么难,可以自己找找手感。”
阮乔看向韦宁雨。
韦宁雨:“别想砍我的头!!”
南栀阻止两人继续大脑,问道:“为什么叫他俊俊?”
韦宁雨亮出证件,“我已经改名了!”
在他坚持不懈几乎要住在派出所的情况下,派出所终于同意给韦宁雨改回原名,现在他的证件上写的全是“任俊”。
只是他来医院后,一直用的是“韦宁雨”这个名字,所以大家基本上还维持原来的叫法。
阮乔也考虑过不叫他本名会不会不好,但韦宁雨看得很开,这是他和医院的缘分,和韦家没关系。
三人正说着话,阮乔忽然立正站好。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飘过。
男人相貌端正,戴眼镜,发型和衣着都规规矩矩,年纪比金瑞大一些,但不会大太多,应该还没超过四十岁。
不到四十便爬到主任的位置,也是个厉害人物。
阮乔:“尚主任好!”
尚延点了下头,没理三人。
南栀:“尚主任看着还蛮好相处的嘛。”
阮乔&韦宁雨:“……,从哪里看出来的?!”
南栀说:“都没怪我们不工作。”
韦宁雨好心提醒:“现在还没到上班的时间。”
阮乔痛心疾首道:“一个尚主任,一个卢主任,你是不知道我们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儿科变天了,再也不是从前的儿科了!小栀啊,儿科得靠你整顿!!”
南栀:“我?我脾气好,要求低,谁都不敢得罪,怎么整顿?”
阮乔:“……”
“这孩子是不是傻了?”
“我第一次碰到对自己认知完全错误的人。”
“是不是该送神内?”
“嗐,让她给自己开个刀。”
南栀充耳不闻。
反正她的人设永远不会变!
办公室内忽然传来争执声。
阮乔哆嗦了一下,躲到南栀身后,“又来了。”
南栀:“?”
她依稀能辨认出,骂人的似乎是刚刚经过的尚主任。
他不知在教训谁,两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甩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走出来。
男人也穿白大褂,但只有二十多岁,身形消瘦,戴着口罩,但眉眼很精致。
他似乎做过造型,头发看着蛮顺眼的,挺时髦。
他“砰”的一声关上门。
阮乔低声道:“主治医生魏联,总惹主任生气。”
南栀看了一会儿,说:“他脾气还挺好诶。”
阮乔&韦宁雨:“……”
哪里好了?
南栀是把性格有关的词都记反了吗??!
第88章 第88章夸奖
康宁医院的儿科情况比较复杂,但复杂也算好事,儿科总算不像以前那般寒酸。
儿研所的医生稍微少一些,南栀在富雅医院的一个科室就能看到五六个副主任医师,康宁的儿科现在只能说刚刚起步。
南栀几人回到办公室听尚主任训话。
韦宁雨的领导是护士长,不用过去。
“尚延,魏联,这名字还挺押韵,”阮乔小声吐槽,“就他俩最不对付。”
尚延看过来。
阮乔立刻板板正正坐好。
尚延道:“有些同事,心里有一些小想法,最好藏好,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在我这里,业务能力最重要。”
南栀频频点头。
说得对,能看病才是最重要的。
“部分人要端正态度,要知道我们做医生的,实际上是为患者服务,对待患者要温和,不能学魏联,天天和患者吵架!”
原来魏联是在门诊时态度不好,被尚延训了。
阮乔继续嘀咕,“昨天有个孩子来看病,把魏医生的工牌都抢走了,特别皮,魏医生和他家属吵起来了。”
尚延再一次看过来,“阮乔,你最近表现不错,要坚持,今天怎么总开小差。”
他说完便看向南栀,阮乔每一次说话的对象都是南栀。
尚延没见过南栀,很眼生。
“你是?”
南栀赶紧站起来自我介绍道:“尚主任,我是儿科的医生,前几个月在首都,刚回来。”
“哦。”尚延没放在心上。
他被调到康宁医院的儿科时,看了所有医生的档案,的确有一个人去首都了。
但是这人的档案很奇怪,没什么正经的学历,只有一段参加培训班的经历。
临川市政府组织的培训班他知道,还是恩德的一个儿科医生去授课,在他眼里十分胡闹。
培训班出身的医生能去首都进修,这事挺奇怪,但尚延后来一打听,原来这位是陆教授的孙媳妇,也是心外陆随的未婚妻。
这就能理解了。
尚延不太喜欢这种走后门的人。
他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早上去查房,跟着我查房的几个人,尤其是邢小谷,对病人的情况一问三不知,私下有做好功课吗?患儿家属问你情况,你也说什么都不知道?”
邢小谷是个女医生,是上个月才来的主治医生,阮乔还没来得及提到她。
主要是阮乔对她的印象不深,她们但凡有交集,都是邢小谷在挨骂。
尚延说完,低头看着老老实实的主治医生们。
这几个人虽然水平一般,但好歹还听话,能让他安慰点儿。
除了……
尚延神色复杂地看着正摆弄钢笔的南栀。
这钢笔是阮乔刚买的,居然不漏墨!
朋友们,家人们,在八十年代不会漏墨的钢笔!!
尚延很无语。
走后门就算了,就不能老老实实的?非得当显眼包。
尚延敲了敲桌子,“这位……你叫什么?”
阮乔碰了碰南栀。
南栀抬头,放下钢笔恭敬道:“
我叫南栀。”
“哦,南栀,”尚延说,“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好好学习,不要惹事。咱们儿科水平差的医生太多了,明白吗?”
南栀点头。
南栀:表现不好的医生怎么可能会有她!
尚延又说:“还有……”
他被气得有点儿迷糊。
魏联、邢小谷,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也就阮乔还凑合,但今天也有开小差的迹象。
看来看去,儿科只有盛昭云能顺眼点儿。
这科室以前是怎么维持的?!
“还有什么来着?”
南栀看了看地面,为了帮主任排忧解难,主动狗腿道:“办公室没有打扫诶。”
“哦对,办公室也没打扫……谁管你有没有扫!你们的办公室,你们愿意待在猪窝里,我管不着!”
尚延不满地瞪了后门一眼,拂袖离去。
阮乔靠近南栀,“怎么突然提起办公室的卫生了?”
南栀说:“尚主任不是需要发泄口吗,我给他找几个发脾气的借口呀。”
阮乔:“……”
南栀:“我们在职场上,就该迎合领导,不能硬碰硬,和领导搞好关系很重要。”
她煞有介事地分享职场心得。
阮乔:“……”
阮乔拍拍南栀的肩膀,“本来可能只是普通的挨骂,你这样容易变成刑事案件。”
被气急败坏的主任谋杀的那种。
南栀今天没有排班,尚延把她派给阮乔。
仔细想想,南栀现在连主治医生都不算。
学历必须得尽快搞起来。
南栀抽空去找了祁念珍,向她询问跨过本科考研的方法。
祁念珍还是希望南栀能去首都念书。
“留在首都,留在儿研所,对你来说好处更多。我也很希望你能有机会去首都念书,舒教授和陆教授开口,我想首都会有大学收留你。”
南栀态度很坚决,“只要能让我一边学习一边工作就好。”
“按理来说是要周一到周五去上学……我再联系学校看看。”
祁念珍很头疼。
南栀每个学历都拿不出手,以后怎么办?
南栀狗腿道:“祁院长,还有一件事,咱们的神外现在能做什么手术?”
祁念珍道:“神外得问汤院长,医院现在没有MRI,如果情况严重,会推荐患者去其他医院。”
简单来说,神外和康宁曾经的儿科一样,挺清闲的,不如神内发展得好。
认真说起来,康宁医院能做的复杂手术不多,心外可以做复杂手术,完全是因为有陆随、箫珵几人在。
南栀试图游说祁念珍,“敬爱的祁院长,其实咱们医院人才还是挺多的,但是医院的设备跟不上,这太影响我们发挥了。”
祁念珍挑眉。
南栀满脸写着“谄媚”二字,而且是虚假的谄媚。
“我给你个建议。”
南栀眼巴巴看着祁念珍。
祁念珍语重心长:“你可以走凶巴巴的路线,和你的说话风格比较配,不适合自己的路线不要走。”
南栀:“……”
她这明明是职场的说话艺术。
“设备的事,得找院长,”祁念珍敲着桌子提醒南栀,“你得证明,咱们医院有人能动这个手术,否则进了设备也没用。”
中午在食堂吃饭,南栀还在默念,“得证明能动手术、能动手术、能动……”
但在康宁医院,谁会让南栀动手术?
南栀头一次感受到压力。
这压力竟然不是她不能做,而是没人信她可以做。
阮乔趁机把南栀餐盘里的肉往自己盘子里夹,食堂阿姨真怪,每次看到南栀都要多给两勺!
整整两勺!
“你做一台手术证明自己不就好了?”
南栀问:“我给谁做手术。”
“你给……”阮乔指着韦宁雨的头说,“我把他的头敲碎,你给治好,不进手术室了,就当着大家的面做。”
韦宁雨:“……你还是个人?”
南栀认真地打量韦宁雨。
韦宁雨:“你俩还是个人??!”
盛昭云慢悠悠晃到南栀旁边,“呦,回来了。”
南栀热情地打招呼,“恭喜盛主任!!”
盛昭云面带微笑,心情很好。
现在她是“盛主任”,还不用操心儿科的琐事,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岗位?
盛昭云坐下,“也没人给你接风洗尘?”
阮乔趁机说道:“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吃饭?韦宁雨请客。”
韦宁雨挺直腰板,“没问题。”
南栀好奇道:“你发财了?”
阮乔坏笑道:“韦利人没了,韦家还给他留了遗产,真搞笑,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对他,死了还记得有这么个人。”
“我是一分钱都不会要的,”韦宁雨强调道,“而且只给我留了一点点,百分之九十五都是韦初雪和她妈的。”
不过韦初雪的妈妈也被牵扯进丑闻里,这些钱还要拿出去一部分做赔偿,总之韦家现在已经是一团乱麻。
韦初雪留在康复医院也挺好,起码不会被这些事打扰。
韦宁雨说:“我,伟大的任俊,已经开始创业,并且赚到了第一桶金,一万元人民币。”
南栀惊讶道:“你去抢劫了?”
阮乔:“抢的是银行吧?”
盛昭云:“身手不错。”
韦宁雨:“……,我开了个小店!!卖通讯设备!”
南栀:“噢。”
过几年小灵通流行起来,韦宁雨还能再赚一大笔。
南栀说:“进货的时候记得来找我,我不让你囤的货,千万别囤。”
韦宁雨问:“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这么说吧,”南栀放下筷子,“你觉得三十年后,我们会用什么方法通信?”
韦宁雨绞尽脑汁道:“现在有大哥大,但是大哥大携带不方便,肯定会慢慢缩小,恩……缩小版的大哥大?或许还会有屏幕,说不定是彩色的屏幕?”
南栀赞叹道:“差不多了,马上就能有流行了。”
韦宁雨:“……”
他不服气道:“那你倒是说说能用什么?”
“手机?”南栀描述道,“触摸屏,全部都是屏幕,能连接各种设备,比如更大的手机或者电脑,有各种各样的软件,可以视频,随时看到对方的状态,还能打游戏,不同地区的人可以同时打一局游戏。”
韦宁雨:“……”
他评价道:“你去和箫珵一起写小说比较好。”
盛昭云说:“萧医生写的‘科幻’小说被出版社看中了,可惜他没写点儿星球大战。”
只有阮乔一脸期待:快点老快点老!她要玩!!
陆随和箫珵一前一后走过来,“聊得这么开心?”
箫珵把陆随按到南栀另一边坐下,自己坐到陆随对面,也在阮乔旁边。
阮乔和韦宁雨一见这场面,纷纷埋头吃饭,顺便偷偷吃瓜。
南栀离开前,陆医生表白了,还被南栀狠狠拒绝,这事阮乔还记得。
阮乔记得的事,韦宁雨自然也知道。
绝对不是她爱说八卦,单纯是因为……担心南栀。
对,是担心南栀!
南栀想到刚回临川时答应箫珵的事,她应该多和陆随接触,克服心里的不适。
于是南栀主动表达自己的友好,夹起两块鸡肉……
她的肉呢?
陆随问:“改吃素了?”
南栀:“我……”
神秘的鸡肉消失事件。
阮乔抬头看天花板。
不怪她啊,阿姨就给她打一勺,还抖了一半,总共只有两块肉!
这是歧视!这不公平!
陆随看了眼阮乔,起身道:“再去买一份。”
阮乔嘿嘿坏笑,幸好她不要脸,不然怎么看陆医生和南栀的瓜?
闫民怀和其他心外的医生也陆陆续续走进来,南栀附近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的位置恰好在食堂正中央,还有人主动搬了桌子过来,两张大桌子拼到一起。
食堂被他们吃成了大饭店的感觉。
其他医生先是纳闷,接着看清楚是儿科和心外。
……
这俩科室又开始作妖了。
奇怪了,不是安静了两个多月吗?
但是没办法,现在没人敢得罪这俩科室。
阮乔察觉到其他医生的目光,骄傲地挺起胸,“我们这也算是王牌科室坐在一起吃饭了。”
南栀左右看去,“王牌科室在哪里?”
阮乔:“……”
她指了指面前的桌子,“就是我们!还有心外!”
南栀倒吸一口冷气。
康宁医院的儿科都是王牌了?
彻底没救了。
“你走的时间太久,还不知道情况,你不是写了好几篇和克罗恩病有关的论文吗?还有陆教授来医院的那段时间,咱们名气起来了,现在有很多消化系统这方面的病往咱医院送呢,不然你以为科室怎么会调来这么多医生?如果还和以前一样,人家愿意来吗?”
这倒是有些道理。
南栀问:“那心外呢?”
“心外一直以来都很牛啊,咱陆医生和萧医生敢开其他医院不敢开的刀,你都不知道,连院长又给心血管添设备了。”
阮乔压低声音,“尤其是你的陆医生,真会操作,每做一台手术,都得拿出去宣传宣传,知道的人多了,大家就觉得咱们心外好,愿意来看病了。”
如果恩德医院当初也采取正当的竞争方式,现在不至于一蹶不振。
南栀看向陆随。
陆随道:“不用太佩服。”
南栀:“不会的,你放心吧。”
陆随:“……”
他是白给南栀打饭了。
说好的要接触接触,她就打算这样接触?
南栀说:“你能帮我宣传宣传吗?我也想动刀子。”
“你们的问题在于宣传吗?”陆随问,“如果现在有一个患者,愿意接受治疗,你能拉来一个手术团队吗?先不说麻醉医生还有护士们,你的助手够用吗?”
阮乔举起手,“我愿意。”
盛昭云道:“我不太喜欢动手术,上学时也没把重心放在外科上。”
没人了。
陆随说:“你起码要先拉起一个手术团队,看看有没有能带上台的医生。”
儿科的几位医生,主任和副主任不用考虑,就只剩下阮乔、南栀、魏联和邢小谷。
魏联脾气不好,邢小谷看起来专业不行。
还有几个住院医生,水平还没阮乔高。
而且人家是在康宁的儿科工作,说不定都没接触过外科。
南栀说:“我觉得还是把韦宁雨的头打爆比较容易。”
陆随:“?”
韦宁雨:“……”
阮乔举起餐盘,“我来打吧。”
韦宁雨:“……”
食堂中央热闹得不像话。
汤兴生和几个院领导也来食堂吃饭。
平时汤兴生不喜欢来食堂,他喜欢出去吃,食堂的口味他欣赏不了。
但出了韦初雪那件事后,汤兴生行事风格改变不少。
其他领导为了表示自己的“亲民”,也都来食堂吃饭。
他们一来就看到热热闹闹的“大桌子”。
汤兴生皱起眉。
副院长武涛也皱起眉,“哪个科室的医生,来食堂聚会?太不像话了!”
连争在两人身后。
作为院长,他当然是拐弯时被迫留在后面的,好在连争不在意这些。
祁念珍说道:“哦,是心外的几个医生,陆随、箫珵,汤院长、武院长,要去训吗?”
汤兴生:“……”
武涛:“……”
这俩不行,这俩是他们康宁医院的门面。
武涛说:“心外有这么多人?”
“剩下的是儿科的,”祁念珍道,“有刚从首都回来的南栀,还有盛昭云,你想训谁?”
武涛:“……”
去首都的听起来很厉害。
至于盛昭云嘛……这人脾气不好。
连争咳了一声。
武涛和汤兴生立刻退到连争身后。
连争慢悠悠道:“休息时间,就该彻底地休息,只要不耽误工作,什么都好说。”
武涛赶紧顺着台阶下来,“您说得对。”
连争打好菜,去找空桌子。
他不太喜欢在人前露面,尽量找低调的桌子。
但毕竟身份在,他刚进来时就有医生在和他打招呼,正在吃饭的医生甚至还站起来打招呼。
职场,这就是职场。
唯一没搭理他的就是最中间那桌,他们正在聊——
“你要拉起一个团队来,要多想办法,医院也是职场,得动脑子。”
“我最擅长应付职场了!我会说话!”
连争:呵呵。
连争打算溜走。
然而坐在陆随旁边的女医生忽然抬起头。
她的目光在连争身上一扫而过,下一秒又移了回来。
连争已经做好她来打招呼的准备,却见女医生目光炯炯有神。
不像是在看院长,更像是……老虎在野外捕捉到猎物。
南栀:设备设备设备设备来了!
在陆随的“提点”下,南栀决定先按兵不动,多接触儿科其他人。
目光不能只放在儿科,还得去神外看看,那边的医生可是都能直接上台的。
南栀仗着自己还没进排班表,当天下午就跑去神外打算考察一番。
神外的门诊冷冷清清。
倒是有人,但和其他科室比起来,尤其是和儿科相比,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南栀敲了敲门,打开神外门诊神圣的大门,然后愣住。
诊室里没有患者,两个医生面对面瘫坐着。
好像有点儿老年痴呆。
南栀:“……”
俩医生看到南栀后跳起来,“来看病?啊不对,你是哪个科室的,有事?”
南栀:“……”
她的路又被堵死了。
南栀心如死灰。
回到儿科,南栀去找阮乔。
阮乔和魏联在同一个门诊,两个人脾气不对付,几乎不说话。
这挺罕见的,毕竟阮乔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魏联的模样不错,虽然是单眼皮,但也是五官端正的单眼皮。
可见魏联的脾气究竟有多不好。
南栀进来,魏联眼皮都懒得动一下,“小孩子看那么紧做什么?什么都小心翼翼,以后上学了,你给他包个车塞进教室里得了?你能跟着他一辈子?”
家属被训得不敢说话。
阮乔在心中默默流泪。
瞧瞧,轮到她,就只能被家属训了。
南栀闲得无聊,问:“住院部现在有情况复杂的病人吗?”
阮乔说:“你熟悉的小朋友基本出院,井珧倒是在,不过只是肺炎,现在已经控制住。”
“又肺炎了?”南栀说,“他感冒发烧的次数,比我十年都多。”
阮乔坏笑道:“那你多关心关心陆医生呗,陆医生从首都回来以后又感冒了,他现在是经常感冒。”
从首都回来……
那两天陆随陪南栀玩了两天,南栀没看出异常。
两人正说着,魏联忽然抬眼瞥向南栀,接着轻呵一声,然后一连串念了好几个号。
南栀:“?”
阮乔:“你看什么?我们又没闲着。”
魏联冷笑道:“走后门就低调点儿,看什么疑难杂症。”
阮乔:“?!,开什么玩笑,整个儿科只有南栀能看,南栀!对吧!”
南栀问:“走后门的是谁?”
阮乔:“……”
南栀奇怪道:“咱科室有走后门的嘛?”
魏联:“……”
还装傻,遭人嫌弃。
魏联说:“做医生和其他行业可不一样,走后门进来,草菅人命。”
南栀好奇道:“谁啊?出人命了?康宁医院吗?住院部?”
魏联:“……”
他拍了下桌子,刚想吼几句爽一爽,就听到家长小心翼翼问道:“医生,我们孩子……是没救了吗?”
医生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啊??
魏联:“……”
一整个下午,阮乔叫了有九十多个号。
来找魏联的病人更多,他有一百多个号。
南栀原本想帮魏联分摊一些,但人家明摆着不待见她,于是她便分走阮乔一些病人,两人合作,挂的号很快看完,接下来只要等临时过来挂号的病人。
阮乔笑眯眯地看着忙碌的魏联,“有人帮忙真好。”
南栀伸了个懒腰,“早下班真好。”
阮乔:“下班后出去吃饭?不对,盛昭云今晚没空。”
南栀说:“我和陆随约好去吃晚饭。”
“你俩有突破?”
南栀耸肩,“先试试呗,我哥说我这是心魔,我怎么不觉得我有心魔?”
箫珵不提父母的事,她都快忘记不久前回忆起的那些事了。
阮乔道:“我看你是有意去忘记,你可能在给自己心理暗示,还是把心魔去了好,不然过几天你又控制不住了,心情又被影响,反反复复的,真得心理疾病怎么办?我听说有种病叫什么……抑郁症?”
南栀觉得很有道理,“成,我去试试。”
陆工具人随打了好几个喷嚏。
有人念叨他?
魏联的脸色越来
越臭。
他干活就算了,怎么还有闲聊的人?
这比干活更让人生气!!
阮乔见状,瘪嘴道:“我刚刚可问你了,要不要帮忙,你说南栀走后门,不乐意搭理我们。”
南栀震惊:“他说我走后门??!”
阮乔:“……”
才知道啊?
南栀不理解,“我需要走后门?我?是说我?”
是说常年第一名、连续跳级、提前升入大学、本科学完研究生内容、被小儿权威医生陆教授和舒教授看中的她走后门吗?
阮乔:“……”
她好像能理解南栀为何不理解,但又有点儿生气。
聪明的人和富有的人都会惹人生气!
魏联的脸色更臭了,比臭水沟的鱼还臭。
“你不是心外那个医生的女朋友?没学历,靠他进来的。”
魏联来医院的时间不长,但刚调过来就知道儿科有位医生人在首都。
按理说这该是人人羡慕的,奈何南栀的档案比较诡异,她没有学历。
大家都很好奇,再一打听,才知道这是陆随的女朋友。
于是答案呼之欲出。
南栀更震惊。
她做医生,需要走陆随的后门?!
陆随??
南栀:“大家都这样想?”
魏联点头,“对喽。”
南栀:“那你们……”
魏联挑眉,等着南栀的解释。
南栀说:“那你们还怪坏的哦。”
都把刻板印象发挥到极致了。
魏联:“?”
“你不是靠走后门,是怎么进的康宁医院?”
南栀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凭能力。”
“你?什么能力?”
南栀:“那可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讲不完。”
她认真想了想,说:“怎么也得夸个三天三夜吧。”
魏联:“……”
阮乔:“……”
第89章 第89章走后门协会
南栀的处境不太好,阮乔有点儿替南栀着急。
但苍白的语言好像无法将此事解释清楚,阮乔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把韦宁雨的头打爆最好。
可惜了,这得进局子。
下班时间一到,陆随就出现在儿科诊室门口。
魏联倒是很会控制时间,刚刚好看完所有小朋友。
阮乔冲着陆随坏笑,“陆医生挺积极的嘛,平时最忙了,今天还能准时下班。”
陆随:“……”
他镇定道:“箫珵把我赶出来的。”
箫珵在南栀和陆随这件事上格外上心。
如果不是知道他只把陆随当成工具人,陆随都要感动了。
果然箫珵就是箫珵,这人是不会安好心的。
阮乔说:“他也是关心你,你俩是好朋友嘛。”
陆随震惊,“朋友?我俩?”
阮乔点头,“你俩形影不离的,关系堪比我和南栀。”
陆随:“?!”
他的三观受到冲击。
魏联平时下班最积极,他几乎不会和同事闲聊,每天踩着点儿上班,到点儿就走。
不用做手术就是有很多好处。
现在他没走,而是冷眼看着陆随和南栀。
还说不是走后门?
还说他刻板印象?
阮乔问:“你俩要去约会?去哪里?”
陆随说:“去能约会的地方。”
“舞厅?唱歌?公园?”
陆随和南栀已经商量起来,“有点儿想买书,新华书店还开门吗?”
“开了一家新的新华书店,书比较全。”
“那就去书店好了。”
阮乔:“……”
去书店约会?神经病啊!
南栀:“晚上吃什么?”
阮乔说:“两个人,西餐?比较浪漫,就是贵了一点儿,不过陆医生有钱。”
南栀:“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要不去吃面?”
陆随:“都可以。”
阮乔:“……”
真是一场浪漫的约会。
阮乔忍无可忍,“你们真的知道什么叫约会吗?你俩到底会不会谈恋爱!”
南栀很肯定地点头,“当然会。”
陆随:“我又不是傻子。”
阮乔问:“哦?那你们给我讲讲,情侣该怎么走路?”
南栀说:“走路还有规定?抬起脚,往前走啊。”
陆随比南栀聪明些,他懂得思考:“……走正步?”
阮乔:“……”
谁家约会走正步!
阮乔生无可恋,“是牵手!牵手!情侣之间还要做什么,知道吗?”
这回南栀和陆随都谨慎了,两人凑在一块神秘兮兮地讨论答案,“都是情侣了,拿到的资料得分享吧?不能藏着捏着。”
陆随表示,“我可没藏过资料。”
南栀:“但你上学的时候,也没对我有帮助。”
尤其是她去找箫珵时,他还总斜眼看她!
陆随:“……奶奶的资料你要看吗?我可以偷拿出来。”
阮乔:“……”
这是两个学霸商量出来的答案吗?
谁家情侣要在意这些破事!!
阮乔抓住南栀的头发,轻轻往回拉,“祖宗,情侣是要牵手、拥抱、接吻的!万一你俩结婚了,你俩还得……”
魏联猛咳了好几声。
听不下去了,要厌蠢了。
他古怪地看着陆随。
陆医生看着挺像正常人,这什么脑回路??
南栀:“这我当然知道,房事、性行为。”
陆随道:“这不需要教吧?”
阮乔原地爆炸。
魏联:“……”
他抓起钱包开溜。
再听下去,他也得变成傻子。
南栀狐疑地看向陆随,“这些你都会?”
陆随:“……”
他硬着头皮淡定道:“没有男人不会。”
南栀:“有经验?”
陆随:“……,有本能。”
南栀若有所思,“听你们姓卢的舍友说,其实还是有女生追你的,看来……”
陆随:“本能!!”
南栀其实还真不知道谈恋爱该做些什么,在她看来,就算谈恋爱也不能影响正事,所以约会时顺便做正事是最好的。
而且她念初中时见过班里的同学谈恋爱,两个人学习都不错,一下课就在一起讨论问题,连老师都不管他们,甚至很想号召大家学习他们。
等到读高中……
读高中南栀就基本见不到情侣了,她的舍友在谈恋爱,比较喜欢去小树林。
呃,去小树林干嘛?
南栀犹豫道:“要不我们也去小树林?”
阮乔:“……”
她朝陆随龇牙咧嘴,“你敢在婚前碰我们小栀栀!!”
陆随:“?”
他碰了下南栀,“怎么了?”
阮乔:“……”
算了,让地球毁灭吧。
阮乔的反应引起两位学霸的警觉,在深度讨论后,两人得出结论,阮乔所说的“碰”,可能不是陆
随理解的“碰”。
陆随很无语,“这种事还要找这么多说法,无聊。”
南栀赞同道:“直接说就好了嘛,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阮乔:“……”
其实还是有点儿不能见人的吧?
她觉得她的思想够开放了啊??
南栀说:“课本里学过的,这是男女间的正常行为,不需要有其他看法。而且课本应该详细地教给孩子们,不应该避开**的话题。”
阮乔不想避开,她只想捂耳朵。
她本来挺不好意思的,但听南栀说得多了又……好像也没什么?
家家户户都有孩子,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哦?
干嘛非要委婉地说出来?
明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阮乔:明天她也直接说**(假的)!
经过阮乔的点拨,南栀受益匪浅,打算找个机会和陆随“牵手”。
仔细想想,她听到陆随表白时,脑中曾闪过男女亲昵的画面,或许这就是她害怕的。
于是南栀时时刻刻留意机会。
陆随开车,不方便牵手。
陆随停车,不方便牵手。
陆随……
他停好车,南栀坚决道:“今天最好有进展。”
陆随:“恩?”
南栀:“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这种事上!”
陆随:“哦……”
他又没有心理障碍,他只是个听话且随时可能被丢掉的乖巧工具人。
陆随朝南栀伸出手,“做什么?牵手?”
南栀指着路边黑暗的小旅馆说道:“开房啊。”
陆随:“……”
倒也不用这么急。
陆随顺手抓住南栀的手,“害怕吗?”
他们不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以前南栀都没在意。
陆随的手很暖,手心有薄茧。
他苏醒后经常感冒,为了强身健体,也是为了有好体力做手术,陆随一直有在锻炼。
亲密接触的皮肤逐渐有了温度,南栀盯着陆随的手看。
……好看。
做手术时更好看。
南栀的脸诡异地红了。
她抬眼和陆随对视,陆随愣了一下,看到南栀的反应,他的脸颊也迅速泛红。
两人同时收回手。
“咳,先去书店。”
不远处,箫珵和阮乔从树后走出来。
阮乔:“像小学生在谈恋爱。”
箫珵说:“小学生都比他们强。”
牵个手都维持不到两秒,这俩人真懂什么叫恋爱??
阮乔:“这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俩真的懂什么叫钻小树林。”
她刚科普过呢。
箫珵:“……”
尚延重新调整了排班表,南栀被排了门诊,次数和邢小谷相同。
儿科的门诊目前有三个,四人轮着来。
魏联的次数最多,阮乔其次,南栀和邢小谷相同,这说明在尚延心目中,这两人水平差不多。
虽说一般也不会根据水平排班,但南栀想,她和邢小谷的名字出现在一起,显然不是偶然。
邢小谷的年纪也比南栀大,而且穿得珠光宝气,有点儿显老。
她热情地和南栀打招呼,“你也是来混日子的?哎,你怎么钓到陆医生的,陆医生长得帅,这个后门走得可真好。”
听邢小谷的语气,她们像是“走后门协会”之间的交流。
对于女生,南栀得客气些,她解释道:“我进医院后才认识陆随的。”
邢小谷朝南栀挤眉弄眼,“后来靠陆教授才去首都的嘛,我懂。我就是眼光不行,后门找得一般,也没能去首都,现在只能留在康宁医院混日子。”
南栀:“……”
邢小谷说:“你有时间教教我,怎么才能钓陆医生这种鱼呢?我觉得咱们医院的萧医生也不错。”
南栀问:“你还没有男朋友吗?”
“有啊,”邢小谷说,“我就是靠我男朋友的关系才进来的。”
南栀:“那你……”
邢小谷:“多找几个备用嘛,男人还能有什么用?”
南栀陷入沉思。
今天邢小谷不去门诊,南栀、阮乔和魏联去。
快到时间,魏联走在最前面,显然没有和南栀为伍的意思。
阮乔低声对南栀说道:“我昨天晚上和我妈一起住的,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什么呀?”
“就前面这位,”阮乔努努嘴,“魏联,是从隔壁市过来的,听说读研究生时,一直在攻外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去。”
南栀问:“他水平怎么样?”
“挺不错的,有点儿咱们盛主任的影子。”
南栀眼前一亮。
她的手术团队、她的助手这不就来了吗?!
南栀说:“我应该拉拢他,对吗?”
阮乔点头。
南栀:“既然要拉拢,就得找话题先熟悉起来,不能反驳他。”
阮乔:“……是的。”
道理都对,但从南栀嘴里说出来,怎么不对劲呢?
南栀追上魏联,“你好。”
魏联:“?”
南栀想到他们曾经讨论过的话题,“有关走后门的事,如果你认为我是走后门进医院的,那就是。”
魏联:“……”
第90章 第90章神医
在南家,黄春兰和南明杰还是比较关心南栀的婚事的。
陆嘉述愿意帮南栀牵线搭桥,这让黄春兰对于两人家庭的差距放心不少。
尽管她始终认为不论男女都应该找门当户对的另一半。
南栀早上起来,看到南明杰在做早餐,黄春兰坐在厨房门口看书。
黄秋兰带黄春兰去图书馆办了借书证,黄春兰来到临川后才知道还有能免费看书的地方,每周都要去两次。
最开始她看的书很散,没有明确的目标,现在她只喜欢看文学类的书籍,偶尔还会写几篇读后感。
南栀是理科生,没有浪漫细胞,但她能看出黄春兰真有几分文采。
如果不是黄岩虎一点儿都不作为,黄春兰也能凭自己的实力离开大桑村。
黄春兰迷上看书,家务活就只能交给南明杰,好在南明杰不是懒散的人,一直都有做家务,做饭水平虽然不如黄春兰,但也能凑合。
奶奶蹲在厨房门口教育南明杰,“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一头猪。”
奶奶:“真是猪还好了,过年还能杀了吃肉,免了买猪。”
奶奶:“你呢?你不光没肉可吃,还得倒贴钱,得供你吃穿。”
南明杰无奈道:“妈,我每次做饭,您都骂我。”
“我是骂你吗?我是恨铁不成钢!你俩刚结婚,我教你俩做饭,人家春兰怎么学得那么快?你怎么就跟不上学习节奏?人家学两道菜,你才学会一道菜,你是不是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想偷懒?我告诉你,他偷懒偷到地府去,下面可没人给他
做饭,他做鬼都得饿死!”
南明杰同志深深地怀疑起自己的厨艺来。
他觉得还凑合啊??
今天天气不错,连续几天风雨天,太阳终于露面。
有邻居搬着马扎凳坐在南家门前,和奶奶唠家常,“你不催儿媳妇赶紧再生一个?家里没个小子,将来可咋办?”
奶奶的火力立马转移,“能咋办?你生一个呗,生下来抱到我家。”
邻居脸色微变,“我的孩子怎么抱到你家?”
“咋不能?”
“……我都多大岁数了,再说就算生了,我的孩子和你有啥关系?”
奶奶:“那我家有没有孙子和你有关系吗?一天天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邻居:“……”
有奶奶在,南栀完全不用担心黄春兰和南明杰这俩老好人被欺负。
南栀匆匆吃了几口早饭,拿了个馒头就跑。
黄春兰最近沉迷阅读,没时间给她的女婿煲汤了。
儿科的医生基本上没有迟到的,都到得很早,南栀到时,其他三个主治医生都在。
阮乔和南栀抱怨道:“盛昭云同志的办公室真远,见她一面真不容易,我怀疑她想脱离队伍。”
邢小谷道:“盛主任和卢主任在一个办公室,也挺惨呀。”
“她惨?”阮乔啧啧了好几声,“我看是卢主任更惨。”
邢小谷不太明白,盛主任看起来比卢主任好相处。
南栀没有加入闲聊的队伍,她拿着香喷喷的大馒头去找魏联。
魏联正看期刊,他慵懒地靠着椅子,一手翻书,享受难得悠闲的时光。
南栀满脸笑容,狗腿地凑上去,“魏医生,吃早餐了吗?”
魏联瞳孔瞬间放大。
南栀说:“瞳孔不对劲,要送急诊室的哦。”
魏联:“……”
瞳孔强行缩小中。
魏联先把期刊收好,想了想,又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推到里面,用身体挡住,然后戒备地看着南栀。
南栀说:“我有买期刊,不会抢你的。”
不远处的阮乔和邢小谷很无奈。
亏南栀想得出来,谁会认为她是要偷书?
魏联松口气,“那就好。”
阮乔&邢小谷:“……”
南栀献上铝饭盒,饭盒里有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魏医生吃吗?我爸蒸的,特别好吃,纯白面做的。”
邢小谷低声问:“南栀在讨好魏联?”
阮乔说:“有可能。”
邢小谷:“!,真丢我们走后门人的脸!”
怎么能去讨好一个主治医生!
阮乔:“……”
邢小谷又问:“可是用馒头能讨好人吗?”
她讨好别人,要么用钱,要么用钱,要么是用钱。
阮乔说:“肯定不能,谁会在意两个馒头。”
魏联的目光落在铝饭盒里再也没出来过:“……看着不错。”
阮乔:“……”
邢小谷感慨道:“阮医生,说实话哈,我一直认为你不太正常,看到南栀和魏联后,我发现你还不错。”
阮乔:“你也不正常!!”
魏联没能抵抗得住馒头的诱惑,收下馒头,但对南栀仍有戒备之心。
南栀说:“有什么需求都要告诉我哦,我一定一定努力满足你,加油!”
恰好陆随来送一个心脏病患儿的报告单,看到南栀坐在魏联旁边,十分狗腿地一幕。
陆随挑起眉。
哦,今天他都不需要当工具人了?
偏偏魏联对南栀的殷勤还很不满,“离我远点,不要和我说话,放下馒头!”
南栀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别,“遇到麻烦也要来找我哦。”
南栀搬着板凳回自己的工位。
路过陆随时,南栀瞧了他一眼,面露惊讶。
陆随冷笑一声,看来他今天还有做工具人的荣幸。
接着南栀便对魏联说道:“忘了给你咸菜了!!”
陆随:“……”
陆随试图引起南栀的注意,“工具来了,明白?”
南栀茫然道:“心外能有什么我们需要的工具?你们开胸也要钻头?”
陆随:“……,我,工具,明白?”
南栀说:“我们不用工具,报告给我好了,你走吧。”
陆随:“……”
阮乔和邢小谷倒吸好几口冷气。
心疼陆医生的第一天。
陆随有点儿郁闷。
送报告这活儿本来不该他来做,如果不是年资还不够,这次凭职称,他怎么也得混个副主任做做。
结果就这。
陆随沉着脸回到办公室。
箫珵随口问道:“见到我妹了?”
陆随的反应极其冷淡,“哦。”
箫珵说:“她为了找人焦头烂额了吧?”
陆随想到南栀的狗腿样,说:“呵,也不见得是为了找人。”
箫珵:“?”
陆随有点儿奇怪。
箫珵更关心南栀的状态,他说:“她不懂如何维护人际关系,不太好。”
陆随:“呵呵,她以前不就这样?”
“以前?”
“刚上大学,咱们班的赵宗梁想追她,给她送礼物,她以为人家是掉东西了。”
箫珵笑出声,“是有这么回事,送的还是鲜花,南栀还给他,赵宗梁的脸都绿了。这兔崽子为了挽回面子还说是南栀给他送花,后来不知道被谁戳穿……等等,你怎么会知道?!”
南栀说她和陆随是来到这个世界才认识的。
可陆随口中的这件事,发生在他们原本的世界,而且是南栀刚读大一,他和南栀相认没多久。
箫珵当时颇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的感觉,怎么看赵宗梁都不顺眼。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的陆随几乎不会过问班里其他事。
他怎么知道的?!
陆随:“……”
他收拾好东西往外溜,“我今天有门诊。”
“站住!”箫珵追上去,“你早就关注她了?你图谋不轨?!渣男!”
陆随溜到办公室外。
箫珵试图追上他。
二人离开,闫民怀才露出头,“呃,陆哥不是有未婚妻了吗,儿科的南栀,怎么还对萧哥的妹妹感兴趣?”
郤文曜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闫民怀:“真难看!!”
魏联对南栀的接近十分抗拒。
中午吃饭,南栀和阮乔结伴去食堂,盛昭云和韦宁雨已经坐好。
他们四个人一直是在一起吃饭的,为此卢含娇副主任还特别有意见,认为盛昭云应该有主任的派头。
当然盛昭云并不会搭理她。
南栀看到魏联,主动邀请道:“魏医生,一起吃。”
魏联看南栀的目光就像耗子看见猫,“你又想干什么?!”
南栀笑眯眯道:“邀请你一起吃饭啊。”
魏联:“?”
她想下毒?
她想暗中动刀?
不对,南栀只会比这更加恶毒。
她想抢他碗里的肉!!
一定是这样!
魏联果断拒绝,“不去。”
南栀说:“咱们儿科的医生,就要凑在一起,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科室内部有矛盾呢。”
魏联:“没有吗?”
阮乔知道南栀的心思,主动上前架住魏联,“咱们儿科绝对是最团结的科室。”
南栀与阮乔合力将魏联困在中间,一起往前走,“是全市最团结的!”
魏联:“……”
救命,他的肉不保!!
魏联坐在四人中间,怎么都不自在。
“我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吃饭。”
南栀立刻说:“我们都认识,我向你保证,咱们这桌虽然人多,但绝对是整个食堂最安静的,你尽管放心。”
魏联:“?”
他不太放心。
盛昭云问:“你在打魏联的主意?他的条件可比陆医生差远了。”
魏联不服气,“哪里差?”
阮乔真诚建议道:“你别问,你问了她真敢说。”
魏联:“……”
他鄙夷地看向南栀,“总比她走后门强。”
“走后门?你是说陆教授?”盛昭云道,“陆教授可不会因为南栀和陆随的关系就把她推荐到首都医院,她更看重个能力。”
魏联:“能力?她?”
盛昭云慢悠悠道:“小栀的能力有目共睹。”
魏联露出神秘微笑。
要给盛主任留点儿面子。
毕竟上次他和病人家属吵架,盛主任放过他了。
魏联一边吃饭一边向南栀下最后通牒,“你不要总想着谋害我,我不吃你这套。”
他把餐盘挡得严严实实的。
南栀:“我又不是想偷你的肉,怎么会有这种人?”
一旁虎视眈眈的阮乔:“……,哈哈,没这种人的。”
魏联道:“我看你就是邪恶,你说吧,到底有什么目的。”
南栀不会拐弯,她真诚道:“我希望我们能合作,我们……”
“合作?!我和你?”魏联立刻拒绝,“绝对不可能,你配不上我。”
阮乔:“……”
怎么有表白被拒的感觉?
南栀完全没懂她有哪里配不上魏联。
她深思熟虑很久,斟酌地问道:“魏医生,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魏联:“?”
南栀说:“我看过你在门诊工作的状态,你听诊蛮厉害的,是个好医生,但……我怎么会比你差?”
她还从来没听过这话呢。
魏联在两秒钟内迅速红温。
作为天天和患儿家属吵架的暴脾气,魏联以为他的气已经撒够了,不会和同事吵架。
现在他很想吵!!
南栀还想再说几句,阮乔拼命拦着,“你不是需要人手吗?要说好话!说让对方开心的话!”
南栀:“……,行吧,我不如你。”
魏联:“……”
更气了!!
陆随和箫珵走过来,看到和魏联挨着坐的南栀。
箫珵:“这谁啊?”
陆随冷声道:“别人。”
箫珵:“?”
陆随坐到南栀对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去看魏联。
箫珵问:“你们在聊什么?”
韦宁雨嘴很快,“聊南栀能不能配得上魏联。”
随后走过来的闫民怀和郤文曜很惊悚。
南栀不是陆随的未婚妻吗?这,这……他们的关系这么乱??
闫民怀和郤文曜也坐下。
魏联看着坐得满满当当的桌
子,他们甚至还得拉隔壁的桌子过来,都快要晕人了。
南栀不是说这会是最安静的一桌吗?!
陆随余光看向南栀,声音很怪,“有新目标了?”
南栀点头,“他还不错。”
陆随:“?&%¥#!”
南栀:“你说什么?”
陆随:“……吃饱了。”
陆随把餐盘推给南栀,“挑走你爱吃的。”
阮乔投来同情的目光。
瞧瞧他们陆医生,以为自己被“绿”,还得把南栀喜欢吃的东西留下再走。
瞧瞧!
南栀把陆随按回去,“还要上班呢,多少得吃点儿,快吃。”
骨科的几人也走了过来,“呦,这么热闹,再加个桌呗?”
桌子越摆越长。
魏联:“……”
不是说安静吗?!
儿科一个诊室有两个医生,另一个诊室只有一人。
原本南栀被分到单独的诊室,为了和魏联拉近关系,她故意和阮乔交换,坐到魏联对面。
魏联:“……”
南栀又追过来了。
但他现在没在吃东西,南栀什么也抢不到。
她到底想抢什么?
难道真要合作?
哦这不可能。
魏联说:“听诊器也不许抢!”
南栀:“……”
她开始反思自己。
她看起来……真的这么穷吗?
下午的看诊时间到,魏联开始疯狂叫号。
南栀也在叫号,不过声音盖不过魏联。
魏联的看诊方式相当粗暴,“又肚子疼?昨天疼完今天疼?检查没有异常,装的,回家做口算题去!”
“熬夜了?熬夜之后发烧?怎么办?你说怎么办?以后别熬夜!”
“你的意思是,孩子上个月掉水里,导致今天开始发烧?你怎么不说他被羊水冻着了?去年有没有碰水是不是也得查一查?”
家长们要么生气,要么更生气。
区别是大部分都在生窝囊气,小部分跑去找其他医生告状。
明天这些事又会传到尚延耳朵里,尚延又要在早会上痛批魏联。
南栀默默摇头。
科室人多也不太好,规矩更多,要开的会都变多了。
尤其是这种教训医生的会议,实在浪费时间,领导还不允许请假。
稍微空闲些,南栀提议道:“明天早上你自己去见尚主任好不好,别麻烦主任过来了。”
魏联冷笑,“休想逃走。”
南栀:“……”
她试图和魏联讲道理,“尚主任骂人,真的很浪费时间,而且你看病明明很认真,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呢。”
“好好说他们就能听?一看你当医生的时间就短,不知道胡搅蛮缠的患者家属有多讨厌。”
南栀道:“可也不是每一个家属都不讲理呀。”
“讲理的才不会在意。”
南栀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仔细想又觉得不太对,“谁会挨骂还不在意??如果没做错什么,被骂一顿,肯定会不开心呀。”
魏联冷哼,“反正我能帮他把孩子的病看好。”
“是能看好,可如果给大家一个看医生很受气的印象,以后他们越来越不愿意来医院怎么办?来医院就要挨骂,就要接受医生的暴躁,越来越不想来?”
魏联沉默。
好一会儿他才说:“行吧,以后只骂胡搅蛮缠的。”
南栀说:“我帮你骂。”
“免了,”魏联严肃道,“禁止拉近关系!”
南栀:“……”
还真是很提防她呢。
诊室很快又进来新的患儿。
南栀运气不错,没遇到情况复杂的病人。
魏联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刚进来的男孩一坐下,他就发现不对劲。
“脸色很差,什么症状?”
男孩的妈妈高秋华说道:“肚子疼,疼了蛮久了。”
魏联问:“具体是哪里疼?”
丁拓指了指肚子。
魏联:“中上腹,是怎么疼?刺痛?持续多久?上次是什么时候疼的?”
丁拓已经十岁,可以回答一部分问题,“两年了。”
魏联重复,“两年?”
高秋华掀开丁拓的衣服,“您看,去年他就一直说肚子疼,我带他去恩德医院看的病,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还有先天性卵黄管畸形,做过手术。”
魏联看到手术留下的疤痕。
南栀一听到手术便看了过来。
手术耶!
不对,这是患者的苦难,不能高兴……
但这是手术耶!!
高秋华把病历交给魏联。
魏联翻开后说道:“阑尾切除术,脐尿管切除术,肠粘连松解术,都做了,但出院后仍然肚子疼?”
高秋华无奈道:“我们实在没办法了,看过很多医生,但都没有结论,也不知道该怎么治。”
“别着急,”魏联摘下听诊器,“先做检查。”
丁拓的精神不错,血压偏低,心肺都没问题。
魏联给丁拓开了一些检查。
高秋华看起来已经不太相信医院的检查,她看着单子愣神,“医生,能查出来吗?”
魏联道:“我无法保证什么,只能尽力去查,现在的医疗设备也就这样吧。不过丁拓属于慢性腹痛,反复发作长达两年,儿童三分之二的慢性腹痛都是功能性腹痛,功能性腹痛的病因还不明确,器质性腹痛就和肠胃肝胆都有关了,比如急慢性胃炎、十二指肠溃疡、胃套叠等等,还有肠梗阻、阑尾炎、肝炎……你们已经做过不少检查,现在知道不是阑尾的问题,咱们还是要慢慢排查原因。”
高秋华这才点点头,拉着丁拓去做检查。
魏联没有立刻叫下一位,而是拿出书疯狂地翻找。
南栀问:“你在找什么?”
“丁拓的病因,如果一项一项排查,需要交很多费用,我看他们家条件一般,最好能定位到其中几项。”
南栀惊讶道:“你偶尔会当好人诶。”
会帮患者省钱呢。
魏联:“……”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南栀说道:“就像你刚才说的,胃、十二指肠类疾病,肠道疾病,肝胆胰腺疾病,脾疾病,泌尿生殖系统疾病,还有肠系膜淋巴结增生、乳糖不耐受,全身性或者腹外疾病,比如肺炎、心包炎、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功能性的腹痛也可能是肠易激综合征、功能性消化不良、腹型偏头痛,只看书,能排除什么?”
魏联:“……”
魏联惊讶道:“你看过书啊?!”
南栀:“……我是医生。”
魏联说:“你是庸医啊。”
南栀:“……”
好笃定的口吻,南栀都要怀疑自己了。
南栀朝魏联伸手,“把他的病历本给我看看。”
魏联半信半疑地交给南栀,”
你能看得懂?”
南栀:“……”
她好奇道:“在你们心目中,我到底是什么形象?”
魏联评价道:“比邢小谷还差。”
南栀:“……”
“邢小谷是靠关系进的医院,什么都不会,经常出错。”
南栀:“……”
她在他们眼中,经验是这样的水平吗?
魏联说:“邢小谷是医科大学的毕业生,虽然学校一般,但也是大学生。而你,连大学都没读过。”
南栀:“……”
原来她比邢小谷还不如。
南栀叹气,她翻开病历本说道:“白细胞很高,做过抗感染治疗,没有好转,用过甲强龙静脉滴注抗炎,症状有好转,出院后泼尼松口服。”
她思索道:“炎症很高啊。”
魏联道:“炎症高的原因可太多了,你能缩小范围?”
南栀说:“其实有很多问题,都可以归结为基因的问题。”
魏联挑眉。
南栀惋惜道:“可惜现在还不能测基因。”
魏联评价道:“哦,其实就是你不懂,瞎说的。”
南栀:“……”
魏联把南栀赶走,“别耽误我工作,一边玩去。”
南栀:“……”
真想给魏联开一刀啊。
丁拓要做的检查比较多,一直到下午门诊快结束,她才拿着所有结果赶到门诊。
魏联难得没提前准备下班,一直等着他们。
南栀这边差不多了,没什么患者,便坐在一旁看。
魏联先看胃十二指肠镜和结肠镜的检查结果,“这两个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又翻出另一张报告单,“腹痛发作时,白介素-6、白细胞、中性粒细胞都很高啊。”
高秋华问:“这能说明什么?”
“身体有炎症。”
高秋华:“……其他医院也是这样说,但是我儿子好好的,为什么会有炎症?”
魏联一时也说不清楚。
高秋华有些失望,“不好意思医生,我想打听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治过克罗恩病的医生?”
魏联:“恩?”
高秋华不好意思道:“其实是其他医院的医生推荐我过来的,说这边可能有经验,不过他不记得具体是哪位医生。”
魏联是从其他城市过来的,不太了解从前的康宁医院,“克罗恩病吗?这病现在科普挺多的,大医院的医生应该都能看。”
“不不,”高秋华解释道,“医生说了,咱临川市是小地方,和大城市不一样,以前大家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是这位医生最先提出来的,然后大家才开始重视克罗恩病。”
魏联惊讶道:“原来我老家是大城市?”
还是他太聪明太努力,所以才知道?
魏联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听你的意思,应该挺牛,但我们儿科以前嘛……”
好像只有盛昭云一个台柱子,其他人都是后来的。
魏联笃定道:“你可能听错了,肯定不是我们医院的。”
南栀朝魏联招手,“魏医生,打扰一下……”
魏联:“你别插话。”
南栀:“我是想说……”
魏联:“我在工作!”
南栀:“……”
她走到高秋华旁边,指了指自己。
高秋华:“?”
魏联不满道:“你平时邪恶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在我工作时打扰我?你……”
南栀说:“你们要找的人是我,跟我过来吧。”
魏联:“你……”
怎么还直接抢人的?!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南栀阴阳怪气一整天,不是为了抢肉,她是要抢病人!!
终归是动手抢了!!
南栀自我介绍道:“我姓南,有过治疗克罗恩病的经验,恩德医院的金瑞医生应该比较了解。”
高秋华眼睛瞬间闪闪发亮,“就是金医生推荐的!”
南栀道:“丁拓的症状不太明显,也没有反复发热,但仍然可以考虑自身炎症性疾病。”
高秋华茫然地看着南栀。
“简单来说就是孩子的某段基因发生突变,他的自身免疫系统出现问题。普通的感冒,免疫系统是在对抗外来的病毒。自身炎症呢,没有来自外部的敌人,是他的身体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反应过激。”
高秋华只读过高中,不懂什么基因问题,但能听懂南栀的解释。
“您的意思是说,他的身体认为来敌人了,所以一直在工作?”
“差不多,”南栀说,“我看了病历,控制炎症时腹痛有缓解,停药就复发,是骂?”
高秋华点头。
南栀又问:“有过口腔溃疡、胃肠道溃疡吗?”
“口腔溃疡……复发过好几次。”
“有关节炎吗?”
高秋华惊奇道:“喊过疼。”
“荨麻疹?”
“!!你!”
魏联茫然地看着高秋华。
高秋华:“你是神医啊!!”
魏联:“……”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