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5

    第161章 隐瞒

    满朝文武一言不发, 有个别官员眼神示意他人先开口求情,但是交流一番后,仍旧无人敢率先打破僵局。

    虽然陛下没有动怒, 可但凡是长脑子的人都知道陛下已经生气了。只因陛下不喜欢大悲大怒,这才看着恍若无事人一样。说来说去, 原因还在于这些鱼鳞图册跟河北道一样,太过正常。

    如实禀报的才不到十之三四,这些人老实本分, 应当还是因为上次登基大典的时候被陛下教训过一回,所以才学乖了。剩下大半, 都是润色过的, 所以才正常的。可人家河北道正常,那是因为陛下一路走一路抄,把整个河北道都抄了个遍,贪官污吏全都被弄死了, 更有幽州大量开荒的新田做后盾,这才能让百姓们地可种。其他地方凭什么?他们也被抄过家?他们也拉着人大面积开过荒?

    新上任的御史大夫同吏部尚书程敬之对了个眼神, 皆是一脸无奈。

    他们也翻到了自己老家送上来的鱼鳞图册,果然也十分离谱,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老家那片地方土地大量集中, 穷苦百姓根本无地可种,根本不可能像图册中所呈上来的一片祥和。这里面不是差了一点水分,而是全部都是水。太想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最后反而适得其反。

    本来想站出来求情的二人都不敢出头了,生怕求情不成反倒被迁怒。

    裴杼也这才问了起来:“诸位爱卿难道就没有话要说?”

    余下众人也是低着脑袋,脑子里疯狂想着对策。人肯定是要保的, 否则陛下再来一场恩科,直接将地方上的官员都换了个遍,他们还有什么底气跟幽州党叫板?

    留下来的这群人跟幽州出来的大臣不同,后者算是新贵族,他们称得上是老贵族。新贵族刚跟着陛下造反一步升上来的,没有多少家业,也还没来得及贪污,背后自然是清清白白了,这些人最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至于他们这些,在梁国官场浸淫多年,自然也得遵守官场上那些不能为外人说的规矩。尽管他们都已经尽力摆平了,宁愿舍掉那些田产也要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可是说话到底不够硬气。

    御史台这些官员一向是最活跃的,但此刻也只能将目光转向王丞相。到这个时候了,王丞相怎么也得说句话吧!

    王绰迟疑片刻,选择一锤定性:“这些鱼鳞图册应当都是假的,陛下是否要追查?”

    好家伙……众人将脑袋压得更底了。谁不知道是假的?但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他们还怎么斡旋?

    但还有更让人大开眼界的,郑兴成早就看这些人不爽了,在他看来,这些人原本就是梁国的走狗,早就改换了,因而出面进言:“肯定得一查到底,这些人胆敢糊弄陛下,索性将他们押到京城枭首示众好了。”

    御史大夫腿一软,还是被程敬之跟燕王扶了一下才站稳。

    旁边有翰林院学士颤颤巍巍地道:“这里有这么多的鱼鳞图册,涉及景国数千上万官员,难道都要一一追查?”

    “有何不可?”一向不爱说话的魏平怼了他一句,目光落到那些所谓的老臣头上,忽然有了不错的主意,遂看向裴杼,“陛下,臣等出身微末,对从前梁国之事所知甚少,不及诸位大人德高望重,不如将那些罪臣押送京城,让诸位大人审问吧,审完了之后倒是也可以让他们监斩。”

    如此以来,还可以削弱这些官员与地方的联系,两全其美。

    裴杼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了自己去永宁县赴任的那天,当初魏平便是这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过去了这么久,魏平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御史大夫却又一次喘不上来气,回过神后凶悍地瞪着魏平,原来这家伙比郑兴成那厮还要恶毒,这种丧心病狂的话都能说得出来:“还未查清楚,刑部尚书怎能恶意揣测同僚?”

    “白纸黑字的证据就在于前,难道御史台还要为这些人狡辩?依我看,也不必再查了,直接就地正法!”魏平面无表情地迎上御史大夫的视线。

    他对一切违背陛下意志的人都不会手下留情。莫说是那些明知故犯的地方官员,就是朝中这些主动投诚的,但凡他们还敢耍弄心机,魏平都不会放过。这也是魏平同幽州其他人最不一样的地方,王绰他们还讲究平衡,魏平则一点不在乎这些,只要犯了陛下的忌讳,他便想着除之而后快!

    御史大夫被魏平看得心里直打鼓,本来他也算是能言善辩,但这回却想不到要如何应对魏平。这家伙就是一条疯狗,满脑子就是打打杀杀。疯狗倒是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仅疯还忠心耿耿,始终被陛下袒护,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处可以攻击的把柄。

    这样的人,着实可怕,跟他对上压根谈不到好。

    魏平语出惊人,让本来想要求情的人都跟着闭了嘴。这群人若是联合在一块儿,也是够愁人的,裴杼也不能真的一怒之下将他们砍了,毕竟他又不是昏君。但好在他们终于有了忌讳,不敢公然替从前的同僚下属求情。

    局面稳定下来后,裴杼给了魏平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笑了一声:“朕也不是非要苛责地方官员,想来他们也是第一次绘制着鱼鳞图册,所以也不知该如何操作。朕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给朕好好的、一笔一笔记录清楚,何人丈量,何人核实,均要在上面署名。三月之内,将核实的内容呈送上来,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殿中官员赶忙摇头,谁没看出来陛下笑里透着凶气啊,这会子提出异议不是找死是什么?

    等朝会结束之后,不少人都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开口,看看御史大夫,再看看翰林学士,脸面都快被人撕下来往地上踩了。

    裴杼虽然愿意给这些人一个机会,但心里属实恼火。

    他知道人性如此,更知道分田一事本来就困难重重,但在发现这些人不配合后,还是难免动怒。其实裴杼倒也不是看不惯大地主,若是正常发家,不贪不抢,裴杼也懒得管他们。关键是这些地主里有不少是贪官污吏,他们占了不少民脂民膏,做了那么多的孽,难道不应该将东西吐出来吗?

    别人不好说,就张戚一个,老家的田产没有几十万,也得有个十几万亩。张戚逃跑时匆忙,绝对没有功夫变卖老家田产。可裴杼抽出来华亭县的鱼鳞图册,上面分属张家的田,竟然只有九千亩。

    张戚会这样“清廉”?

    除张戚外,还有许多逃亡蜀中,来不及处理田产的官员。改朝换代之后,这些田便成了“无主之地”,只怕早就被地方上的大户给瓜分干净,且这些田不少都成了隐田,将来还不一定会交税。如今他们挤出一部分来糊弄朝廷,难道裴杼还要夸他们大度?

    郑兴成见陛下都这样生气了,嚷嚷道:“要不干脆让他们弄死他们算了!”

    陛下有这个本事。他们本来就是兵变起家,军队强悍得要命,而且这支军队还得陛下忠心耿耿,指哪打哪。便是将这些地方官员跟豪强大户全都灭了,难道朝中还有人敢说什么?最多只是名声不好听罢了。名声这种东西,郑兴成觉得不重要。

    沈璎却冲他道:“全都灭口,你来管理地方?”

    郑兴成摸了摸鼻子:“不是还可以科举选人吗?”

    王绰反驳道:“科举也不是说办就办,况且选出来的人也不能随随便便派往地方。”

    这些人还得在各部见习一段时间,等到对公务熟悉,少说也得花个半年功夫。别说太守别驾了,县令、县丞缺个一年半载都会让地方出乱子。

    至于让军中的人临时担任,那也不妥,军中的人毕竟是武将。仗打得好,未必地方也能管得好。总而言之,如今还是求稳要紧,可以杀一批不听话的人,但绝不能都杀了。

    裴杼也是同样的看法。

    郑兴成不高兴地望着魏平,希望这家伙能跟自己统一战线,毕竟他方才在殿上还挺能说会道的。可惜魏平这家伙不靠谱,方才那么凶悍,这会儿却不吱声了。

    殊不知,魏平凶悍也是配合着裴杼一唱一和,吓唬那些人的。

    他当然是想弄死这些人,但同样知道现实不允许,这些事也就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了。

    总归这回陛下是下了最后通牒,也狠狠警告了一番朝臣们,但愿那些地方官员能有所觉悟,尽快将吞下去的田产尽数归还,否则便真的是找死了。

    朝廷政令下达的同时,京官们也立马跟自己交好的地方官员通信。

    陛下跟前面那位皇帝可不一样,齐霆当初答应要分田只是随口说说,被世家大族威胁一番后便立马改了主意。但如今朝中能威胁到陛下的世家大族都已经跑光了,他们这些剩下来的可没有当初张丞相等人的本事。且又有幽州来的那群人无脑拥护陛下,陛下自己也是铁了心要为民谋利,所以还是服软吧。

    在能服软的时候赶紧服软,否则彻底激怒了陛下,陛下会不会下死手不知道,但他手下的那群疯狗肯定会不顾一切弄死任何得罪陛下的人,他们真有这样手段毒辣!

    故而,打京城传向各方的信笺中大致只有一层含义,赶紧低头,如实相告,千万别再耍一点滑头。

    地方官员们看到这些信也是反应不一。他们都没想到还真有人一笔一笔写清楚地方上的田产,就因为他们太过实在,反而显得自己这群人别有用心。

    说实话,有时候不是他们想要隐瞒,而是地方上有些势力太过强大,连他们这些地方官员都得低头。老实一点的,收到这些信自然也就咬咬牙,低头认错了,不仅叫人连夜去核查鱼鳞图册,更赶紧给陛下呈了个陈情书“狡辩”一番。哪怕收效甚微,至少态度得给够,再将能甩的锅都甩出去。或是下属疏忽,或是大地主隐瞒,反正只要不跟自己沾上边就行了。

    但其中也有死不悔改的,尤其是地方官本身便有大笔田产,这要怎么坦诚?真如实上报,头一个被问责的便是他们,这些田产毕竟经不起查证。

    尤其是华亭县县令。

    张家从前在地方上便是豪强,家财万贯,等张戚的祖父入朝为官后更是显赫一时。后来张戚又官至宰相,在朝中大肆揽财,又在老家置办田产,如今近乎一半儿的华亭县佃户都靠着租赁张家的田谋生。张戚逃亡蜀中后,这田又被其他地方权贵给瓜分了,华亭县县令也姓张,虽不是张戚的本家人,但靠着这个姓从前也得了不少便利。张戚的田产,有一大半都落到他的口袋里。

    如今朝廷要他们弄那什么鱼鳞图册,无非还是打着重新划分田产的目的,若是将这些田写明了,只怕明年就得重新划分,到手的东西岂有奉还的道理?

    不过,既然朝廷不满意他们的鱼鳞图册,那改一改再呈上去也未尝不可。他最多再吐出来三成,剩下的,他自有办法遮掩。

    第162章 牵手

    算算日子, 该是各地将更正好的鱼鳞图册送上来的时候了。

    今年光是这件事便拖了大半年,亏得陛下不是江舟那样的急性子,否则在那些人第一次隐瞒的时候, 只怕就得带着兵直接抄家了。

    如今旧事重提,众人只盼着那些地方官好好办事, 不要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更别想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动歪脑筋。好好办差,那便是皆大欢喜。

    除鱼鳞图册外, 其他各项政令也在稳步推行,齐霆没有建好的水泥厂, 如今在各地都已经建成落地。水泥厂先从富商权贵们这儿赚钱, 等赚够了才开始修路,别的不说,官道肯定是要先修的。

    河北道红薯种植也走上正轨,如今连寻常百姓都得拿到红薯种子, 其余各地官田也都陆续种上。

    此外,棉花种植也在推进中, 不过陛下似乎也没有太着急推向民间,而是选了西北、黄河、长江流域部分地区集中种植。工部侍郎杨怀安先前带着人梳理了棉纺织技术, 如今已经能织出棉布了。改良后的织机效率极高,只是因为棉花种植不够多所以产量跟不上来, 等到来日各地都能种上棉花,这布料的价格自然也会被打下去。也幸好这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否则布商们怕是要吃苦头, 如今还有几年,足够他们应对来日的变化了。

    这些改动都是无声无息,零碎又磨人, 需要长年累月才能见成效,并不像鱼鳞图册一样,从一开始就让所有的地方官跟大地主警惕。

    这日早朝结束,众人三五成群地出了大殿。前些天,他们说的都是鱼鳞图册的事,但是今儿有些不同,不少人都在讨论裴杼的婚事。

    天子大婚,自然是桩要紧事,其实大臣们早就记挂着了,毕竟他们家中也不少适龄的女孩儿,倘若谁家有幸出个皇后,少说也能保住二三十年的富贵尊荣。无奈今日朝中有御史提到此事,却被陛下给驳回了。

    陛下压根不急。

    后面有官员想要催促,却对上了幽州那些人不善的目光,似乎只要他们敢逼皇上,这些人便要冲上来将他们咬死。

    “这群疯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御史大夫到如今还在愤愤不平,拉着太常寺卿小声咒骂,“别的事他们纵容陛下也就罢了,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今年年底过后,陛下都二十有五了!”

    别的皇帝这个年纪不说儿女成群,好歹也有三宫六院,可陛下身边竟没有一个人侍奉,这像话吗?陛下自己在正事儿上耍性子,身为同陛下一道打拼的臣子,他们不劝也就罢了,还一味纵容,难道他们要看着陛下一辈子孤家寡人?

    “亏得陛下如此信重他们,依我看,他们分明就是别有用心!咱们家的女儿们,哪个拿出来不是大家闺秀,不是人品贵重,堪为六宫表率?这些人一再拦着陛下娶妻生子,真是其心可诛!”

    御史大夫满脸的愤怒,但是又不敢骂得大声,一边骂一边还得注意身边是否有对面的人,越发憋屈。

    太常寺卿没那么偏激,也不敢像他这样口不择言,只是木讷地应对:“是啊,这宫里是该添人,太冷清了。”

    距陛下登基已经有好些日子,但宫中依旧干净,满宫里只有裴杼这一个皇帝,后宫竟无一人。

    齐霆死后,他的后宫妃嫔仍在,后来张戚带着皇室宗亲、世家大族赶往蜀中,有些妃嫔因为地位不高便被留了下来。等到陛下打入长安城接手皇宫后,这得妃嫔们全都被送出了宫,如今都在京郊的皇庄上养着。

    太监宫女也拨了一大半儿出去,宫里就一个皇帝,也要不了这么多人伺候。但总是这么冷清也不是个事儿,总要添丁的。

    无独有偶,燕王也在劝说王绰,陛下年纪实在是大了,若还要往下拖,得拖到什么时候呢?早日诞下皇子,江山社稷才能更加安稳。这话他跟幽州其他人说都没用,那些人无脑拥护陛下,说多了,只怕他们还觉得自己别有用心,也就唯有在王绰面前才能发两句牢骚了。

    王绰知道他说的话在理,只是:“陛下不想做的事,谁来劝也没有用。”

    “那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王绰面露无奈:“那两人的想法,谁能摸得透呢?只能等他们自己开窍了。”

    “他们?”燕王懵了,陛下跟谁?

    只是等他再问的时候,王绰已经闭口不提。

    燕王还是将这话记在了心上,他家里又没有什么女儿孙女,也不准备将孩子送到宫中,燕王这般着急,纯粹是为了裴杼着想。可听王绰所言,似乎这中间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于是打从这日起,燕王便开始偷偷观察陛下。不过一连好几日,燕王都一无所获。

    他们陛下日子过得太规律了,每日大半的时间都用在处理政事上,偶尔会带着江舟沈璎出门巡查,或是去郊外,或是去军营,近日还要在各县发展官学,于是召见了几位大儒。陛下平日里能接触的女子并不多,更不会同谁过分亲近。

    看不出端倪,燕王也就只能放弃了。直到这日,恰逢京中有灯会,燕王出门溜达时看到陛下又一次带着沈璎微服私访。

    这本没什么,陛下私下行事不拘小节,出门后也不喜欢带人,侍卫都是穿着便衣暗中跟随。燕王正犹豫是否要上前打个招呼,却忽然看到,他们陛下看上了那盏最精致的花灯,十分自然地牵着沈璎的手往前挤,准备将其赢下来。

    “……”燕王目瞪口呆。

    他终于明白了。

    一直以来,沈璎跟陛下的相处都太过自然,哪怕陛下的确在多个场合偏袒过沈璎,但燕王从来都没有想歪过,尤其在听闻这二人有过生死之交,便更理所当然地觉得陛下这份偏袒没有问题了。

    可眼下看来,问题大了去了!

    齐鸣见父王一直不动,于是回过头催促了一声。

    燕王如梦初醒,想到齐鸣也是跟着陛下还有沈璎一路走过来的,应当知道得比他还要清楚,遂上前几步将齐鸣拖到一边追问:“你给我老实交代,陛下从前对沈尚书也会这样?”

    “哪样?”齐鸣不解。

    燕王压着声,急忙提醒道,“牵手啊!”

    “他们俩关系好,牵手不是很正常吗?”齐鸣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就是为了这个,顿时觉得父王太过大惊小怪。明明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了,怎么还这样一惊一乍?跟他走在一块儿都有些丢人。

    燕王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傻儿子:“那陛下牵过你的手没?”

    齐鸣更难以置信地回望燕王,觉得父王疯了:“我跟陛下为何要牵手?!”

    这不就得了?燕王冷笑一声,再也不想跟这个蠢蛋交流,陛下跟齐鸣关系也不差,更郑兴成、魏平等人关系更好,但是陛下从来没有跟这些人拉过手!

    这种事,稍微琢磨一下也知道不正常,偏偏这些人竟然都没转过来弯,只怕陛下跟沈尚书也都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燕王目光追随者二人,见陛下在沈尚书的帮助下,终于赢得那盏最大的花灯,心满意足地挤了出来。

    燕王摇了摇头,已经不想再逗留了,他就等看这两人究竟能憋到什么时候,总不能一辈子都不提成婚的事儿吧。

    街上人来人往,一不留神便会与身边人走丢,为了护好沈璎,裴杼一路都牵着她。他与沈璎两个牵手也牵习惯了,竟然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宫中生活虽然有人伺候,但裴杼其实一直觉得拘束,他不喜欢被困在皇宫,一有空便出来放放风。不过他可是个体恤臣子的好皇帝,自己放风还不忘带着沈璎,有时候还会带着江舟他们。

    逛了一路,等到分别之际,裴杼将花灯交到了沈璎身上。

    沈璎哭笑不得:“不是喜欢吗,怎么又不要了?”

    她看这盏花灯挺精致的,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玩腻了。若真腻了,这会儿还能回去再赢几个,反正对沈璎来说轻轻松松。

    裴杼其实一开始就觉得这灯适合沈璎,所以才急于拿下。只是哪有让姑娘提东西的道理?裴杼不会连这点情商都没有,他解释道:“这就是特意送给你的,我头一次看到这盏灯,便觉得它与你的衣裳很搭。”

    沈璎低头一看自己今日的穿着,还真与这盏花灯相得益彰。她利落地接过,笑着同裴杼道谢。

    裴杼都不好意思开口,这盏灯其实就是沈璎赢回来的,他压根没出什么力。

    将沈璎送到家后,裴杼才坐上马车回宫了。

    其实不止官员们觉得宫里冷清,裴杼自己也觉得宫里空荡荡的,远不及从前在幽州的时候热闹。那会儿沈璎住他隔壁,她院子里的布景还是自己安排的呢。

    说起来,沈璎家里也冷清得很,跟他一样,还不如搬进宫来住,或者他搬出去也不是不行,只是要堵住那些言官的嘴怕是得花不少功夫。

    当了皇帝真麻烦。

    回来后的沈璎望着空荡荡的府邸,心里想的也是从前在幽州的日子。

    造反成功虽然好,但是众人住得一下子远了许多,不仅沈璎不适应,连王绰跟江舟也是花了许久才渐渐习惯。可分明在没有遇到裴杼的那段时间,他们一直都是独自一人,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从来不知热闹为何物。

    府里雇佣的丫鬟见到沈璎回复立马上前伺候,一人问:“大人,这花灯可要收起来?”

    沈璎想到裴杼带着她火急火燎往里面挤的样子,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不收,挂在书房里,明天记得擦一遍。”

    小丫鬟提起花灯时还在感慨:“这灯,同大人今日的装扮很相宜,大人眼神真好,一眼就相中这样好看的。”

    沈璎再次唇角轻扬。

    他要是听到这话,肯定会洋洋得意。

    小丫鬟多看了两眼,有些舍不得离开了。大人笑起来真好看,怨不得那么多小丫鬟都想来沈府,谁不喜欢伺候长得好、待人有礼又位高权重的人呢?只是大人平日里不常笑,今日也不知外面碰到了什么人。

    出门一趟身心舒适,入夜之后,裴杼便想着将先前的奖励给打开,看看这次能抽到什么。

    刚准备点开,系统便再次上线。

    等发现自己离开才这么些时间,裴杼都已经弄死齐霆、住上皇宫了,系统忽然语塞。

    真快啊,快得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有那没有注明的任务,竟然还真是造反,一个扶贫系统的隐藏任务却是造反,系统只觉得一言难尽。但愿其他宿主的隐藏任务不是这个,否则除了裴杼还真没有人能完成。

    裴杼也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系统上线了,正好,他正愁奖励的事呢,遂兴冲冲地问:“系统,你能不能帮我走个后门,给我开个趁手的奖励?”

    系统愣神过后便听到裴杼这理直气壮的话,本来系统是不想让他得寸进尺的,奈何裴杼太争气了,所有宿主里面最争气的就是他了,这么个宝贝疙瘩,系统除了惯着还能如何?

    它有气无力地道:“说吧,这次又差了什么?”

    “倒不是差了什么,只是我最近想叫底下人弄鱼鳞图册。可他们总不配合,你能不能直接帮我画一个?”裴杼知道系统有这个本事,既然有后门可走,他为什么不用呢?

    这些天重新绘制的鱼鳞图册已经陆续交上来了,裴杼还没看,但他肯定,会耍小心思的人总归不会太老实。即便朝廷三令五申,还会有人隐瞒。

    系统没怎么犹豫便暗箱操作了一番。

    于是很快,裴杼便顺利地拿到了奖品。

    对着系统甜言蜜语一番后,便得知系统又要离开了。裴杼已经习惯,总觉得系统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忙。

    第二日,裴杼拿着正确答案,开始重新审视诸州官员交上来的鱼鳞图册。

    他得看看这些人还能怎么编。

    第163章 处罚

    朝廷特意召开大朝会的次数每月只两次而已, 余下时间,都是裴杼将主要官员召到紫宸殿议事。

    今日也是如此,御史大夫环视周围, 发现受诏者大多都是幽州系官员,他们这些梁国投降的老臣不过只占了三成, 心中难免不平。可他也知道短时间内无法改变这一现状,即便是他造反成功,也会用自己的人。陛下能给他们这些老臣留有位置, 已经不错了,御史大夫默念三遍“不能贪心”, 这才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

    裴杼让人将收上来的鱼鳞图册送到各人手中。早在这些人入宫之前, 裴杼便已经核对过了,这会儿只等他们表态。

    御史大夫跟吏部尚书坐在一块儿,二人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图册,才刚看几眼, 便发现了不对。

    对视一眼后,立马察觉对方跟自己也是一样的, 再转过身看了一眼其他老臣的神色,果不其然也是同他们如出一辙的凝重。

    怎么回事?分明他们都已经百般告诫过那些人, 让他们千万别耍花招,难道这些话他们一点都没听进去?

    这群蠢货, 最不该犯蠢的时候偏偏犯蠢,真以为陛下跟幽州那群官员会受限于“法不责众”这几个字,太天真了, 当初陛下在河北道大开杀戒的时候可从未想过后果。

    众人已经可以预料陛下会如何盛怒了,但愿今日他们还能平安回家。

    但出乎意料的,幽州那些人的反应比他们还要激烈, 但又有些细微的差别。他们明显不是生气自己遭到了戏弄,而是生气之前那些官员贪得太过了。

    “光是梁国之前那位礼部尚书一家便占了十四万亩田地,他们也真敢拿,怪不得寻常百姓已经无地可种。”郑兴成看得心里直冒火,他当初在永宁县也贪过钱,但是跟这些人比起来,无疑小巫见大巫,不对,他连小巫都称不上。

    “这算什么,我这里还有二十四万亩的大财主呢。”江舟不以为然地说着。

    说完,他还将手中的鱼鳞图册与众人分享,感慨万千地道:“不过这次那些地方官也算是学乖了,先不管他们昧下多少,单是吐出来的这些’无主之地’,便足够解决眼前的困境。”

    土地兼并是不可避免的,即便景国推翻了梁国的统治,假以时日,兼并之风还会卷土重来。陛下能做的,只是将土地再次分配,尽量遏制事态发展。

    众人都在交流自己又发现哪个贪官、占了多少土地,唯独原本在梁国任职的官员们一言不发。

    程敬之嘴里发苦,意识到原来两边被分到的图册还不一样,跟郑兴成等人的图册比起来,他们分到手的仍旧是“正常”的图册。虽然比起之前略有了些变化,但变化仍不算太大。

    比如程敬之手上的这份华亭县的地籍。华亭县可是张戚的老家,可是这上面记录的属于张戚老家的田产竟然只有八万亩。

    难道张戚还能比之前的礼部尚书等人家底薄?想也知道不可能。没有对比,或许观感还能好一点,甚至程敬之等人还能帮着说两句话,但是有了对比,便显得华亭县县令面目可憎了。他这不是把朝廷当猴耍吗?

    王绰转过身,疑惑地看向御史大夫等人。这些老臣因为不及幽州官员受宠,一直十分活跃,事事争先,生怕陛下忘了他们,像这样安安静静坐下来的情况可不多。

    裴杼也顺势看了过去,对于底下的一切都了然于胸。自然,每个人分到什么鱼鳞图册也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他承认,自己是有点迁怒了,同样的事,河北道能做好,其他州为何就不能老实听话?三令五申地交代下去,这些人还敢给自己耍小聪明,真是活腻了。

    裴杼也开了口:“几位大人,都说说吧。”

    程敬之苦笑,他们能说什么?

    两边分到的东西泾渭分明,说明陛下早就查清楚了。

    裴杼见众人不语,慢慢翻开手稿,将各处瞒报、谎报的田籍一一点了一遍。他也不是吹毛求疵之人,大差不差的,稍微昧下点的,裴杼都已经略过不计了。被他点出来的都是那些贪得过分的,具体贪污人员、贪了多少田,是有意昧下亦或是记挂在他人名下蒙混过关的,连这些细微之处都报了出来。

    满堂皆惊,只剩下裴杼波澜不惊的声音,但他念出来的东西,却越来越叫人头皮发麻。

    待裴杼读完,御史大夫早没了一开始的盛气凌人,甚至羞愧于自己人这不争气的做派,垂下头道:“这些官员目无法纪,还请陛下尽快做出裁决。”

    他也懒得求情了,甚至心想要不直接砍了算了,一了百了。陛下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他们还敢顶风作案,摆明了找死。都死了,自己这些人也能耳根子清静些。

    裴杼看向旁人:“其余诸位爱卿也是这般想的?”

    程敬之携众人起身,毕恭毕敬地道:“微臣等并无异议。”

    赐死吧,这是众人的一致诉求。

    对这些地方官,程敬之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是对陛下,程敬之却油然升起一股敬畏之情,别看陛下这段时间不声不响地待在京城,原来私底下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真是深不可测。不过,这些应当是幽州那些人为陛下调查清楚的吧,明明知道得那么清楚,方才还故作惊讶,装给谁看呢?

    此事定下,朝廷立马派出钦差,准备将这些地方官给抓回京城审问。

    散会后,郑兴成还在拉着魏平回味陛下方才的风姿,这谋定而后动的模样真是太迷人了,真不愧是他们陛下。

    不过郑兴成有一事不明:“陛下怎么查得这么清楚,难不成是你偷偷帮忙了?”

    魏平摇了摇头:“我倒是想帮忙,只是最近手头事情繁琐,实在没有机会为陛下分忧。”

    本身带新人就挺费功夫的,且陛下还要针对官员贪腐制定新政令。魏平提交了好几次奏书都被打回去,理由是酷刑不可取。但魏平觉得这样已经是自己手下留情了,还有更严厉的酷刑还没写上去呢。

    郑兴成摸了摸下把:“那应当就是沈璎江舟他们了。”

    与此同时,江舟也在同王绰猜测这件事是不是郑兴成他们暗中相助。毕竟河北道的鱼鳞图册便是郑兴成弄出来的,他又一向喜欢讨好陛下,生怕他们抢功。

    王绰觉得未必:“一个郑兴成,如何能调查的这样周密?只怕是底下那些官员分赃不均,主动告密。”

    先前陛下还将各地副使召进宫,期间究竟说了什么,只有陛下与那些人知晓,想必其中也有不少人那时候便已经投靠陛下了。

    众人都默默地给裴杼的无所不知找到了借口。

    裴杼那股高深莫测的劲儿也就只维持了半天,等到散会之后,他便破了功,拉着沈璎一道品尝御厨做的点心。

    裴杼并不注重口腹之欲,但是昨儿尝过这点心之后惊为天人,今日便迫不及待与沈璎分享:“这叫樱桃毕罗,甜而不腻,是御厨的拿手好菜,你尝尝看?”

    “果真可口。”沈璎不喜甜食,难得这点心竟然颇合胃口,不甜,还十分赏心悦目,于是便忍不住多尝了两个。

    “就知道你肯定喜欢。”裴杼总算是找到从前在幽州有东西一块儿吃的感觉了,兴冲冲地道,“这东西做着太费时间,今天早上也就只来得及做这两盘,咱俩先吃。不过我又交代御厨多做些,回头给各处送过去。如今住得远,连送个东西都不方便。”

    裴杼絮絮叨叨:“还不如当初咱们在幽州,那会儿好歹还住在一块,多方便?我前些日子忙于政务,压根没尝出味道来,如今方知宫里的御厨个个手艺不俗,除点心外,御膳做得也好……”

    裴杼看着沈璎认真吃点心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到底没好意思问她还想不想跟从前一样住在一块儿,每天还能尝御厨的手艺。

    沈璎自然注意到裴杼的欲言又止,多瞥了两眼只觉得怪有意思,于是便没主动问,而是让裴杼继续纠结下去。她也想看看,这人究竟能纠结到几时。

    华亭县的那位张退之张县令这阵子诸事不顺,且今儿起身后,莫名觉得心口有点慌,眼皮还一直在跳,总觉得前面还有更糟的事情等着他。

    勉强熬过中午,外头忽然跑来一个差役,行色匆匆地直奔他而来。

    事到临头,张退之反而觉得心里安稳了些,思索着是哪里又出了命案,亦或是办错了事引得州衙来了人问责。但不论哪一件,至少都可以用钱来摆平。

    可差役接下来的话却彻底打破了张退之的念想:“大人不好了,朝廷来了钦差,说要将你跟县丞大人还有城中几位地主富商带回京城,审问隐田一事!”

    “什么?!”张退之豁然起身,脸色奇差,他都已经这么小心了,虽然没有将全部的田吐出来,但至少吐出了一半,剩下来的田都挂在家丁名上,朝廷究竟还有什么好不满的?他们难道一定要将地方官员赶尽杀绝吗?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局势,找人保住自己,张退之吩咐:“你速去替我带个话给太守大人。”

    “晚了,太守大人跟别驾大人也被捉了!”差役急吼吼道。

    张退之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子,明明已是初冬,他却口干舌燥,浑身躁意。张退之真没想到连州衙的人也被牵连了,就他所知,州衙的人虽然也隐瞒了田籍,但事情做得比他还要隐蔽,朝廷究竟从哪儿查到的证据?

    那么多的地方官重绘了鱼鳞图册,朝廷如何就精准地查到他的头上?

    张退之还在迟疑,钦差已经破门而入了。不等张退之辩解,便先一步押住了人带出了衙门。

    堂堂一地县令,竟一路被压着走,在下属面前直接颜面全无。

    张退之心中暗恨,恨朝廷对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辣手无情,半点脸面都不给他们留。此番即便证明他们无罪,将来回了县衙也没了威仪,如何压得住手底下的人?

    但幸好颜面扫地的不止他一个。钦差们似乎就是为了同他们作对,抓住了人便直接将他们丢进牢车,一路大摇大摆回了京。

    张退之与诸位官员全程连头也不敢抬,生怕被这些平民百姓看到他们不堪的一面。向来都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实在承受不了他们口中那些卑贱小民的嘲讽。

    因赶路赶得急,路上吃了不少苦头,等下了大狱后,众人才真正慌了。

    富商大贾先不论,朝廷这回抓上来的地方官员足足有一百余人,甚至也不怕他们串供,直接将他们关在了一处。

    这么多的人,难不成朝廷都要问责?可一下缺了一百多的地方官员,朝廷就不怕引起动荡吗?

    事实证明朝廷还真不怕。不少人本来想要狡辩,但听到刑部官吏准确无误地念出他们贪了多少田产后,再多的辩白都显得无力。

    还说什么呢?朝廷都已经查得这么清楚了,只怕这回让他们重绘鱼鳞图册也是特意挖坑等着他们跳,好借机排除异己,好险恶的用心。

    其他人只害怕自己死到临头,张退之怕的却是新帝对地方的掌控力度,究竟是怎样通天的本事才能将他名下的田产查得这般明了?甚至有好多连他都不记得的荒田都被记录在案。

    太可怕了,新帝的耳目简直无孔不入!

    铁证在前,加上刑部审案有方,不过十日所有人的供词便收上来了。不招供也没办法,再不招,他们只怕要死在里头。

    裴杼将几个贪的最多且死不悔改还辱骂朝廷的官员定了死罪,剩下的统统抄家。家人中有罪定罪,无罪撵出官衙,其本人流放到燕州开荒。那边比永宁县北边还缺劳动力,让他们过去劳作到死,一辈子为景国开荒事业奋斗,也算是将功折过。

    这些荒也不是白开的,裴杼准备日后再迁一批人去燕州定居。如此,这些罪臣开荒还得更快些,免得到时候现成的田不够用。

    满朝大臣没一个敢求情的,甚至还觉得陛下没把他们全部砍头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张退之因为招供及时保住一条命,但是也挨了不少打,听闻朝中没有一位官员为他们撑腰,不禁眼前一暗。

    前些日子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华亭县县令,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不日还要流放燕州,终身不得自由。落差太大,以至于张退之整个人都有些疯癫。

    但他们的生死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收回了田产后,裴杼立马筹备着分田,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第164章 宝箱

    授田并非一蹴而就的事, 为了让无地的百姓都能获得足额的永业田,裴杼还让户部牵头,兵部配合, 在景国境内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户籍调查。

    如今官府掌握的户籍十分有限,户籍制度不完善, 地方豪强蓄奴成风,民间还存在大量隐漏户口现象。若裴杼还只是个幽州太守,亦或是河北道采访使, 这些问题都解决不了。但他如今已经登基为帝,手握精兵强将, 完全可以强制梳理户籍, 出台严厉的蓄奴令,允许一部分奴隶获得良籍。

    此举当然被不少豪强地主所反抗,但是在朝廷大军强制干预后,这点闹声也很快销声匿迹。

    兵部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 闹出了事直接押着人去菜市口就地正法。

    砍了几个人后,其他人也学乖了, 谁不惜命呢?

    百姓们从官府口中得知前因后果,不仅不同情, 反而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谁也不是天生当奴婢的命,若能重获良籍自然最好, 况且听闻朝中还有计口授田,这样的好事,怎能被这些地主豪强所阻拦?大多时候, 这些百姓都不是在支持朝廷,亦或是支持新君,他们只是为了自己在争取。什么都会算计他们、压迫他们, 但土地不会。

    后来甚至不用朝廷去查,百姓便自发去衙门揭露某某府上人奴众多,有至一、二千者,府邸堪比一个小朝廷了,养这么多的人,这是要造反啊?

    被举报得多了,这些大户人家不得不提前放仆从出府,生怕朝廷的士兵下一刻便要将他们也弄死。

    如此整治了大半年,景国的户籍终于重新梳理了一遍。尽管裴杼也知道,这依旧不是全部的人口,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凭空多出来的三成人口,看得满朝上下也没了声。本来还有不少人觉得陛下没事找事,但如今活生生多出这么多人,那可是三成,即便数字是无声的,却也仿佛在嘲弄他们的无知浅薄。

    可人口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抄出来的田便不太够分了。

    裴杼尽量兼顾所有人,顺带压着地方官员,让他们遵守“先无后少,先贫后富”的原则进行授田,不论男女都得分到永业田,并且严控田产转卖。短时间内想买是不可能的,真要是随意转卖,那要不了几年兼并之风又会故态复萌。

    裴杼手握户籍与土地的一手信息,地方官员纵然耍手段贪污公田也十分有限,只除了一两个找死非要在油锅里捞钱。这些人最后自然还是抄家砍头那一套伺候,此外,裴杼还增了一项,便是这些犯法官员家中五代不得参加科考,这便是绝了今后为官的路了。

    有人曾提出异议,觉得陛下对地方官似乎太严苛了,但随即便遭到了江舟等人的疯狂针对:“诸位是想给贪官求情?”

    授民以田本就是他们造反的最终目的,上次因为齐霆那废物失败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半途而废。

    本来准备亲自下场的裴杼一看这情况,便往后靠了靠,有江舟他们在,应当不用自己开口,还能落得个清闲。

    “并非是为他们求情,可是……”

    “没有可是,陛下已经网开一面了,是他们不懂适可而止。”原本好说话的王绰也没时间同他们虚与委蛇了,一切阻碍陛下分田的人,都需要打击,“诸位难道还要同情这些贪官污吏?”

    众人看丞相大人都开口,深知这事儿没得商量,只在心底叹了两声,没有再白费功夫了。

    其实吧,他们也不是为那些人求情,而是想给自己谋一条后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犯错。看陛下如此手段,他们日后也得缩着尾巴做人,从前梁国那些约定俗成的东西,都不能再拿来用了,自己出了事也就罢了,若是祸害子孙后代,那也太不是人了。

    尽管裴杼已经安排得十分周密,但土地还是不够,于是剩下这批没有分到田的人,便被朝廷移送了幽州北边以及燕州。

    凡是愿意迁徙的,朝廷会提供简易的房屋,还能分到比在原户籍多一倍的土地,另附赠红薯粮种。红薯种即刻发放的,每人五斤,到了燕州与幽州后会有专人教他们如何种植。

    幽州与燕州的确路途遥远,不过冲着朝廷给的好处,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拖家带口前去探路。在许多人眼里,燕州一直都是苦寒之地,但陛下叫人在燕州开荒后已经向世人证明,燕州即便苦寒也能种出粮食,甚至种出来的粮食口感还不错,贩卖到京城的粮价都比寻常粮食高。

    他们过去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至少能活下去,还能拥有自己的地,更重要的是能获得红薯种子。

    百姓对高产的红薯近乎痴迷,将其当成荒年救灾的宝贝。虽然朝廷再三申明,再过三五年所有百姓都能拿到红薯种子,但是还是有不少人迫不及待。承诺再好,终究不及拿在手上的东西让人安心。

    红薯不挑土地,有了这种子,明年不管种水稻还是种小麦,总归不会没有收成。

    不仅是其余地方有人迁徙,就连京畿一带的百姓也有人跟随士兵前往燕州,只是数量没有那么多。

    出发这日,裴杼带着人去看了一眼。

    这些人多是穷苦出身,或者好些人是乞儿,亦或是曾经的流民,全副身家都在自己肩上背着,便是那当到手的五斤红薯。他们居无定所,京城再好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但好在,燕州跟幽州的房子已经建好了。

    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但起码当下,景国正走在正确的路上。沈璎抬头,与裴杼相视一笑。

    身边人不多,目光也没有落在他们身上,裴杼悄悄牵起了沈璎的手。

    江舟跟王绰见怪不怪地移开眼睛,只当做没看见。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直比旁人亲密,又明显对彼此有意,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就是没人再往前走一步。

    只有郑兴成多看了两眼,正要开口,却被魏平给拉到旁边了。

    魏平嫌弃这家伙毫无眼色:“你能不能长点心?预知有些事,即便看出来了也没必要点破。”

    人家两个都不着急,他们做臣子的最好当做不知情。

    郑兴成才嫌弃他呢:“什么点破不点破,我只是觉得陛下拉沈璎不拉我,心里不平罢了。”

    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凭什么沈璎就能比他更能得陛下亲近?他不服,难道这也不能说?可郑兴成在陛下跟前一向都是心直口快,他知道陛下其实是喜欢这一套的,跟他卖关子耍心眼反而不好。

    魏平:“……”

    良久的沉默,他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好,郑兴成这家伙,平时贼得叫人心惊,但在这种事上却呆得可怕。

    他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他让陛下一手牵沈璎,一手牵他郑兴成?真是个糊涂东西,脑子里塞的莫不都是浆糊吧。难道他就没想过,除君臣之情外还有一种叫做有男女之情!

    一点到晚只盯着跟旁人争夺陛下的关注,人都魔怔了。

    郑兴成被瞪了也不恼,反正魏平这人本就莫名其妙,他早已习惯。不过返程时,郑兴成还不忘跟沈璎争夺陛下的注意力。郑兴成承认沈璎有能耐,有本事,但是再有本事的人也别想抢过他的风头,莫说沈璎只是户部尚书了,她就是皇后也不成!

    余下几个就这样看着郑兴成上蹿下跳,只觉得糟心。

    有这样一个人,实在拉低了陛下身边智囊团的格调。

    比百姓更早抵达幽州一带的是各地犯了错的官员。身上背着命案的早已经死了,能流放到这里的都是纯粹的贪官。

    一辈子没吃过苦的官员们到了农场后,懊恼自己当初还不如死了算了。死了总好过在这里没日没夜开荒、建房子,每日饮食寒酸,任务繁重,且开荒的田地也不是他们的,房子他们也住不着,一切都是给那些流民们准备的。

    士可杀不可辱,那些下等人配继承他们的劳动成果吗?

    众人奋起反抗,但不久便迎来了一顿毒打,被打完第二天还得被逼着继续干活,宛若牲口。

    周若水冷眼看着这些人蹦跶,也不出意外地目睹了他们反抗失败,麻木地开始重复前一日的劳作。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批被送过来的官员了,旁人只道裴杼仁慈,没要这些贪官的性命,但在周若水看来,这不是仁慈而是恶毒。裴杼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总好过让这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周若水深知自己也同这些人一样窝囊。被裴杼生生关了这么多年,周若水早就没了志气。一开始他还能幻想裴杼身边的那些反贼被发现了会遭报应,可如今得知裴杼已经弄死齐霆,自己当了皇帝,周若水连最后那点指望也没了。

    天底下再无人能制得住裴杼。周若水一死了之,可死亡太痛苦,他实在下不了这个手,只能日复一日地煎熬着。

    景国的动静不小,蜗居在蜀中的梁国小朝廷很快也得知了消息。

    土地重新分配,意味着他们族中的那些田地全都被收了上去,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底蕴随之化为乌有,所谓的世家大族、地方豪强,都被裴杼整废了。

    梁国朝廷气氛低迷了好多天。当初搬来蜀中的时候,他们也曾安慰过彼此,即便裴杼占领长安,底下多的是不服他的人,梁国统领中原百年,没那么容易消亡。

    可如今血淋淋的现实提醒着他们,中原真的不一样。裴杼轻而易举便摧毁了一切,又重新建构起他自己的景国。中原的梁国消亡了,那么假以时日,是不是连蜀中的梁国也得随之覆灭?

    如今蜀中的官员们说是人人自危也不为过了,即便张戚再三保证蜀中易守难攻,裴杼没那么容易攻过来,众人还是不信,仿佛头上悬着一把随时都能坠下来的剑。

    早死晚死,估摸着都是要死的。

    张戚对这群人简直恨铁不成钢,他有心扶持蜀中,暗暗扩大领地,来日好跟裴杼扳一扳手腕,结果这群人完全不配合,甚至还极有可能已经想着投降了。

    废物,有他们在难怪梁国会走下坡路。

    蜀中官员紧张,但是裴杼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打算动他们,毕竟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还有个未完成的商业任务等着他。

    解决了土地问题后,裴杼一点没歇,一边盯着水利跟文教,一边盯着修路跟海贸,时不时地还要督促一下工部改造工具,再搞一点发明创造。

    那些老臣们也发现了,自从归降后,他们就没过过一天平静的日子。可他们还不能抱怨,毕竟幽州那些人也是这么忙,陛下也一样,甚至陛下要操心的事情比他们还要多!

    日子没办法过了!

    但也不能真的不过,毕竟陛下还提了官员俸禄,说是要高薪养廉。虽然这些俸禄跟从前的“孝敬”没法儿比,甚至也不能彻底杜绝贪腐,但是有总比没有强,起码陛下还记着他们这些官员。

    这也就是做生意赚了钱,裴杼才给他们点甜头,若不然他哪里舍得?

    在众人合力之下,景国各地都建起了工坊,商货借走水路两道运送至各方,甚至有好些还直接送往外邦。比起当初的梁国,如今景国各地商贸可谓繁荣。

    一切步入正轨,沈璎也将户部制得服服帖帖,再没有人敢对她女子的身份有任何质疑。

    忽然有一日,裴杼想起来要查看系统面板,翻开一看,面色微怔。

    “怎么了,不舒服?”沈璎走过来,见裴杼愣神,伸手搭在他额前探了探。

    裴杼握住了沈璎的手,满眼的认真:“若是有个宝箱,你希望能开出什么?”

    “想要什么都行吗?”

    “应该吧。”裴杼道,大不了他去求求系统。

    沈璎含笑,微微倾身:“那敢问陛下,这算是什么礼物?”

    四目相对,裴杼心跳都慢了半拍,脸也红到了耳根。不能让沈璎开口,他得自己先挑明。这样难得的机会,若是抓不住那就太傻了。

    “定亲之礼,成吗?”

    第165章 大婚

    裴杼与沈璎的感情, 没有所谓的爱而不得,千难万险,也没有什么痛彻心扉, 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有的只是水到渠成的相知和细水长流的相守。或许对外人来说稍显平淡,但是对这两人而言,一切都刚刚好。

    虽然造过反, 但两人骨子里追求的还是安稳。再说了,本来他们之中便容不得旁人, 裴杼无法想象自己跟除沈璎之外的人携手共度一生, 沈璎亦然。之所以之前都不说,一则是因为他开窍的确比较晚,二则也是因为时机不成熟罢了。

    如今景国已经走上正轨,沈璎也稳坐尚书之位, 手下官员不论是男子还是女眷都已经能独当一面,裴杼便是时候迈出那一步了。这次送礼物只是偶然, 但若是没有这次,裴杼肯定也会自己寻找机会的。

    翌日, 裴杼便迫不及待地宣布他与沈璎的婚事。

    没错,两人表明心意之后, 直接决定成婚。他们觉得理所当然,大臣们却大为震惊。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陛下竟然连皇后都找好了, 找的还是沈尚书!还直接宣布成婚!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一早就商量过了。真是不像话,陛下本来就强势,这位沈尚书也不遑多让, 这两人凑在一块儿,日后官员们的日子便更不好受了,想拿陛下的家事说两句,简直是痴人说梦。这都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这样大的事怎么能私自定下?即便不找他们商议,至少也得提前跟他们透露一声,如今这样简直没将他们这些臣子放在眼里。

    臣子们暗自赌气,心里将陛下跟沈尚书抱怨个没完,但是表面上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笑话,陛下好不容易要成婚,他们要是敢将这件事搅黄了,幽州那群人肯定会弄死他们的,这群人一向横行霸道,蛮不讲理。

    不仅不敢反对,甚至还挤出笑容,愣是摆出一副真切的模样:

    “陛下与沈尚书真乃天作之合。”

    “臣恭贺陛下与皇后娘娘永结同心。”

    裴杼见满朝文武没一个反对的,于是冲着旁边的沈璎眨了眨眼。

    看吧,他就说这些官员都会同意的。

    沈璎却没有他这样天生的自信开朗,这些官员不敢反驳,那是因为开国这两年,裴杼可谓是说一不二,将反对的声音死死压了下去。但裴杼本身并不是什么专断的人,只是在涉及民生国本方面尤为坚定,等这两年过去,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了,裴杼自然也不会这样竭力遏制这些官员了。

    届时,只怕他们又要对后宫指指点点。不过这都是后话,沈璎相信,不论是裴杼还是她,都无惧这些纷扰。

    下朝后,还有人凑近几个幽州官员旁边,抱怨他们不讲义气:“再怎么说也是同朝为官,陛下与沈尚书自己不开口也就罢了,怎么你们也不提醒一句?”

    郑兴成被御史大夫问得莫名其妙,说什么?他自己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郑兴成今儿其实挺恼火的,不过不是对着陛下,而是对着王绰魏平他们来的。陛下宣布成婚时,只有郑兴成真情实感地在惊讶,剩下那几个老东西一个个稳如泰山,看他们的模样也知道,他们肯定早有预料。同僚多年,即便中间有过不愉快但也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这样的大事,唯独瞒着自己?真是岂有此理!

    郑兴成顾不上这个嘴碎的御史大夫,臭着脸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还能帮着陛下筹备婚事?”

    咸吃萝卜淡操心!

    御史大夫正要反驳,郑兴成却已经推开他走了。

    魏平出来后便被郑兴成给缠上,这家伙气自己这群人联手瞒着他,在这儿控诉得没完没了。魏平颇为无语:“明摆着的事,偏你自己看不出来,怪谁?”

    还不只能怪自己蠢笨?

    郑兴成梗着脖子:“陛下事先没跟你说?”

    “陛下为何要跟我们说这些?”魏平也烦了,挥手就让郑兴成赶紧滚。

    郑兴成如遭雷击,等回了自己衙门后,又不死心地拉着梅燕娘问了同样的话。梅燕娘并未上朝,但这会儿听到沈璎要做皇后,也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是沈大人么?”

    郑兴成眼睛都瞪直了:“你也知道?”

    梅燕娘笑着道:“并非知晓,只是早有此预料罢了,除了沈大人,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陛下虽然待人温和,但并不跟女子走得近,只跟沈大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本就不寻常。得知他们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梅燕娘也为他们欣喜。沈大人从前过得实在是苦,陛下……陛下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总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婚事定下后,便是筹备婚礼了,钦天监特意选了个最近的黄道吉日,留给礼部的日子也就只有三个月。

    华观复携一众属官忙得昏天暗地,时间实在是太赶了。可再忙,他也不能喊一声苦,陛下成婚乃是大事,绝对不能在他们这儿掉链子。

    鸿胪寺官员也没比华观复好到哪里去,正忙着联络周边各国。本就时间紧迫,喜帖得加快拟定、及早送达。这样的喜事若是通知不到位,或是不给人家充足的时间赶路,难免让人心生不忿,一个不好,兴许还会惹出两国之间的纠纷。

    忙倒还是其次,最可恶的是这些官员闲着没事总找,不是自己办事儿便吹毛求疵。说来说去,还是时间太赶了,若是再推迟两个月便好了。

    但对于婚礼日期,也就只有这几个忙的衙门有所不满了,剩下看热闹的都满意地不得了,恨不得再快一些,今天宣布,明日礼成。

    他们盼着陛下成婚已经盼了这么久了,若能早日成婚自然皆大欢喜。早点成婚,说不定还能早日诞下皇嗣呢。寻常人家不用这么着急,但是裴杼是天子,家里是真有皇位要继承的。陛下跟皇后年纪都不小了,实在是不能拖。

    裴杼已经不止一次被人暗示抓紧些,还明里暗里说他年纪大了。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回回碰面都要带上两句,最后直接将裴杼给气笑了。

    跟他们发火说不定还背地里笑话他恼羞成怒,裴杼跟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私下跟沈璎委屈巴巴地嘟囔了两句:“也不看看自己年纪多大,反过来嫌弃我?”

    他跟沈璎才二十来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就年纪大了?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难道就不觉得可笑吗?

    沈璎抚了抚他的背,顷刻间就有了主意:“跟他们计较什么?依我看,这些人就是太闲了,多给他们安排点差事就安生了。”

    裴杼深以为然,于是转头便就给众人布置了一大批任务。

    很快,华观复便不再苦恼了,有人陪着自己一块儿忙碌的感觉着实不错。看他们脚不沾地的样子,华观复即便自己忙成了陀螺也不觉得累了。

    真活该,让他们挑刺,这大概就是前段时间他们犯下的口业了。

    西北各国听闻景国的皇帝要成婚的消息,不禁又记起当初幽州军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这桩旧怨。这两年来,西北各地都安静得很,不是他们不想动手,而是裴杼跟江舟等人就压根没有松懈过西北军防。

    景国不仅年年招兵,加大了军费开支,还特意挑了裴杼当初登基的日子,每年都声势浩大地弄一场军演。也不知景国哪来那么多的武器,不仅多,还年年改进,故意拿出来吓唬他们。

    放在从前突厥人哪里能忍?但是输过一次后,他们也学乖了。不能忍,难道还要上去开战?若是又输一回,突厥在西北便真的没有任何威慑力了。

    这次裴杼成亲,突厥大汗跟几位皇子也是骂骂咧咧了许久,而后老实地派遣使臣入长安,将贺礼奉上。

    打不赢也就只能学乖了。其实跟景国拉近关系也不赖,听闻西骨族靠着跟中原互市还有他们给的红薯种子,族人们到了冬天已经用不着饿肚子了。再加上东胡那片肥沃的草地,日子过得属实不赖。

    跟着景国的部落貌似就没吃过亏,这样的好事,突厥人、回鹘人当然也眼馋。这几年多哄一哄景国,没准他们也能拿到好处。

    突厥人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极为诚心了,但他们没想到西骨族等小部落更鸡贼,阿尔普甚至亲自带着使臣前来观礼,其他部落也是大汗带队。

    等诸国使臣齐聚长安,突厥人等才知道自己又输了!这些小部落的人,真是奸诈!

    至于梁国,早晚准备动手的地方,裴杼也不准备再有什么交集,这回直接就没有通知他们。或许是上次登基大典丢了面子,这回梁国也没嚷嚷着非要过来找不自在。

    裴杼本来觉得一切准备妥当,没什么好担心的等到了成婚前一夜,他竟然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等到彻底没了精神后,才终于睡着了。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裴杼还在想沈璎在做什么,她会不会担心,最近那些大臣们听不安分的……

    等到了第二天裴杼也一点没闲着,大清早地便开始履行各种程序性礼节,幸好在此之前他便接见了阿尔普还有诸位使臣,否则这日见了面还得寒暄一番。

    一直到傍晚,裴杼才接到了自己的新娘子,绷了好几天的弦,终于能松下来些。

    外头的人声还为散去,王绰郑兴成他们还在为自己善后,殿内也有许多未曾散去的礼官。可裴杼已经不想应付他们,随意糊弄将一番将人赶出去,婚房里终于只剩他们夫妻二人。

    烛火摇曳,满室生辉。灯下看人越看越美,但裴杼却总觉得如今的沈璎与他像是隔着一层雾,飘渺不似真人。裴杼直接牵起了沈璎的手,将她拉入了自己的世界。

    沈璎眼中浮现淡淡的笑意,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裴杼想到这些天外头那些老臣们的打算,人总是贪心的,他有了皇后,那些老臣们又想让他纳妾,有些甚至已经开始自荐了。这还是他尚未成婚都时候,来日成了婚,不知他们会上蹿下跳到何种地步。裴杼怕沈璎听到误会,更怕她日后会被那些疯言疯语所影响,生疏了夫妻感情,所以他决定从一开始便说清楚。

    “按我们老家的规矩,一个男子终其一生只能有一位妻子,多娶或者纳妾是不合法的。”

    沈璎被他说得微微愣住:“这说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裴杼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还是阿璎聪明,一下就看透了本质。咱们如今成了婚,就得按照老家的规矩来,外人任凭他是谁,说了都不算数。”

    裴杼是认真的,他即便做了皇帝也不想充盈什么后宫,旁人能有阿璎这样好吗?

    沈璎一阵恍惚,她伸手描摹起裴杼的眉眼。沈璎知道裴杼的老家就在京城,家中也没有不纳妾的规矩;可她也知道,这一刻裴杼所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不论是身为帝王,还是身为夫君,肯做出这样的承诺已是不易。沈璎目不转睛地看着裴杼,笑吟吟道:“好。”

    她记下了,也当真了。谁规定皇帝就一定要有三宫六院?她偏不信这个邪。便是那些官员议得再凶,她也不会将眼前之人推开。

    陛下大婚后,仿佛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那位皇后娘娘也一样,依旧霸占着户部尚书一职,不肯将位置让出来。这也就罢了,毕竟皇后的本事在这儿摆着,她不让旁人也没办法说什么。但是皇后都有了,那后妃总要添点吧?

    这个竟然也没有。

    言官隔三差五地上书进言,陛下偏就不听,被劝烦了甚至还将他们拎出来训一番。倘若他们再闹到皇后跟前,陛下便不止是教训这么简单了,轻则克扣几个月俸禄,重则拖出去打板子,简直油盐不进。

    起初还有人不信这个邪,觉得陛下见多了美人便一定会回心转意,不成想一年年过去,陛下竟一直都没改过主意。
图片
新书推荐: 谁先动心谁是狗 [综英美]我女朋友不可能毁灭世界 从逃妾到开国女帝 [西游]哪吒善良,但素质不详 龙傲天救赎美强惨后 小满的人间 兄长过来 心机美人上位后,玉郎他自我攻略了 和假嫂子疯狂互演 大宋第一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