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栀曾学过的知识中,TNFAIP3基因突变致使其编码蛋白A20对核因子kB通路的负调节作用减弱,导致核因子kB通路介导的促炎细胞因子表达增多,最终表现为HA20.
可以表现为溃疡、反复发热等全身炎症反应。
可惜现在无法做全外显子基因测序,不能有明确的诊断。
“所有检查中,粪钙卫蛋白明显增高,腹痛时白细胞、C-反应蛋白、白介素-6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高,抗体、血液、胃肠镜、腹部CT等都没有问题,平时又有反复的口腔溃疡,静脉滴注抗炎腹痛明显好转,可以考虑是自身免疫性疾病。”
高秋华问:“还能治吗?”
南栀道:“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恐怕无法根治,目前能做的就是抗炎,阻止身体传播发炎信号,如果引起其他疾病,再做适当的治疗。”
高秋华忧心忡忡地看着丁拓。
南栀安慰道:“别太担心,先解决腹部疼痛的问题,以后会有治疗方案的。”
高秋华叹口气,“您说得对,两年了,我现在没有其他想法,只要能保住这条命,怎么都行。”
哪怕她要一辈子照顾丁拓,都没问题。
南栀给高秋华开了药,“先观察一周,如果疼痛不能缓解,及时过来,我们再开会讨论,都没问题。”
高秋华再三道谢后,带着丁拓离开。
魏联神色凝重地看着南栀。
南栀:“怎么了?”
魏联问:“她说的那个治疗克罗恩病的医生就是你?”
南栀点头。
“你们市内没有发现此类病,你是第一个发现的?”
南栀说:“只是没人意识到这是克罗恩病,但不代表我是第一个发现的,而且就算不知道,也是可能治好的呀。”
魏联:“……你倒是不抢功。”
南栀:“说明我人好嘛。”
魏联:“也不太要脸。”
魏联重新打量南栀。
南栀,出身野鸡培训班,没学历没文化没知识。
靠美色诱惑陆嘉述教授的孙子,而该男子的定力十分差,南栀计谋成功,甚至还能去首都“镀金”。
这就是南栀现在的人设。
没人和魏联说过南栀在康宁医院时是什么样的。
盛昭云倒是提过,但好像没人放在心上。
魏联问:“你能确定他是自身免疫性疾病?你说的这种病,我不太了解。”
南栀:“正常的,现在对基因的研究相对来说比较少,主要是出的结果太少。”
可惜她没有深入研究过。
魏联说:“我以为所谓的克罗恩病,和高医生有关。”
魏联对康宁医院的了解很有限,他同意来康宁医院的原因非常简单——工资高了。
他只听说过有个曾经在顶尖期刊发表论文的高医生在儿科,他还曾去问过祁念珍,祁念珍说高医生已经离职。
魏联记得高医生的论文就和克罗恩病有关,怎么变成南栀了?
南栀:“……”
她故作深沉,“他应该……想隐姓埋名吧?”
魏联:“?”
好在他已经习惯南栀的疯言疯语。
魏联问:“你说的合作,是合作什么?”
南栀心中雀跃,做人果然还是要展示实力,就应该把韦宁雨的头打爆!!
“手术!”南栀说,“其实我在首都是跟着舒映阶教授学习的,她是小儿神外的医生,我一直在跟着她做手术。咱们这边基本上没有小儿外科,但是孩子也得做手术嘛,我们很缺人!”
魏联的脸色忽然变了,他猛地起身,冷淡道:“和我无关,找别人。”
他说完便转过身,只留给南栀冷漠的背影。
南栀说:“还有十分钟才下班。”
魏联:“……”
南栀:“我要和主任举报你。”
魏联:“!!”
*
早上尚主任带着人去查房。
南栀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卢主任卢含娇。
卢含娇已经快四十岁,留着短发、戴眼镜,打扮得
一丝不苟,甚至有些古板。
她不太喜欢笑,查房整个过程几乎没说过话。
盛昭云漫不经心跟在二人身后,虽然站位不靠前,但依然走出了老大的架势,这气势是他们尚主任盖不住的。
阮乔抱怨道:“你的门诊排的时间比我都多,咱们是不是多开几个门诊?”
阮乔有一种被抢活的感觉。
副主任医师,不用天天都出门诊嘛。
盛昭云道:“这是我的工作。”
阮乔说:“你跟着南栀混多好,祁院长让她拉个手术团队出来呢。”
“手术我可没兴趣,如果有兴趣,我早就去了。”
盛昭云的性格和实力,确实不会耽误时间。
阮乔叹气。
帮南栀拉人计划再次失败。
也不奇怪,现在一门心思跟着南栀上台的估计只有阮乔一个人。
她就是纯纯想跟着南栀混,本身也不是外科医生。
不过临川缺人嘛,草台班子也是班子。
南栀回来后还没来过病房,她的心思全在魏联身上。
魏联是外科的,说明他曾对外科感兴趣,可毕业后却成为儿科医生,为什么?
南栀以为他们起码能聊聊,结果魏联一听到外科就变脸,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南栀偷偷靠近魏联,“魏医生,你好,我们……”
魏联加快脚步。
南栀:“……”
她尽量不让自己太黏人,“你起码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放弃,对不对?”
魏联说:“我不想和你一起草菅人命。”
“我怎么会草菅人命?”南栀震惊,“该学的我都学了,不信你去撞个墙,我保证把你的头修好。”
魏联:“……”
他笑容僵硬地向南栀道谢,“谢谢你,下次别说了。”
“魏大医生,你有顾虑可以告诉我。”
魏联:“我说了是因为你……”
南栀:“这不是顾虑,我很行。”
魏联:“……”
有时候和聪明人说话不太好,总会被对方看穿。
等等,他为什么会承认南栀是聪明人?!
魏联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看他的样子,是不打算和南栀有任何瓜葛。
南栀看了他一会儿,高声说:“小魏,怎么跑主任前面去了,注意态~度~”
所有人都看向魏联。
尚延的目光最为诧异。
啥意思,昨天和患者家属吵架,今天要把儿科直接掀了?
魏联:“……”
她才是小魏!她全家都是小魏!!
阮乔低声道:“栀栀变坏了。”
盛昭云说:“我喜欢。”
阮乔:“我也是。”
按照惯例,查房一般都跟着一大帮医生,包括住院医生和实习生。
尚延作为主任,有帮助每个医生快速成长的责任,对每个床的病人都很关注,随口便能说出他们的症状和检查报告上的数值。
南栀工作经验不多,不太清楚,但盛昭云知道,尚延这种主任其实挺难得,所以就算尚延唠叨又喜欢发脾气,她一般不会驳主任的面子。
尚延唠叨时,南栀在专心致志地思考魏联为什么连一个理由都不愿意给。
如果魏联正常地拒绝南栀,南栀可以理解,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手术。
但魏联的拒绝显然不正常。
不正常,就是有隐情。
走廊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南栀愣住。
几个医生好奇地看过去,两个小孩风一样地跑过去。
阮乔和盛昭云习以为常。
邢小谷头疼道:“我以前真不知道儿科的患者住院都能保持活泼。”
玩闹的、哭喊的,还有经常唱二重奏的。
魏联冷笑,“可不是每个儿科都这样。”
南栀错愕了好一会儿,才被阮乔拉回现实,“咋啦,刚刚跑过去的是井珧,你忘记了?”
南栀:“……” !!,她在小儿神外的日子过得太舒心,都忘了他们康宁医院儿科住院部的传统!
不是,到底是谁总喜欢在住院时疯玩啊?!
儿科,狗都不来。
阮乔问:“小儿神外的患者不会这样吗?”
南栀:“每个人头上挨一刀,谁吵?”
难受时倒是会哭喊,但一想到孩子的病,南栀也只有心疼了。
阮乔说:“他们可真没活力。”
南栀:“……”
应该只有康宁医院的儿科是这样的。
还好卢思萌不在,不然她非得和井珧来一个双排。
等等,现在跟着井珧跑的人是谁?!
阮乔幽幽道:“这个井珧好像有魔力,跟谁都能玩得起来,我希望他能健康一辈子。”
这是阮乔最真切的祝愿。
然而并不能成功。
尚延把大队伍带进病房。
病房里现在基本上都是肠胃病和感冒发烧的孩子。
如果有其他疾病,譬如心脏问题、肝脏问题,都会转到相应的科室。
尚延习惯性地讲解每个孩子的情况,阮乔认真做笔记。
尚主任的讲解其实没有南栀讲得清楚,但他说得很详细,很值得学习。
尚延看到阮乔状态,很满意。
接着他又看向南栀和邢小谷。
一个皱眉盯着魏联,另一个偷偷摸摸掏出指甲油。
指甲油,百货大楼买的,可新奇了。
尚延又头疼了。
按理说他不用管这俩走后门的,尤其是邢小谷,根本没有认真的态度,估计只想混日子。
至于南栀,好像还有点儿救,但人家陆教授都没说什么,他能怎么办?
说南栀不行,得罪陆教授?
尚延只希望以后不会再遇到走后门的下属。
他
问:“我听说昨天来了一个腹痛患儿?为腹痛患儿做检查,应该注意病史,比如腹痛的部位和性质,是突然出现的,还是逐渐加剧,是持续性还是间歇性的,病后疼痛部位是否有转移……”
南栀虽然有心事,但也在听尚延说话。
尚延说的内容和她借的课本几乎一字不差。
尚延说完,又问:“魏联,人怎么没留下住院?”
魏联说:“这得问小南。”
他趾高气扬地看向南栀,“小南,解释解释。”
阮乔心里警铃大作,“干嘛,甩锅啊?”
此时的魏联:终于报了小魏的仇!
尚延问:“这不是你的病人?”
南栀解释道:“我判断丁拓是自身免疫性疾病,给他开了药,让他们回家观察。”
尚延蹙眉,“自身免疫性疾病?”
魏联插嘴道:“就是免疫系统出问题了,总觉得有人想害它。”
尚延不动声色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病。”
南栀:“……”
这是很久以后才被提出的病吗??
魏联看向尚延,尚延摆摆手,示意他安静。
南栀试图证明自己不是胡说,她绞尽脑汁道:“系统性红斑狼疮,您肯定知道吧?”
尚延缓缓点头。
他有些看不懂这位走后门的同志。
如果她和邢小谷一样,尚延还能理解,最多只让她做点儿简单工作,然后自己偷偷回家生气,反正得罪人的事他也不能干,他又没背景。
但偏偏这位后门同志总是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
尚延的脑中回想过南栀所有学历,都没想明白后门同志的底气在哪里。
总不能说她在大桑村的医科大学旁听吧?深山老林能有小学就不错了。
南栀还在试图完美地解释又不至于被怀疑,“您看啊,免疫性疾病就是这样的,免疫系统将自身抗体识别为潜在威胁,适应性免疫反应或者固有免疫反应被激活,系统性红斑狼疮就是其中一种。”
尚延问:“还有其他种?”
“可以分为器官特异性疾病,系统性或全身性疾病。器官特异性疾病,比如1型糖尿病,或者银屑病,比较常见。系统性疾病,就像我刚才说的红斑狼疮,还有类风湿性关节炎。这类病有遗传因素,也和环境有关。”
尚延默不作声。
这是后门?
阮乔在疯狂记笔记,“好像学过,好像又没学过……不管了先记下来。”
南栀又说:“我在课本里看到过的,有些免疫缺陷和免疫有关的疾病。分成了原发性免疫缺陷病,泛指先天或遗传性免疫功能缺乏,比如B细胞功能和T细胞功能免疫缺陷,还有……”
南栀有点儿累。
她不仅要学后世的医学内容,还要学习现在的医学内容,以免被当成神经病。
南栀所说的疾病目前都存在,但对病因的研究不如后世,比如系统性红斑狼疮在现在还是临床表现复杂、容易漏诊、病情发展迅速,可能短期内死亡的疾病。
尚延不动声色道:“你对丁拓的诊断依据是什么?”
南栀:“根据他两年来的病历,所有检查结果,先开了泼尼松。这类疾病目前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只能做抗炎治疗,避免环境对病情的影响。可以来做自身抗体筛查来确定……咱们应该还没办法靶向清楚自身反应性B细胞?”
南栀叹气:“如果能查基因就更好了,可能遗传。”
尚延说:“谁说的不能查基因?”
南栀:“?!,可以查?”
尚延:“……可以检查出致病基因携带者,给予遗传指导。”
不知为何,尚延隐约感觉到南栀说的基因检查和他理解的不是一回事。
南栀:“那也行啊!等等,我明明看过自身免疫性疾病的论文,78年的,军区医院发表的,内容整理得很详细,只不过对于分类还缺乏统一的方法,论文里应该是分成了原发**官特异的自身免疫病、原发性非器官特异的自身免疫病还有继发**官特异性的自身免疫病?”
尚延说:“巧了,我也看过。”
南栀:“……” ??!
这是给她考试呢?
尚延十分淡定,“联系丁拓的父母,得好好查查,如果基因有问题,生孩子就得慎重考虑。”
他看向南栀,“至于你……你的排班是怎么回事?多排几天门诊,别偷懒。”
南栀:“……”
啊?
魏联冷哼道:“让你表现,活该。”
南栀:“尚主任,昨天小魏又和家长吵架!我都看到了!”
魏联:“……”
“&%¥#闭嘴!”
*
南栀拐弯抹角追问魏联整整两天,这家伙都没松口,坚决不同意上手术台,至于原因,那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魏联不是临川市人,也不是在临川市念的大学,想打听都没地方。
陆随家,南栀瘫在沙发上,韦宁雨在快乐地挑红酒。
红酒是陆嘉述的,陆教授年轻时喜欢小酌两杯,年纪大了也会偷喝,陆敬玮管得很严,母女俩常年为此吵架。
阮乔和盛昭云在帮陆随准备晚餐,不过……
厨房的箫珵忍无可忍地吼道:“你们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添乱的?!”
正切黄瓜丝的陆随:“帮忙的啊。”
箫珵捡起直径超过五毫米的黄瓜丝,“你擅长切条?!”
他又抓起阮乔洗的菜,“上面还有土?”
阮乔义正词严道:“我是家里的小花朵,我们家不用我做饭。”
盛昭云说:“能吃就行,别太挑。”
箫珵:“……”
真想把这帮人都踢出去!
陆随几人被赶出厨房。
陆随说:“箫珵就是在古板。”
阮乔:“唉,萧医生太让我失望了,脾气不好。”
盛昭云:“其实吧,这件事……”
箫珵:“你们!只有吃的时候允许张嘴!!”
阮乔把南栀拉起来,靠在她肩膀上,“你快管管萧医生,他只听你的。”
南栀老老实实道:“我也不会做饭。”
“我看陆医生也不太行,你俩如果结婚了,谁做饭啊?”
南栀看向陆随。
陆随:“……我只是刀工一般。”
吃的东西,只要可以吃就行了。
南栀说:“那我干脆找厨师结婚好了,这也是个用处嘛。”
每天都能吃到五星级大厨做的饭,想想都开心。
反正让她学做饭那是不可能的。
陆随:“……”
阮乔冲着陆随坏笑。
盛昭云问:“还不去?”
陆随:“……”
他憋屈地起身去厨房。
学就学!谁怕了!
“魏联就是不想谈上台的问题,”南栀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凑够人?要么和神外商量商量吧?好几天没摸颅骨,我手都生了。”
阮乔指向韦宁雨,“我帮你开个瓢。”
韦宁雨抱着红酒走过来,“我说这几天怎么头疼,原来是你在打我的主意。”
南栀问:“还有其他人可以拉拢吗?”
“原来你这几天在拉拢魏联?”
韦宁雨每天都能看到南栀和魏联坐在一起吃午饭,然后陆随臭着脸离开。
南栀点头,可怜巴巴道:“我已经把好话说尽了,他就是不理我。”
韦宁雨:“你说的好话是指……和主任告状?”
阮乔:“何止是告状,现在全科室都管魏医生叫小魏。”
韦宁雨赞叹道:“有南栀在,不愁世界大战太远。”
南栀:“……”
她明明是很用心地在拉拢。
箫珵和陆随准备了八菜一汤。
其中有一个凉菜,熟食是直接买的,不过箫珵的手艺还是可圈可点。
“萧医生可以啊,手艺不错。”
箫珵说:“寄人篱下,得乖巧点儿,你不懂。”
箫珵是被托付了,虽然他们对他很好,但始终不是亲生父母,箫珵不但仗着人家善良胡作非为,总是尽可能地做家务,减轻他们的负担。
南栀心疼道:“以后就不用想啦。”
陆随故意咳了一声。
箫珵说:“哦对,这顿饭陆随也有出力。”
陆随牵唇微笑。
箫珵:“他主要负责在厨房吸油烟,只有我一个人,还真会被熏死。”
陆随:“……,西红柿炒鸡蛋是我做的。”
箫珵:“呵呵,还好你说明白了,不然我担心大家看到西红柿炒鸡蛋后质疑我的厨艺。”
陆随:“……”
西红柿炒鸡蛋的卖相是比较一般。
南栀夹起一块鸡蛋,“好吃的诶。”
陆随再次弯起唇,“真的?”
“还不错,我喜欢吃酸甜口的。”
阮乔不信邪,夹了一块鸡蛋。
……
算了,还是让他俩结婚吧。
陆嘉述已经前往首都,她和舒映阶、王敏三人是多年老友,在舒映阶生命的最后阶段,她决定去陪陪老朋友。
朋友对陆嘉述来说,和家人同等重要,尤其是志趣相投的朋友,可能更珍贵。
陆敬玮负责送陆嘉述去首都,她本身也在首都工作,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陆家现在只有陆随一人,所以他们才跑来陆家玩。
韦宁雨喜欢喝点儿小酒,征得陆教授的同意后,几个人开了两瓶红酒。
据陆敬玮说,陆嘉述是这样同意的:“动我的酒??那都是我要喝的!!去动我的酒??”
韦宁雨:“动就动。”
当然这是陆敬玮的意思,她可不想亲妈一大把年纪还去小酌。
明明自己就是医生,知道喝酒对心血管的危害,还不注意。
两瓶红酒喝完,韦宁雨才开胃,南栀喝了一整杯,脑袋晕乎乎的。
箫珵准备送南栀回家。
盛昭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虽然他们以兄妹相称,但很明显南和萧是两个不同的姓。
盛昭云:“……你也同意?”
她问的是陆随。
陆随道:“或者南栀留下。”
箫珵立刻说:“做梦!休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陆随耸肩:“你看。”
盛昭云:“……”
倒反天罡。
韦宁雨比较直白:“人家南栀和陆随本来就要结婚了,你去送算怎么回事?让陆随先送人再跑也不太好,反正这里房间多,南栀就留下呗,明天还能和陆医生一起上班。”
陆随倒是没意见,箫珵不同意。
男人能信吗?
不能。
虽然他希望南栀能
愉快地恋爱,可他的目的是让南栀忘记过去,不是便宜该死的陆随!
韦宁雨说:“我听说最近有杀人案,晚上不安全,要不我们一起,先把女生送回家。”
所有人都赞成。
南栀问:“临川经常有凶杀案吗?”
来这里没一年,她已经听过很多案子了。
“没办法,治安不好,现在抢劫犯挺多的,你们逛街都得小心。”
阮乔说:“临川市还算不错的,你们知道龙星岗吗?西南方向的小城镇,听说那边超乱,三步一具尸体。”
韦宁雨敲了一下阮乔的头,“危言耸听!”
阮乔:“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听说还有人碎尸。”
盛昭云看向窗外。
夜色已深,冬天的临川市几乎没有绿植,只有枯树枝。
盛昭云说:“你再说下去,一会儿没人敢回家了。”
陆随终于开口,“要不你们就……都留下?”
会享受的陆教授拥有一栋小别墅,足够他们住了。
几人顺势倒在不同的沙发上,“早说!”
陆随:“……”
怪他招待不周了。
第二天六个人一起上班,场景颇为壮观。
他们都是骑自行车去陆随家的,晚上下班还得用自行车,早上也得骑车去医院。
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不允许陆随一个人享受汽车,陆随被迫去骑陆教授十年前的自行车,刹车坏了一半。
箫珵安慰道:“虽然你的刹车不太好用,不过车也丑。”
阮乔:“虽然车丑,但车座也硬。”
盛昭云:“陆教授怎么会买这种自行车……”
陆随的脸色沉了又沉。
只有南栀没嫌弃他,“能骑就行,车不错,和你挺配的。”
陆随:“……”
谢谢,但她最好别说话了。
医院有停车棚。
六人赶到时,正好看到三辆警车往医院里开,警车停在医院门口,最后一辆车下来五名穿警服的警察,分别站在门的两侧。
前两辆警车的门同时打开,医院急救中心的医护人员负责接应,一个患者被转移到平推车上送进急救中心。
韦宁雨道:“哎哟,一来就看到大场面。”
箫珵说:“猜猜急诊一会儿会给哪个科室打电话。”
阮乔道:“反正不是儿科。”
几人放好自行车往医院走。
南栀跟着陆随去了心外。
“儿科还是不行,咱们的三甲医院,儿科还要细分消化、心脏、肠胃,但是我们都没有,更别说小儿外科。”
陆随道:“所以需要南医生多多努力。”
南栀说:“努力太累了,我去你们科室看看,万一有能用的人呢?”
她可不只缺助手,还缺麻醉、巡回护士、器械护士……
陆随:“……”
他只看到南栀脸上有四个字:我要抢人。
陆随说:“护士都好说,关键在于,有没有人能和你一起给孩子做手术,别忘了咱们还没有小儿外科,院长能为你一个人单独开一个科室吗?哪怕只是小儿神外。”
南栀盯着陆随的手看。
陆随:“……,我只做过心外科的手术。”
南栀惋惜道:“做不做过不重要,如果你不喜欢心外科,我一定得把你拉过来。”
“谢谢,但我很喜欢。”
南栀缓缓叹气。
箫珵刚到就被主任拎走,陆随还没坐下,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陆随拿起话筒,听了几句,脸色微变。
挂断电话后,陆随起身说道:“刚刚送过来的患者动脉瘤破裂,情况紧急,需要手术。”
郤文曜现在给陆随做助手,“我去安排手术室。”
南栀羡慕地看着。
瞧瞧人家心外,说做手术立刻就有团队。
南栀跟着陆随溜达到手术室门口。
按照惯例,术前要先找家属签字,但现在手术室外都是警察。
全部都是穿警服的警察,警服还是军绿色的,南栀依稀能看到他们腰间都别着枪。
现在治安差,部分警种都是日日夜夜带着枪的,晚上还会把枪压在枕头下面睡觉。
南栀震惊道:“这是什么人,这么大阵仗?”
陆随道:“不太清楚,你回儿科去。”
他直觉这次的病人身份不简单。
罗鸣走过来,伸出手,“医生你好。”
陆随微微点头。
罗鸣说:“我们去过其他医院,那边的意思是,病人的动脉瘤直径有八厘米,他们没法开刀,临川市可能只有陆医生可以做这个手术。”
“八厘米?!”南栀拉住陆随,“这不行吧?”
别说是现在,就算是三十年后,这种手术都是极为复杂的手术,成功率不高,没医生愿意去做的。
陆随问:“换作是病人有巨大脑瘤,八厘米,这个手术你做妈吗?”
南栀:“我已经做过啦。”
陆随:“?”
南栀纠正道:“而且我做的是十厘米的。”
陆随:“……”
哈哈,气人。
“但这不一样,儿研所的设备优于康宁,而且我看过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的论文,从78年到现在,即便是普通大小的动脉瘤,也很少有成功的病例,绝大多数病例甚至没能查出病因,是死后尸检才知道的。现在能知道他是动脉瘤,就已经很幸运。”
陆随道:“没什么不一样,做了可能会死,不做一定死,没有选择。如果害怕手术失败,还怎么完成手术?”
南栀不假思索道:“我不怕失败,但我怕你……”
陆随:“怕我?”
南栀拧起眉,她就是觉得不太好。
“算了 ,你要做就做吧,除了你和我哥,确实没人敢做。你不要有心理压力,科技限制,没办法,你们能成功做主动脉夹层手术已经很厉害了。”
南栀尽量忽视她看过的手术失败的论文,但尸检二字还是不断地冒出来。
因为缺少最突出的临床症状——胸痛,没能查出是动脉瘤的。
有行Debakeg术法但仍死亡的。
成功的手术病例很少,起码南栀在已发表的论文上没能看到太多。
陆随扬眉看着南栀,“关心工具人?”
南栀:“什么工具人?”
“没事。”
陆随心情不错,他叫来急诊的医护,听病人的情况。
“病人血压左上肢180/106mmHg,右上肢106/100mmHg,右上肢桡动脉及肱动脉搏动减弱,左上肢及两侧颈动脉、两下肢颈动脉搏动正常,心率……”
心电图显示左室肥大。
X线检查可见主动脉阴影呈单侧或双侧增宽……数字减影血管造影可分辨内膜撕裂。
光是听着这一串检查结果和数值,南栀都知道想把人救回来需要神仙下凡。
如果放在三十年后,及时送到医院进行手术,或许有一线生机,但现在来做这个手术,实在太难。
患者没有被误诊为心绞痛已经是幸运的。
陆随没有迟疑,“知道了,准备手术。”
“好的。”
罗鸣说:“麻烦陆医生了。”
陆随正要回话,楼梯的安全门被打开,十几个人涌了进来,“果然在这里!他们要救人!”
第92章 第92章不听不听
十几个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情绪最激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冲到陆随面前,疯狂地抓住他的手臂,“你是医生!你不能救他!”
南栀试图把男人推走,“喂喂喂,你弄疼他了。”
陆随原本还算冷静,见南栀掺和进来,有点儿着急,他看向罗鸣,“罗警官?什么情况?”
警察们冲过来分开陆随和男人。
这十几人的情绪却是警察压不住的,即便有五六个警察同时拦着,他们还是想往里冲。
只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一进来便贴着墙根坐下,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罗鸣将陆随和南栀带到一旁,无奈道:“实不相瞒,里面的患者叫许斌,是我们刚抓到的犯罪嫌疑人,这些人都是受害者的家属。”
南栀问:“是命案?”
“是的,你们可能也听说过,就在三天前,申树的妻子张玲玲遇害,申树是犯罪嫌疑人,受害人是播音员,喜欢听广播的对她的声音都很熟悉,关注这起案件的人很多,而且她遇害时刚怀孕三个月,一尸两命,家属情绪激动。”
申树愤怒地吼叫,“你是医生,你怎么能救杀人犯,他杀了人,要付出代价!”
许斌被捕后,申树和家人一直守在警局,今天早上许斌胸痛,警察带他去医院做检查,申树和家人也在偷偷跟着。
一直到现在,他们发现有医生想救许斌才爆发。
南栀说:“杀人违法,有法律制裁,我们的任务是让他坚持到被制裁,难道你们希望他不明不白死了?”
“你懂什么?!”申树双眼不知是被泪水还是汗水模糊,格外狼狈,但声音却没减弱,“警察会把他枪毙吗?警察说了,他不是犯人!!”
南栀看向罗鸣。
罗鸣尴尬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救人比较重要。”
许斌的手术确实不能拖,早上在其他医院已经耽误很长时间。
陆随点点头,“我……”
“不行,”南栀严肃道,“话要先说清楚,不清不楚的手术没法做。你没看见他们的架势?手术成功与否,都会有麻烦,我们起码要有知情权和选择权。”
如果换作是南栀的手术,没什么好说的,她敢直接开进手术室,但这是陆随的手术,她就忍不住想得多了些。
受害人家属情绪激动,犯罪嫌疑人情况危急,这都是不稳定的因素。
南栀对罗鸣说:“看起来申树知道一些内情,应该是不怕泄露的,罗警官,我们是医生,但也要保护自己,如果真有特殊情况,今天陆医生做完手术,手术成功了,谁来保证他的安全,手术失败又如何?你们可以一直保护他吗?”
陆随安静片刻,道:“我需要知道申树为什么这样说,我想整个临川市除了我们,没人会做这个手术,许斌很快就会死亡。”
罗鸣能看出陆随其实不是很在意。
但南栀开口,他就顺着南栀的话说。
南栀不像是个好对付的。
警察已经快控制不住张玲玲的家属。
罗鸣只好说道:“指认许斌杀人的是张玲玲的弟弟张晓乐。”
他看向一直坐在墙边神色冷漠的男孩。
“张玲玲的确是在许斌家附近遇害的,可我们查过,张晓乐指证许斌杀人的时间,许斌在家附近的麻将馆,有人能作证。”
南栀道:“既然有不在场证明,许斌不是凶手?”
“也不能这样说,”罗鸣道,“张玲玲和许斌的妻子王鑫是朋友,一直有来往,而且我们还在许斌家里发现一把被清理过的匕首,匕首虽然被清理过,但能检测出血迹。”
南栀下意识想说去验DNA,又想到现在的技术可能不允许。
“所以许斌现在只是嫌疑人,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杀人?”
罗鸣是老刑警,目光锐利,但现在面对受害人家属,老鹰都要被折磨成秃鹰。
他苦闷道:“我们才刚把人抓住,正在审,他突然胸痛,我们能怎么办,只能赶紧送医院,起码要把人拉回来,再继续查吧?但是张玲玲的家人肯定是相信张晓乐的,他们认定许斌就是凶手,希望我们能将许斌捉拿归案,可办案哪有这么简单?”
警察有警察的难处。
一起刑事案件,警方立案侦查,找到犯罪嫌疑人,找人证物证完善证据链,再到起诉移交法院,是相当繁琐的过程。
两年能给定罪执行就不错了,短时间内要求他们枪毙许斌,可能吗?
罗鸣看了眼申树,低声说:“现在他们也有顾虑,担心张晓乐的证词没办法给许斌定罪,所以不希望你们动手术。”
陆随看向南栀。
南栀道:“既然如此,肯定要让案子真相大白,家属那边就麻烦罗警官了,我们陆医生身娇体弱的,他们如果迁怒陆医生,陆医生也打不过他们。”
身娇体弱的陆随:“……”
他到底为什么会给南栀留下这么个印象。
陆随想起几个月前黄春兰日日都送的补汤。
他到底为什么会给这些人留下这种印象?!
陆随试图纠正,“我只是因为昏迷,比较容易感冒,我的体力很正常。”
好歹是外科医生,遇到复杂手术,在手术室里待五六个小时是很正常的事。他如果真的体力不好,一场手术能不能坚持下来都是问题。
罗鸣说:“你经常感冒?”
陆随:“……偶尔。”
罗鸣同情道:“身体真弱,要多锻炼啊!”
陆随:“……”
南栀紧跟着说道:“对呀,人家一个小孩都能把他打倒,所以得让您费心了。”
陆随:“?”
小孩?
罗鸣说:“你放心,我们肯定不能让医生被欺负,而且听说这种手术很难做,手术风险很大。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我们也会拦着点儿。”
陆随:“……”
手术成功,挨受害人家属的骂。
手术失败,挨犯罪嫌疑人家属的骂。
真是一份好工作。
陆随没再耽误时间,不管挨谁的骂,这场手术肯定要做。
他是医生,只负责治病救人。
就算救的是犯人,他也得把人活着送进监狱去受罪。
申树突然挣脱开,冲向陆随。
罗鸣反应极快,先转身挡在陆随面前,再去拦申树。
申树却扑通跪下,朝陆随磕头,“求你了,我和我老婆结婚八年,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我离不开她,晓乐是个好孩子,不会说谎,这种人救他干什么?救了也是祸害!”
陆随道:“他是否犯罪,要由法律定夺。”
“如果没有证据抓住他呢?!”申树几乎崩溃,乱蓬蓬的头发盖住眼睛,脸上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警察说他有不在场证明!可玲玲是晓乐的亲姐姐,晓乐能撒谎吗?!孩子看到那一幕,到现在都不正常,难道就让他跑了!”
陆随微怔。
现在的技术去找证据,确实很困难。
许斌有不在场证明,如果他是使用了某种方法,那确实……
陆随愣神时,南栀问:“如果可以确定不在场证明是真的,张晓乐看到的又是什么?如何证明他看到的就是许斌?”
“一定是他在耍心机,他故意的!”
南栀问:“耍了什么心机?”
“这……”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案子还需要调查,这是警方的工作,我们的工作就是努力把人救活,然后送给警察。”
申树拧眉,“可是每年堆积的悬案有多少,难道就让玲玲不明不白地去死?”
南栀语气坚定,“不论是嫌疑人躺在里面,还是张玲玲躺在里面,我们的目标都一样,把人救活。”
陆随看了眼南栀,转身离去。
申树喊道:“就算他运气好,活了下来,我会杀了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警察上前把申树带走。
许斌的病情比较特殊,又牵扯到市里的刑事案件,汤兴生和祁念珍第一时间赶过来。
南栀和两位院长一起围观陆随的手术,当然这都是通过康宁医院说先进但不算先进,说落后也不落后的录像设备。
陆随已经准备开始手术。
南栀想了想,向祁院长提议道:“最好能把阮乔也叫过来。”
祁念珍:“?”
南栀说:“她最近缝猪皮也挺6.”
祁念珍明白了,“叫。”
汤兴生看向二人,欲言又止。
祁念珍道:“咱们连院长是个喜欢高科技的人,很多设备,他自己本身就有意向。医院在设备方面投入很大,可惜以前没几个好医生,如果现在有人能告诉他,有些手术是能做成的,你说他会不会头脑一热,就把设备买了?”
南栀眼前一亮。
汤兴生无声地摇头叹气。
祁念珍道:“有话就说,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汤兴生慢吞吞道:“咱们医院的儿
科现在已经不错了,真想做到儿童医院的程度,可能吗?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
祁念珍安静片刻,对南栀说:“小栀啊,凭你的能力,我相信你将来绝对能走得很远。你要记住一件事,下属是一起奋斗的同志,是互相扶持的伙伴,绝对不是你的奴隶,明白吗?”
南栀脆生生地应道:“明白!”
汤兴生:“……,啊对对对,连院长就喜欢搞那些设备,赶紧让他买回来!”
祁念珍笑眯眯道:“还得汤院长帮忙说几句好话呀。”
“下次开会我提议,我一定提!”
祁念珍满意地笑了。
做人,要么做好人,要么做坏人。
就怕汤兴生这种还稍微留着一点点良心的,最拧巴,稍微不留神就被人家拿捏住。
但韦初雪这事,总归是他理亏,韦初雪现在还没回来,大家对他的意见都不小。
阮乔穿好防护服走进来。
南栀低声道:“你看着,我给你讲,不过心外科的手术我没那么了解,可能讲不好。”
祁念珍瞥了眼南栀,看向汤兴生,“心外的医生都在忙?”
汤兴生:“……,小李,去心外叫个医生过来。”
于是阮乔就拥有了专业的讲解员。
祁念珍:“老汤啊,你看你,这不是耽误人家的工作吗?”
汤兴生:“……”
谢谢她,谢谢她全家。
这台手术的难度是史诗级别的,起码在临川市没有成功的案例。
手术开始后,陆续有医生走进来观摩,包括医院的其他领导,还有心外主任。
郤文曜:“……”
要在这些大佬面前给阮乔讲解吗?
“动脉瘤临床表现为持续性的前胸、后辈活着肩胛区剧烈疼痛,有濒死感,甚至可能出现剧烈腹痛或者腰痛。临床上经常遇到主动脉破裂出血、动脉分支栓塞或者心包填塞造成猝死的情况。起病很急,百分之八十的急性患者,在发病两周内死亡。”
“许斌的情况很不乐观,他的动脉瘤太大了,我见过的也就四五厘米,他这个最大直径有八厘米。”
“八厘米,放在二十年后都不见得能割下来,术中要精确分离瘤体和血管分支,稍有不注意就会导致器官缺血,瘤体内有血栓掉落,造成远端血管栓塞的风险,陆医生做这种手术,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虽然手术台上的几人都很平静,但外面看手术的这些人心都揪着。
听到这话,连呼吸都忘记。
南栀看向说话的人,似乎是心外的副主任。
如今心外科以主任为首,再就是陆随和箫珵,几位副主任的光芒被掩盖,多少有点儿情绪。
但陆随和箫珵学的是后世的医疗知识,医学是在进步的,他们优于这位刚刚三十五岁的副主任并不奇怪。
南栀道:“我们做手术时,只会想病人的情况,考虑该如何应对,至于是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不在考虑范围内。”
副主任脸色微变,“许斌是杀人犯,你知道吗?”
“不知道,”南栀问,“他已经定罪啦?谁定的?警察不是刚抓住他吗?”
副主任:“……”
阮乔下意识帮腔,“副主任肯定有咱不了解的渠道,说不定认识法院的人呢,提前知道消息了是吧?”
她损完发现不对,恩……这是心外科的副主任。
她这张嘴!!
祁念珍话不多,但一旦开口,就不允许再有人说三道四,“对警察而言,这是犯罪嫌疑人,对医生而言,这只是病人。不管他是什么样的病人,你有权拒绝,其他人也有权接受。”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专心看手术。
南栀已经见识过舒映阶和陆嘉述的厉害,这二位都是顶级的外科医生,虽然是在小儿外科,但放在成人外科一样出色。
即便如此,南栀看到陆随做手术,还是会觉得赏心悦目。
他做的每一步都堪称完美,好像是从教科书上一比一复制下来的,不会多做一步,也不会少做一步。
陆随毕竟也顶着第一的名头混迹在学校内,还招教授的喜欢,是有真本事的。
但即便如此,许斌的情况还是不好。
许斌原有高血压和动脉粥样硬化,他已经五十五岁,身体素质一般。
南栀忽然想到申树。
罗鸣说申树的妻子和许斌的妻子是同学,申树看着也就三十几岁,许斌怎么会比申树大二十多岁?
手术持续的时间比较久,南栀和阮乔不能逗留太久,她们还有儿科的工作。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离开手术室。
不出意外,张玲玲的家人还在外面守着,反倒是许斌的家人一直没露面。
张晓乐依旧蹲在墙边,他双手抓着头发,直勾勾地盯着某一处。
申树看到有医生出来,离开看过来。
阮乔低声问:“就是他?”
南栀点头。
她没有理会申树,走向罗鸣。
阮乔道:“第一次在警察的保护下工作,好像天要塌了。”
罗鸣正和同事讨论案情。
他们也是倒霉,辖区内发生凶杀案,有目击者原本是好事,结果刚把嫌疑人抓过去审,人就病倒了。
刚刚局长还呼他让他回电话,估摸着要问他是不是刑讯逼供。
开玩笑,他能给许斌塞个瘤子进去?
罗鸣看到南栀走过来,打起精神来。
不知为何,南栀看着人畜无害,罗鸣就是觉得她不太好相处。
她很聪明。
聪明的人很多,她和其他聪明人的区别就是,有的人看穿了,但不说,她,一定会说。
有些事嘛,说出来就很难看了。
南栀果然又是直来直往,“罗警官,许斌和他妻子的年纪差得很多?”
罗鸣无奈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阮乔说:“警官大人,您还是别让她委婉,我怕您承受不住。”
罗鸣:“?”
他看向南栀,南栀依旧保持着乖巧的脸。
但……他觉得阮乔说得对。
罗宾解释道:“许斌和妻子王鑫是老夫少妻,的确差着一些年纪,但不犯法,咱也管不着。王鑫的父亲走得早,她算是缺少父爱吧,喜欢成熟男人,一毕业就跟着许斌了。”
南栀问:“您没查过王鑫吗,她和张玲玲才是有直接关系的。”
罗宾压低声音道:“这位医生,我是看你和陆医生关系不错,所以才告诉你,希望陆医生不要有顾虑,我说的这些话,不能告诉别人,案子还没结。”
南栀点头。
“其实张玲玲被侵犯过,可以确定犯人是男性。”
南栀问:“生前还是死后?”
阮乔惊悚地睁大眼睛。
这还能死后??
罗鸣也停顿两秒。
南栀解释道:“法医可以判断是生前还是死后,所以我问问。”
“……也是,你们都是医生,一个治死人,一个治活人。”罗鸣嘀咕了一会儿,说,“张玲玲是死后被侵犯的,不会是王鑫。”
南栀捕捉到漏洞,“这么说你们也怀疑过王鑫?王鑫和张玲玲有矛盾吧?”
罗鸣:“……”
他好像被套话了?
南栀说:“您可以去查我的信息,我和他们毫无瓜葛,只是认为很奇怪,所以多问两句。”
“……行吧。”
罗鸣喝了口水。
在此之前,他也没想过自己需要长篇大论。
“张玲玲和王鑫确实有过矛盾,拌过几次嘴,但基本上都是为了一些小事,比如她们约好一起去百货大楼,张玲玲去晚了,再比如她们约好在家里吃饭,张玲玲拿去的肉很少,拿的都是蔬菜……”
南栀说:“都是王鑫在指责张玲玲。”
罗鸣:“啊?”
南栀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些都是王鑫的证词,她肯定会说对自己有利的。”
罗鸣赶紧说:“我们也是这样考虑的,而且事情确实太小。”
南栀道:“但也不能完全排除王鑫的嫌疑,毕竟这些都是小事,但王鑫显然对张玲玲有不满的情绪,而且王鑫和许斌也可能是同谋。对了,张玲玲体内有**吗?”
阮乔再次惊悚。
罗鸣点头。
南栀道:“这个得保存好,以后可能有用。”
保存好犯人的DNA,即便现在无法检测,将来慢慢联网,就有可能抓住凶手。
南栀说:“您再和申树解释解释吧,我看他们都认定了许斌就是凶手,如果手术成功,我担心陆随会被攻击。”
“这没问题,我会安排人过来。”
南栀还是没法放心。
警方能保护一两天,不能保护一辈子。
还是得找到确切的证据,案子结了,才不会牵扯到陆随。
南栀和阮乔向罗鸣道别。
罗鸣高兴地挥手说再见。
回儿科的路上,阮乔故意说道:“你还说害怕和陆医生待在一起,一遇到陆医生的事情你就着急。”
“我?着急?有吗?”
阮乔道:“医生都要去破案了,还不着急?”
南栀想了一会儿,说:“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真的蛮奇怪的。王鑫和张玲玲是朋友,张玲玲在王鑫家遇害,这一幕被张玲玲的弟弟看见,他指证许斌是凶手,但许斌却有不在场证明。”
“那就是合谋,王鑫和许斌一起杀的人。”
南栀也没法下论断。
阮乔道:“不过你真的好可怕诶,竟然还知道**?”
南栀说:“生物课不是学过吗?”
就算不上生物课,医学生不知道**也太怪了吧?
阮乔:“……”
她是认为南栀在这方面什么都不懂,所以听南栀说出这个词很违和。
而且阮乔还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不是什么好词。
……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词吗?
阮乔吐槽道:“全国人民都知道怎么生孩子,就是不让提,什么毛病?不对,我们刚刚在说陆医生!”
南栀:“……”
其实她又不太记得为什么会抵触和陆随在一起了。
应该和她爸妈有关。
但他们具体做过什么,南栀想不起来,只知道不太好。
而且她还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那段记忆不重要。
大概是她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太根深蒂固。
南栀认真说道:“我在试着和陆随接触,上次牵手,也没抵触的,就是觉得挺好玩。”
“?”
和心上人牵手会觉得好玩吗??
南栀:“很好玩啊,他脸红了,好有趣哦。”
阮乔:“……”
她真想告诉南栀,奇怪的人是南栀才对!!
南栀说:“我觉得可以再试试看,有时间的话再约会呗。”
阮乔有种不好的预感:“去哪里?”
南栀绞尽脑汁想了很久,说:“有本期刊我买不到,隔壁市有,坐火车去隔壁市,顺便逛逛?”
阮乔:“……”
她要和爱学习的人拼了!
许斌的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
手术过程异常惊险,但顺利完成。
目前许斌已经转入ICU,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有两名警察看守。
申树听到这一消息,手脚发凉,他喃喃道:“玲玲死了,他还能活……”
张玲玲的父亲骂道:“我听说手术难度很高,他居然还能活下来!”
“这是什么医生?杀人犯也要救?!”
“呵,我估计许斌还得去找关系,过不了几天他就脱罪了。”
申树愣愣地盯着地面,嘴里还是那句话,“他凭什么还能活着?”
他脑中闪过的,都是和张玲玲相处的画面。
他们是工作时认识的,张玲玲能力出众,性格开朗大方,所有同事都喜欢她,每年评优秀员工,一定有张玲玲的名字。
他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父亲早逝,母亲不太重视他,更关心小弟弟和小妹妹。
他话少,不善交际,和同事也不亲密,只有张玲玲愿意和他聊天。
她像一缕阳光,拨开厚重的乌云,让他也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结婚八年,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张玲玲的妈妈给她找来很多种药,申树喝过一次,很难喝,他不想让张玲玲受苦,不同意她再喝药。
没有孩子就算了,对他来说,张玲玲才是最重要的。
他明确地告诉岳父岳母,他和张玲玲结婚是因为喜欢她,不一定非要一个孩子。
但岳父岳母总是愧疚,张玲玲也不安心。
这种事情,可能是女方的问题,也可能是男方的问题。
但他们总是默认将责任归于女方。
申树劝了很久,张玲玲才同意顺其自然,这一顺,张玲玲竟然怀孕了,全家人都很高兴。
按照临川市的传统,三个月前不能说,张玲玲小心翼翼休养了三个月,一切顺利,才敢外出走动。
那天晚上,张玲玲本应该在七点半到家。
申树和往常一样出去接她,他们家门前的胡同没有路灯,张玲玲怕黑。
同样的胡同、同样的马路,甚至是同样的行人,申树再也没等到张玲玲。
他猛然抬头,木讷地看着手术室,一字一句道:“他不能活着。”
陆随刚走出手术室,就被情绪激动的家属们围住。
罗鸣赶紧把他那柔弱的陆医生护住,指挥其他警察来控制局面。
陆随在人群中摇摇晃晃,几次差点儿站不稳。
一个男人指着陆随破口大骂,“你就是个畜生!你们都是一伙的!垃圾!都是垃圾,你,警察,刚刚那个女医生,都是畜生!”
一直闷头往前走的陆随停下。
他的表情看不出情绪,眼底似乎是平静的,但又不太平静。
陆随一字一句道:“手
术很成功,医学奇迹,我还打算去参加病例研讨会,分享许斌的手术方案。”
罗鸣:“……”
这些医生祖宗怎么一个比一个会气人?!
“好了好了好了,”罗鸣一连喊出三个“好了”,试图转移家属的注意力,“来,你们都跟我来,我们聊案子,医生还有其他工作!”
先前骂陆随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冲在最前面,趁警察不备,挥拳朝陆随的脸打去。
这一拳打在陆随的左脸,他半张脸很快泛红,还有瘀青。
陆随只是擦了下脸,然后朝他笑了一下,便打算离开。
他刚走几步就看到南栀。
南栀的眉头皱得相当夸张,她拦住“队伍”,精准地抓住罗鸣的手,只拽手拽不动,南栀薅住他的头发,把他拉出来。
罗鸣:“!!”
他所剩无几的宝贵头发!!
南栀说:“他打人,我们要报警,我要验伤。”
罗鸣:“……”
全天下是不是只有他最好惹?
南栀声明:“我们不接受道歉,走法律程序,我会找律师,我要看到他被拘留。”
张玲玲的家属全部愣住。
打人的男人怂了一分钟,气焰又起来,“我就打了一下,怎么了?”
南栀也不和他废话,她看向罗鸣,“要去警局配合调查是吧?走吧,现在去。”
罗鸣理解受害者家属,但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也希望不要有这种动不动就动手的受害者家属。
他点点头,“现在就走,你不用和领导说一声?”
罗鸣曾经在派出所任职,工作三年后被调到刑侦队,在派出所时,他处理过患者或者患者家属和医生的纠纷,一般情况下,医院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正巧心外主任和几位院长还没走。
南栀说:“哦,这是我们院长。”
罗鸣:“你们谈谈?”
汤兴生指着自己问:“我和她谈?”
他疯了吗?
他是日子过得太好,想被讽刺?
还是觉得仕途没意思,想得罪陆嘉述玩玩?
哦,现在还有可能得罪祁念珍。
他和祁念珍是平级,但谁没事会去得罪平级?!
祁念珍问:“什么情况?”
南栀说:“他打了陆医生。”
祁念珍看向陆随。
陆随道:“恩,我要报警,必须报警,不接受道歉。”
罗鸣:“……”
刚刚明明没说什么。
祁念珍道:“我们的医生也不是放在这里让你们打着玩的,既然打了人,该怎么走程序就怎么走。”
罗鸣点头,“明白。”
张玲玲的家属见警察真要把人带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试图说好话,罗鸣忍无可忍道:“你们是受害者家属,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一直都没真做什么,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随便打人。张玲玲是医生杀的吗?这件事和医生有关系?别说废话了,回局里说!”
南栀拉着陆随去警局处理此事。
不需要道歉,不需要赔偿,只需要拘留。
警局里,南栀心疼地看着陆随,“他打得也太狠了,现在还没消肿。”
陆随弯唇。
这算是关心他?
南栀说:“多好看的一张脸,唉,现在不好看了。”
陆随:“……”
呵呵,他不仅是工具人,还是个肩负着花瓶任务的工具人。
南栀帮陆随擦药。
为了能顺利把人送进去,南栀还特意等法医到了,检查完毕才给他上药。
当真是十分心疼。
南栀平时的患者都是孩子,经常有摔倒摔伤的孩子来医院,偶尔南栀也会给他们上药。
面对孩子,南栀自然要轻些,她可不想触发他们的痛哭小雷达,而且面对孩子时确实会多一些同情心。
南栀给陆随上药时,陆随几乎感受不到疼,只觉得半张脸热乎乎的。
南栀上着药,想起阮乔的话,顺手抓起陆随的手玩。
陆随:“?”
很快南栀就无法凭借颜色分辨他是哪半张脸受伤,只能看高度了。
果然很有意思!
不远处的罗鸣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他俩是情侣?”
下属说:“好像听一个医生提到过,已经订婚了。”
罗鸣:“……”
他是他们游戏的一环吗??
处理好警局的事,南栀和陆随回到医院,张玲玲的家属已经散了。
南栀一直把陆随护送到心外科办公室。
陆随很无奈,“这里是医院,人很多。”
“那也不行,你没看他们当时的状态,如果不是警察在,肯定打得更狠。”南栀义正词严道,“你身娇体弱的,我得保护好你,你可千万不要一个人走,一定要拉着我哥一起。”
陆随:“……”
这话怎么又好听又难听的?
陆随重申,“我只是感冒的次数稍微多了一点。”
南栀:“只是一点?”
陆随:“……很多。”
但他和身娇体弱到底有什么关系!!
南栀说:“你就别挣扎了,我都明白,你今天留意申树和张晓乐了吗?申树的状态不对劲,手术成功后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来找你,我担心他会选择极端的方式。”
许斌人在ICU,还有警察在门口守着,ICU里医护人员多,申树想做点儿什么不太容易。
但陆随可不一样,他随时都可能落单,谁知道申树会不会迁怒陆随?
现在把陆随保护起来,总归没有坏处。
陆随叹气道:“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这种手术,无论如何都得做,更何况这次手术成功有重大意义。”
这一点南栀倒是不反对,“这种手术在三十年后都值得研讨,这是经典病例,广为流传。”
陆随说:“现在的设备跟不上,很多情况只能凭借经验。”
南栀说:“一起呀。”
“恩?”
南栀:“一起坑连院长,让他进设备。”
陆随:“……”
正在院长办公室喝茶的连争连打好几个喷嚏,“最近总有人在想我??”
*
许斌手术后两天,只有警察守在医院,张玲玲的家属没再来闹。
这一点倒是不奇怪,毕竟他们其中一个人已经得到教训,其他人想闹也得再掂量掂量。
让南栀在意的是,申树也没有任何表示。
南栀还特意给罗鸣的办公室打电话询问,罗鸣说申树这两天一直留在家里,每天正常准备三餐,好像张玲玲的死已经过去。
能过得去吗?
南栀不太懂申树和张玲玲之间的感情。
对南栀来说,一男一女成为夫妻,就是方便吵架的。
还方便摔东西,反正他们赚的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摔什么都是俩人一起赔付,多方便。
不过南栀现在已经知道她这种想法是不对的,黄春兰和南明杰的夫妻关系就很和谐,和谐到让南栀陌生。
除了申树,许斌的家人也没动静,许斌犯病到现在,他们始终都没出现过。
反倒是ICU其他患者和家属,得知犯罪嫌疑人也在ICU,纷纷表达不满,医院还得派人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许斌手术结束后还要面对各种手术并发症,肯定不能离开ICU。
这几天陆随去ICU都是从小门钻进去的。
陆随:“……真有必要?”
箫珵说:“要不是南栀担心你,你以为我想看着你?真是怪了,南栀怎么就看上你了?”
陆随:“哦,走小门吧,挺好。”
箫珵:“呸。”
许斌已经清醒。
他清醒后,试图表达什么,但他无法说话。
护士给他准备了纸笔,他在纸上写了一些字,字歪歪扭扭的,只能看出来笔画,没法看出表达的意思。
陆随检查过许斌的情况后,和箫珵一起研究这些字。
“是钱的意思吧?他要钱?”
“他来医院之前是在警局,要钱做什么?”
“那还能说什么?金、金……”
ICU的护士长路过,幽幽道:“是找他老婆王鑫吧?”
陆随:“……”
箫珵恍然大悟,“是这个鑫啊!”
陆随回到办公室,给王鑫打电话。
王鑫家中没有座机,这通电话是打给王鑫的单位的,过了很久王鑫才来接电话。
陆随道:“你的丈夫许斌已经清醒,他……”
王鑫“啪”的一声摔了话筒。
第93章 第93章他来啦
直到晚上,王鑫才姗姗来迟。
王鑫到后二十分钟,许斌的父母也来了。
王鑫与张玲玲年纪相仿,烫了头发,穿得挺时髦,还背皮包。
许斌的父母看起来都是文化人,像是退休的老教授。
事实上陆随猜得差不多,许斌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高中教师。
七十年代,二人或多或少被连累,但好在又恢复了他们的名誉。
陆随道:“许斌的求生意志很强,正常来说,术后昏迷个两三天,甚至一辈子醒不过来都是有可能的,但他醒得很快。”
王鑫三人毫无反应。
“他苏醒后,提出想见王鑫,警方那边也想继续调查,所以由我来联系你们,出于人道主义,你们可以看看许斌。”
仍然没人回答。
许斌的手术难度极高,在没有后世设备的配合下,
手术能够成功,一半靠陆随的实力,另一半完全靠运气。
手术不仅成功,许斌还已清醒,目前为止没出现脑水肿、肾功肝功的问题,这简直是可以去买彩票的运气。
可对于许斌的运气,王鑫几人似乎并不高兴。
陆随一时不知该再说什么好。
许斌想见王鑫,罗鸣已经同意。
许斌现在随时会去见阎王,陆随叫他们过来,其实是担心他们看不到许斌最后一面。
当然,这是陆随基于医生角度的想法。
陆随问:“你们要见他吗?”
办公室内再次安静。
王鑫看向公婆,公婆二人多多少少有些嫌弃她,也不愿先开口。
王鑫愤恨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陆随一怔。
“他是杀人犯,他**我的好朋友,还杀了她,他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你为什么不让她死?!”
陆随心脏猛地沉了两下,呼吸有些困难。
许斌的父母紧跟着说道:“我教书育人一辈子,没想到却把儿子培养成杀人犯,我们的老脸都被他丢尽了,再也不想看到他。”
闫民怀还没下班,他弱弱地问道:“你们都相信许斌是凶手?”
这事在医院很轰动,尤其是陆随的手术很轰动,他也知道不少。
警方都还没敢肯定凶手就是许斌,做父母的居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许父苦笑道:“他是什么模样,我们能不知道吗?怪我从前管他太严格,他工作后是破罐子破摔,去年还对我们老两口动过手,脾气如此暴躁,说他会去杀人,我们不惊讶。”
连父母都不愿意相信他。
许母说:“他身体一直不好,我想带他来医院看病,他是一点儿都不听。每天都要喝酒,钱不够就找我们要,会出意外一点儿都不奇怪。”
王鑫质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救他?!”
第一次,患者的家属也在质疑陆随。
陆随看着王鑫不语。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主任带着箫珵乐呵呵走进来,“小陆啊,这次手术成功非常不错!又是一个经典病例!这个月的病历交流会你得去!”
手术成功的消息传出,其他几个医院只有佩服和眼红的份儿。
从今以后,他们心外在康宁医院更能昂首挺胸地走路。
走到连院长头上都行。
主任现在都后悔在陆随刚来时欺负他,当时只觉得他性格懦弱,顺便蹭点儿好处,没想到人的性格居然是会变的?!
然而这话在王鑫耳中却很不中听。
王鑫道:“原来你们是为了医院的业绩才救人?!”
主任莫名其妙。
医院要什么业绩?
今天救活几个?
就算要,那也是恩德医院想要,他们康宁医院走这条路了吗?
闫民怀连忙打圆场,“你误会了,许斌的情况比较特殊,手术能够成功,对医学发展有重要意义,他们都是医生,只会站在医生和患者的角度考虑。”
“所以你们就不管我的死活?!我要让他死,让他现在就去死!!”
许斌的父母冷脸转身。
王鑫似乎在崩溃的边缘,好几次举起桌子上的杂物朝陆随摔过去。
主任赶紧让闫民怀把人带走。
王鑫推开闫民怀,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朝陆随泼去。
水是温的,幸好不是热水。
“干什么?!”主任呵斥道,“你也想进拘留所?!闫民怀,赶紧把人送到罗警官那边去!”
闫民怀把王鑫拽走。
陆随擦干净脸。
主任怕这把宝刀不开心,安慰道:“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不讲理的人很多,别放在心上。”
陆随只是小幅度地点头,“没事。”
主任说:“许斌的情况你最了解,还得是你盯着,不过你不要再接触许斌的家属,这些事交给其他人做。”
“好的。”
主任笑道:“你现在和刚来时是真不一样了,有担当了。”
陆随瞥向主任,“我那几篇论文……”
主任尴尬道:“是你的总归是你的,我们做前辈的,能做的只有提携。你不要心浮气躁,将来前途比我更好。”
陆随牵唇。
确实,他只是小城市医院的心外科主任而已。
王鑫来陆随办公室闹的消息,很快传到南栀耳中。
她也不知道医院的八卦怎么会传得这么快,明明他们连手机都没有。
传播的顺序大概就是——
心外护士和骨科护士狗狗祟祟:“我们陆医生被泼水啦。”
骨科护士和骨科医生神神秘秘:“心外的陆医生被热水泼了!”
骨科医生和耳鼻喉医生低语:“心外的陆医生破相了。”
最后阮乔和南栀说:“许斌真的太恐怖了,他家里人带了四五个彪形大汉去找陆医生,你赶紧去看看陆医生吧,他娇娇弱弱的,现在可能进急诊了。”
南栀都顾不得下班,立刻去找陆随。
办公室里的陆随好端端的,没进急诊也没破相,只是有点儿咳嗽。
南栀检查他好半天,评价道:“你真的很柔弱。”
陆随:“……”
他只是抵抗力变低了!
只是后遗症!!
陆随说:“我的力气比闫民怀大。”
南栀惊讶道:“你们还专门比力气?”
闫民怀说:“不是专门比力气,掰手腕而已,陆哥的劲儿真大,不愧是外科医生,我是赢不了他。”
南栀:“你更弱。”
陆随:“……”
闫民怀不服气,“萧哥也输了。”
南栀:“!,那你还怪厉害的!”
陆随:“……”
不是,凭什么有箫珵做对比,他就是厉害的??
南栀苦口婆心道:“但你也不能总感冒啊,总吃药不好,你得注意保暖,别凉着,要及时休息……我看看你在吃什么药,这药不行,换一个,连院长怎么什么药都进?”
闫民怀:“……”
他的小脑无法把买药的事和连院长联系起来,连院长会做这种事??
南栀确认陆随没事,才问道:“王鑫为什么打你?是看你好欺负?”
陆随纠正道:“是泼水。”
并不是他好欺负。
南栀:“泼水的事先不说,她为什么打你?”
陆随:“……”
闫民怀在一旁抱怨道:“我真是没见过这种父母,他们和那些不讲理的人还不一样,那些人可能会说儿子无罪,是被诬陷的,他们正好相反,案子还没定性,他们就把罪名安在儿子头上,起码要等法院宣判吧?”
南栀问:“他们认为许斌是凶手?”
“我刚刚出去打听了一圈,许斌的脾气不是很好,曾经因为赌博被派出所拘留过,好像还动手打过母亲。”
南栀道:“欺软怕硬。”
“差不多吧,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所有人都认为许斌是凶手,所有人都希望许斌直接死在手术台上,不要再出来给他们添麻烦。”
南栀看向陆随。
难怪陆随的情绪不对。
南栀问:“多想了?”
闫民怀:“不会啊,陆哥坚强得很,面对撒泼打滚的王鑫云淡风轻。”
陆随缓缓道:“我在想,我做这台手术,是不是真的错了。”
闫民怀:“……”
刚刚明明和主任说什么事都没有。
陆随有些烦躁。
救一个所有人都希望去死的人,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他真的没罪,或者他有罪但无法判刑,继续去祸害父母,这该救吗?
陆随曾经的信念似乎有所动摇。
南栀想了想,说:“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如果一个人对家人不好,在生死关头,决定是否抢救的是他的家里人,不是医生。家人想摆脱他,可以合法地放弃抢救,这都是由他们决定的。许斌的情况完全不同,他身上有未结的刑事案件,送他来医院的人是警察,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的任务是送他去见法官。”
不能让他轻易死去。
陆随看
着南栀,“如果是你,你一定会为他动手术。”
南栀点头,“人已经从阎王殿拉回来,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工作是警方的。”
*
在心外办公室豪言壮语的南栀一回儿科,就把阮乔和韦宁雨叫了过去。
阮乔打着哈欠说道:“我还得回家缝猪皮,我现在缝得可熟了。”
她立志要给南栀做助手,每天在家缝各种皮来练习。
南栀还给她画了各种解剖图,现在她就想上台试试手。
韦宁雨说:“你可算了吧,猪肉多贵,真是白死了。”
“俊俊,你不太听话哦,我要把你的脑袋打开,送给南栀正名!”
韦宁雨捂着头举白旗投降。
南栀道:“我看命案不破,陆随心里过不去。”
“唉,这也没办法,救的是坏人,换做谁都得好好想想,”阮乔说,“其实如果是我,一个对我很坏的人倒在我面前,只有我能救他,我肯定不管。”
南栀道:“舒教授的儿子犯病时,我也不太想管。”
“后来怎么又去了?”
后来……她给陆随打了电话。
阮乔:“禁止秀恩爱。”
韦宁雨无语道:“我们中间怎么会混进情侣?踢出去!”
南栀:“……”
她想去打听打听案子有没有进展。
申树和张晓乐都很安静,这让南栀不安。
魏联看向三人,“这是办公室,不是你们的作战室,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工作。”
韦宁雨道:“老魏,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商量,这里就是我们的作战室。”
魏联:“……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
阮乔说:“这里除了我们只有你,只要你稍微改变,就和谐了,多简单,是吧小魏?”
魏联:“?”
好像有点儿道理?
魏联晕乎乎地走过去,“但是手术的事,只能怪陆医生手艺好运气好,真把人救活了,其实这种复杂的手术,虽然没明说,但大家都知道死亡的概率更大,陆医生也不用太担心,指不定有并发症。”
阮乔抗议道:“你能不能别做乌鸦嘴?”
做医生之后,事事都要避谶。
魏联道:“外科手术成功的概率高吗?不高。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手术台上?”
阮乔问:“你经历过?”
魏联面色微僵。
阮乔没有察觉,她认真道:“有些病只能做外科手术,是为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外科手术自然有风险,但有些风险是值得去搏一搏的。”
南栀倒是没考虑过外科手术的优劣,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去外科。
南栀问:“你不想做外科医生,是害怕手术失败吗?”
“……不是,”魏联说,“说陆随呢,提我做什么?”
南栀道:“陆随的事,也只能等罗警官结案,罗警官应该还在医院?我去找他。”
阮乔和韦宁雨紧跟着她,“我也去。”
三人冷漠离开。
魏联无语:“不是说一起吗?不是要变成作战室吗?”
这就把他扔下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
这仨混蛋!
罗鸣就在ICU外。
他现在头疼得很。
许斌虽然醒了,但还不能开口说话,完全无法回答问题。
张玲玲家属一直在催他们捉人,说是要把病床抬到警局。
这是抬到警局的事?
队内其他成员还在走访群众,除了恰好在附近的张晓乐,没有其他目击者。
罗鸣现在其实有一个新目标,但不太好实施。
罗鸣思考时,下意识叼起烟。
手还没碰到火柴,就被护士呵斥道:“这位警官,怎么能在ICU门口吸烟?!”
罗鸣吓得烟都掉了,“抱歉抱歉,习惯了。”
他正要弯腰捡烟,就听到十分狗腿的声音,“罗警官想抽烟?”
接着是更狗腿的声音,“罗警官出去抽吧,这里气味不好,太耽误罗警官享受了。”
最后一个狗腿不仅表现在声音上,他直接递来一盒软包中华,“罗警官请。”
罗鸣:“……”
罗鸣无语地看着这三人,他只认识南栀,但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转身往外走。
南栀三人紧跟上去,“罗警官,有新线索了吗?你们没开会讨论讨论?”
身后的狗腿还在吵,“你怎么抽烟?”
“我不抽,我是给这些老烟鬼准备的。”
“为什么要给他们准备?”
“老烟鬼,拿烟好办事。”
老烟鬼罗鸣:“……”
戒烟!
他要戒烟!
四人走出医院。
南栀故作苦恼,“这件事啊,实在太耽误我们陆医生了,你可能不知道,他今天刚被许斌的家属打了。”
阮乔说:“头破血流。”
韦宁雨:“都进急诊了。”
罗鸣:“……有这事?”
南栀很肯定地点头,“不信你去医院打听打听。”
肯定是一个版本。
罗鸣道:“这可不是小事,陆医生在哪?得验伤,得把人抓起来。”
他想回去找陆随。
南栀拦住他,“我们陆医生高风亮节,不会和病人家属计较。”
罗鸣:“……是吗?”
刚被送进拘留所的那个是怎么回事?
“是啊!”南栀,“咱们现在就得赶紧努力找到真凶,找到证据!您说是吧?”
罗鸣面无表情地看着南栀。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怎么查,你说。”给她个面子。
南栀问:“张玲玲的人际关系网查了吗?”
“没与任何人有经济、感情上的纠纷。”
“许斌的人际关系呢?”
“他脾气不好、好赌,仇家不少。”
“王鑫?”
“她刚毕业就嫁给许斌,同学说她是为了许斌的钱,许斌家条件还不错,当时许斌是临川市第一批做小买卖的,赚了不少钱。她家里经济条件一般,有两个姐姐三个弟弟,和家里联系不多。”
南栀最后问:“张晓乐呢?”
罗鸣一愣。
阮乔低声道:“张晓乐是张玲玲的弟弟。”
“可他为什么会在王鑫家附近,还成为目击证人,不奇怪吗?”
罗鸣不语。
韦宁雨说:“好像是挺奇怪,不过他和张玲玲是亲姐弟,他没必要害他姐姐吧?难道他们在争财产?”
罗鸣幽幽道:“这倒没有,他们姐弟关系也不错。”
“那就不可能了。”
南栀看到罗鸣的神色,问:“您本来也打算去查张晓乐吧。”
罗鸣:“……”
他就说不太喜欢这丫头,他在想什么,她都知道。
南栀说:“走吧!”
阮乔&韦宁雨:“罗哥,走! ”
罗鸣:“……”
走什么走?走什么走!
阮乔和韦宁雨一起把罗鸣架走。
今天陆随不值班,不过他没打算回家。
许斌目前还在危险期,陆随放心不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盼着许斌好还是不好,也许许斌现在并发症撑不住了,谁都不用再做选择。
陆随来到ICU,看到换了无菌服的两名警察,他们需要日夜守着许斌。
许斌还在熟睡中。
陆随走过去,警察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陆随道:“即便醒了,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接受审讯。”
“唉,这要守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最大的嫌疑人生了这么大的病,万一他真在梦里头过去了,咱还能破案吗?”
“我倒是希望他直接……”
陆随看向警察。
警察尴尬地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唉,就是太累了,随口抱怨,我肯定希望他能坐起来告诉我真相。”
陆随笑笑,没说什么。
他走出ICU,ICU门口守着好几个不肯走的病人家属。
陆随呼吸不太顺,他干脆走出大楼,去院子里待一会儿。
哪知他正好撞见魏联下班。
魏联朝他招手打招呼,“他们开作战会议,没带你啊?”
陆随:“作战会议?”
魏联严肃道:“他们可带着我一起开了。”
陆随:“这……”
魏联:“然后无情地抛弃了我!”
陆随:“……”
陆随问:“他们去哪了?”
“还能去哪,找警察呗,找凶手,都是为了你。”魏联一顿,试图寻找报复的快乐,他说,“小陆啊,咱做外科医生,不能钻牛角尖。”
耶!又报了南栀叫他小魏的仇!
她才多大点儿?整天小魏小魏的,没礼貌!
陆随拧眉询问:“他们去找凶手?南栀?”
“她,我可不会认错。”
“胡闹,”陆随说,“真遇到穷凶极恶的,他们能对付?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魏联耸肩,“我可不负责看着他们。”
陆随道:“我去找他们。”
他转身想回更衣室换衣服。
转身的瞬间,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随的目光追过去,看到那个身影闪进医院。
他行色匆匆,走路时一直留意周围,不知原因,但很奇怪。
陆随立刻跟过去。
魏联:“你去找他们也……喂,你怎么也扔下我走了?都不听人把话说完?”
这都是什么人!!
陆随追着人影走进医院,却没再看到他。
陆随立刻往ICU去,拦住一个护士问道:“刚才有人来过吗?”
“没有啊,陆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刚走吗?”
“哦,落东西了,”陆随说,“今晚盯紧点儿,别让人随便进来。”
护士笑道:“我们这儿的规矩你还不知道?护士长管得多严,肯定不能让外人进来。”
陆随还是不放心,他又找到看守许斌的两个警察,“我刚才看见申树了。”
警察无奈,“他又过来了?手术都做完了,他还过来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时光倒流?”
陆随拧着眉。
警察背后涌来凉风,“不会吧?他还想杀了许斌不成?”
“还是小心吧,”陆随道,“好歹救回来了,别出意外。”
第94章 第94章晕了好几年
罗鸣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三个医生一起蹲守。
这三人还有模有样的,专门往树后躲,好像很有反侦查意识。
罗鸣冷笑,“你们是害怕人家注意不到你们?”
南栀三人退回来,“罗警官赐教。”
“做平时会做的事情,最自然。”
专门在树后探头探脑的,就算张晓乐注意不到,其他人也能看出这仨人不正常。
若惹得大家议论纷纷,肯定打草惊蛇。
罗鸣带着三人钻进包子店。
热气腾腾的包子出炉,南栀三人每个人要了两个大包子。
罗鸣:“……我们不是来吃的。”
南栀:“要自然。”
阮乔:“在包子铺,当然是吃包子最自然。”
罗鸣:“……”
要不人家念过大学呢。
他们蹲守的地方是张晓乐的学校。
张晓乐的班级有课后辅导,是班主任主动要求增加的课程,不收任何费用。
其他班级也有类似情况,因此现在虽然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但学校门口还有不少小摊。
校门口这条路不宽不窄,偶尔还有汽车路过。
隔壁就是小学,好多小朋友就住在附近,放学回家吃过饭后又跑出来玩,看着倒是生机勃勃。
南栀说:“包子一般。”
阮乔放下包子,“难吃。”
韦宁雨道:“罗警官,你怎么不挑家好吃点儿的店?”
罗鸣先是惊悚,接着拼命朝三人眨眼睛。
南栀:“?”
眼睛坏掉了?
一个穿围裙的男人出现在南栀身后,“呵呵,小罗,出息了。”
罗鸣尬笑,“孩子不懂事,别见怪。”
三个二十多的孩子一起抬头。
店主和罗鸣的长相极为相似。
罗鸣说:“咳,介绍一下,这是我哥。”
韦宁雨:“哇,大哥,你手艺真不错!”
阮乔说:“这包子有妈妈的感觉,和我妈手艺一样。”
南栀:“……”
杨芬女士似乎不太会做饭。
南栀绞尽脑汁道:“这包子……的褶真多,怎么包的?”
店主白了罗鸣一眼,对几人说道:“不是我家包子难吃,是咱罗警官味觉不对,给他上的都是我单独做的包子,他就好这口。”
南栀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阮乔踩了她一脚。
南栀:“……肯定是罗警官的问题。”
阮乔热情道:“哥,这家店开了挺久的吧?有百年老店的感觉。”
南栀开始算一百年前……哦,清朝就有了。
韦宁雨接着问:“对面学校的学生也会来吗?”
店主点头,“很多人顺手买早饭。”
南栀问:“他也会来吗?”
南栀指的是在操场栅栏旁坐着的张晓乐。
操场上有几个学生在打篮球,张晓乐不参与,只看。
店主说:“来得不多,但是来过。哦,我想起来了,这孩子家里挺有钱吧?”
“怎么说?”
“他有一次是拿着一百块钱过来的,一百块钱来买包子,我都怕他用的是**。”
一个包子三毛钱,在后世就算了,放到现在的确稍微夸张。
南栀问罗鸣,“他家很有钱吗?”
“正常情况,但是没听说他们会给张晓乐这么多零花钱……等等,他要去哪?”
张晓乐拎着校服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穿过马路,落在包子铺这一侧。
阮乔问:“他该不会看到我们了吧?”
南栀说:“应该不会?”
张晓乐一手拿着衣服,另一手拎着书包,慢吞吞绕到校门口。
南栀几人站起来,打算跟上他。
然而张晓乐选择穿过马路,径直朝包子铺走来。
南栀:“……”
四人如坐针毡。
韦宁雨:“他该不会是……”
罗鸣:“应该不……”
张晓乐撩开门帘走进来。
南栀四人身体僵硬,坐得笔直。
罗鸣的跟踪史还没出现过这般尴尬的一幕。
张晓乐走向四人。
罗鸣:“……”
他就说不能和医生一起跟踪吧!!
是谁暴露了?是谁!!
罗鸣瞪着南栀。
南栀看向阮乔。
阮乔立刻把矛头对准韦宁雨。
韦宁雨幽幽道:“谁让我太帅,太引人注目……”
张晓乐说:“罗警官。”
南栀三人立刻瞪向罗鸣,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罗鸣:“……”
罗鸣用严肃掩饰尴尬,“张晓乐?挺巧。”
南栀:拙劣的演技!
阮乔:谁会信!
韦宁雨:你引人注目可不是因为
帅!
好在张晓乐并不想追究为何会在学校门口看到罗鸣。
他情绪低落,双眸仍然麻木,声音也磕磕绊绊,“罗警官,我姐夫,他可能,我姐夫他……去医院了。”
罗鸣是刑警,在某方面极为警觉,他的目光陡然锐利,与刚才完全不同,“他去干什么?”
张晓乐低声道:“我姐夫人挺好的,但他离不开我姐。”
罗鸣立刻冲到柜台抓起话筒,联络在医院的警察。
店主在后面叫道:“又来,电话都要被你摔坏了!”
南栀有些不安。
她快速起身走向罗鸣,罗鸣挂断电话后说道:“许斌暂时没事,我派其他人去医院加强防卫。”
南栀问:“可以去找找陆随吗?”
“陆医生?”
南栀说:“他今天不值班,但应该会留在医院。”
在罗鸣看来,申树的第一目标是许斌,相比之下陆随的处境是安全的。
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性,他们就得做准备,罗鸣说:“我通知他们,让陆医生去ICU,那边警察多。”
南栀也打算回医院。
张晓乐说完这些,便拎着书包离开,他现在会下意识低着头,说话时还会躲避对方的目光。
南栀盯着张晓乐的背影看了片刻,喃喃自语道:“姐姐遇害,他的反应应该和申树一样吧。”
现在看来,倒更像是在逃避什么。
罗鸣说:“张晓乐的反应不对劲,得把他请到局里谈谈。”
张晓乐正在过马路。
他走在马路中央,忽然停下来,捂着心脏大喘气。
南栀和阮乔下意识朝张晓乐走去。
她们还没走出包子铺的大门,便听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蓝色卡车载着货物驶来。
街边响起尖叫声,张晓乐也听到声音,他抬头看到卡车,呆住两秒钟,才想起来躲避。
可卡车是直奔着他来的,他一时手脚发软,心跳比刚才还要更快,竟不知是该往前跑还是往后躲。
好像卡车会追着他过来。
卡车超速,来不及躲避,司机打了一把方向盘,但右侧车头还是撞上张晓乐。
南栀和阮乔同时冲了出去。
卡车停在路边,周围的人慢慢围上来。
南栀喊道:“让一让,让一让,留出空间。”
张晓乐倒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
他的头直接撞击地面,头下方源源不断地流血。
南栀立刻说道:“打120,不对,最近的是康宁医院,给康宁医院打电话,让他们准备手术室,直接把人拉过去。”
阮乔问:“脑袋成这样了,是不是该通知神外?”
南栀盯着张晓乐的头陷入沉思。
颅脑损伤跑不了了,张晓乐当场晕倒,情况危急,必须立刻钻孔探查,准备手术。
其他问题,心、肝、肺、肾等等,康宁医院都可以做手术,唯独神外似乎差了一点儿。
“南栀?”
南栀回过神,说:“通知医院,请可能涉及的科室配合,我们先给他急救。”
在救护车赶到之前,她们得为张晓乐止血、固定伤肢,以免受到二次伤害。
救护车赶到,急诊已经做好准备,他们要先把张晓乐从阎王殿前拉回来,保证其他科室医生还有机会给他看病。
南栀几人坐罗鸣的车赶回医院。
神经外科的主任庄鸿是退休返聘的老主任,他开刀技术一般,和南栀一样,也不是正经医学院出身。
不过他刚做医生那会儿,国家都还没建立,到处都是战火,含金量还是比培训班高得多的。
张晓乐颅脑损伤严重,包括颅骨骨折、硬膜下血肿,还有一定程度的胸外伤。
庄鸿道:“这种情况必须钻孔探查,两侧钻孔,鉴别伤情。”
急诊医生说道:“南医生已经做过了。”
庄鸿看向南栀。
他戴着眼镜,头发花白,乍一看很可靠的样子。
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庄鸿说:“科室做脑外伤手术的是赵医生,我做神经系统先天性畸形手术比较多。”
急诊医生:“……庄主任,你就别逗我了,只是硬膜下血肿清除术。”
庄鸿摊手,“实际上我这两年只坐门诊,没有开刀,今天赵医生不在,得联系他过来。”
情况紧急,现在通信又不发达,赵医生还不是备班医生。
南栀低声问阮乔,“咱们医院的神经外科这么水吗?”
阮乔同样低声回应,“用院长的话来说,神经就不需要分内科和外科。”
庄鸿:“我耳朵可好使了!”
南栀:“……”
小老头听力还挺好。
阮乔推了南栀一把,“这可是不用给韦宁雨开瓢的好机会。”
韦宁雨捂住头,“你果然一直别有用心!”
南栀当然也知道机会难得,不能错过。
但她还有惦记的事。
“张晓乐说申树来医院了,但一直没看到他。”
阮乔道:“这种事交给罗哥就好,实在不行我和他一起去找陆随,你赶紧趁机把庄主任挤走啊!”
庄鸿:“跟你说了我能听见!”
南栀走过去,“庄主任,和您商量一下,神外应该能开手术吧?”
庄鸿:“不能,我们科室就是开着玩的,从头到尾一个手术都没做过,牛吗?”
南栀说:“既然能做手术,能不能麻烦您借我几个人?”
“你?”庄鸿问,“你是谁?”
南栀自我介绍,顺便说明她曾去儿研所跟着舒教授学习。
庄鸿说:“你和舒映阶学习?那我的老师就是**。”
南栀:“……”
“你知道舒教授是什么级别的人物?我这种小角色在她面前,擦鞋都不配。舒教授在神外是什么地位?那是和陆教授不相上下!陆教授就在临川,你去她家看看!”
南栀:“去陆教授家瞻仰学习?”
庄鸿:“去看看……她家的别墅有多大!”
老大了!羡慕!
南栀:“……”
不得已,她搬出自己的走后门绝技,“我没骗您,其实就是陆教授推荐我去的,我是陆医生的未婚妻。”
急诊说:“她没撒谎,真有这事。”
庄鸿拍了拍手,“赶紧给南医生准备!”
讨好陆教授讨好舒教授讨好陆教授讨好……
幸好舒教授看得远,尽量把所有技能都教给南栀。
虽说医生没有那么多精力研究太多手术,但现在毕竟缺人才,世界还是那个草台班子,能用的人都得用上。
所以外伤方面的手术也不能落下。
神外有用惯的手术团队,南栀主刀。
给她做助手的只有两个人,两个人足够了。
南栀让阮乔换好无菌服一起去手术室。
阮乔跃跃欲试。
助手对南栀不太了解,但两名护士都是跟过南栀的,对于她敢做神外手术一事见怪不怪。
“别说开脑子,就算解剖尸体,她也敢。”
“说不定还能做心脏手术,陆医生肯定会和南医生讨论。”
助手:“……”
讨论就能做手术?
护士神秘道:“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区别,你等凡人,怎么可能知道看两场手术就会做的感觉?”
助手:“……你不说话时更可爱。”
手术室正在做准备,韦宁雨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立刻去找陆随,反而往祁念珍办公室跑去。
祁念珍现在是下不了班的。
韦宁雨敲门走进去,祁念珍果然在头疼地看文件,韦宁雨示意祁念珍安静,然后拿起话筒。
祁念珍:“……”
这到底是谁的办公室?
韦宁雨打电话给魏联家所属的居委会,先把人叫回来。
挂断电话,他才对祁念珍说:“连院长下班了吗?”
祁念珍:“问我?”
“您看看您,”韦宁雨痛心疾首,“对领导的动向要如数家珍,要比领导更了解自己,您太不上心了,将来怎么接连院长的班?”
祁念珍说:“这是你将来不准备接我的班的理由?”
韦宁雨乖巧地把电话推过去,“您快给连院长打个电话,我好不容易才保住脑袋,得珍惜机会。”
祁念珍:“?”
“有个出车祸的孩子,就是申树的弟弟,受害人的弟弟,他刚刚出车祸了,南栀要给他做手术。”
祁念珍:“……,还打什么电话,直接去办公室把人揪出来!”
*
陆随很确定自己看到申树,可跟进来后他就不见了。
说明申树走路的速度很快,而且有意躲避。
这不是好兆头。
陆随试图找到申树。
医院门诊楼里有护士的休息室和更衣室,平时护士进进出出,经常忘记锁门。
陆随挨个去敲门,这个时间,休息室果然没什么人。
找到三楼,陆随先去护士站询问,没人见过陆随描述中的人。
陆随又去休息室,这回门是锁上的。
护士取来钥匙帮陆随开门,“我们不会把贵重物品放在休息室,应该不会有人闯进来的。”
休息室里摆得满满的上下铺铁床,像学生宿舍。
房间里没有柜子,陆随扫了一眼床下,的确没人。
陆随又绕去更衣室。
护士也被患者叫走。
陆随压下更衣室的门把手。
门没有锁,但是陆随没能推开。
他警惕起来,退了两步。
陆随原本没打算叫外援,他认为自己具备正常男人的体力,而且为了顺利完成手术,他一直坚持锻炼,念高中时也会打打架。
但还没去开门,他脑中就冒出南栀常念叨的四个字——身娇体弱。
陆随:“……”
这到底是谁造的谣?
总感冒也不是他的问题,他昏迷两个月没有其他后遗症就不错了!
陆随想去找个医生和他一起去更衣室。
但这个时间显然是找不到人的。
陆随决定摆脱“身娇体弱”的桎梏,独自前往更衣室。
这回,更衣室的门是开着的。
陆随推开门,瞧了眼门锁,发现门锁早就坏了。
锁坏了,刚刚却推不开,只能说明……
陆随看向站在靠近窗户的男人。
“许斌有警方保护,你做不了什么。”
申树穿了一身黑色运动装,他认真道:“所以我把你放进来。”
陆随:“?”
“陆医生,我想明白了,你是医生,警察就在旁边,你不可能拒绝手术。”
陆随直觉不太妙,但他不理解申树为何要站在窗户旁。
这里是三楼,不利于逃走。
申树就算想和他谈判,也该给自己找一个可以随时离开的位置,否则陆随一定会将此事告诉警方。
申树说:“这事和你没关系,我绝对不连累你。但是……”
陆随在等申
树的但是。
申树试图从陆随眼中找到松动的迹象,可陆随神色平平,看不出是赞同还是拒绝。
申树只得继续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能理解我吗?”
陆随说:“你太急了,为什么不等法院宣判。”
“我等不及,”申树摇头,“玲玲走了,我一天都活不下去。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熬吗?我要跟着她走,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就会理解我。”
陆随道:“我有喜欢的人,也没法理解你。就算她不在了,我也有很多其他事需要做,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
申树说:“但玲玲是我的全部。”
更衣室内安静下来。
陆随思忖片刻,说:“好吧,或许对你而言是对的。”
“所以你能帮我吗?”申树祈求道,“我把所有存款都给你,你帮我进去,只要我成功了,我就自杀,绝对不会连累你。只要你不说,警方什么都查不出来。”
陆随这回没有犹豫,“你就没考虑过,如果凶手不是许斌怎么办吗?”
“不可能!晓乐和玲玲关系很好!晓乐很爱他的姐姐,他不可能说谎,也不可能看错!”
陆随说:“我只能劝你再等等,剩下的,我帮不了你。在你没惊动警方之前,还是走吧,真做了什么被警方发现,你就出不来了。”
陆随打算看着申树离开。
申树走向陆随,“我不会放弃。”
陆随很头疼。
他也算能理解申树的痛苦,既然人还没犯事,先把人放走比较好,就算交给警方,在他没有真的犯罪的情况下,警方也拿他没办法。
但申树偏偏一点儿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陆随拦住申树,“那我就只能把你带到警方面前,让他们安排了。”
申树看向陆随,忽然朝陆随挥拳。
这一刻,陆随忽然明白申树为何不在乎位置。
申树说:“陆医生,我练过拳击。”
陆随:“……”
他看出姿势了!不用说了!
*
连争在下班前被祁念珍和韦宁雨架到手术室外。
通过窗户,他们能看到手术团队的所有动作。
魏联家比较近,他也赶了过来,“什么紧急的情况?用得着我吗?又有学校出问题了?”
学校是孩子最多的地方,除此之外魏联想不到他一个儿科医生有什么被拎回来的必要。
“还是值班医生出问题了?你赶紧说,别搞神秘。”
唠唠叨叨的魏联被韦宁雨拎进手术室外。
魏联不认识连争,只认识祁念珍,于是喊了声院长好。
祁念珍朝他挤眼睛,然后看连争。
魏联说:“您眼睛不舒服?”
祁念珍:“……”
儿科这帮人,一个能讨好领导的都没有。
祁念珍介绍道:“这位是连争连院长,这是魏联,是儿科的医生。”
连争若有所思道:“最近儿科来了不少医生?”
“儿科太缺人,幸好前段时间陆教授来过,再加上南医生的表现很不错,吸引了一部分人。”
魏联撇撇嘴。
南医生的表现很~不~错~
呵呵,告状的本事是挺强的。
韦宁雨对魏联说道:“你看,张晓乐在做手术。”
“张晓乐?不是许斌?他又怎么了?”
魏联看向大窗户,一眼便看到南栀。
其实南栀手术时不仅要戴口罩,还要戴手术帽,基本只露出眼睛。
但这双邪恶的眼睛魏联肯定认得。
“什么意思?”魏联问,“南栀要刀了我?”
韦宁雨:“……”
“是祁院长叫你来,儿科太忙了,”韦宁雨胡编乱造道,“张晓乐刚刚出车祸,神外那边做不了手术,南栀才去的,你看看,这个手术不做,张晓乐肯定活不成了。”
魏联走到窗户边。
手术室内的南栀正在做清理硬膜下血肿手术。
魏联想起他曾学过的知识。
车祸中,只有情况较好的伤员才允许进行系统检查和必要的辅助检查。
包括头颅X线,脑超声和脑血管造影。
病情严重的伤员需要采用快速诊断的钻孔探查,在两侧钻孔,判断伤情,鉴别脑挫伤和颅内血肿。
手术主要处理颅内血肿和颅骨骨折等问题。
张晓乐就是在钻孔探查后立刻进行手术,紧急手术难度更高。
南栀冷静地操作着。
韦宁雨趁热打铁,“张晓乐才十几岁,现在人没了,多可惜?但他颅脑损伤,这就必须做手术才能解决,总不能给他开点儿药,让他回家慢慢治吧?所以说,手术是必须存在的。”
魏联只是看着南栀。
现在他好像理解,为什么南栀坚称没有走后门。
她的熟练度和冷静度确实是他没法相比的。
魏联问:“她在首都做过手术?”
“做过很多啊,”韦宁雨说,“舒教授可是个好人,什么都愿意教给南栀,为了让她短时间内学到更多的东西,还特意和其他医生交换患者,虽然有的患者不太同意……咳,反正最后都圆满解决了。”
魏联说:“如果能和舒教授学习,确实是幸运的。”
韦宁雨给他加油打气,“你现在开始努力,只要有天赋,就能被舒教授注意到,马上你也能做舒教授的徒弟!”
魏联面无表情道:“对我画饼没用。”
韦宁雨:“管他有用没用,先试试再说。”
他把魏联安排在离窗户最近的地方,让他“近距离”观看南栀做手术。
其实按照韦宁雨的意思,他会直接把魏联踹进去,但现在连院
长还在,他得低调点儿。
他可是个懂得如何在职场上生存的人!
韦宁雨走到连院长旁边。
祁念珍正和他说话,“南栀的技术,陆教授和舒教授都很认同,她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主刀手术。”
连争拧着眉说:“但她是第一次在康宁做手术,是不是太冒险了?”
“当时张晓乐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送到其他医院,神外的备班医生一时赶不过来,南栀不是在冒险,而是想要救人,只有这一条选择。”
“张晓乐的家属可不是好说话的。”
祁念珍道:“我们也不可能因为家属不好说话,就看着张晓乐情况越来越糟糕。”
祁念珍递给韦宁雨一个微妙的眼神。
韦宁雨会意,他说道:“南栀的技术是舒教授认证过的,您放心,我听南栀说她还在儿研所做过切除巨大肿瘤的手术,瘤体最大直径有八厘米!”
“八厘米?!”连争惊讶,“手术成功了?”
“当然成功了!南栀技术好嘛,而且……”韦宁雨咳了一声,用咳嗽来标记重点,“儿研所设备好嘛,他们那边能做很多检查,比如MRI,手术成功很正常,任何手术都离不开设备的支持。”
连争看向韦宁雨:“?”
祁念珍说:“儿研所的很多医生都比不过南栀,但是人家科室齐全,连小儿神外都有,全国范围内,只有儿研所有小儿神外。”
韦宁雨认真道:“您别这样说,咱们医院将来也可以开小儿肝胆、小儿消化、各种内科外科,这是将来的趋势!”
“你说得对!”祁念珍热泪盈眶,“有技术好的医生在,还有连院长,我们将来一定能完善儿科建设!”
“细分内科外科!成为临川市最好的儿科!”
“儿科发展起来,就可以带动其他科室!越来越多的人才涌入,将来我们康宁医院就是临川市第一的医院!”
韦宁雨不赞同,“我们的目光怎么能只放在临川市?我们要看得长远些,要做全省甚至全国最好的医生!”
连争:“……啊?我们医院吗?”
“是啊!”韦宁雨抓住连争的手,慷慨激昂道,“我们康宁医院就是最好的医院,我们可以做其他医院做不了的手术,我们有潜力!”
祁念珍道:“我们在临川市的地位已经比从前好太多,如果这时候能做几台漂亮的手术,再配一些宣传,会有越来越多的患者愿意来我们医院就诊。”
“我们还有南医生、陆医生、萧医生这样的精英,院长,你没想过吗?咱们将来肯定会成为全省第一!”
“不,是全国第一!”
连争:“……你们是在说康宁医院??”
是说大楼墙皮都掉了一半的康宁医院??
“必需的!”
韦宁雨和祁念珍左右各拉住连争一只手,异口同声道:“院长,现在离全国第一,就差设备了!”
连争愣了好一会儿,“……对,得努力!”
魏联无语地看过去。
下属给领导画饼,他还是第一次见。
手术室内,阮乔羡慕地看着南栀。
几个月不见,南栀又会了很多新技能,她还停在缝合上止步不前。
张晓乐年轻底子好,南栀手稳、耐心、仔细,手术过程没有任何波澜,顺利结束。
但对张晓乐的治疗还不能结束,南栀叮嘱道:“得请心内医生过来看看,他出车祸之前,我看到他捂着心脏停下,所以才没来得及躲开卡车。”
护士跑过去找心内的医生。
南栀走出手术室。
韦宁雨和祁念珍还在慷慨激昂中。
连争亦是意气风发,“对,我们康宁医院是全国最好的医院!”
南栀问魏联,“什么时候的事?”
一台手术的功夫,康宁医院都牛到这个地步了?
魏联说:“你去睡会儿觉就知道了,梦里什么都有。”
南栀避开沉浸在美梦中的三人离开。
魏联跟着南栀问道:“你为什么想做手术?”
南栀不假思索道:“喜欢。”
“除了喜欢,还有原因吗?”
南栀摇头,“找不到,但我也找不到不喜欢外科的原因。”
“很多,比如做手术太忙、太累,不做手术会轻松很多。”
南栀说:“可我也没想过太轻松的生活。”
像舒映阶,各个方面都能顾及,确实很忙,但也充实。
南栀暂时没有其他兴趣,如果有,她肯定也要去尝试。
魏联说:“我和你这种上头的说不清楚,你手里死过人吗?”
南栀摇头。
这倒不是她手艺有多好,而是她运气不错。
医学的发展,终究解不开身体真正的奥秘,无法攻克的医学难题太多了。
有些疾病,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人。
魏联羡慕道:“真幸福,还没经历过。”
南栀也不知道这会是什么感觉,但她想到了舒教授。
她最近给舒教授打电话,能听出舒教授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但南栀细问,舒教授又会说病情没有进展,和以前一样,不许南栀去看她。
南栀只能偷偷联系陆嘉述和王敏,结果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淡定。
“谁都会死,别太在意。”
“一条命而已,你总担心什么?人到了该死的时候,想活也活不了。”
南栀:“……”
两个教授是一点儿安慰人的话都不说。
还是沈玫告诉南栀一些实情,“舒教授的身体的确不如以前,但现在还在可控范围内,只是这是癌症,舒教授早晚会走到那一天……”
还是进展很快的癌症。
沈玫说这话时,奚阳华就在旁边着急,“你别告诉她!你说了,她不就得回来了吗噩梦!这是噩梦!”
不过看到陆嘉述和王敏对死亡的态度,南栀反倒能释然一些,她们三人是好朋友,她们有高度一致的思想,舒教授一定不会害怕死亡,反而会坦然接受。
既然舒教授现在状态还好,那她也该多努力。
南栀说:“希望我到时候不会太伤心。”
“那种感觉,真是难以形容,一天前还在和你说话的人,就在你眼前走向死亡。脉搏、心跳、能证明他存活的一切都在消失。”
南栀问:“你已经做过手术,而且遇到死去的患者了?”
魏联点头,“我以前是在消化外科,那个孩子有很重的先心病,身体没一处器官是完好无损的。”
“这种情况很难治疗。”
“是的,我当时给主任做助手,他离开那天……我妈也手术失败,去世了。”魏联看向南栀,“我妈是心脏病,我给她找的医生,如果不做手术,她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南栀道:“抱歉,但是你选择给阿姨做手术的初衷,是希望她能活得更久。”
魏联点头,“的确是,其实当时我已经不怎么相信外科手术,但是我妈的病很严重,没办法。”
“当时就不信了?”
“我爸,我爸也死在手术台上,我估计我将来也会死在台上。”魏联笑道,“这样一家三口才能团圆。”
南栀终于理解魏联为何抵触外科手术。
在他父亲手术失败的情况下,他仍然选择为母亲博一条出路,可是希望再度破灭。
他看着患儿失去生命体征时,他的母亲大概在经历相同的事。
南栀乖乖道:“不好意思啊,以后我不会再提了。”
魏联白了她一眼。
他还是比较介意南栀叫他“小魏”这件事。
他混了好几年才从小魏变成魏医生!!
魏联说:“不过你们说得都对,手术嘛,肯定有风险,我就是医生,我肯定知道,只不过我运气不太好,每次都刚好停在风险上。现在的外科医生太少了,我想,也许我还能再做点儿什么?”
他朝南栀伸出手,“不过我的目标可不是做你的助手。”
他将来是要做主刀的!
张晓乐的家属已经赶到医院,也就是南栀曾经见过的张玲玲的父母。
他们得知张晓乐出车祸,情绪更加激动,一看到南栀就扑过来,南栀都没机会开口说出“手术成功”四个字。
“我们不在这里治疗!”张玲玲的父亲吼道,“快把孩子还给我们,我们不在救杀人犯的医院治疗!”
南栀说:“手术已经做完,需要我恢复原状吗?”
张父:“……”
南栀紧张道:“这种活儿我没做过,可能技术不太好,你们别介意,我会努力恢复原状,尽量不改变的。”
张母:“……”
魏联惊呆了。
不是,南栀都这样和患者家属说话的吗?
凭什么被骂的总是他啊!!南栀这不更过分吗?!
张父改口道:“做过的就算了,我们现在转院。”
南栀道:“这也不太行哦,他需要留在ICU监护,还要再做其他检查,我怀疑他心脏可能有些问题,如果需要做手术,我们医院的心外是临川市最好的。”
魏联低声问:“最好的心外不是恩德吗?”
南栀惊讶道:“他们还没倒闭啊?”
魏联:“……”
到底是谁说他说话气人的??
“那也不做!”张母说,“你们这种杀人医院,我们一天都待不下去,我们要转院!”
南栀点头:“签字就行。”
张父警惕道:“签什么字?”
“就是证明我们医院挽留过你们,但你们坚持要转院,在转院途中以及转院后,张晓乐出现任何情况,都与我们无关。只要签好字,你们就可以走啦。”
南栀的语调相当轻快。
魏联:“??”
这不气人吗?!
尚延凭什么只说他?!
张父和张母都不作声了。
南栀叫来ICU的护士,将刚刚的话又叮嘱一遍,“不能让他们直接走,必须签字再走,我还有事,不能守在这里等了。”
南栀乖巧地和张父张母说再见。
两个老人:“……”
魏联:以后要向南栀学习!!
南栀心里还惦记着陆随。
她撇下其他人,去ICU找到许斌,现在只有一个警察守着许斌,许斌的状态似乎还不错。
警察说:“罗队把申树抓到了,这会儿正在审,申树想杀许斌,没成功。”
南栀松口气,“还有其他情况吗?”
“没了,申树太天真,我们肯定一直守着许斌,他哪有下手的机会?不过他好像状态不好,听说罗队抓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受伤了。”
南栀微怔,“他和人打过架?”
“不知道啊,他没说,”警察说道,“罗队找到他时,只有他一个人,应该是练拳击时伤到的。”
“拳击?!”
警察
笑道:“对啊,他以前练过拳击,还挺厉害的,参加过市里的比赛。”
南栀:“……”
感觉不太妙……
离开ICU,南栀立刻给陆随的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是箫珵,箫珵表示晚上一直没见到陆随。
但南栀记得很清楚,今天陆随没打算回家。
许斌还没脱离危险,他不会走。
箫珵赶过来找南栀,“他不见了?”
“还不知道,家里也没人接电话,唉,他自己一个人住本来就挺危险的。”
箫珵欲言又止。
一个人住危险在哪里?
南栀:“说不定有人觊觎他。”
箫珵:“?,他有什么好觊觎的?”
南栀苦恼道:“而且他还总感冒,身体也不好,陆教授不在,他最好还是找人一起住吧?”
箫珵:“?”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记得陆随正值壮年?
箫珵问:“你能不能不要把陆随想得太弱?”
南栀紧张道:“可他长得好看啊,还很正义,坏人肯定讨厌他。”
箫珵:“……”
人,不该恋爱,没脑子。
南栀去找ICU的护士打听陆随的行踪,陆随肯定会去看许斌。
护士道:“陆医生来过,刚下班的时候吧,来叮嘱我们看紧许斌,受害人家属可能想对他不利。之后他就走了,应该是回家了。”
陆随知道申树想对许斌下手?
如果知道,那就更不可能走。
南栀很不安,“申树身上有伤,会不会和陆随有关?”
箫珵道:“申树参加过拳击比赛,陆随能伤到他?”
兄妹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可能!”
陆随嘛,身!娇!体!弱!不可能。
南栀只能在楼里继续晃悠。
箫珵见到人就问:“看到心外的陆医生了吗?”
一直晃悠到护士站,才有人回应,“陆医生晚上去过休息室。”
“恩?护士的休息室?”
护士点头。
箫珵:“这个变态!”
另一个护士走过来,“他还找我拿过钥匙,说是休息室进人了,这怎么可能?”
箫珵收回“变态”二字。
南栀拽着箫珵跑到三楼休息室。
休息室里仍然没人,护士们也只能抽午休时间轮流来休息。
南栀后退一步看向隔壁虚掩的门。
休息室和更衣室挨着,这点其实挺人性的,好歹没让护士直接挤在休息室换衣服。
不过也可能是休息室里堆的东西太多,实在没落脚的地方。
南栀走向更衣室,推开门。
更衣室没开灯也没窗户,里面黑黢黢的。
箫珵说:“人在的话会开灯吧?”
南栀的鼻子动了动,“血腥味。”
开始做手术后,她对血腥味道格外敏感。
现阶段儿科手术讲究快速,出血量相对更大,南栀总担心出血量太多会出事,所以格外重视。
箫珵立刻打开灯。
在窗户下、长椅旁,躺着一个白大褂。
南栀立刻走过去,果然是陆随。
他脸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应该是和申树扭打过。
至于他为何会晕倒……
南栀紧张地查看陆随的头,“不会撞到头了吧?”
箫珵说:“恩,你又有机会练手了。”
南栀:“……”
说话间,陆随睁开眼。
南栀立刻问:“感觉怎么样?头晕吗?会不会想吐?先去做检查吧?”
有可能脑震荡。
陆随先看南栀,接着又看箫珵……他不太想看到箫珵,于是迅速收回目光。
陆随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先去急诊,得包扎。”
申树那家伙实在不够敞亮,先是和陆随扭打,后面见一时无法摆脱陆随,竟掏出刀子。
陆随的手臂的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
南栀道:“你的头……你不是被打晕了吗?”
“晕?没啊,”陆随说,“是晕了一会儿,醒来以后太疼了,没站起来,有点儿困,就睡了。”
箫珵:“……”
合着刚才是在睡觉?
南栀严肃道:“困就不对劲,正常人会在这时候困吗?必须去做检查!”
倒霉的神外主任庄鸿被迫去给机器开机。
怎么说呢,这些检查都只有白天能做。
但陆随一受伤,连争都赶过来了,庄鸿还能说什么?他只能乖乖听话。
一套检查做下来,陆随的头倒是没什么事,但其他部位伤得挺重,他的手臂、腿,还有腹部都能看到明显的瘀青。
南栀压着陆随住院,“必须休息几天,这几天你也别担心科室的事,都交给我哥。”
箫珵:“呵呵。”
好妹妹。
南栀说:“你家人都不在,我来照顾你好了,要去借轮椅吗?”
陆随不太想住院。
受点儿皮肉伤而已,器官又没问题,没住院的必要。
但在南栀的强压下,他只能乖乖点头,然后拒绝南栀借轮椅的提议,“我还是能走的。”
连争对陆随表达关心后离开。
韦宁雨和祁念珍紧紧跟在他身后,“院长,第一啊院长,第一!”
箫珵问:“什么第一?”
南栀说:“听说咱们医院已经是全国第一的水平了。”
陆随:“?”
他晕了一百年?
第95章 第95章抢孩子
申树虽然没对许斌下手,但和陆随起冲突是事实,罗鸣终于找到把人扣下的理由,当然不会放人。
起码要等案件有进展,再考虑如何处理申树。
心外科原本高高兴兴在庆祝许斌手术顺利,现在也偃旗息鼓。
许斌与命案有瓜葛,的确不该张扬。
心外主任特意安排陆随去休息两天。
张晓乐后续还有一大堆检查,术后第二日便查出房间隔缺损。
房间隔缺损是先天性心脏病,张晓乐是继发性房间隔缺损,儿童时期缺损小,分流量也小,没有任何症状。
随着年龄的增长,才出现气急、乏力的现象,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张晓乐还没和家里人说。
张晓乐的情况已经无法自然闭合,符合肺循环量与体循环量之比大于1.5:1的手术适应症。
张晓乐的父母情绪就没平稳过。
“你们说他心脏有问题,他就真有?这孩子一直好好的,哪来的心脏问题?”
“到底是要给他治病,还是要害他?是不是我们说你们的医生,你们不乐意了?!”
情况特殊,医务部的韩阅松赶过来一起调解。
康宁医院的医务部基本上就是做杂活的,哪里需要这块砖,他就被搬到哪里。
韩阅松一连开了几次口,都被张父吼回去,“你们就是居心叵测!想拉我儿子赔命!”
他们毕竟刚刚失去女儿,嫌疑犯又是在康宁医院接受治疗,大家多少都能理解,和颜悦色地劝道:“您可以带着孩子去其他医院接受治疗,这些都没问题,只是不能放任不管。”
“当然要去其他医院!等他好一点儿我们就走!你们医院的心外,我绝对不会来!”
韩阅松说:“不过最适合给张晓乐动手术的,就是我们医院的心外科。”
张父:“凭什么?!”
“如果心外科差劲,陆医生就没机会给许斌做手术,我们之间也不会有瓜葛。不就是因为手术只有陆医生能做?”
张父:“呵。”
南栀劝道:“尊重他们的选择,没关系,房间隔缺损而已,现在没法做介入,只是要开胸手术嘛,小手术。”
张父:“……”
南栀说:“全麻而已啦,问题不大。”
张母:“……”
南栀:“手术不用挑医生的,只要是能上台主刀的,肯定都学过。”
张父:“那当然……”
南栀问:“不过为什么学校有成绩好的学生也有成绩差的学生?奇怪哦,大家学得不都一样吗?”
张父:“……”
南栀投给二人信任的目光,“小手术,没问题!”
张母:“……如果是其他医生做手术,我们也能接受。”
张父小声问:“其他医生的水平和陆医生一样? ”
“反正我不同意姓陆的给晓乐做手术!他和小树刚打过架,谁知道他会不会报复!”
南栀纠正道:“不是打架,是陆医生单方面被殴打。”
张母:“……小树也浑身是伤!”
“是吗?”南栀惊讶道,“这就怪了,申树不是练过拳击吗?”
她家陆医生可是体弱易推倒的,还能伤到申树哦?
张父把妻子拽走,“反正我们不同意姓陆的开刀,还有其他医生吗?”
南栀说:“如果萧医生有时间,可以由萧医生主刀。其实我们没有特别留你们哦,你们想去其他医院做手术也可以的。”
张父:“……”
话都让她说了,他们还说什么?
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人!
张晓乐运气不太好,但也不错。
手术第二天便醒了过来,一切指标均正常。
张晓乐醒来后,情绪一直不稳定,护士把庄鸿叫过去。
庄鸿:“……”
是他动的手术吗?
在庄鸿的嫌弃下,护士又灰溜溜地去给南栀打电话。
南栀先检查了张晓乐的情况,“没什么问题。”
护士说:“可他一直在找什么。”
张晓乐目光乱瞟,手一直在动,但因刚做完手术,没法动得太远。
南栀低声问:“你有话要说?如果是,就眨眨眼睛。”
张晓乐费劲地合上眼又睁开。
南栀问:“可以写字吗?”
张晓乐再次闭眼。
护士找来纸笔。
张晓乐拿笔时,手一直在抖,南栀轻轻拖住。
他努力在纸上写字。
庄鸿凑过来看,主要是看张晓乐的脑袋,“修得不错啊,这脑子还能用?”
护士:“……”
难道不是说没法做颅脑损伤手术的庄鸿更离谱吗?
护士回到护士站。
护士长问:“庄主任搞明白了?”
“庄主任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护士吐槽道,“咱们医院的神外真是丢人。”
护士长笑道:“不是有南医生吗?我看她手术做得真不错。”
护士长身经百战,哪位医生手术做得好,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倒是哦!”护士有点儿小激动,“南医生真的很厉害,我记得她以前不是做神外手术的,感觉她什么手术都能做,真有这种手术天才吗?唉,可惜了,人家是儿科的,也不是神外的。干嘛非得做什么小儿神外呢,她去神外,再给孩子们做手术也是一样的啊。”
“我也不清楚,但细分儿科,听起来很科学。”
……
张晓乐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写得比较飘,看起来不像汉字,南栀盯着他的笔画看,能认出“药”“王鑫”三个字。
南栀问:“你和王鑫有接触?”
张晓乐眨眼。
“你说的药是什么,王鑫给你吃药?”
张晓乐似乎有些急,眼睛不知该怎么动。
南栀问:“王鑫给别人吃药?张玲玲?”
张晓乐拼命点头,氧气罩也跟着抖。
王鑫给张玲玲吃药,这种事也很奇怪。
南栀把目前已知的线索重新在脑中梳理一遍,问:“你真的看到许斌杀人了吗?”
张晓乐眨眼。
“时间地点都没有撒谎?”
他依然眨眼。
现在最矛盾的点就是,张晓乐见到许斌杀人时,许斌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要么是时间错误,要么是……人物错误。
但张晓乐现在只能通过眨眼的方式来回答,无法问得更细致。
南栀想了半晌,问:“你确定看到的是……”
“许斌的脸?”
*
根据张晓乐的证词,罗鸣找到张晓乐关系好的朋友,朋友证明曾有人给张晓乐五百元现金。
八十年代末的五百块,南栀好几个月的工资。
给钱的人就是王鑫。
王鑫让张晓乐给张玲玲带药,说是治疗失眠的药,张晓乐全部交给张玲玲。
张玲玲的确失眠,但她怀着孕,不敢乱吃药,张晓乐说这是医生朋友开的,张玲玲才敢吃。
这也是王鑫的说法,张晓乐为了五百块钱信以为真。
直到姐姐遇害,张晓乐才发现不对劲,当时他已经把钱全部花光,不敢告诉大人。
罗鸣来陆随的病房告知结果,“王鑫真是个硬骨头,所有审讯方法全都用上,她都没招,还是她弟弟来指证说她嫉妒张玲玲怀孕,她被家里人抛弃,心里恼火才说漏嘴。”
“嫉妒怀孕?”
“是啊,王鑫刚毕业就嫁给许斌,当时是因为许斌对她好,让她有安全感,但结婚之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许斌这人毛病一大堆,还结过婚,前妻就是受不了他才离婚的。王鑫和张玲玲是同学,张玲玲嫁给申树时,王鑫没少笑话她,申树穷嘛,许斌的经济条件好歹不错,结果她和许斌越过越差,另一对越来越好,她心理不平衡。”
箫珵说:“不平衡就杀人?也太恐怖了。”
“她长期被家人忽视,没人爱护她,也没人引导她的恋爱观,她才会对比自己年纪大很多的人动心。结婚后许斌又赌博,还会动手打人,她是把对生活的不满全部放在张玲玲身上。”
张玲玲怀孕后,王鑫更加生气。
她和许斌也在备孕,但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原本还有一个同样不孕的张玲玲垫背,现在连张玲玲都有孩子了,她接受不了。
命案发生前,王鑫就一直挑唆许斌对张玲玲下手,说是张玲玲怀孕,抢了他们的孩子。
许斌倒是不太聪明,但他胆
小,有贼心没贼胆。
命案当日,张玲玲去看望王鑫,王鑫认为她是去炫耀的,怒火中烧,送张玲玲出门后偷偷跟踪她,到没人的胡同后将她杀害。
张晓乐和王鑫约好去拿药,王鑫忘记这件事,张晓乐刚好目击到她杀人。
张晓乐离得不近,他甚至没意识到倒在地上的是姐姐,只记得王鑫身上的衣服,他在王鑫家中看到过,是许斌的衣服,于是许斌的形象和他记忆中的杀人犯结合。
南栀说:“夫妻二人不怀孕,可能是男方的问题,也可能是女方的问题,或者是这两人不合,可现在好像都默认是女方的问题。”
阮乔笑嘻嘻道:“我妈说了,报社、电视台的领导都是男的,出了事先推给女人呗,就这样宣传。”
罗鸣:“……”
他紧急回忆过去有没有推卸过责任。
应该没吧?
陆随和箫珵已经习惯类似话题,不会和罗鸣一样代入自己。
南栀说:“反正我是不会为了要孩子做试管的,太遭罪。”
箫珵道:“谁敢让你去做,我揍他。”
陆随:“……看我干什么?”
以前只说他体弱,现在还得再加上一条不育了??
锅有点儿沉,他快背不动了。
阮乔问:“试管是什么,医院能做?”
南栀:“……”
现在好像也不太能。
箫珵还有疑问,“申树怎么办?”
他是真的想对许斌下手,也是真的和陆随打了一架。
罗鸣道:“王鑫跑不了了,申树答应等判决结果,至于要不要拘留,得看陆医生的意思,他们家当然希望能够和解。”
陆随说:“我无所谓。”
南栀和箫珵沉思道:“其实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
陆随:“?”
“陆随怎么会伤到申树呢?”
一个弱不禁风,一个练过拳击。
陆随:“……”
有没有可能弱不禁风是他们想象的?
南栀说:“或许是陆随被打趴下后,抱住申树的腿,申树是被绊倒才伤到自己?”
“也有可能是申树情绪失控,打到一半累了,比如蹲在地上哭嚎,陆随趁机捡漏。”
陆随:“……”
他就不能是凭本事打到申树的吗?
罗鸣含笑道:“恐怕不可能,他身上的伤,一看就是互殴。”
陆随真心实意道:“罗警官,我一直认为您是个心思细腻的警察,果然不同凡响。”
这回轮到南栀和箫珵安静。
两人安静好半天,南栀说:“你这样子,我真和你结婚,你打我,我也打不过你啊。”
箫珵说:“家暴绝对不行。”
陆随:“!!”
他到底为什么要去家暴!!
罗鸣听着都无语,“你们是结婚,又不是报名拳击比赛,你管他打架厉不厉害干什么?而且我看你这肌肉,不像是会挨打的。”
南栀年轻,长得比较白净,看着挺像小姑娘的。
但她一抬手罗鸣就惊了,怎么说呢,增肌也是要天赋的。
箫珵反应过来,“对啊,为什么怕挨打?”
南栀说:“我记得我妈就挨过打啊,你不在的时候,他们经常打架。”
箫珵:“……”
他以前确实不知道。
在他印象中的父母,甚至挺开明的。
“不知道”让箫珵更加愧疚,他安慰道:“他们是不正常的关系,你不会经历这种事,如果陆随敢动手,我们帮你把他解剖了。”
阮乔赞同,“对,把心脏挖出来喂狗。”
陆随:“……”
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会家暴啊?!
箫珵怕南栀钻牛角尖,还想再劝几句,南栀却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都记不清了。”
在首都时想起来过,但没过多久又不太记得了,这回南栀搞明白了,可能是她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太强烈,现在她又忘了。
这样也蛮好的,心里会轻松很多,南栀可不想总是怨天尤人。
陆随:“……”
无所谓,但认准他会家暴。
哈哈。
两日后,陆随出院。
张家人再三考虑后,提着果篮来给陆随送礼,“我们想过了,许斌的手术您能做,证明您确实有本事,晓乐的手术还是得要经验丰富的医生来做才行。”
南栀正好在心外闲逛,指着陆随的胳膊说:“青的,现在还没好。”
张父:“……是小树不懂事,我们已经批评过他了,他也是太想念玲玲,别和他一般见识。”
南栀又指着陆随的腿说:“瘸的,走不了。”
张母:“咳,我们打听过了,陆医生已经上班了,医药费我们来出。”
陆随道:“医药费就不必了,希望你们不要再和医生过不去。”
“那当然那当然,”二人说,“我们长记性了,绝对改。”
陆随让他们把果篮带走。
箫珵全程面无表情。
他比陆随差哪了?不就是没给许斌动手术嘛?怎么还被嫌弃了?!
他果然看陆随不爽!
事情了解,陆随轻松不少。
该做的手术还是要做,还真要给他们一起上法庭的机会。
不过动手杀人的虽然是王鑫,许斌却也参与了后续工作,为了掩盖王鑫的罪行,许斌和张玲玲的尸首发生关系,伪装成男人做的。
这两人都有罪,都可恶。
警方终于从医院撤走,医院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医生们虽然放假,但每天都要有人来值班。
过年期间也是心血管疾病的高发期,喝酒吃肉的人会增多。
陆嘉述同志留在首都陪舒映阶,陆随要独自过年。
黄春兰招呼南栀去叫陆随到家里过年。
今年黄夏兰、黄秋兰都会来家里,南栀还没体会过热闹的年味,当然得把陆随喊来体验体验。
箫珵愤愤不平,“为什么他能去,我就不能去?”
他现在的爸妈对他也很好,但一见面就要他去相亲结婚生子。
他拗不过两人,和人家女孩子见过面,见面第二天他爸就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办酒。
这速度堪比火箭。
陆随淡定道:“你去不就坏事了吗?”
第二天南栀就会成为整条胡同的话题人物——医院医生过年竟同时带两个野生男人回家,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沦丧?
箫珵含恨放弃。
南栀家过年,氛围感是最重要的。
黄春兰一早就做了糨糊贴春联,南明杰把糖块、瓜子花生摆在桌子上,奶奶还偷偷溜出去捡了两个人家掉的炮仗。
黄夏兰和黄秋兰也在,人太多,家里都快放不下。
陆随只能和南栀在房间里躲清闲。
现在南栀睡觉不需要锁门了,她都没注意到自己习惯上的改变,还是陆随发现她的房间已经恢复正常。
南栀在书桌前算自己几号值班。
她和陆随都是初二值班,另外几天假期可以出门去逛逛。
临川市也没什么好逛的,但假期难得,南栀想充分利用起来。
有很多杂志在临川市买不到,南栀想去省会走一圈,也瞧瞧省会的医院是什么水平。
陆随坐在门口看书。
南栀道:“你如果累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儿。”
陆随看向南栀的床:“……不妥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南栀说,“你换睡衣也行。”
陆随:“……”
她是一点儿都不见外。
陆随可放不开。
尤其他现在只有秋衣可穿,被周围人感染,秋衣的袖子稍微脱线,他也没舍得换新的。
等百货大楼一开门,他就去买睡衣。
咳,万一要脱呢?
孟闵推开门闯进来,“你们躲在房间里干嘛!我妈她总让我干活,你俩怎么不干活?!”
黄夏兰在门外嚷道:“别耽误南栀和小陆!人家在学习!你好好跟人家学学!”
孟闵很委屈,“这叫学习?这是学习吗?!”
一个邀请另一个去床上,这叫学习?!
陆随起身道:“不学也行。”
南栀叹气,“太耽误事了。”
黄夏兰的声音更加暴躁,“再闹腾我就剁了你!!”
孟闵:“……”
这俩绿茶!
孟闵现在人在康复科,帮助患者重新回归正常生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喜欢上这一行的,每次看到一瘸一拐进来的人好好地走出去,他就特别有成就感。
当然,偶尔也会有没法好好走出去的。
孟闵不服气,“你们知道我主任是怎么夸我的吗?他说我是进步最快、悟性最高的,将来我就是我们科室的主任,不比你们厉害?”
孟闵看着陆随。
不对,这个是心外的,心外的医生不好招惹。
孟闵看向南栀。
南栀说:“我刚做完手术,看脑子的,你也要看看脑子吗?”
孟闵:“……”
这个也不好惹。
孟闵再次看向陆随。
陆随提醒道:“八厘米的动脉瘤……”
孟闵:“……”
为什么大家都比他强?
难道他就这么差?!
孟闵的心情跌落谷底。
但也只在谷底待了一秒钟。
他孟闵怎么可能会差?一定是他找的对象不对。
干嘛非得找厉害的比?
孟闵走出大门,拽住在屋檐下和稀泥的五岁小朋友,“我,护工,最牛,你行吗?”
小朋友露出傻乎乎的目光。
孟闵:“我就说我才是最厉害的!!”
南栀家人对陆随的接受度很高,饭桌上的统一话题就是催他
俩赶紧结婚生孩子。
南栀:“结婚?”
陆随赶紧说:“不着急。”
南栀:“生孩子……”
陆随说:“工作忙,还伤身体,不考虑。”
南明杰苦大仇深道:“怎么能不考虑,你得为陆家传宗接代啊。”
陆随道:“没事,我家没皇位。”
南明杰:“?”
现在年轻人说话,都听不懂了。
南明杰成功迎来亲妈一顿暴揍,“人家两个要拼事业,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会下地干活就行了?你看看人家春兰,人家都看了多少书了?全家就你没文化!”
南明杰:“……妈,您不是不认字吗?”
奶奶说:“我都多大年纪了,你跟我比?!”
南明杰:“……”
双标!
吃过饭,黄春兰催南栀和陆随出去逛逛。
南栀不同意,“今晚年三十,大街小巷都没人,没什么好逛的。”
黄春兰:“去公园走走嘛,年纪轻轻闷在家里做什么?”
南栀:“我喜欢待在家里啊,一会儿我还想睡午觉。”
黄春兰拿起擀面杖。
南栀:“陆随!我们走吧!好想出去逛逛啊!”
陆随:“……”
被赶出家门的南栀很郁闷。
平时医院工作太忙,动不动就加班,难得有时间瘫在家里,还得被迫去逛公园。
“公园到底有什么好逛的?”南栀不理解,“肯定有很多小朋友。”
她平时在儿科已经见到太多小朋友,不想再增加负担。
陆随提醒道:“可能是想让我们增进感情?”
“对哦。”
她和陆随的事,确实得抓紧时间,总耽误人家也不好。
南栀问:“我们到哪一步了?”
陆随:“牵手。”
“牵手下一步是什么?”
“拥抱?”
于是南栀走到陆随面前抱了他一下。
“再往后呢?”
陆随:“……再往后好像不是能在街上做的事。”
南栀道:“好吧,等晚上回家再说,先去逛逛。”
两人离开。
旁边小卖部的老板瓜子皮掉了一地,“这俩人在干嘛??”
另一人说:“应该是……特务活动?”
伪装情侣??
南栀和陆随选择去还没关门的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今天营业到下午两点钟。
不得不说比后世一定要坚持到五点下班的企业强多了。
陆随紧急买了一套睡衣。
南栀穿得比较随意,家里烧柴火,不冷,她找个宽点儿的T恤或是裙子就能睡觉。
陆随给南栀挑了两套衣服,外加护肤品。
他听以前的舍友说,谈恋爱时是要给女朋友送护肤品和化妆品的,必须送大牌,不能贪小便宜。
陆随倒是想送大牌,但整个百货大楼他只认识雪花膏,还是因为陆教授常年擦这东西。
陆随说:“你自己挑,我付钱。”
南栀:“护肤品……都有什么?”
两个平时只会学习的人站在百货大楼里不知所措。
好在南栀运气不错,遇到和杨芬一起出来逛街的阮乔。
阮乔手里还提着一袋新鲜的猪肉。
她搂着南栀的肩膀说:“猪肉终于不限量了,我多买点儿回家练手,我敢保证,这块皮是最好的皮!”
杨芬笑道:“她之前练习的那块肉皮,全都是针孔,臭了还不舍得扔。”
“这块猪肉我绝对利用好!在它臭前把它吃掉!”
杨芬说:“猪听了都要后悔自己生下来。”
阮乔撇撇嘴,问南栀,“你俩跑到百货大楼做什么?”
南栀说:“买雪花膏。”
陆随紧急辟谣,“想买点儿好的,但我们不知道有什么。”
好险,差点儿就成抠男了。
阮乔大手一挥,“走,我带你们去买!”
在两点之前,南栀拥有了五套全新的衣服,两套完整的化妆品。
南栀看到将近有三十个颜色、五彩斑斓的眼影盘,差点儿晕倒。
“这是往眼睛上涂的?!”
“都是常用色嘛,你看这种比较夸张的颜色,烟熏妆!”
陆随和南栀蹲在地上研究眼影盘。
“绿色的是干什么的?”
“画……绿帽子?”
“紫色呢?”
“假装中毒?”
“这里还有红色。”
“爱国??”
阮乔:“……”
没有时尚感的家伙们。
逛完百货大楼,几个人闲着没地方可去。
南栀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一个地方比较吸引她。
“要不回医院看看?”
陆随:“好啊。”
阮乔:“……”
他俩真的有病吧?!
上班还没上够吗?!
杨芬女士先回家里,把阮乔派给南栀和陆随。
张晓乐接连做大手术,目前还没出院,南栀比较关心他的状态。
许斌已经出院,但他出院后就被接到局里,罗鸣的意思是,以后可能还需要陆随帮忙,他怕许斌再犯病。
南栀去病房转了一圈,儿科住院部病人比较少,难得安静。
南栀浑身别扭,“怎么没人哭也没人闹,不吉利呀。”
陆随:“……”
被荼毒得挺深。
三人离开医院,阮乔松口气,“一来医院我就呼吸不畅。”
她认为这才是上班狗该有的状态。
再看南栀和陆随,一个个容光焕发,好像重新补满了能量。
阮乔说:“我坚决不和你们同流合污!”
太恐怖了!
陆随拎着东西,和南栀讨论接下来的目的地。
阮乔站在旁边听了会儿,惊悚道:“你们是在约会?!”
南栀说:“当然啦,我们得试着接触啊,说好了的,一步步慢慢来。”
阮乔:“!!”
谁会跑到工作岗位上约会!
阮乔试探问道:“那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南栀说:“拥抱。”
“……感觉怎么样?”
“还好啊,不会抵触了。”
“……那接下来?”
南栀说:“陆随说接下来的事只能回家做。”
阮乔:“!”
渣!
阮乔道:“你别想把我们栀栀骗走!”
陆随果然居心叵测!
阮乔正想揭穿陆随的阴谋,衣摆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拽住。
阮乔低头一看,一个穿着漏棉黑袄的小女孩抬着小脸,可怜兮兮看着她,“姐姐,能给我点儿东西吃吗?”
小女孩看起来是乞丐,头发已经许久没有打理,乱蓬蓬的,但是能看到一根红色的头绳。
她小脸黢黑,全都是灰泥,指甲盖的颜色都被盖住。
陆随从刚买的东西里找出面包递给她,“先拿着吃。”
南栀问:“你一个人吗?爸爸妈妈呢?”
女孩的心思全在面包上。
她朝南栀摇摇头,然后抱着面包跑了。
阮乔道:“她怎么跑了?我还想再找点儿吃的给她呢。”
南栀看着她的黑袄说道:“她的衣服很薄,棉花几乎都跑光了。”
陆随道:“刚刚买了件外套,先给她?我再给你买一件。”
南栀点头。
三人追着小女孩跑去。
路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抢孩子??”
南栀叫了几声,小女孩听到后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
而且还格外注重是否有人跟着她。
南栀原本只是想把外套给她穿,冬天冷,她穿得薄可能会被冻死。
可现在看到女孩的反应,南栀有些奇怪。
面包而已,还是他们给她的,为什么要躲来躲去?
南栀示意陆随和阮乔安静,三人偷偷摸摸跟踪她。
路人:“……真要抢孩子?!”
于是,女孩身后的人更多了。
第96章 第96章安静
大年三十的下午,临川市街上出现诡异的一幕。
脏兮兮的小姑娘抱着面包在前面跑,身后跟着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再往后的人就统计不过来了,正好大部分人都放假了,闲得没事来凑热闹。
“前面在干嘛?”
“要抢孩子。”
“你说错了,是要抢面包!”
“啥?!抢乞丐的面包?!”
恶行令人发指!
阮乔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我怎么觉得身后的人都是冲我们来的?”
“不会吧,哪有人这么无聊。”
南栀停下来回头看。
这一大帮人也停下来。
南栀:“……”
真有。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来问话,南栀才发现他们的行为造成一些误会,赶紧解释一遍。
等人群散了,他们再想去找小女孩,人已经抱着面包跑没影了。
阮乔说:“以前没留意过乞丐,她应该就在附近转悠。”
虽然他们都害怕冻着小姑娘,但也只能如此。
晚上,南栀第一次和家人过春节。
以前在福利院,也会和老师、小朋友们一起过春节。后来念书了,南栀也经常回去,除了福利院她好像也没可去的地方。
现在好了,陪在她身边的都是她爱的人。
从这个角度看,穿来也不错,她还拥有了一个家。
吃过晚饭,黄夏兰打开刚搬来的彩电,电视里正播放联欢晚会。
黄春兰拿着和好的面进屋,按照习俗,他们会一边看晚会一边包饺子。
南栀和陆随刚包了两个,孟闵就拿着鞭炮偷偷走进来,“放两个?”
南栀道:“这都是小孩子玩的。”
他们是成熟的大人
了。
孟闵说:“我们把鞭炮拆开,挨个放,我看人家用水桶扣住鞭炮,声音可响了,比二踢脚都响。”
南栀看向陆随。
黄夏兰骂道:“就你没个正事,人家俩踏踏实实的,才不会跟你瞎胡闹!”
南栀道:“出去看看?”
黄夏兰:“……”
坏了,好孩子要被带坏了。
南栀和陆随跟着孟闵出去放鞭炮,身后还跟着一群胡同里的小孩。
夜色虽浓,但鞭炮声此起彼伏,呲花暗了又起,照亮天明。
小孩儿们不太听话,抢到鞭炮就要徒手放,南栀把鞭炮藏到身后,“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一大帮小孩看着南栀。
南栀说:“我是儿科医生,专门往你们屁股上打针的!”
这下没人敢来抢了。
南栀和陆随放了一晚上鞭炮。
最开始孟闵还兴致勃勃,最后跑回家里求救,“你们管管他俩!还要比谁的炮仗声音更响,凭什么我的炮仗声音最小?!”
一屋子人笑而不语。
黄夏兰:“玩你都比不过人家,完蛋!”
大年初二,南栀和陆随一起去医院值班。
陆随住的是客房,出门时好几个邻居来看热闹,不过倒是不太奇怪,对他们来说订婚了基本上就是自家人了。
人家孩子家里没人,还不能一起过个年了?
大年初二大部分同事还在休假,医院的人比平时少。
急诊接了几个喝酒喝过头的病人,其中一个人喝得太猛倒在酒桌上,没救过来。
南栀刚下陆随的车,就看到前两天见过的小乞丐。
小女孩站在一个拎着豆浆油条的女人身后,眼巴巴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抢走油条转身就跑。
豆浆是直接倒在塑料袋里的,她动作过猛,塑料袋被扯碎,豆浆流了一地。
女人气得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我刚换的衣服,你把油条拿过来!”
南栀拽拽陆随,“去看看?”
女孩跑得快,女人追不上她。
南栀和陆随冲过去,女人喊道:“把她抓回来!要吃油条好好说我给你一根,哪有直接抢的!”
小女孩飞快地倒腾腿,脸色煞白。
南栀担心她跑进车道,和陆随一起先躲起来,等女孩认为没人追速度变慢,才又悄悄跟上去。
这一回没有其他人阻碍,南栀没再跟丢。
女孩一路走出繁华的城区,路边出现大面积的田地。
她把油条藏在衣服里,好几次盯着油条流口水,回过神后又会小跑几句。
女孩一直跑到一条干枯的河边,过河的木桥下铺着报纸。
虽然有桥,可也不能挡风遮雨,但能看出这里是女孩的秘密基地。
南栀问:“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再吃?”
“还有其他人?”
话音落下,女孩掀开报纸。
在混乱的报纸之间南栀隐约看到一张人脸。
之所以说是隐约,实在是那人脸太过平面,而且很小。
女孩把油条往那人嘴里塞,但没有得到回应。
南栀和陆随同时朝女孩跑去。
他们突然出现,女孩明显被吓到,她试图拖着报纸下的人走,但她显然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南栀道:“你别害怕,我们见过面,还记得吗?我和哥哥都是医生,这个人……是你的亲人?他生病了,我帮你看看?”
女孩似乎认出南栀。
陆随道:“我们是在医院门口遇到的,想起来了吗?”
女孩点点头。
南栀走近女孩,她没再躲。
南栀这才看清报纸下的人,她是短发,脸颊凹陷,瘦得太厉害,已经无法从容貌辨认性别。
南栀和陆随靠近时,女人依然没有睁眼,但南栀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
她的状态让南栀心惊。
南栀看向陆随:“恐怕已经……”
陆随道:“先送医院看看吧,万一呢?”
*
女孩称自己叫雯雯,是孤儿,四五岁就被家里人丢出来,一直在外面流浪。她平时经常去翻垃圾堆,走到哪儿捡到哪儿,最近才来康宁医院,遇到几个好心人,就一直没走。
南栀把两人带回医院。
病人被收到普外,南栀陪她去检查,雯雯跟在后面。
下午才等到CT结果,普外的医生委婉道:“南医生,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她的情况没必要再花钱了。”
南栀把雯雯推到走廊,关上诊室门,“您说。”
“唉,病太多了,最主要的还是癌症,肝癌晚期,已经转移了。”
女人脸色蜡黄,只呼气不吸气,发不出声音,来医院之前南栀已经有心理准备。
南栀问:“没有治疗手段了?”
“开刀的价值都没有,看她的状态,就这两天了。对了,她还有个问题比较特殊,她到底是什么人?”
南栀也不清楚,“什么问题?”
医生指了指脑子,“她脑子里有弹片。”
*
南栀把雯雯带到儿科办公室。
阮乔和南栀一起值班,两人看着小朋友发呆。
雯雯是乞丐,女人看看也差不多,两人的衣服加在一起都凑不成完整的一套。
南栀给雯雯找来外套,让她先穿上,“下班之后我带你去澡堂洗澡,再去吃饭好不好?”
雯雯一直往外看。
南栀问:“你在找她?她是你的妈妈?”
雯雯摇头。
“是其他亲人,还是朋友?”
雯雯说:“我不认识她。”
听到答案的两人愣住。
雯雯拿到面包和油条时,第一时间跑向女人,怎么会不认识她?
雯雯说:“我在路边遇到她的,她看起来很疼,我把她带回去,她应该会饿,我不吃东西就会饿的,但她好像很挑食,我带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吃。”
南栀迟疑道:“你不认识她,为什么要给她带东西吃?”
雯雯理所当然道:“不吃会饿啊。”
南栀和阮乔都愣住。
雯雯的理论很纯粹,纯粹到让她们羞愧。
南栀摸摸雯雯的头,“乖,以后不会挨饿了。”
雯雯和女人在初雪中相识。
女人穿着薄薄的衣服躺在路边,和马路牙子齐平,身上还有一层雪。
如果不是两个眼睛仍然会转,雯雯肯定不会注意到她。
雯雯察觉到女人很冷,想到自己找到的风水宝地,便将她拖到桥下。
她一个小姑娘想拖着无法用力的女人往前走实在困难,但她很聪明,在垃圾场找来一个带轮子的货筐,先把女人丢进筐里,再拉着往前走。
轮子不太好用,她的风水宝地其实不远,但拖了两个多小时。
雯雯想和女人说话。
最开始她还能发出一些音节,会回应雯雯,但没多久,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雯雯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但每次讨到东西吃,都会分给她。
直到最近,女人什么都不肯吃,连水都不愿意喝,雯雯想,可能是她带回来的东西不好吃,她得去找点儿好吃的。
中午南栀带着雯雯去食堂吃饭。
值班的医生不多,又是过年,大厨特别痛快地炒了两盆肉菜,满满都是肉。
南栀多给雯雯打了一份,其他科室看见雯雯,都来逗她,“南医生和陆医生的私生女?”
“人家两人光明正大,怎么叫私生女?”
“对哦,要不就是南医生的妹妹?”
南栀点点头,把雯雯带走。
陆随打好饭走过来,“知道女人的身份了吗?”
南栀摇头,“只知道她脑袋里有弹片。”
“经历过战争?还是遇到过歹徒?”
南栀说:“位置很深,但恰好没有碰到要害,应该跟了她很多年。”
阮乔更在意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街上,“是被孩子扔出来了吧?她都不能动了,怎么会自己跑到街上?”
她可能是经历过战争的可怜人,基础病很多,肝癌晚期,在濒临死亡之际出现在街头,阮乔没法不同情。
南栀说道:“有可能,而且她脑袋里的弹壳,还有解释。”
“什么?”
南栀问:“她会不会是军人?”
军人,真的参加过战争,肝癌晚期,被丢在大街上。
阮乔都不敢继续想。
雯雯听不懂这些,她安静地啃猪蹄。
南栀怕她难过,也不再提女人。
下午,女人的所有检查报告都出来了,医生把南栀叫过去,明确道:“撑不住了,我知道她不是你的家人,给她做检查已经仁至义尽,别再浪费钱。”
南栀作为医生,只要患者预后良好,有好转的可能,她都要尽全力去医治。
她知道医生说出这种话时,是真的在为患者好。
砸钱没有意义,而且患者仍然会痛苦。
南栀说:“明白,人还是留在医院,不做没必要的抢救,尽量减轻她的痛苦。”
南栀去女人的病房看望她。
她的病历上没有属于她的名字,医生问话,她也无法回答。
女人脑袋里有弹片的事很快传开,连争作为恰好值班的领导,前来表示适当的关怀。
“小南啊,做得不错,费用方面不用太担心,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如果她真的是军人,再怎么救都是医院应该做的。更何况现在我们也没办法做什么。”
阮乔竖起大拇指,“好领导!”
南栀跟着夸赞,“不愧是连院长,一定会带领我们把康宁医院发扬光大!”
连争晕乎乎的。
晕完又觉得不对劲,这套路怎么似曾相识?
雯雯拿着两朵花走进来。
花瓣是鲜艳的黄色,说不清具体是什么花,花朵在小姑娘手中闪闪发光。
她把花放在床头柜上,南栀才意识到这其实是假花。
现在还是冬天,哪里搞得到鲜花?
雯雯伸出手,摸摸女人的头,“这里的饭很好吃哦,不要再挑食了。”
女人眨了眨眼睛。
雯雯在儿科留了两天,女人吊着一口气,一直坚持着。
南栀每天都去陪她们,直到春节假期快结束。
雯雯每天都去给女人找花。
她买不起,只能去垃圾堆里翻人家丢的假花,认真清洗后再送给女人,南栀从家里带来一个花瓶,所有假花都放在花瓶里。
阮乔说假花的寓意不太好,但南栀想,相比雯雯的心意,其他事没那么重要。
然而就在南栀在给女人准备后事时,变故再次发生。
给女人送假花的雯雯走出病房后突然摔倒,左侧身体无法控制。
接到消息后,南栀立刻赶往医院,直接带雯雯去做头颅CT,这病她太熟悉了。
头颅CT能看到的影像有限,可以确定的是,雯雯脑中有边界尚可的肿瘤。
进一步检查,康宁医院没法做。
连争办公室,南栀和阮乔领着可怜巴巴的雯雯不走。
连争头痛道:“临川市是没有MRI了,我没记错的话,省会也没有。如果要去做检查,可能必须去首都。”
雯雯抱着南栀不愿撒手,小声说道:“她还没醒呢。”
雯雯说的是女人,她最近两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
连争说:“可只有去首都,你的病才有可能治好。”
阮乔叹气道:“咱们省的医疗什么时候能发展发展?一二来去多耽误事。”
连争警觉地看向阮乔。
他现在很聪明!很清醒!不会被忽悠!
阮乔问:“为什么咱们总是有很多病看不了呢,是我们不行?”
连争:“!”
点他,又想点他!
南栀说:“这种程度的手术我能做,不过雯雯的情况不着急,还是去儿研所更好,那边设备多,我去联系儿研所的同事。”
连争:“!”
威胁,这是威胁!
南栀和阮乔离开办公室。
南栀奇怪道:“刚刚连院长看我们的目光像是防贼,为什么?”
阮乔耸肩,“领导都这样。”
办公室内的连争:她们刚刚是在点她吧?!
第二日,儿科忽然接到通知,集体去会议室开会。
一般情况下主持儿科会议的都是祁念珍,今天连争亲自到场,祁念珍都只能做陪衬。
除了儿科的几位医生,庄鸿带领的神外也来了,出人意料的是韩阅松也在。
医务部的人来干嘛?有纠纷?
祁念珍笑而不语。
连争刚走过去,庄鸿带头鼓掌,神外医生们紧紧跟随主任的步伐。
儿科众人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倒不是对连院长不尊重,这不还没开始讲话吗?
连争依稀能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两个科室在互骂。
神外:愚蠢。
儿科:马屁精。
连争清了清嗓子:“今天召集大家开会,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也不见得是好消息。哦,鼓掌就算了,尽快开完会,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女儿送来的她亲手包的饺子马上就凉了。
连争说:“大家的需求,我都有看到,过年前已经在联系设备问题,这一点大家放心,该花的钱,医院一定不会省。”
神外众人:谁的需求??
这回轮到儿科鼓掌。
阮乔激动道:“是核磁共振吗?连院长太帅了!!”
两个科室的目光发生微妙的变化。
儿科:愚蠢。
神外:马屁精!
连争挥挥手,
“说了别鼓掌,耽误时间。既然咱们医院有人能动手术,那设备上必须跟得上,而且儿科最近一年的成就有目共睹,希望你们能保持向上的劲头……”
祁念珍小声提醒,“院长,这话也浪费时间。”
“哦对,”连争说,“希望你们别让我浪费钱,做不出来亮眼的手术,提头来见!”
医院决定在儿科之外单独组成一支小儿神外的手术团队。
由于人员有限,手术团队同时属于儿科和神外,南栀为主刀,阮乔、魏联和韩阅松为助手,其余人由神外出。
神外听明白了,“就是我们出力但不讨好?”
连争道:“话不能这么说,你们本来也没几台手术,该出出力了。”
神外:“……”
“与成人有关的神外疾病,南栀不能推脱,至于科室内部的工作安排,各科主任来协调。为了保障手术团队能起到作用,南栀有问题可以直接向我请示。”
阮乔几人爆发出欢呼。
连争前几日没有明确表态,他们还以为事情进展不顺利,没想到连院长是闷声干大事的人!
现在南栀有设备有人,还有特许令,就可以大展拳脚!
神外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庄鸿提醒道:“以后有人帮我们分摊工作,我们就能……”
神外医生忽然精神振奋。
就能更彻底地躺平了!
一瞬间,神外鼓掌的声音比儿科还大。
阮乔带头不服气。
会议变成鼓掌大赛。
连争在心里琢磨着饺子还有多久才会凉。
和谐的氛围下,只有尚延很难过。
儿科好不容易多几个医生,现在又少了!坑他!纯纯是坑他!
等儿科安静下来,轮到连争坏笑,“你们以为有手术团队就够了?年轻,天真,你们的路还远着!记住这批设备的钱,每天挨个提问!”
年轻人有能力有理想,他作为前辈,能做的只有尽量为他们遮风挡雨。
但是……
他们必须知道他这把伞花了多少钱!!
*
虽然连争泼了一些冷水,但总的来说这是好事,起码南栀以后能光明正大做手术。
而且因为去年康宁医院的口碑大幅度提高,今年的资金也相对宽裕,买设备不是太大的事。
当然,连争是顶了很大的压力的,毕竟省里还缺很多设备。
南栀必须得让连争看到,买来的设备是值得的!
回儿科的路上,阮乔举手提问:“道理我都懂,但是……他为什么会进来?!”
所有人都看向韩阅松。
他明明就是医务部的!
韩阅松推了推眼镜,弱弱道:“我学的也是外科。”
他不想留在医务部。
南栀对韩阅松不太熟悉,但秉着多一人是一人的理念,她欣然接纳韩阅松。
年后,设备运进康宁医院,南栀还要教其他人使用设备。
幸好她在儿研所以防万一都学了。
培训两天后,第一个使用设备的人就是雯雯。
雯雯的运气看起来不错,肿瘤不大,边缘清晰,位置不牵扯到神经和血管,在肿瘤切除手术中算是简单的。
南栀当即决定等雯雯做好术前准备后,就给她开刀。
以前在儿研所,是病人们排队等医生,而康宁医院刚好相反,一屋子人都在等雯雯做准备。
麻醉前,雯雯小声问道:“做完手术,我就不会头痛了吗?”
南栀点头。
“也不会晕了?”
南栀再次点头。
雯雯问:“能看到她吗?她长得很像我的妈妈。”
这是雯雯第一次说出要帮女人的原因,但南栀知道,雯雯是被爸爸妈妈丢出家门的。
南栀说:“她在等你。”
吸入麻醉的雯雯闭上眼睛。
同一时刻女人的病房引起骚动。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动过,连睁眼睛都没有。
就在刚刚,她竟然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口中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但她瘦骨嶙峋的胳膊一直伸向床头柜。
护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女人没有理会。
护士又拿起止痛药,她依然没有反应。
护士最后拿起仅剩的花瓶。
女人手指触碰到假花,露出笑容,手慢慢垂了下去。
病房再度安静。
第97章 第97章靠脸
临川市福利院常年经费不足,但康宁医院和他们有过几次来往。
现在扔孩子的还真不少,尤其是女婴和病婴。
良心稍微多那么一点点的,会把孩子扔在医院门口。
南栀就曾看到急诊抱着婴儿去抢救。
连院长出面,将雯雯安排进福利院里。
儿科还与福利院达成合作协议,定期帮小朋友们检查身体,如果遇到大病,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优惠。
周末,南栀和阮乔结伴去看望雯雯。
她还挺适应新环境,虽说过不上大富大贵的日子,但起码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只是她还是有捡假花的习惯。
周一上班,南栀顺便给死去的女人烧了点儿纸。
女人的年纪在五十岁左右。
匆匆岁月,孑然一身地离去,骨灰盒上甚至没有属于她的名字。
南栀回到办公室。
阮乔正用鸡蛋壳练习,她闲得无聊,把鸡蛋那层膜缝上了。
韦宁雨评价道:“鸡知道自己的蛋还有还要经历酷刑,肯定不愿意下蛋。”
阮乔说:“我这是为人类做贡献。”
“可算了吧,”韦宁雨说,“你上次带的猪肉,煮熟之后都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针孔,我看着都害怕,你给猪肉下诅咒了?”
南栀说:“这应该叫密集恐惧症。”
“啥?密集还会恐惧?我看见密集的硬币不会害怕啊。”
阮乔:“……”
她也不害怕。
魏联推门走进来,一边穿白大褂一边嫌弃三人:“手术团队成立一周了,除了雯雯的手术,还做过其他手术吗?”
手术团队的招牌已经挂了出去,但至今为止还没有患者上门。
连院长的恐怖笑容饱含深意。
真有需要开颅的大手术,能看得起病的,都希望去首都看病。
看不起的,也不太想花钱做什么检查。
设备有、手术团队也有,但患者的信任还没有。
魏联经验较多,给南栀做一助。
阮乔不服气道:“这都得慢慢来,哪能刚开始就成功?要有耐心!”
“小二,”魏联说,“一直干等着只会技艺生疏,连院长托人搞来的设备也会长毛。”
虽然南栀经常给阮乔开小灶,阮乔也进步飞快,但考虑到她经验比较少,目前还是二助,魏联就给她取了这么个新名字。
谁让他们叫他小魏!
阮乔:“!!,小一你别太过分!”
虽然他们都不想承认,不过手术团队目前的确面临不被信任的问题。
南栀想了想,拿纸杯倒了热水,殷勤地坐到韦宁雨身边,“俊俊,喝水。”
韦宁雨:“……”
他看向窗外,“世界末日了?”
“俊俊啊,我有事要拜托你。”
韦宁雨说:“我不犯法。”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韦宁雨:“我的头也不能爆。”
“……”
韦宁雨尖叫:“别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动手术!!”
南栀:“……”
可怜的孩子被阮乔吓成什么样了?
南栀说:“我是这样想的,你不是擅长做生意吗?我的笔记都是你卖出去的。”
韦宁雨自豪道:“就没有我卖不出去的东西!”
“所以呀,你能帮忙。”
韦宁雨说:“……我是做生意,医院的生意可做不了。”
“看起来都差不多啊,患者交钱,我们动手术,医院
也需要宣传嘛。“南栀说,“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是不是也能做个宣传?比如和福利院的合作,这是好事嘛,但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临川市其他人都不知道。”
韦宁雨眼睛转了好几圈,“这算是公益了,确实值得宣传。”
“可以提一句雯雯的手术,我先去问她,如果她同意的话。”
这样宣传了医院,也能让市民关注到福利院的情况,对福利院有好处。
顺便再提提雯雯的手术,这是临川市自己做的手术,手术非常成功。
韦宁雨说:“我在报社有朋友!!”
阮乔悲哀道:“我们混得真惨,还得自己去找患者。”
韦宁雨道:“胡说什么?将来我们是超越儿研所的存在!”
阮乔:“……”
随地洗脑。
连院长就是这样被忽悠的吧?
宣传起效果还需要一段时间,在向市民宣传之前,他们还得在行业里亮相。
正好陆随要去参加病例研讨会,汇报许斌手术的内容。
许斌手术的成功临川市乃至省里都是大事,在此之前省内没有类似成功的手术经验。
南栀和阮乔也跟着去凑热闹。
会议现场聚集了市内所有医院的心外科医生。
部分医院对心血管科室的分类不详细,还有主攻冠心病的医生过来,不过基本上是外科医生。
陆随今天要作报告,特意穿了西装。
他临时买的一套西装,不太合身,穿上西装后虽然好看,但稍微显得单薄了些。
南栀和阮乔盯着陆随若有所思,“长得不错。”
“就是娇弱了些。”
陆随:“……”
他裹紧西装,“别看我!”
阮乔:“嘁,大街上的男的经常看我,我都没捅瞎他们。我们对你,这叫欣赏。”
南栀说:“别看他们,他们太丑。你好看,我们多看。”
陆随:“……”
他是说不过南栀和阮乔的。
恩德医院也有外科医生过来。
不过他们心外主任现在在局子里,心外科可以说是一蹶不振,来的是普外的医生。
田宏嘚瑟地跷着二郎腿。
他们医院的医生少了好几个,现在他是重点培养对象。
重点培养!
田宏看见陆随和南栀,起身走过来,“你们也来了?你不是儿科医生吗,怎么每次都跑来凑什么热闹?”
南栀则敬佩道:“还是田医生厉害呀,才过去多久,就从普外转到心外了?”
田宏:“……”
阮乔说:“英雄!”
田宏想讽刺回去,但看着阮乔和南栀,脸诡异的红了起来。
他把矛头对准陆随,“陆随,你天天跟在女人身后,丢不丢人?”
“还好,”陆随客气道,“我不关心性别,只关心事业,康宁医院还能开多久,这是我在意的事情。”
他说着顿了两秒,问:“恩德医院还在正常开放?”
南栀惊讶道:“我还以为该关门大吉了。”
阮乔说:“有些事啊~全院都有参与~”
田宏:“……”
以前他以在恩德医院工作为荣,现在……实在荣不起来。
田宏强调:“他们不能代表我,这些坏事我又没捞到好处,不能盖住我个人的光芒!”
陆随:“你还知道是坏事?”
阮乔:“是坏事,就该夹起尾巴做人。”
只有南栀在好奇,“你个人有什么光芒啊?”
不是质疑,纯好奇。
田宏:“……”
康宁医院的人太不是东西!!
会议开始,今天分享病例的只有三个医生。
这对临川市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他们条件有限。
南栀和阮乔坐在台下等。
心外科的手术阮乔只看过那么两三台,不是十分了解,好在有南栀给她讲解。
虽然二人说话声很小,但前排还是能听到一些,时不时有人回头看她们。
方才田宏说她们是儿科医生时,有部分人都听到了,南栀和阮乔还年轻,模样也漂亮,挺像是带孩子的儿科医生。
儿科医生还有了解心外手术的?
金瑞姗姗来迟。
他不是来交流心脏病的,他是听说南栀会过来,特意来参加会议。
休息时间,金瑞坐到南栀身旁,“听说连院长引入了新设备。”
南栀说:“核磁共振。”
“发展得真快,”金瑞感慨道,“CT还没用几天,又有新的设备。”
南栀笑道:“儿研所的CT用了有八九年了,是我们用得太晚。”
金瑞问:“你们真要研究神外手术?”
金瑞现在是半个全科医生,恩德医院的儿科也没分那么仔细,如果是儿科处理不了的情况,就会往其他科室送。
南栀说:“不是研究,已经可以做了。”
好几个医生看过来。
现在临川市叫得上名的医院也就是恩德和康宁。
业内人都能看得出来,康宁医院的儿科和心外科和他们的医院已经不是一个档次。
但真说要专门办给孩子开刀的诊室,还是专门针对神经外科的,听起来还是匪夷所思。
“开颅手术对我来说是最难的手术,”金瑞有些担心,“你们团队刚组起来,还没做出点儿成绩,设备就进来了,是不是不太好?”
如果南栀没能做出点儿成绩来,恐怕会落人口实。
在院长那边也不好交代。
看过来的人更多了。
“康宁医院的手术团队?专门给小孩儿做手术?这不是开玩笑吗?”
“谁知道啊,她看起来年纪挺小的,已经是主刀了?”
“我现在终于理解患者家属为什么想找年纪大的医生,这种年纪轻的,我还真有点儿不放心。”
田宏朝南栀扮鬼脸,“瞧瞧,可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
阮乔冲他们挥着拳头,“我手艺不如南栀好,但我打人可疼!我们栀栀是去儿研所学过的,你们上过学念过书吗?!”
几个小医院医生的学历还真的不好见人。
“主要是给孩子做手术,孩子得脑病的也不多,如果真会做开颅手术,给大人治病多好,浪费了。”
人群中,只有一个医生没搭话,他忐忑地看着南栀,若有所思。
阮乔把人赶走。
金瑞问:“你们磨合得怎么样?阮乔也能行?”
阮乔:“!”
她暴躁道:“我练得最多,我家猪都不乐意了,你质疑我?!”
南栀把阮乔拉到身后,“乔乔很厉害的,现在做助手都可惜了。”
金瑞显然不信。
他不仅不信,甚至很担心。
虽说他知道南栀的实力,但这种从未有过的手术团队,还是太冒险。
陆随最后做报告。
这是最近两年,临川市心外科最轰动的手术。
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刑事案件,早就拿到会议上讨论了。
其他医院的医生们——
“康宁最近一年真是不同以往,支楞起来了。”
“其实人家本来就是老牌医院,早先是外国人建的,有七八十年了吧?”
“唉,恩德不行了,我以为我们医院还有机会,没想到让康宁医院抢先了,我的工资还能不能涨?”
恩德医院虽然糟心,但医生待遇可真是不错。
谈到康宁,又有几人想到康宁的儿科。
专门成立一个儿科神外的手术团队……
他们看向南栀。
此时此刻的南栀和阮乔——
南栀:“陆随还是穿黑色西装好看。”
阮乔:“灰色肯定也合适,不信你给他买一套。”
两人异口同声:“主要还是靠脸!”
医生们:“……”
第98章 第98章失踪啦
会议在众多外科医生对以南栀为首的手术团队的质疑和对陆随颜值的探讨下结束。
这就是韦宁雨安排两人参加会议的目的——引人注目。
别管是不是黑红,反正现在所有医院都知道南栀的手术团队,这就是效果!
散会后,南栀和阮乔商量着她们在儿科的工作安排,忽然有人叫住她们,“您姓南?南医生?”
南栀礼貌问道:“您是?”
范昌伸出手,“我是中心医院的医生,我姓范,刚才听您说,康宁医院可以做核磁共振了,您有切除脑瘤的手术经验?”
南栀点点头。
正巧经过的田宏嫌弃道:“你还真敢找她?还不如来恩德看看,如果是恩德动不了的手术,临川市就没希望了。”
阮乔说:“对啊,恩德医院比我们厉害多了,蹲局子的比例远远高于康宁。”
南栀腼腆地笑笑,“确实比我们更了解刑法。”
田宏:“……”
他未来都要在这种讽刺中度过吗?
他们恩德医院真的站不起来了?!
范昌显然没心情和田宏争辩,他说道:“其实是我侄子病了,才四岁,就查出来这种病,情况比较特殊,我们一直没下定决心,如果您有经验的话,我能不能带孩子去看看?”
田宏抢着说道:“你不知道培训进修都很水吗?”
阮乔:“连进修都没去过的,不得是汪洋
大海?”
她和田宏称兄道弟,“咱俩加一起那就是汪洋大海——”
田宏:“……”
他怎么觉得阮乔和南栀说话一个调调?
这是康宁医院的传统?
再看南栀,又是一副真诚的样子,真诚地说他水。
田宏:“……”
陆随被留下来和领导谈心才走过来,“田宏?还不走,普外其他人都走了,你要多向他们学习,总考倒数第一可不好。”
田宏:“……”
果然都是一个调调!
田宏被其他同事拉走。
恩德医院的医生现在最不乐意和康宁起冲突,这太古怪了,好像自从和康宁医院杠起来,他们就越来越倒霉。
现在院长都快折进去了!
挑事精离开,范昌继续说道:“我家里条件一般,爸妈走了,也就这么一个侄子,如果能在临川就把手术做了,当然是最好的。”
南栀给范昌留下联系方式,让他明天去康宁医院做检查。
来一趟研讨会,收获一个病号,是一大进步。
与此同时,韦宁雨也带来好消息,这大半年南栀陆陆续续整理了很多笔记,其中小部分被韦宁雨拿去卖给单纯大学生,剩下的都是南栀为阮乔整理的。
出版社对笔记很感兴趣,还想让南栀再多写几篇文章。
出版社会支付稿费,不过现在大家的关注点都不在稿费上,如果能顺利出版,对手术团队很有好处!
“出版周期比较长,但我们要把目光放长远,手术团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被信任的,咱多宣传,早晚会成为康宁医院的王牌!”
韦宁雨说得比较含蓄。
毕竟这不是在给连院长画饼。
阮乔挥舞手臂,“要做就做最牛的!”
韦宁雨:“最牛的!”
魏联推门走进来。
魏联关门走出去。
屋里在洗脑??
韦宁雨把魏联拉进来,“我还有个主意。”
南栀几人凑过来。
“我发现人家都有医学杂志,咱们省好像没有像样的杂志。”
除了首都那几个比较出名的期刊,出名点儿的医院也会有自己的期刊。
南栀对几本军区医院的杂志记忆深刻。
像康宁医院曾经的水平,当然不会拥有自己的杂志,有了也没人关注。
韦宁雨说:“你就继续写,内容比较好的,继续投稿,将来对你有帮助,内容一般的,我们收集起来自己出版。不能只有你写,陆医生和萧医生都得出一份力,不然办不起来。”
就算他们三个人都写,也有点儿办不起来,还得有更多人加入。
第二天中午,儿科众人分散到各个科室的饭桌上,往常最热闹的科室散了,满满当当的食堂听起来冷冷清清。
南栀坐在消化内科,阮乔去骨科,韦宁雨比较厉害,直接把心内和心外拉到一起。
魏联见到这架势,端着餐盘默默走开。
丢人,太丢人!
于是在一个普通的中午,所有医生统一被洗脑——“你一定行!多写!多练!多学!加油!”
医生们最开始听得很迷糊,有几人还很抵触,他们都混到康宁医院了,还咋努力?
韦宁雨:“同志们,现在儿科和心外已经起来了,大家没发现每个科室都来了很多新人?我们医院不是从前的医院了,一起努力,医院就能更进一步!让我们携手并进,让康宁医院成为临川市最好的医院!不,是全国最好的医院!”
医生们不为所动。
韦宁雨:“让我在最好的医院里做最赚钱的医生!”
医生们:“赚钱!!”
领导们姗姗来迟,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群情激奋”的画面。
“要我说,我们科室就是被主任耽误的,主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无所谓,我们怎么进步?”
“别提了,我们科有一个10点上班3点下班的医生,从来都没见主任管过,大家都寒心。”
“唉,摊到这样不上进的领导,真倒霉!”
有人提议,“我们得去和他们谈谈,不能让他们拖后腿!”
一大帮人放下筷子站起来,“去谈!”
领导们:“……”
他们放下餐盘,“我们……改天再吃饭!”
食堂大厨:“??”
这还能改天?
难道是他今天的手艺有问题??
南栀在办公室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范昌。
她没有留范昌的联系方式,只知道他在中心医院。
考虑到他可能有事情要忙,南栀没去联系他。
还没下班,阮乔带来一则重磅新闻,“栀栀你看,这个人是不是范医生?他今天是不是没来!”
阮乔拿着今天最新的报纸。
头版头条是一个女人举着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就是范昌,是在室内照相馆照的,虽然是黑白照片,又很小,但还是能认出来。
这张照片刊登在报纸上,不是他做了什么好事,而是女人在控诉男人带走了她的孩子。
南栀读了一遍内容,“这是范昌的姐姐?范昌把侄子带走了?”
阮乔:“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南栀的速度只够她看个标题再加第一段话。
难怪会有学渣和学霸的差距。
阮乔很忧伤。
她心甘情愿做一个学渣,但她身边能不能别安排学霸?!
“新闻里说孩子四岁,是不是范昌说的生病的侄子?他明明说要带侄子来医院,怎么成拐卖孩子了?”
南栀也不太理解。
她给中心医院打去电话,询问范昌的去向,中心医院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很恼火,“他今天没来上班,昨天晚上警察就来找过人,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再这样下去,我们中心医院就快成恩德医院了!”
恩德医院院长频频打喷嚏中。
“我觉得不太可能,如果他想对侄子不利,昨天就不会找我们,我们是不是告诉警察一声?”
南职点点头,拿起话筒。
阮乔:“你知道是哪个派出所吗?得找准吧?”
南栀微笑着指了指报纸。
阮乔凑过去看,“罗……罗鸣警官?!”
刑侦队,罗鸣正为范昌的案件头疼。
范昌和侄子一起失踪,范昌的姐姐范渝指控弟弟带走了儿子。
但根据他们的调查,似乎有点儿问题。
罗鸣正想着,电话就响了起来,接起电话后,他脸色大变。
旁边的小警察问:“罗哥,是谁?”
罗鸣缓缓道:“是我的……跟踪伙伴。”
第99章 第99章埋啦
罗鸣带着两个警员在医院和南栀碰面。
南栀与罗鸣谈话时,两个警员在后面小声议论,“看罗队接电话时的态度,我还以为是犯罪嫌疑人打过来了。”
“不是说了嘛,跟踪伙伴。”
“蠢!跟踪伙伴应该是我们!”
“……”
罗鸣戴着痛苦面具,“南医生,你和范昌又认识?你说你的职业是医生,怎么总和刑事案件搅到一起去。”
南栀好奇道:“罗队长没遇到过这些事吗?罗队长是刑警诶,自己都没遇到过线索呀?”
罗鸣:“……”
他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谁会天天遇到犯人!
南栀说:“许斌是您送到医院的呀。”
罗鸣:“……”
这倒也是。
罗鸣掏出笔记本,“你认为范昌不会把孩子带走?”
南栀说:“昨天我们去开会,他说他的侄子脑部有肿瘤,来向我询问手术的事,我们约好他今天把孩子带过来做检查,今天下午我一直等他,他没过来。如果他是预谋要把孩子带走,没必要来找我。如果是有突发情况,暂时还不能认为他是把孩子拐走。”
站着的警员说:“关于这一点,我们走访时倒是查到一些问题……”
罗鸣咳了一声。
许斌的案子,罗鸣没少给南栀几人透露情报,结果被领导痛批。
说他的活儿被医生抢了,丢人。
这次绝不能重蹈覆辙。
警员:“……恩。”
罗鸣严肃道:“关于案情,不太方便透露。”
南栀:“邻居说范昌对侄子还不错?”
罗鸣:“……”
“仔细想想,范昌的姐姐说弟弟把孩子带走也很奇怪,他们平时有矛盾,姐姐才会这样想吧?现在还直接把弟弟的照片放在报纸上。”南栀疑惑道,“姐姐有问题?”
警员小声问:“她都猜出来了,还不能说吗?”
罗鸣:“!”
他们不说,南栀怎么会知道猜没猜对!
南栀见罗鸣不说话,便道:“罗哥,其实你们不用特意过来,我们过去也是一样的。”
罗鸣立刻拒绝,“不用,你们在帮忙,还是我们过来比较好。”
总觉得把南栀放到范昌家,会出更大的乱子。
会被领导骂的“大乱子”!
阮乔扶额。
她们栀栀难得高情商一把,人家罗队还不领情。
阮乔去给罗鸣倒水,“罗队长啊,我们栀栀刚才都猜对了吧?范医生的嫌疑很小,是不是?”
警察:“还真是,不过我们不是因为范丽才怀疑范昌……”
罗鸣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
警察:“……她们都猜出来了呀。”
罗鸣:“……”
他都带了什么人出来!
罗鸣说:“局长再来谈话,你去谈。”
接着,他又松口气似的对南栀和阮乔说道:“范家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们的爸爸在**期间去世了,家里只有妈妈,范丽和范昌是姐弟俩,范丽不太靠谱,结婚生完孩子就把孩子丢给亲妈,她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只能范昌来照顾。”
南栀问:“范丽去哪了?”
“说是出去打工赚钱,但一分钱都没往家里寄过,还经常管家里要钱。她妈就是个普通人,早就没工资了,这些都得范昌出钱。”
邻居们提起范昌,那叫一个同情。
范昌学习不错,是医生,工资还行。
在这年代,医生是好工作,按理说挺好找对象,可每次有人介绍他相亲,对方一听说他还得照顾姐姐的孩子,就不乐意了。
这是人之常情,谁愿意还没结婚就莫名其妙增加负担?
换作是南栀,她也不乐意。
后来范昌就不再尝试找对象,在家里安心照顾老妈和孩子,直到孩子频频头疼。
“邻居说,范昌为了给侄子治病花了不少钱,他妈也是个糊涂的,女儿把孩子丢下不管了,她还心疼女儿,总让范昌给姐姐邮钱。范昌不仅有金钱上的压力,照顾老人和孩子更是让他分身乏术,在医院那边总请假,领导已经找他谈过好几次话。”
“这么说,范医生还真是个好人,”阮乔说,“亲妈对他有养育之恩,照顾是应该的,他姐和侄子可不是他的责任。”
罗鸣说:“可他的压力的确太大了,邻居们听到他抱怨好几次,而且昨天晚上他家里吵架吵得很凶。”
“和谁吵架?”
“他姐姐和姐夫,具体说了什么,邻居们也听不清,只听见他们在摔东西,还有人喊要把孩子带走之类的,是他喊的,还是他姐夫喊的,这都没法肯定。反正没过多久人就不见了,范丽报警,报社听说是弟弟把侄子带走,这种新闻可不多见,非要加班跟着去,我们拦都拦不住。”
常年承担所有责任的弟弟带走侄子,背后可能还有其他故事,涉及母亲、亲情,确实会被关注。
不过这对罗鸣来说可不是好事,任何案件结束之前,都得保密。
“原本嘛,是派出所的老王过去,范丽非说范昌要杀了儿子,老王只好把我叫过去,你说这事奇怪吧?范昌想把孩子带去哪儿?”
南栀想了想,说:“一般情况,她只会提到孩子被带走了吧?”
“是啊,就算是范昌强行把孩子抱走,也不至于会杀了他,我们猜测,可能是范昌压抑太久,最终爆发,他或许有伤害孩子的举动,范丽才会认为范昌想杀人。”
这也是他们虽然知道范昌从前是个老好人,但不得不怀疑他的原因。
南栀问:“范丽的丈夫和母亲是怎么说的?”
“都说是范昌把孩子抱走的,抱走了就没回去。”
范丽有可能撒谎,但她母亲不该撒谎,毕竟平时都是范昌照顾她。
南栀说:“范丽坚持找刑警只有两个可能。”
“恩?”
南栀道:“一个是范昌有伤害孩子的倾向,她认为范昌要杀人。”
罗鸣点头,他们不希望范昌走到这一步,所以一直在努力找人。
“再就是,”南栀说,“在范丽的心里,有一个孩子会遇害的预设,所以下意识找刑警。”
罗鸣道:“如果有预设,那她可就不清白了,一个母亲会做出这种事吗?”
阮乔嫌弃道:“一个母亲会把孩子丢给家里人跑了,一分钱都不给吗?我们杨芬女士的情况除外。”
旁边的警察点头赞同,“真有可能,我看范丽就不像是好人。”
罗鸣瞪了他一眼,“记住了,局长来找我谈话,你去!”
警察:“……”
调查结果不都是罗队说的吗?!
南栀和阮乔毕竟不是警察,她们也只是比较关心范昌和他侄子的病而已,案子又不涉及她们,当然不能总去跟踪。
罗鸣见她们似乎没有一同去跟踪的想法,偷偷松了口气。
然而还是被阮乔看到,“罗队长,你该不会是害怕我们跟你一起去调查吧?”
罗鸣:“……,没有啊!”
他保持着青春洋溢的笑容,“我对你们可是完全信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鸣身后的两个警察瑟瑟发抖。
他们罗队笑得也太恐怖了!
阮乔无语道:“我们关心许斌的案子,是因为牵扯到我们栀栀的陆医生,我们和范医生又不熟悉,有必要去抢你们的工作吗?”
罗鸣乐呵呵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好,祝你们仨百年好合!”
南栀:“……”
小警察捅了罗鸣一下。
罗鸣连忙改口,“嗐,是祝你俩百年好合!”
阮乔:“……”
晚上回家,南栀看到黄春兰女士还在看书。
黄春兰现在把图书馆当成第二个家,每天在图书馆和家之间往返,也是过上好日子了。
家里有南栀和南明杰赚钱,日子过得还不错,南栀每个月能开一百来块。
萧珵时不时地就要给她买点儿什么,她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这几个月的工资再加上韦宁雨帮她赚的钱都攒着。
黄春兰见南栀回来,拉着她一起去算账,“我以前都不敢想,家里能有这么
多存款,你看,等钱够了,就去你医院附近租个房子,省得你每天来回跑。”
其实这些钱仍然不多。
虽然能让他们衣食无忧,但和真正有钱的人比起来,他们连人家的脚趾盖都够不到。
这一刻,南栀终于真正理解陆嘉述。
做啥清高的医生,该赚的钱就得赚。
报社在持续关注范家的事。
第二天的报纸头条仍然是范家的案子,记者恨不得把范家的几辈子的故事翻出来。
这篇报道中提到了孩子的病。
范丽的儿子跟父亲姓,叫薛建,范丽说他脑发育不正常,还说范昌耐心不好,经常打薛建。
警方还在找范昌和薛建,目前仍然没有线索。
韦宁雨推开儿科办公室的门,探出头,“姐妹们,咱手术团队冒头的时候到了。”
阮乔问:“你准备好被开瓢了?”
韦宁雨:“……,别总惦记我的头!”
他把今天的报纸递给南栀,“我记得你说过,薛建可能要做手术?”
南栀点头。
“这就是机会!”韦宁雨慷慨激昂,“这是我们康宁医院跃升全省第一的机会!”
阮乔说:“连院长不在,说点儿实在的。”
韦宁雨:“……”
他和连院长说得都是实在的!
“报社关注薛建失踪一案,连续两天都是头版头条,这说明什么?”
阮乔问:“说明报社相信范丽的话,闲得没事干?”
“他们才不傻,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范丽有问题。”
南栀知道她得站在韦宁雨的角度考虑,才能回答问题。
韦宁雨是什么角度呢?
南栀说:“难道是想借这件事的热度,争取给薛建治病?”
“还是南栀聪明!”韦宁雨鼓掌道,“看看人家,学习好的就是脑子快!”
阮乔先送给韦宁雨一巴掌,接着说道:“可是现在还没找到薛建,没法给他治病。”
“你傻啊?”韦宁雨愤愤不平,“就算该找个人开瓢,也该把你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全是水!这件事关注度高,只要我们往前凑一凑,就会有人注意到我们!十个人注意到可能没什么,但一百个人、一千个人注意到,就可能有人来找我们动手术。”
阮乔震惊:“好卑鄙的商战。”
韦宁雨冷哼,“又不是我偷的孩子,我只是借机达成我们的目的,难道你不相信南栀的实力?”
阮乔当然相信南栀的实力,但是她朴素的观念显然无法接受“广告”。
阮乔说:“好卑鄙的你!”
韦宁雨:“……”
这一点,南栀和韦宁雨观念一致,他们现在确实需要宣传,事情与他们无关,可以做。
阮乔说:“这有损南栀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南栀好奇道:“我是什么形象?”
阮乔:“单纯?不谙世事?总之不是险恶的形象。”
南栀又问:“你对陆教授是什么形象。”
阮乔:“……有钱的凶狠的老太太。”
南栀道:“其实在你心里,教授大部分都该是舒教授那样吧?一心奉献、两袖清风,离世时铺天盖地的报道才让大家知道她的存在,同时也发现她死后什么都没留下,为了研究一直过着贫苦的日子。”
阮乔:“……”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这种人似乎格外值得尊重。
南栀说:“我倒是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做坏事,适当地用些手段也没什么,不符合大家对‘好人’的印象也行。像陆教授和舒教授,我更希望舒教授能和陆教授一样,过得舒舒服服的。”
“也是,她们对医学发展有贡献,就该他们过上好日子。”阮乔说,“不过本来就是她们工资更高呀,难道还有比她们更享福的人?”
南栀看向韦宁雨。
韦宁雨:“?”
阮乔:“明白了!”
万恶的即将复苏的资本家!
韦宁雨:“……”
这套“缺德”战略被交给韦宁雨。
虽说南栀认为这没什么,但真的去“蹭热度”,她还是总觉得亏欠了谁。
做人果然不能太有道德。
巧的是,当晚罗鸣就给南栀打电话,说要把薛建送过来。
南栀不值班,人已经到家了,电话是打给路口商店的,南栀接到电话马不停蹄赶到医院。盛昭云留在医院值班,她已经为薛建做过检查。
“就是些小擦伤,没有大碍,脑子里的东西可能有点儿问题,送过来之后一直昏迷。”
南栀下意识掏出听诊器给他查体。
罗鸣问:“是脑瘤?”
南栀道:“得做检查才能知道具体情况,范昌在哪?他应该更了解。”
罗鸣尴尬道:“还没找到范昌。”
“他和薛建不在一起?”
其中似乎有隐情,罗鸣为难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小警察说:“我都跟你说了,不要透露案件细节,你怎么就是不听?”
小警察:“?”
罗鸣说:“薛建是被人救起来的,有人把他埋进地里,救起来后就送到小诊所了,时间比较短,薛建没有太大问题,一直留在小诊所。一个小时前,小诊所的医生才看到新闻报道联系我们,刚好薛建的情况不太好,昏迷了。”
小警察:“……”
摊上这样的领导,他能怎么办?!他的新年愿望是希望罗队长做个善良的人。
盛昭云问道:“是范医生下的手?”
“这就不清楚了,”罗鸣道,“我们正在往这个方向查,具体是怎么回事,还不能肯定。”
南栀露出怀疑的目光。
罗鸣见状,赶紧对盛昭云说:“盛主任,孩子就交给你了,我们还得去找人。”
盛昭云轻笑,“听罗队长的意思,就是怀疑范昌了。”
罗鸣:“……”
他以为副主任很善解人意?
怎么康宁医院儿科的人一个比一个嘴毒?!
南栀没放弃怀疑,“罗队长,还是得关注下范昌的去处,万一他不是想甩掉‘累赘’呢?”
说话间有三个人冲向急诊。
罗鸣就是在急诊联系盛昭云和南栀的。
为首的人是范丽,她情绪激动,跑起来时好几次险些摔倒,踉踉跄跄跑到薛建面前后,扶着床沿痛哭,“你这是怎么了呀?范昌在哪?他人呢?他把小建怎么了?为什么要下手害她?!”
罗鸣道:“你冷静一些,薛建晕倒可能与脑瘤有关,和范昌无关。”
“你们警察也向着他?难道不是他把小建活埋的吗?!”范丽甩开罗鸣的手,声嘶力竭地大吼,“你们不能因为他是医生就向着他!他从小到大撒过很多谎!”
罗鸣一怔。
薛建的父亲薛联宜走过来,拉了妻子一把。
走在最后的是范母,面对情绪崩溃的女儿和陷入昏迷的孙子,她一句话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
南栀忍不住说道:“警方还没有找到范昌,不能确定他就是想害薛建的人。”
“除了范昌还能有谁?!昨天他带着薛建走,只有他一个人出去了!”
南栀问:“他把孩子带走了,你们都不出去找找?”
“当然找了!”范丽没好气道,“我妈被气病了,我在家照顾妈,薛联宜出去找的人。”
南栀不动声色地看向薛联宜。
薛联宜尴尬地笑了笑。
南栀说:“这不是范昌害人的证据,只能说他嫌疑比较大。同样的,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薛联宜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同样可疑。”
薛联宜笑容僵住。
范丽恼火道:“我们是小建的爹妈,我们会害他吗?!”
南栀向范母看去。
范丽吵闹很久了,她至今没有表示。
如果真如罗鸣所说,范丽平时不着家,她还得靠范昌照顾,现在却一句话都不说,实在让人瞧不上。对自己好的人,怎么
也得说一句好话吧?
南栀好奇地走到范母面前,问道:“范昌是不是欺负过您?”
范母茫然地抬起头。
“有吗?”
范母这才确认南栀的确是在和她说话,“这咋会?我平时就靠小范照顾。”
南栀摇头道:“他真是瞎了。”
范母:“?”
南栀:“他一直照顾你,你倒好,只想和稀泥。平时见过的父母都是宠着儿子害女儿,你这样的倒是少见,值得记录。”
阮乔:“十个人里有九个人重男轻女,就一个重女轻男的,让我们给碰见了。”
范母:“……”
南栀不再理会即将心理崩塌的范母,她看向范丽,回答她的问题,“你还知道你是他妈?把孩子丢下的时候你这个当妈的在哪?”
“我……”范丽明显底气不足,“我去赚钱了,不赚钱怎么养孩子?”
南栀朝范丽伸出手,“拿来。”
范丽:“?”
“钱啊,不是去赚钱养孩子了吗?平时也没见你们邮钱回来,应该已经赚了很多了吧?”
范丽:“……”
夫妻俩偷偷对视。
薛联宜抢着答道:“钱都在家里,没来得及拿,谁出门会带很多钱?”
“哦,原来你们有很多钱呀,那太好了!”南栀露出真心的笑容,“小建的情况可能需要做手术呢,你们有钱就好,有钱就能做手术啦!”
薛联宜:“?!”
范丽:“……你是猪吗!!”
南栀可不管这些,她说:“今天先收小建住院,明天我就给他开检查,如果达到手术指标,后天就能做手术!你们先回家拿钱吧!”
说完,南栀又可怜兮兮地补充一句,“你们这么关心小建,应该不会不给他治病吧?”
不会吧不会吧?
阮乔:“……”
南栀这贱兮兮的语气到底是跟谁学的?
范丽恶狠狠地瞪着薛联宜。
薛联宜沉着脸一声不吭。
范丽正在想回绝南栀的措辞,一直没说话的罗鸣忽然站出来,“范丽,薛建的事,你就别管了,跟我们走一趟。”
范丽不满道:“你们不去抓范昌,来找我做什么?”
罗鸣目光锐利,他不动声色道:“恐怕范昌的下落,只有你知道。”
“你到底在是说什么……”范丽眼中闪过诧异,接着尴尬地笑道,“我如果知道范昌在哪里,还需要你们去找人吗?我早就把薛建接回来了。”
罗鸣道:“我怀疑你和范昌失踪、薛建受伤害案有关。”
范丽:“……我说了,我是他妈!你别乱抓人!”
罗鸣说:“你刚才说了,是范昌想杀人。”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范丽急着为自己辩解,“看到现在情况的,都会这样想。”
罗鸣赞同:“你说得没错。”
范丽松口气,“所以啊,你们别随便……”
罗鸣打断她,“但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薛建被人埋起来了?”
第100章 第100章良心会痛
罗鸣的目光如利剑出鞘,让人陡生寒意。
虽然罗大队长会和南栀插科打诨,在局长面前也过于胆小,偶尔还想把下属踢过去背锅,但他毕竟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刑警。
这人是不是在说鬼话,他能看出端倪。
在罗鸣的注视下,范丽的心理防线逐渐坍塌,她开始痛哭,先是捂着脸痛哭,然后再加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没有。”
“没说过。”
“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小建,小建他自己……”
……
“和我没关系!”
罗鸣拿出手铐,朝范丽走去,“目前来看就是你。”
范母这会儿竟也没动弹,只是惊慌地看着范丽,但看起来并不会为她说话。
原来她不是重女轻男,只是什么事都不想担着。
眼见着罗鸣是真要把她拷走,范丽终于急了,“要抓人,你们也该去抓他!凭什么抓我!”
被她指出来的人是薛联宜。
“是他把小建当成累赘!!是他干的!!”
*
警方虽然没有公布案件细节,但记者总有上天入地的本事,而且这会儿还没什么人去拦他们。
有关薛建的案子,第二天又一次上了头条,内容更吸引人。
薛建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活埋”,“活埋”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父母!
至于究竟是父亲还是母亲,记者暂时还不知道,两人在警局一直狗咬狗。
与此同时,康宁医院接诊薛建一事也被刊登出来,大家都很关心薛建的后续治疗,盛昭云接受采访时介绍薛建的病情,还顺便宣传了一波手术团队。
还真有人在看到报道后来找南栀看病。
尚延为南栀单独准备了一间诊室,挂着小儿神外的牌子,虽然他挺心虚的。
其他科室都没分出来呢,就来个小儿神外。
成人的神外遇到的都是难题,更别说是小儿神外了。
不过这几个病人都是普通的小病,没有需要开刀的。
至于薛建……
南栀现在也挺发愁。
“薛建目前还有无明显诱因出现的间断性头疼伴呕吐,昨天送到医院后呕吐两次。范昌曾带他去中心医院做检查,发现颅内占位。他早上已经清醒,精神状态尚可,不过头颅CT能看到后枕部骨板下团块状稍高密度影,最大直径已经超过五厘米,脑实质受压,枕骨也被破坏。”
南栀是在给尚延汇报,但尚延是真的不太懂。
他是儿科医生,对脑子这块的了解仅仅局限于曾经学过的课本知识,而且不够深入。
成立手术团队时,连院长说了,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直接联系他,这其实是给南栀开了绿色通道。
特殊情况联系连院长。
不特殊的情况她自己解决,总之没尚延什么事。
因此尚延听完,十分真诚地问道:“你能不能别折磨我了?”
南栀:“啊?”
尚延:“你是想羞辱我?”
南栀:“我……”
“你想看到我不知所措?”尚延说,“好黑的心。”
南栀:“……”
盛昭云“啧”了一声。
尚延:“……反正不白。”
还是得给盛主任留些面子的。
毕竟盛主任宛如勤劳的老黄牛,天天在儿科加班。
盛昭云道:“尚主任的意思是,你可以自己判断。”
“哦……”南栀说,“给他做了MRI和肺部CT,MRI显示……”
尚延脸色不好。
南栀直接说结论,“神经母细胞瘤的可能性较大,神经母细胞瘤颅骨转移可能性很大,需要手术治疗。”
盛昭云道:“但问题是,开刀需要家属签字,而且还要家属付钱。”
“可不能让家属付钱!”韦宁雨冲进来,“多好的宣传机会!咱们医院看人家太可怜,于是主动伸出援手,手术一切顺利,成功救治一个无辜的生命!手术团队成立后的第一起手术就备受关注,还有比这更好的宣传吗?!”
盛昭云赞叹道:“要不怎么说商人奸诈,古话是有道理的。”
韦宁雨冷哼,“没有奸诈的我,哪有手术团队的美好明天?我以后还会更奸诈。”
尚延对神外的事不太熟,对奸诈的事也不熟,他无力地摆摆手,“你们自己定,有问题再来找我。”
南栀:“薛建的手术费用……”
尚延问:“你看我像财务吗?”
南栀小声说:“财务也不能随便拨钱啊。”
尚延:“……,去问连院长!”
尚延走后,韦宁雨安慰道:“手术费用不用担心,医院如果不同意减免,这笔钱我出了,就当是宣传投资,很值得。”
这回盛昭云倒是挺佩服韦宁雨,“先不说你眼光怎么样,出手倒是大方。”
南栀说:“怎么能让你出钱?先等等吧,还没找到范昌。”
韦宁雨苦口婆心劝道:“做生意的,不能太看重小钱 ,咱们盛主任就明白。假设咱俩不认识,你是牛哄哄的神外医生,我是富得流油的商人,我出点儿小钱,就能让你欠我一个人情,你说这买卖值不值?如果我或者我家人、朋友生病了,你是不是得帮忙?如果是我的客户生病了,你也得帮忙吧?我这客户能给我带来的利润,可不是一台手术的钱能比的。”
他拍拍南栀的肩膀,终于有了自己是大人,南栀是“小孩”的感觉,“所以啊,不要在意这些小投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南栀感动道:“你好贼啊!”
韦宁雨提醒道:“不过你们都记住了,就算不出钱,我找你们帮忙,你们也得帮!”
盛昭云亦是热泪盈眶,“不愧是奸诈的你。”
韦宁雨更加自豪了。
瞧瞧,连盛昭云都在夸他!
他可真厉害!
南栀下午试图和范母交涉有关薛建做手术的问题。
范母是哭哭啼啼,一句准话都给不了。
她不仅不能扛儿子女儿的事,就连孙子的病都在躲避。
摊上这样的母亲,南栀有些同情范昌。
范母不肯承担任何责任,手术没人签字。
好在晚上罗鸣给南栀带来好消息,他们找到范昌了。
事发当日,范丽、薛联宜夫妻俩回到娘家,据范母所说,两人一直躲在房间里,关着门不知在谈什么。
没多久薛联宜尝试把薛建带走,但被提前下班的范昌堵在门口。
范昌原本是要带薛建去康宁医院找南栀。
随后,两人发生争执,范母表示,她什么都没听到,不知为何争执。
他们吵架的声音不小,邻居听不见,范母无论如何都能听到。
范昌和薛联宜是在为薛建吵架。
薛联宜说这次回来要把薛联宜一起带走,去他们打工的城市生活,范昌不同意。
天黑后,薛联宜找到机会,背着范昌偷偷带走薛建,但很快被范昌发现。
范昌追上薛联宜,发现他是打算把薛建活埋,薛建对他们来说似乎是累赘。
范昌自然要阻止,在与薛联宜打斗过程中,他不慎受伤。
“薛联宜和范丽是觉得家里的钱都给薛建花了,耽误他们过好日子,所以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不是得病了吗?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
南栀没能理解,“给薛建花钱治病的人不是范昌吗?”
罗鸣摊手,“没有薛建,范昌的钱不就都给亲妈了?给了亲妈,不就是范丽的了?”
其实范昌早就过了说亲结婚的年纪。
如果没有薛建,他的工作想找一个条件差不多的对象还是挺容易的。
范丽这是打算吃弟弟一辈子。
“而且啊,范丽和薛联宜根本就没有正经工作,薛联宜搞砸过不少事,说要开出租车,结果把车撞了,赔了很多钱。后来又说要去做生意,其实一点儿生意都没做成,又赔了不少。范丽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想工作,做得最多的是洗头小妹,说要学理发的手艺去给人家剪头发,我看她剪得就不咋样。”
南栀问:“范昌现在还好吗?”
“他的情况就有点儿特殊了,挨了打,但是跑了,薛联宜胆子是真小,他以为他把范昌打死了,没敢去确认。范昌嘛,先是被人家当成醉鬼,人家以为他是喝酒喝多了,醒来之后迷迷糊糊的,想求救,结果刚好把人家姑娘的裙子拉下来了,姑娘报警,范昌一直在派出所里。”
后来几个派出所的所长碰到一起,提起这片的辖区出了个案子在找人,才知道被拘留的色鬼就是范昌。
“他伤到头了,一直挺迷糊的,派出所的民警还带他去包扎过,但他一直浑浑噩噩的,也没说明白什么,耽误了很久。”
“范昌现在在哪?”
“送去恩德了。”
半个办公室的人看过来。
阮乔问:“你把范昌送到恩德医院了?”
罗鸣:“……是啊?”
盛昭云:“送到恩德?!”
韦宁雨:“是恩德吗?我知道的那个恩德。”
就连南栀的目光都意味深长。
罗鸣了解南栀,她虽然天天阴阳怪气,但她自己不认为是阴阳怪气,而现在她明摆着是知道自己在阴阳怪气。
那可就太阴阳怪气了。
罗鸣:“……”
怎么回事,好像他做了什么错事??!
阮乔指着南栀说道:“他脑子受伤了,这不是有神外医生吗?”
罗鸣:“她不是儿科医生吗??”
阮乔嫌弃道:“成人的神外还给小孩儿做手术呢,难道成人的脑子和小孩的脑子还有结构上的差异?”
韦宁雨痛心疾首,“昨天我和公安局局长吃饭,还和他说罗队长特别照顾我们,这可是咱们市成立的第一个神外手术团队,罗队长竟然……”
罗鸣:“……”
不是小儿神外手术团队吗??
韦宁雨:“有的时候是小儿,有的时候也可以是成人。”
罗鸣:“……”
不是,他什么时候和局长一起吃的饭?!
怎么好像真摊上事了?!
“就近原则,就近,”罗鸣努力挣扎,“薛联宜下手的地方离恩德医院近,才给送过去的。”
办公室的人频频冷笑。
一屋子白大褂对着自己冷笑,罗鸣有身患绝症的错觉。
白大褂的统摄力不容小觑。
南栀抽空去恩德医院看望范昌,主要是和他商量给薛建做手术的事。
对康宁医院来说,恩德医院相当于上刀山下火海里的刀山和火海,绝对不能单独前往,陆随和箫珵坚持要陪南栀一起去。
南栀当然没意见,“能和哥哥多待一会儿,还能和陆随联络感情,挺好。”
陆随:“谢谢。”
又给他当工具人的机会了。
箫珵提醒道:“你们接触归接触,但绝对不能做过界的事情。”
南栀:“你是说……”
她还没说完,就被箫珵捂住嘴,箫珵已经能想象到她会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箫珵说:“心里知道就行了,不用说出来!”
南栀蛮委屈的,“挺常见的呀,大学校门口不都是旅馆吗?你没去过吗?”
箫珵:“……反正你俩不行。”
南栀震惊:“你真的去过啊?!”
陆随适时补刀:“他好像谈过女朋友。”
“我都不知道,”南栀评价道,“谈恋爱还要瞒着,对人家不负责。”
箫珵:“……,是暧昧,只是暧昧!没成!”
和两个熟悉的人在一起真不好,被揭老底的总是他。
恩德医院现在老实很多,南栀一进大门就发现和从前不一样了。
南栀感慨道:“这才多久,变化真大。”
陆随说:“那件事闹得很大,警察来调查了好几天,院长肯定也会受牵连。现在恩德医院换了一批领导,不过虽然受到重创,但底子还在,过两年还能发展起来。”
箫珵不太乐意,“他们医院雷多,本身就是问题,换一批领导有用吗?除非大换血,还得换成真的想工作的血,不然还是和以前一个样。”
只有南栀还在真诚地感慨,“才过去几个月,他们的墙皮也掉了诶!”
陆随:“……”
箫珵:“……”
是在感慨这事吗?
南栀感慨完,淡定地往前走。
几个来看病的患者拎着报告站在门口,估计是在等人。
见南栀嚷着医院墙皮掉了,忍不住说道:“看病重要的是医术,墙皮有什么关系?掉了就掉了嘛。”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让人省心,到医院还挑剔大楼,能把病治好就不错了!
陆随正想替南栀解释,就见她神秘兮兮凑到病人旁边,“其实墙皮掉得越多,说明医院建立的时间越久远,这也能侧面说明医院有些本事吧?”
患者被南栀绕糊涂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南栀立刻说:“如果您不舒服,可以去康宁医院看病,康宁医院的楼最破!”
陆随&箫珵:“……”
这也能成为卖点?
南栀拉着患者和人家聊了好一会儿。
她只恨自己没做传单,就应该站在大街上直接给人家发传单。
箫珵低声问:“她在干什么?”
陆随:“……拉客?”
箫珵说:“最近儿科的人好像都奇奇怪怪的。”
陆随:“……集体拉客?”
啧,令人发指。
南栀狠狠地给康宁医院宣传了一波。
她说一些医学上的专业术语,患者们大多数都不懂,挺能唬人。
再看看他们的状态和报告单上的科室,基本能看出他们得了什么病,大家就更信服南栀了。
于是他们建立了康宁医院是好医院的印象。
陆随都想给南栀鼓掌,诈骗,好诈骗。
南栀说得口干舌燥,终于顺畅了。
三人一起往医院里走,箫珵好奇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做生意了?”
没错,刚才南栀和患者说话的语气和状态,看起来就像是在做生意。
南栀得意道:“韦宁雨给我们培训过,让我们见了人就这样说,果然有用诶。”
箫珵感慨道:“难怪都说你们科室现在是诈骗科。”
原来源头在这里。
范昌目前是被警方保护起来的,有两个人看守他。
南栀
过来是提前和罗鸣打过招呼的,警察没有为难他们,直接放行。
范昌已经清醒,一个小时之前接受过警方的审讯。
他头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恩德医院神外诊断他是脑震荡。
稍微严重一些的,但也能养好。
范昌还记得南栀,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南医生,不好意思,和你说好了,没来得及过去。”
“不用客气,”南栀连忙把范昌按回去,“我今天来是有事和你谈。”
范昌点点头,接着看向陆随和箫珵,有些好奇。
南栀介绍道:“这两位都是心外科的医生,这是陆医生,这是萧医生。”
箫珵悠悠地看向南栀,“为什么后介绍我?”
陆随微笑:“我更厉害。”
“你凭什么更厉害?什么标准?谁判断的?!”
陆随:“反正我就是更厉害。”
南栀对范昌说:“别介意啊,他们还没小学毕业。”
范昌:“……”
范昌又想坐起来了,这回还是捂着心脏的位置坐起来,“我……有心脏病?”
怎么把陆医生都请过来了?
陆医生不就是上次病例研讨会上做报告的医生吗?说是割了大动脉瘤。
他心脏也被打了??
南栀说:“不是的,他们是来拌嘴的,不用搭理他们。我过来,是想和你谈谈薛建的手术。”
她把薛建的片子一起递过去,“初步判断他可能是神经母细胞瘤,具体情况要做手术做病理才能知道,他目前的情况,做手术是最稳妥的。”
范昌忧心忡忡地看着片子。
他是普外的医生,为了薛建,最近没少补神经外科的内容。
范昌知道薛建的情况有多糟糕。
“您……有把握吗?”范昌说,“我也是医生,我懂,您跟我交个底,真的有把握吗?”
范昌的眉头一直没能展开。
这会儿南栀不想再用话术对付他,她说道:“如果你问手术,我有一些把握。如果你说预后,我只能说,治疗越早,预后越好。”
但恶性肿瘤就是癌症,癌症是否复发,谁都没法保证。
范昌沉默片刻,说:“如果南医生认为有开刀的必要,我们就开刀。”
“你同意?”南栀说,“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们团队刚成立没多久……”
“但你是舒教授的学生,”范昌说,“我没钱把他送到首都治疗,南医生既然能做舒教授的学生,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没有其他办法。”
原来他早就查过了。
南栀点点头,“既然如此,手术同意书你来签,我们准备手术。”
范昌愣了一下,“我妈不在吗?”
“她……”南栀到底不忍心让范昌知道范母的态度,含糊道,“你家里变故太大,老人家受不了,得让她多休息。”
范昌:“……她不同意签吧?呵,她总是这样。”
范昌闭上眼睛,以免失态。
有几年他和范丽是相依为命的,那会儿范丽对弟弟很好,有什么东西都想着他。
范母不太管他们,连饭都不怎么做。
范昌念书,如果在学校遇到麻烦或者其他事,都是范丽出面,范母总是推脱,说是怕麻烦。
正因如此,范丽管范昌要钱时,范昌总会想到姐姐从前对他的情谊,这钱必须得给。
范丽是在认识薛联宜后才改变的,她开始喜欢享受,喜欢花钱,好像身体里的基因被激活了。
范昌知道她的心思,但也没办法,以前家里只有一个窝窝头,范丽是真的全都让给他吃的。
一直到现在,姐夫想杀他,姐姐只惦记他手里的钱,妈妈还和从前一样,什么事都不想管。
他的人生也是蛮失败的。
如果没有薛建,他可能早就去地底下看他老爸了。
邻居们都说是薛建拖累了范昌,但范昌知道,如果没有薛建,他能不能继续活着还两说。
南栀见状,说道:“我们一定尽全力,你可以放心把薛建交给我们。”
虽然不知将来薛建会如何,但眼下,她一定把瘤体摘出去。
手术定在两天后。
这场手术可谓是声势浩大。
韦宁雨上天入地的本事十分了得,手术前两天噱头搞得很足,好像全市人民都在等着这场手术。
南栀看诊时,还会遇到跑过来送花的人,让她转交给薛建。
手术当天,韦宁雨还请来了媒体。
电视还未普及,但大家总有看电视的地方,当地的新闻频道也挺火的。
杀子杀弟案,孩子被活埋但是没死,现在马上就要做手术,这在当地的新闻栏目里值得做个专题。
手术前有记者来采访南栀。
南栀倒是没什么,但阮乔和盛昭云很紧张。
不过她们紧张的点也不是自己,而是南栀。
“栀栀,一会儿小心说话,不要暴露自己。”
“绝对不能树立目中无人,全世界你最厉害的形象!病人需要一个温柔的医生!”
“更不能阴阳怪气!一定要正常说话!”
南栀笑容温和,“你们就放心吧,这些毛病我完全没有呀。”
阮乔和盛昭云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
南栀:“?”
就是没有嘛。
按照二人的要求,南栀只提薛建的情况。
韦宁雨还说,最好能把病情说得严重些。
这倒是不用南栀撒谎,薛建的情况本来就不一般。
“影响结果考虑是神经母细胞瘤的可能性更大……”
在记者的授意下,南栀继续科普,“神母是源于神经脊的胚胎性肿瘤,是儿科最常见的颅外实体性肿瘤,46%的神母源于肾上腺……外国刚刚提出国际神经母细胞瘤分期系统……”
采访结束,阮乔愁眉苦脸道:“怎么办,我觉得栀栀还是不太亲民。”
南栀:“……我戴着口罩呢。”
“是戴着,但就是有一种,怎么说呢,一种学习好的感觉。”
南栀说:“我本来就学习好啊。”
“所以这就是万恶之源!!”阮乔坚决抵制学霸!抵制到底!
记者还要去采访院长和主任。
他们离开后,有几个学生涌了进来。
这些学生也是韦宁雨的手笔。
他联系了医科大学,说是康宁医院进了新设备,想请学生们去学习,医院派了几个代表来。
能做代表的,都是成绩不错的,大部分还都是班委。
韦宁雨的理论很简单:“虽然阮乔这种学渣可能不愿意承认,但班委对班级事务的参与度高,在某种程度来说是有‘威信’的,先让他们看到康宁医院的实力,既能通过他们对外宣传,还能让他们毕业后把康宁医院作为备选,一举两得。”
对此,盛昭云和阮乔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奸诈。
学生们有很多问题要问,比如南栀刚刚提到的分期系统。
南栀还要做手术,不方便多说,便让他们在手术后再过来。
大家都很羡慕,“南医生会关注最近的国际消息诶,消息真灵通。”
“所以人家有本事,能做神外的手术。”
有人弱弱道:“我听说手术团队是刚成立的,不成熟吧?万一手术失败了……”
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想法。
韦宁雨拍着手走出来,“别讨论了,今天你们都有机会观看手术,轮流来,你们老师说了,要写观后感。”
“啊……”
大学生怎么还要写观后感啊?!
薛建的手术,关注度实在太大。
上台前,阮乔和魏联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南栀倒是和从前一样,还有心情研究刚换的手术帽。
一切准备就绪,核对过薛建的信息后,麻醉医生上场。
薛建昏睡过去,南栀和阮乔给他调整体位。
阮乔虽然紧张,业务倒是很熟练。
魏联道:“进步挺快。”
阮乔一下子放松了,“那你是没看见我家的猪肉,现在猪看见我都得哭着求我别缝它了。”
魏联问:“猪还允许你继续吃它?”
阮乔微笑道:“比起缝它,它应该更愿意让我吃它。”
几人聊了几句,手术室所有人都轻松不少。
他们只在一起做过一台手术,现在薛建的手术关注度这么高,大家多少都会有压力。
但看看南栀和阮乔,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手术从后正中入路,阮乔看到薛建的枕骨,“这是……”
南栀一边做手术一边说:“局部呈虫蚀样改变,你仔细看,这部位的肿瘤组织已经突于外板。”
“肿瘤都成烂鱼肉了,唉。”
手术室外,学生们正在看南栀的操作。
隔着手术服,他们隐约能看到南栀手臂的肌肉,便意识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南医生……好熟练啊。”
“像在分尸。”
“……”
“她手速好快,都是练出来的?”
“分尸后还要缝合?”
“……”
“靠,感觉比我导师还厉害!”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回学校就告诉他!”
“……”
手术过程比较顺利,术中出血100ml。
薛建被推到监护病房,记者们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范母至今都没露面,说是害怕看到镜头。
范昌倒是撑着过来了,只是他也是病人,也得养,做不了太多事。
这一点也是韦宁雨解决的,他安排人给范昌和薛建送一日三餐。
当然,记者也都记住了这一点。
相信明天他们就能看到最新报道,报道一定会对康宁医院大夸特夸。
人群中还有田宏的身影。
他听说康宁医院新进了一批设备,这些设备连恩德医院都没有。
田宏一直以在恩德医院工作为傲,现在康宁医院好像有赶超的势头,他当然得来看看新设备的威力。
以前最好的设备都会先出现在恩德医院。
田宏听着学生和记者们对康宁医院以及南栀的夸赞,心里的酸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就是设备吗!不就是南栀吗!
他就不信了,莫名其妙的小儿神外还真能被带起来?!
他一定要……
田宏看到陆随走过来,立刻闪身躲到其他人身后。
现在还在观察阶段,不能被陆随发现。
等以后他再看见陆随……哼,一定是陆随躲着他。
薛建醒得很快,而且状态不错。
晚上需要复查头颅CT,没有异常。
为了让薛建安心休息,韦宁雨把记者清退。
他真诚地说道:“我们一切都为病人的安危考虑,他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希望大家能理解。”
于是记者们又开始写康宁医院有多么的人性。
南栀和阮乔偷偷在后面看。
阮乔摸着良心说:“我这里怎么有点儿疼?”
虽然他们确实挺为医院着想的,但韦宁雨这么一宣传,她就总觉得不对味。
哪有做了好事还要到处留名的?
但阮乔知道,南栀肯定理解韦宁雨,她说了,目的是好的,用些手段是可以的。
这会儿南栀也捂着良心,“……是有点儿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