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字落下的瞬间,陆崇像是被人抽空了全部的力气,眼前一片发黑,甚至连站立都变得有些困难。
穆言不要他。
穆言真的不要他了。
他低下头,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就在这时,商祁越从摇下的车窗外伸出了手,递过来一张没有签字的支票。
“听到了吧?”他笑眯眯地看着陆崇,嗓音漫不经心,“把这张十万的支票签了字,就赶紧滚吧。”
陆崇的目光落在那张支票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如果怒火有实质,他几乎要在商祁越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夜色昏暗,可陆崇却偏偏把上面拾万元整几个字看得格外真切。
什么都是齐全的,只差一个他的签名。
商祁越这个混账东西。
他不敢对穆言发火,可是对商祁越,他哪里还剩得下一丝一毫的好脾气。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眼神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商祁越,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我跟他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咬着牙,冷笑出声,语气森冷得像是要把人撕碎,“有妈生没妈养的下贱玩意儿,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你算什么东西?”
“陆崇!”
穆言猛地睁大了眼,心脏狠狠一颤,他没有想到陆崇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陆崇平日里说话就算再尖酸再刻薄,穆言也从来没有从他那里听到过这样粗鄙的话。
他更没有想到,陆崇会突然这样骂商祁越。
他一直以为陆崇只是在他面前脾气糟糕,毕竟自己愿意哄着他让着他。他从来不会对外人这样的。
他刚要开口,身旁的车门却被拉开,紧接着,他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攥住,下一秒,整个人被商祁越猛地一带,直接拽上了车。
“先生”穆言有些惊慌地低呼,手还没来得及挣开,腰就被人稳稳扣住,落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陆崇还站在原地,额角的青筋跳动,眼底翻涌着疯狂的怒意,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恨不得冲过去把穆言从车里抢出来。
“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对您说那样的话”
商祁越的手抚上他腰侧的脊骨,温和而有力,像是在告诉他不必在意,不是他的错。
他单手懒懒地搭在车窗上,对陆崇笑得漫不经心:“你骂得没错啊,我确实有妈生没妈养。”
穆言瞳孔骤然一缩,指甲下意识地就嵌进了掌心。
易感期的时候,商祁越和穆言提过一次他的母亲,说她总是答应了他幼儿园放学早点来接他,却又总是失约然后让保姆代替。
商祁越明明应该挺在乎他妈妈的。
“至于当小三,”商祁越的目光不屑地扫过陆崇那张涨红的脸,唇角的弧度显得愈发嘲讽,“那怎么了,我高兴啊。当小三又不犯法。”
“Alpha不阳痿,对老婆不差,别人能当成小三?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像你一样叫个不停。”
陆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拳头攥得“咔咔”作响,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将人吞没。
对,商祁越说的没错。
他对穆言是不好,他不温柔,没给穆言好的物质条件,也不真诚。
他没本事,没让穆言幸福快乐。
他还习惯了穆言的温柔,习惯了穆言为他忙前忙后,习惯了穆言无论什么时候都陪着自己。
他理所当然地接受着穆言的好,却从来没有回报过相同的真诚。
所以如果是穆言骂他,他不会反驳哪怕半句话。
可是商祁越这个狗东西有什么资格骂他?
商祁越那种人,对言言哪里会有半点真心?
商祁越手里依旧拿着那张没有签字的支票,懒洋洋地倚在车窗边,偏头看向陆崇。
“怎么,不愿意签?”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支票,语气带着点调侃,“还是说陆少爷现在穷得连十万都拿不出来了?”
陆崇的手微微攥紧,脸色阴沉得可怕。
商祁越却笑得更开心了,他慢吞吞地继续道:“要是没钱呢,也不是不能商量。”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支票,眼神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恶意,“毕竟也才十万块,这笔钱言言是借出去的,既然你不愿意还,那我也不是不能替你还。”
陆崇脸色更加难看了。
如果还有选择,他绝对不想在这种时候在商祁越面前做出一丝一毫的退让。
卡宴的车窗开到了最低,他能看见穆言靠在商祁越的肩头,被他完完全全地揽住。
那是一个情侣之间十分寻常的姿势,可是落在这时候的陆崇眼里,怎么看都是挑衅。
签字是露怯,不签也是露怯。
他怎么样都是输。
陆崇夺过了那张支票,飞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就很好嘛,”商祁越满意地接过支票,“我就说陆少怎么可能十万块钱都拿不出来,光是你那辆迈巴赫的牌照都值不知道多少个十万块了。”
商祁越接过了支票,目光在上面的签名处扫过,满意地勾起了唇角,然后按下了摇上车窗的按钮。
可还没等车窗升上去,陆崇的手却猛地按住了车窗边缘,力道不大,可他是疯子商祁越又不是,商祁越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按钮。
这人有病吧。上门碰瓷来了?
“你今天能把穆言带走,”陆崇抬眼看着车内那个姿态轻松胜券在握的男人,“是因为他讨厌我,不是因为你真的有多好。”
商祁越这下真的没憋住笑:“那你也知道你有多烂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别自以为是了。”陆崇看着商祁越,一字一顿。
“你最好祈祷他不会再被我抢走。”
车内一时间安静了片刻。
“车门没有锁。”
商祁越侧目看了一眼怀里安静坐着的穆言,语气很淡。
“我没有强迫他,也没有用下作的手段卖惨,也没有装得人模狗样地勾引他。他是自愿坐上来的,如果他想要下车,随时都可以。”
陆崇站在那里,影子被迈巴赫的前照灯拉的很长。
穆言第一次觉得,他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寂寞。
陆崇怎么会寂寞呢?他那样天之骄子一般的人,就算总是孤身一人,也只会被人觉得是他看不上任何人。
“陆崇,松手吧,你该回去了。”穆言轻声道。
听到穆言声音的那一刻,陆崇下意识就松开了手。
穆言叫他松手。
他必须听穆言的话。
他从前不诚实,不真诚,不把穆言的付出看在眼里,不听穆言的话,穆言才会生气离开的。
他现在听话了,他什么都听穆言的,他再也不骗穆言了。
“言言,你不要跟他”
车窗顺势缓缓升起,彻底隔绝了车外的风和视线。
还有陆崇没有说完的话。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商祁越转过脸来,轻轻拍了拍穆言,把那张支票递给过去。
穆言看着支票上面熟悉的签名,轻声和商祁越道了谢。
“帮你把钱要回来了,怎么还是不开心?”
穆言愣神的时候,商祁越已经用指腹帮他擦干了眼角的眼泪。
刚刚的时候他哭了吗。
眼角的湿痕和商祁越的话提醒了穆言那并非错觉,可是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对不起”
穆言有些茫然,下意识地道了歉。
商祁越应该是希望自己高兴,才帮自己要那十万块钱的。
可是为什么会流眼泪呢,明明他一点也不难过。
十万块钱要回来了,他和陆崇也没有任何瓜葛了,他明明应该高兴才对。
“对不起什么?你可以哭的。”男人低低地说,手掌缓缓地抚着他的后背,“没关系的,我不会生气。”
实际上,这并不是一句有说服力的承诺,至少在陆崇的事情不是。
“至少今天不会因为陆崇生气,”商祁越对此还算有自知之明,于是不得不补充道,“我保证,你哭出来吧,哭过就忘掉吧。”
“我知道的,被他骗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笨,你很好,你很真诚,都是他的错。我是有那么一点介意,但是我知道你很坚强很勇敢,你知道要怎么走出来的,对不对?”
穆言终于把头埋进他肩膀里,很轻很轻地抽噎了一声。
“你哭吧。”商祁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刚刚就没有跟你生气,现在也不会。想哭是很正常的,难过也是很正常的。”
穆言的眼泪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更加止不住地往下掉。
商祁越干脆将人整个搂进怀里,什么也不做,就只是替他擦眼泪。
来不及擦掉的眼泪划过下巴掉进颈窝,让穆言的整张脸都满是湿痕。
哭得就像小花猫一样,这么可怜。商祁越想。
车子驶入夜色里,把身后的那辆黑色迈巴赫越抛越远。
隐隐的,商祁越其实觉得好像心里有点不得劲,明明带穆言来傅嘉彦的订婚宴的目的就是这个,他刚刚骂陆崇骂得也很爽。但是就是觉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快。
大概是因为穆言哭的声音太难听了,跟个没成年的小猫似的,哭又不完全哭出声,一喘一喘的,好像随时都会哭没气一样,哭得人心里烦。
不过想到穆言上回困极了被抱到床上把自己当成陆崇蹭脖子撒娇的样子,商祁越又觉得也不是不是忍耐一下。
反正没了陆崇,以后这样的待遇就都是自己的了。
温柔,依赖,撒娇,都会是自己的。
穆言会像从前喜欢陆崇一样喜欢他的。
第52章 哭得好可怜啊宝宝
商祁越想到这里,温柔地拍了拍怀里的人,极具耐心地继续哄着。
穆言渐渐哭得没力气了,商祁越找了瓶矿泉水给他,让他喝一点水。
这台车的减震能力不错,老吴的车开得也很稳,穆言小心翼翼地接过水喝了几口,没有让水洒出来。
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但是哭起来的时候像是有什么惯性一样,即使潜意识里觉得已经不想哭了,整个人也还是抽噎个不行。
他把陆崇看清楚了,这是好事。
穆言算不上一个多爱憎分明的人,别人帮过他一点,他会记得很牢;别人欺负过他什么,他却很少会主动地去回忆那些糟心的事。
村子里的人带林国骏赌钱打麻将,同龄的孩子在他小时候嘲笑他妈妈跑了嘲笑他衣服上都是洞,孤立他不同他玩,这些其实他都知道。
但是他考上A大的时候,村长摆了一桌没什么菜的酒席当做他的升学宴,说穆言是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让大家多多少少给点礼金。
学费,路费,添置住校要用的床垫被褥,那笔钱确实帮到了穆言很多,于是在穆言心里,尽管有过诸多过节,那些邻居仍然是值得感激的人。
如果他今天没有知道陆崇的真实身份,也许若干年之后他想起陆崇的时候,他可能还是会记起陆崇的一些好。毕竟陆崇陪过他整整三年,细数之下,还是有很多值得怀念的地方的。
现在他看清了陆崇,他就不会再想起他的好了。
商祁越拿纸巾给他擦了擦眼泪,眼睛哭得很疼,即使是那么软的纸巾,擦的时候也有点疼。
车停在了商祁越给他安排住着的那套房子楼下,商祁越打开车门下了车,低头给穆言系上大衣的扣子,然后一手绕过他的膝弯,一手托着背,直接把人从后座抱了起来,一路抱回了家里。
穆言想要推拒,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拗过商祁越。他不敢再给商祁越添乱,安静地伏在商祁越怀里。
家里的灯没有关,商祁越喜欢家里亮亮堂堂的,大概有钱人都这样。穆言觉得费电,但是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和他争执。
商祁越径直抱着他进了浴室,直接把穆言抱进了浴缸里面:“你泡个热水澡吧,会舒服一点,不过别泡太久。”
“泡个澡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多大的事都不算事了。”
穆言点了点头,脸上仍带着泪痕,眼神却慢慢从迷蒙中清明了一些。
哭得久了,他的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听到商祁越的话,下意识地就一件一件地开始脱衣服。
脱到一半,他才想到商祁越还在这里,但是两个人早就什么都见过了,在这时候停住显然更加尴尬了,穆言只是安安静静地继续脱完衣服坐进了浴缸。
他并不太会用商祁越这里的浴缸,商祁越就过来帮他弄,告诉他怎么调水温怎么开按摩。
浴缸当然没有多少值得讲解的,但是商祁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还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浴室里一时间只有水声与两人微弱的呼吸。
穆言情绪激烈的时候,身上那股面包的香味尤为重。商祁越特别想挨着他跟他凑在一块。
穆言有低血糖,他是记得的,商祁越给自己找借口,他身体不好,别泡澡泡晕过去了,还是自己在边上看着吧。
“今天谢谢先生了。”穆言抬起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
他的声音因为哭久了有些哑,眼尾和鼻尖都红透了,眼泪把睫毛打成一簇一簇的。
水汽升腾,他白皙的皮肤被氤氲出一层淡粉。
穆言也不知道那天是到底怎么擦枪走火的。他原本想用手帮商祁越的,可却怎么也疏解不出来。
手已经很酸了。
穆言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都在欺负自己。
为什么都在欺负他。
那个叫温菱的omega,宴会上的那些人,还有陆崇现在连这个也在欺负他。
穆言突然就不想帮他弄了。
“您…….”穆言自暴自弃地低下头,不让商祁越看见自己的神情。
那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考虑了。
连那些难过的想法,都可以毫无保留地从他的脑子里赶出去了。
“我也想要您。”
商祁越愣了愣,眸色一沉,呼吸也重了几分。
“今天不是累了吗?”
穆言摇了摇头。
“是您累了吗?”
“我当然不累。”
岂止是不累,商祁越甚至可以说浑身都是劲。
他俯身吻住穆言的锁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又用舌尖舔过,像是故意想要看到他的颤抖。
他在穆言的耳边低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宝宝。”
陆崇讨厌他和别的alpha走得近。
陆崇讨厌他身上有别人的信息素。
商祁越不说话,一个接一个的吻,细碎地落在穆言的眼角,耳垂,和颈窝。
不是因为陆崇。穆言反驳自己。
是他自己想要,没有商祁越,也会有别人。
是他想要做些什么短暂地把那些都忘掉。
是他想要舒服,想要快乐。
穆言呼吸渐乱,脸颊因为蒸汽与情绪开始发红。
商祁越要他睁开眼看着他,穆言于是睁开了眼,那双眼睛里水光泛滥,明明快要哭出来了,却偏偏抿着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忍着做什么?”
穆言自然是没能给他回答的,忍着不哭好像成为了一种本能,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都不敢大声地哭出来。
商祁越第一次和他第一次的时候说,不喜欢看人哭哭啼啼的,要有点拿钱办事的自觉。
“没关系,”商祁越早就忘记了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省着些力气一会哭。”
穆言贴在他怀里,皮肤因为水温而泛起一层淡红。
他的身体轻微颤着,却又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想把商祁越抱得更紧些。
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商祁越抬起他的一条腿架到自己身侧,手掌按在他膝弯下方,像是安抚。
穆言微微仰头,眼角一滴水珠顺着睫毛滑了下来。
水声随着动作而晃动得越来越快,商祁越始终抱着他,水流温暖,非但不会让穆言担心被水吞没,反而像是在托举他一样。
“今天我说陆崇活不好的时候,你们好像都没有反驳我。”商祁越低低地笑了笑,“我是不是真的弄得你比他舒服?”
穆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词句,只能颤抖着点头:“先生”
看来是真的。
商祁越满意地低头吻他,吻得急切又缠绵,像是要把他呼吸的权利都夺走。
他将人牢牢扣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将自己推入他深处,直到水面几乎溢出,水声也淹没了一切声响。
剧烈的快感像是巨大的浪,穆言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瞳孔已经失焦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颤音卡在喉咙里。
“今天哭得好可怜啊宝宝。”
“还是难过吗,是因为”
在这时候问问题是很欺负人的行为,穆言现在几乎没什么神智,大概只有“嗯”和“啊”两种回答。
对于商祁越的问题,这两种回答大概都不会是他想听到的,不过是他继续惩罚穆言,不应期过后开启新一轮征讨的理由罢了。
但是商祁越的话还没有说完,穆言失焦的瞳孔就缓缓有了焦点,然后他闭上眼睛,仰起头,轻轻堵住了商祁越的嘴唇。
即使不说出来,两个人也都知道商祁越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还是难过吗,是因为陆崇吗?
——不是在难过。
不是因为陆崇。
只是因为被弄得很舒服。
明明不是第一次和穆言接吻,但是商祁越还是几乎愣住了。
穆言的嘴唇很软,像是果冻之类的东西,却又比果冻多了点温度。
他第一次这么被动地接受了穆言的吻,穆言的吻技意外地很好,亲得他几乎比刚刚高潮的时候还要慡。
穆言从来没有这么亲过他。
这样迷人的,主动的,几乎要把人魂都勾走的穆言,以前一直都是陆崇一个人才能看到的。
一想到这个,商祁越就几乎要疯掉了。
可这是穆言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他知道如果他在这时候发疯,那他们好不容易更进一步的关系就可能会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可是为什么他非要和穆言更进一步呢,脑海中划过一瞬间这样的疑问。
穆言之前对他也很温柔,也很体贴,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强烈的,想要改变现状的愿望呢?
想要穆言也喜欢他,想要穆言像对待陆崇那样对他情根深种,因为几句话就哭得那么难过。
可是为什么呢?之前那样不好吗。
商祁越现在一瞬间也不想分心,他来不及细想什么,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他只是温柔地扣住了穆言的后脑,加深了那个吻。
水面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沉沉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他要向前看了,穆言想,他不要再跟陆崇有什么瓜葛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他再也不要为陆崇哭了。
陆崇是混蛋,陆崇不值得,他讨厌陆崇。
“泡得太久了,”商祁越把他从水里抱了出来,拿来浴巾先把穆言裹了起来,“再泡下去要生病了。”
可是商祁越呢,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商祁越。
合约还有十个月。
商祁越有时候对他很好,可有的时候又很坏,比陆崇还要坏。
第53章 这样亲得到了吗
每次做完之后,商祁越常常都是不吝关心和温存的。
他抱着穆言给他吹了头发,连牙膏也都挤好了送到穆言手里。
衣服是商祁越拿的,两个人身上都穿着那天商祁越带穆言去商场买的情侣睡衣,穆言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愣神。
商祁越见他发呆,拍了拍他的脑袋:“困了?快点洗漱完睡觉去。明天不上班,可以睡个懒觉。”
他顺着穆言的视线,看见了镜子里穿着情侣睡衣的两个人,觉得分外般配,分外顺眼。
“想什么呢?咱俩不就是一对吗,我比你大几岁,你又刚工作没多久,男朋友每个月给你一点生活费,天经地义的事。”
穆言抬头看他,揽着商祁越的脖子微微用了点力,好让他的身子倾下来一点,然后在他嘴边轻轻啄了一下。
这样的穆言其实是让商祁越觉得有些陌生的,当然是惊喜的那种陌生。
商祁越抱着他的腰,把他稍微托起来了一点:“这样亲得到了吗?”
两个人都已经洗漱完了,商祁越把人托得更高了些,就这样一路抱回了卧室,和他依偎着躺下。
心情好的时候,商祁越实在是很喜欢和人挨着,即使是刚洗完澡,他身上也是热乎乎的。
虽然这样评价不好,可是总让穆言想起自己从前下晚班的时候会遇着的那对夫妇养的那只大金毛。
可是人到底不如动物纯粹,小狗永远活泼热情,商祁越却是喜怒无常的。
他对人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可却也总在穆言猝不及防的时候说出几句惊人的恶言恶语。
穆言知道,商祁越没必要特意给自己找不痛快,他不小心说出来的那些,就是他的真心话。
有时候他干脆希望商祁越别有这些温存的,哄着他的时候了,这样自己就能把心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摘出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地给自己希望,让自己以为可以相安无事地,没那么受折磨地度过这一年。
没有一年了,穆言想,也就只有十个多月了。
有盼头的日子总是让人还怀着点希望的,穆言想了想,打算明天先去把那张支票兑换成钱,然后带妈妈和哥哥去吃上回没有吃成的那个老鸭煲。
他现在又多了这十万,多点两个菜的底气更足了。
他想到穆娟华,顿时感觉在商祁越身上受得那些委屈真的算不了什么了。
商总他也就是脾气坏了一点而已,可是他真的实打实地帮他填上了十五万,又给妈妈换了高级病房,还说会替他留意移植的事情。
自己再苦再难,哪里有生了病的妈妈苦呢。
穆娟华第一次透析的时候,穆言还在上高中,请了假跑出来陪她,被她和林奕说了一顿。
透析一次就要四个小时,久躺着不能动一下,几乎每分每秒都很磨人,穆娟华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穆言那时候年纪不大,学不会在她面前收着点自己的情绪,握着她的手,自己就先哭了。
穆娟华一辈子好像都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遇人不淑嫁给林奕的爸爸被家暴,好不容易离了婚,碰见看起来老实懦弱的林国骏又是个赌鬼,还带了穆言这个小拖油瓶。
她能干又勤劳,就算只有一个鸡蛋也能给穆言做好吃的红糖鸡蛋或者是炒鸡蛋吃。村里开了纺织厂后,她是厂里最熟练的,只差一点就升了主管。
她跟穆言和林奕说,等升了主管,就带他们去城里吃汉堡。林奕说那有什么好吃的,他看见别人吃过,就是两块面包夹块肉,不如在家里做饭吃。
穆言知道哥哥是不想给母亲压力,厂长的小姨子和村长的老婆也在厂里呢,万一争不过,母亲又要觉得对不起他们了。
只不过下意识地,他还是咽了咽唾沫。
可是老天对母亲根本没有半分公平,还没等到主管是谁的通知下来,纺织厂就倒闭了。
于是她去饭馆里帮工,小饭馆包吃包住,干了三年,也攒了点钱下来,她和两个儿子一商量,想要开个小饭馆,选址就选在了A市大学城的边上,她说这样以后穆言上了大学,还能经常吃到她做的饭。
什么都筹备好了的时候,却又得了那样的病。
穆言一想到她,就觉得被商祁越说两句不好听的话,其实也根本不算什么了。
尊严可以换到钱,尊严可以换到母亲的健康。
是很便宜的买卖了。天底下肯定还有无数人愿意做这样的交换,只是他们不如穆言幸运,他们没有这样的机会。
自己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穆言闭上眼睛,想着那十万块和明天要带妈妈去吃的老鸭煲,心情放松了许多。
疲惫和困意后知后觉地包裹了他。
身侧的商祁越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穆言侧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困意全消。
他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想要先好好睡觉,把那些想法先从脑海里赶出去。
那不是他应该问的。
他已经大概知道要怎么讨好商祁越了,没必要画蛇添足的。
“睡不着吗?”
穆言不知道商祁越是什么时候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翻身吵醒的。
黑灯瞎火的,商祁越突然说话,穆言下意识地就抖了一下,幸好商祁越似乎完全没有起床气,只是把穆言往他怀里按了按:“不怕不怕,吓到你了吗?”
穆言摇了摇头:“没,没有。”
“那怎么睡不着,还是难过吗,因为陆崇?”
“不是的。”穆言下意识地就否认了,语气果断,就算是在商祁越看来,也不觉得他是在撒谎。
商祁越本就半梦半醒,这下难得地有些懵了。
睡不着这种事情其实原因很多种,有时候也不知道为啥他就是睡不着,就算啥也不想脑袋放空也睡不着。商祁越问完就觉得自己嘴欠多余问了,也没指望穆言回他什么。
但是穆言偏偏这么明确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否认了是因为陆崇。那应该就是他有什么别的心事了。
“那怎么睡不着,”商祁越把人按在自己怀里拍了拍,“碰到什么事情了吗?跟我说说,我会帮你的。可能你觉得很大的事,在我这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呢。”
穆言埋在他怀里,犹豫了很久。
也许商祁越早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可不管怎么样,那件事到底是因为自己。
商祁越挺有耐心的,揉着他的发顶,安静地等着。
“我怕您不高兴,如果您不想搭理我,就当我是在说梦话吧。”
商祁越心道只要不是因为陆崇我还能有什么不高兴的,他亲了亲穆言的额头,应了说好。
“今天陆崇说的那句话我想跟您道歉。”穆言低着头,声音更小了,“虽然我也没什么立场来替他道歉,可您毕竟是因为我才被他说了那样的话的”
穆言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清了,商祁越本就睡迷糊了,听完更是一头雾水。
“你这么较真干什么,陆崇那人讲话我都当成放屁的。他哪句啊,说我当小三吗?”
穆言怔了一下:“还有这句,抱歉先生,都是因为我”
过了这么一会,商祁越总算反应了过来,他有点不自然地把穆言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不让穆言看见自己的眼神。
穆言很在意的,应该是陆崇说的那句有妈生没妈养。
“那个啊,你别放在心上,也没什么不能跟你说的。我妈跟我关系不怎么样,说就说了吧。不算什么秘密的,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连陆崇都知道的事情。”
“我出生的时候,就被发现腺体先天有点问题,医生说可能分化后大概率会有信息素紊乱症,这个病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会对异性的信息素特别排斥,不治好的话没有办法有后代,现在市面上案例很少,治好的也都是莫名其妙地自己就好了,没治好的也就一辈子都没治好。”
商祁越顿了顿,语气很寻常:“我爸妈对我挺失望的,怀了二胎之后就把我送出国了不过我现在也理解,他们本来也是家族联姻,想要个健康点的继承人,也挺正常的。”
穆言有些怔,但是被商祁越按在怀里,他看不清商祁越的眼神:“先生然后呢。”
没办法和异性交往,易感期和发情期跟别的alpha和omega不一样。在穆言看来,这算不上对生活有多大影响。何况五六岁的孩子还那么小,以后会得病这种事情,明明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穆言当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商祁越的父母要这样对他。
“她难产去世了。”商祁越笑了笑,他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爸觉得晦气,就干脆当我不存在了。不过也挺好的,因为我外公外婆那边的压力,他也不敢再娶。我朋友他们几个家里管得都挺严,就我比较自在。”
穆言鼻尖有些发酸,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忍不住往他怀里更靠了靠,把人抱得更紧了。
“宝宝心疼我?”商祁越低头看着他,眼中带着点笑意。
“没事的,”他说,“现在你会心疼我,就够了。”
“上天把你送到我身边,肯定就是来补偿我的。”
第54章 他怕生,不带来了
“肯定还是有办法治好的,”穆言见他没有生气,暗自松了一口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会好的。”
“是会好的,”商祁越把头闷进了他怀里,“我遇到你之后,真的已经好很多了,以前的易感期往往比现在的还要难受得多,一烧就冲40度去了,晚上都不咋睡得着,感觉真的就跟要死过去一样。”
穆言伸手恰好抱住了他的脑袋,顺手就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我现在又不头疼”商祁越见他这样哄自己,忍不住笑了,“研究所给我换了新的疗法,也许一年半载就能治好你看看你,把我说的睡不着了。”
把这种事情赖在穆言身上当然是无理取闹,但是穆言并不在意。
“您想吃点东西吗?”穆言听出来他是玩笑的语气,但是依旧认真地想了想,“我给您煮点面好不好,冰箱里有排骨。”
商祁越这套房子在穆言住进来之前一直空着,冰箱里顶多放点酒和饮料,哪里有过这种冰箱里随时有肉有菜,可以随时弄出热乎饭的日子。
他只客气了一句,很快就欣然答应。穆言手脚很快,不多一会就做好了两个人的面。
冒着热汽的面汤把对面人的眉眼晕染得格外温柔,穆言在宴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两个人都低头吃着,没说什么话。
“一年太短了,合同再延长一点吧,”吃到一半,商祁越突然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他说,“每个月给你加到五十万。”
穆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突然说这样的话有些突兀,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商祁越。
他声音很轻:“钱没有不够花的,先生。”
穆言其实是挺在乎钱的,他前二十年的人生中遇到的所有难题,其实都是因为没有钱。
但是哪怕他的身体他的尊严加在一起也值不得这么多钱,他实在不敢欠商祁越太多,他怕自己真的还不起。
“您现在喜欢我,可能只是新鲜吧,现在离结束还有很久的时间呢,要是一年之后先生还没有腻,再说这个也不迟。”
商祁越看着他,没有很快做出回应。
见商祁越没有很快回答,穆言大着胆子,自作主张地猜了一下他在想什么。
商总刚刚跟他说了信息素紊乱症的事,说自己在他身边的时候,会让他觉得好很多。
多多少少的,商祁越的病,自己应该能帮上一点忙。
“就算以后您厌倦我了,不想我在身边了,”穆言思考之后,认真地说,“您治病需要我配合着提取血液什么的,我肯定还是会帮忙的。”
商祁越的喉结动了一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低头继续吃那碗已经不再冒热气的面条。
“您吃饱了吗,锅里还剩下一点红烧排骨。”
商祁越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了,半夜本就不能吃太多的。
穆言顺手把碗筷收拾了,两个人回到了主卧,睡下的时候已经快要两点。
第二天中午,商祁越是被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吵醒的。
他翻了个身,下意识地捞过身边的人,把还埋在他怀里的穆言抱紧了些,低声哄了一句:“别做饭了,我叫外卖,你再眯一会吧。”
穆言轻轻嗯了一声,像只被哄住的小猫,安静地重新闭上眼。
他其实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只是他并不敢碰商祁越的手机,所以干脆继续装做没有听见了。
商祁越接起了电话,手机那头是一个礼貌又拘谨的声音,因为房间里比较安静的缘故,穆言听得很清楚。
“商先生您中午好,我是温菱,我打电话过来是想跟您道歉的,昨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胡乱打听孟先生的事情的,我也不该冒犯穆先生的,我知道错了。您要是肯赏脸,我来日上门来给穆先生赔罪。您别生气”
他声音很小,像是生怕商祁越不耐烦,紧张得语调都抖了。
商祁越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已经算得上是中午了,他吃完宵夜又抱着穆言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闲天,不小心就晚了。
这个omega以前跟着孟思淼的时候,其实还挺娇气的,孟思淼对情人好的时候是真的不错,商祁越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
“家里逼你来的?”商祁越淡淡地问。
“是”omega下意识地承认,“不是本来也该同您道歉的。”
商祁越听着这和昨天在穆言面前全然不同的唯唯诺诺的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又不是活阎王,有这么吓人吗?他虽然对这种人没什么好脸色,可是也没怎么真的为难过他们吧。
商祁越一手撑着头,语气没太多情绪:“知道错了就好。”
他把听筒移开了些,目光扫过身旁的穆言。
穆言不是喜欢为难人的性格,他来的时候已经叫那个温菱道过歉了,让人提着东西上门道歉,估计穆言也觉得尴尬。
“把自己的位置摆清楚,孟家不是你能攀的高枝,以后别做不该做的梦。言言的事情就到这里,他大度,我也没打算和你们家结怨,但也别再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那头的温菱连声道好,不停地说着“我明白了”“以后不会了”,像是得了赦令般松了口气。
商祁越嗯了一声,便直接挂了电话。
左右已经睡不着了,商祁越看了看怀里的穆言,他好像还有点困,商祁越从酒店叫了午餐,轻轻拍了拍他,示意他再眯一会。
穆言轻轻地嗯了一声。
温菱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难受,可是远远没有到需要对方父母逼着他来道歉的地步。
穆言习惯不和人起冲突惯了,面对这样的事情,他比被逼着来道歉的温菱更加无措。
穆言宽慰自己,那并不是因为自己。那个世界离他太远了,就算是温家也是只会在新闻上面听见的人物。只是商家在A市毕竟树大根深,他们是不敢拂商祁越的面子。
何况商祁越也并没有问自己要不要让他上门道歉,应该只是他们自己的事。
商祁越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左右已经醒了,他就干脆没有睡了,手机有很多未读消息,是他们那群人又在组局。孟思淼发了个定位,说晚上开两桌牌,酒也备好了,喊他务必现身。
商祁越看到傅嘉彦也去,随手打了几个字,问他昨天刚订完婚怎么也要去。
“不喝下半场就是了,跟你一起走。”傅嘉彦回道。
见商祁越冒头,忙着八卦的几个朋友顿时开始轰炸他。
明明也就是几个人的群,消息愣是炸了锅。
“商祁越把你那个beta小朋友带来让大伙见见呗。”
“啥天仙让你这铁树都开花了。”
“可宝贝了,”任成洲起哄,“我说两句话都不让。”
商祁越没有立即回复,穆言已经醒了,正小心翼翼地想把脑袋从自己手臂上挪开。
“醒了?”他问。
穆言点点头:“刚刚就醒了我怕压着您太久了,会麻。”
“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先生有什么想干的吗?”穆言反问。
他原本是打算今天去把那张支票换了,然后带母亲和哥哥去吃老鸭煲的,虽然昨天已经跟老板发信息提前定了一只鸭子,但是如果商祁越有什么想要他陪着去做的事,他肯定还是先紧着商祁越的。
“他们喊我去喝酒。”商祁越道。
那大概就是单纯的顺口一问了。穆言放下心来,笑了笑说:“我今天想去换那张支票,然后带我妈妈去吃老鸭煲。”
穆言虽然总是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的,但是意外地好像总是特别舍得在吃的东西上面下功夫,商祁越和他越熟悉越觉得他其实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无趣。
疲于奔命的时候还会想着下点便宜又好吃的馆子,自己又聪明上进,他要是有一个和自己相当的家庭环境,肯定能一块儿把日子过得挺有声有色的。
甚至其实也不需要和自己家里相当,只要有一个普通的,能满足温饱有点闲钱的家庭,他就会长成一个挺有趣又会生活的人。
“哪一家,好吃吗?好吃的话下回也带我去吃。”
“民南路那一家。”穆言下意识地答道,“您应该不知道,很偏的,环境不是特别好的。”
“好吃的话也可以试试。”商祁越点了点头,然后随手打开转账界面,给他打了一笔钱过去,“和阿姨吃就别省钱了,多点两个菜。”
穆言看着他转过来的钱,一千多,够点五个老鸭煲了。
后知后觉地,穆言这才意识到那好像是一个年轻情侣之间用来示爱的数字,他没有退回去,笑着谢过了商祁越。
“说要给你一个月多二十万你不要,一千块笑得这么高兴啊。”
穆言已经在起床穿衣服了,他坐在床边,回头又冲商祁越很乖地笑了笑。
这个笑容让穆言整个人都显得明媚了好多,虽然他原本的长相也称不上阴郁,但是他这样笑的时候就是好像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了。
商祁越看得一愣,脑子有点空白,想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干嘛。
过了一会他才想到,他还没有回孟思淼他们的消息。
他穿上衣服拿起手机,匆匆打了几个字发送过去。
“他怕生,不带来了。”
几个朋友又起哄说他这么宝贝,金屋藏娇啊,尤其是任成洲起哄得最厉害。
第55章 甩不掉
商祁越去到包厢的时候,人已经基本上到齐了。
气氛有些怪,商祁越的目光扫了一圈,才看见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傅嘉彦坐在长沙发的一角,身侧站了一个服务生模样的omega。
似乎是傅嘉彦之前的一个情人。怎么打扮成这样,商祁越差点没认出来。
“这样吧,妹妹,你跟嘉彦出去单独聊吧,我们这人也到齐了,也不能因为你就这么僵着吧。”
赵鹤堂对omega一向自诩有绅士风度,也不知道是真不忍心还是假不忍心,他似乎不好就这么看着一个漂亮的omega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商祁越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对这个小姑娘还有些印象。
好像是个传媒大学的学生,家里是外地的,跟着傅嘉彦的时间也算长了,一直不哭不闹,傅嘉彦挺满意她的。
商祁越看过去,看见傅嘉彦的眉心几乎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没必要单独聊。人多眼杂的,我不想刚订婚就被媒体拍到和别的omega在一块,”傅嘉彦没给这么提议的赵鹤堂留面子,“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行。钱不够吗,还是那套房子不满意?”
傅嘉彦这人说绝情倒也是真的绝情,商祁越知道他的作风,他想要结束的时候,是自己本人连脸都不会露的,分手费也都是让助理去给。
孟思淼招呼商祁越在他身旁坐下,小声在他耳边窃窃私语:“这姑娘挺有毅力的,知道我们会在这儿喝酒,为了见嘉彦一面,在这这儿当了快半个月的服务员了。”
omega看着傅嘉彦怔了怔,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傅嘉彦给她拿了张纸巾:“你先冷静一下吧,想想自己本来是要跟我说什么的。”
“点菜了吗?”商祁越问道,余下几人大概是忙着看热闹了,先过来那么久竟也没有点菜,商祁越拿起菜单看了看,“你们也真是的,来这么早也不干正事。”
“哪比得了你来得晚是忙着在家里干正事啊?”任成洲揶揄,“知道你二十多年第一次开荤,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的,不能荒淫过度啊。”
几个人旁若无人的谈笑让傅嘉彦身旁的omega更加无措了,下意识的,她抬起泪眼,求助一般地看向傅嘉彦。
“我的助理应该已经来找你解释过了。”傅嘉彦抬了抬眼看她,眼神有点陌生。
傅嘉彦可不是商祁越这种不解风情到会对着贴上来的omega大骂滚的人,他对外展示出的形象一直温柔而绅士著称,乍然这样冷漠地对待从前的枕边人,那个omega几乎完全愣住了。
任成洲大抵觉得有点看不大下去了,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被孟思淼和赵鹤堂用眼神瞪了回去。
“我见到张助理了,我也拿到钱和房子了我以为是您家里让他来的。”
“我、我只是我以为您会来这里,我想再再见您一面”
有这样的热闹能看,其实商祁越他们也无心点菜了。
这小姑娘看上去好像不是为了钱来的?
不是为了钱,那简直就是脑子不清楚。看她那样子,好像是还以为傅嘉彦是被家里逼着订了婚的。
傅嘉彦把烟掐了,靠回沙发,语调淡淡地道:“那你听得不够清楚。我和你已经结束了,是我要订婚,是我主动签的婚约。”
空气静了一秒。
omega的眼圈瞬间又红了,但她却不敢哭出声来。
“您喜欢那位小姐吗?如果您喜欢她,我”
“不喜欢。”傅嘉彦很快地回答。
omega愣了愣,满是泪花的眼睛好像闪过了一瞬间的欣喜。
商祁越猜到要发生什么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这种场面觉得心里莫名有点堵,拿了跟雪茄就想先出去抽个烟。
“您我就知道您”身后,omega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要您还没有正式结婚,我”
“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但是没有她也会有别人,我们”
身后的门合上了,门很重,隔音很好,把傅嘉彦的下半句话完全隔在了门内。
商祁越点燃了雪茄,心里那种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才消去了一些。
“老鸭煲好吃吗?”他拿出手机发消息问穆言,“拍个照片我看看。”
穆言从来没有吃饭前拍个照记录一下生活的习惯,但是要是商祁越问他,他肯定会立刻板板正正地拍个照片发过来。
穆言比他小三岁,但是完全不像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这人连朋友圈都没有开,商祁越第一次看的时候还以为他把自己屏蔽了,自己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收到商祁越信息的时候,穆言还以为是领导又要叫他去加班了,他看着好不容易其乐融融的母亲哥哥和一桌子菜,心里难免有点失落。
穆娟华正在给他盛鸭汤,哥哥笑嘻嘻地说他也要一个鸭腿。
“有有有,一只鸭有两个腿呢,马上就给你盛。”
穆言一点也不想去加班。
做了那么两秒钟的心理建设之后,他终于点开了消息。
是商祁越。
不管前因后果如何,看到消息的这一瞬间,穆言是很开心的。
他站起来,认认真真地拍了一张全景,又给每个菜都拍了一个特写。
一个老鸭煲,一个上汤清水螺,一个炒花菜,一个酸萝卜炒牛肉。
穆言的照片很快就发了过来。
菜色看起来还不错,大白瓷碗盛着金灿灿的鸭汤,笋看着也挺嫩挺新鲜。别的菜看起来也还算不错,就是那个红色的塑料桌布也太丑了,看着都影响格调。商祁越在心里评价。
没格调虽然没格调,但是穆言身上有种很神奇的特质,即使像上回他带自己去的那个早餐店又乱又挤,有他在那里,又乱又挤的特点也能摇身一变,变成自媒体口中的朴实和烟火气。
要是穆言像那天一样想带自己去,自己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跟着一块去
“好吃的。”穆言认认真真地回复,“我妈妈特别喜欢喝这家的汤,鸭子也都是后厨现杀的。”
“先生吃的什么,”穆言的消息很快又接着发了过来,商祁越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好吃吗?”
就算是在和家人吃饭,穆言也好像挺在乎他的。
“还没上菜呢,他们磨磨蹭蹭的,饿死了。这家还算可以吧,下次带你来吃。”
“你先陪阿姨吃饭吧,我不跟你聊了。”
穆言回了一句好,先生玩得开心。
雪茄燃了三分之一,商祁越摆弄着手机,看着穆言发过来的图片,划过来划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看什么。
和穆言的聊天记录没有几条。他和穆言很少聊天,一般都是他说什么时候要过来,穆言问他吃饭了没,没吃的话想吃点什么。
穆言发消息只会用那几个固定的表情,什么玫瑰花什么拥抱的。期待的阈值降低之后,连穆言不会发那个死亡微笑的表情,商祁越都要庆幸一下他居然还懂这个,还不算太老年人。
包厢的门开了,服务生打扮的omega低着头,肩膀微微抖着,从包厢里走了出来,与商祁越擦肩而过。
雪茄燃到了快一半的地方,商祁越不想她一出来自己马上进去,显得好像自己就是在闭着她一样,等了一会之后,才掐灭了雪茄回了包间。
“你回来啦?”孟思淼招呼他在自己边上坐下,“怎么说,喝红的喝白的啊?”
“我今天都不想喝,能给我来个饮料不?”商祁越笑嘻嘻地回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滚蛋。”
傅嘉彦神色如常地坐在那里,脸上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事情蒙上任何不愉快的阴霾。
“怎么回事啊嘉彦,刚刚那个omega是跟了你两年还是三年的那个吗?”任成洲没忍住发问,“她是想要钱还是认真的啊你给了多少分手费啊?”
“市中心一套房,淮安路两个铺子,她不喜欢太高调的车,我给她折了两百万。”
“那也够了吧不是我看她那样子,不会来真的赖上你了吧。是你之前在酒吧帮过然后跟了你挺久的那个吗,我一直觉得她挺本分挺识相的啊。”
“本分不本分识相不识相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傅嘉彦微微皱了皱眉,“她确实一直挺乖的,从来都不哭不闹,我才让她跟我这么久的,她也从来没主动跟我要过钱,我还以为她挺清楚自己什么身份的,谁知道会甩不掉。”
新来的服务员很快登记好了菜。商祁越看了他一眼:“不用别的了,快点上菜吧。”
“那你也不想想,人不图你钱,那不就是图你的人吗?”任成洲笑嘻嘻地打趣傅嘉彦,“你看看你,平时对情人太好被蹬鼻子上脸了吧,甩都甩不掉了,跟牛皮糖似的。”
任成洲的语气毫不掩饰看热闹的意图,商祁越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有点想抽雪茄了,刚刚应该把那支雪茄抽完的。
“她平时确实很乖,”傅嘉彦淡淡地说,“照顾我比家里保姆还殷勤,我一直以为是她个聪明人,清楚自己什么身份,想用这种法子在我身边待得久一点,才会这样的。”
“没想到吧,”孟思淼忍不住插言,“刚好跟你想的反过来了,非但不聪明,而且是个傻的。”
第56章 不相干的人
“好了好了,”商祁越用胳膊肘撞了撞孟思淼,“都到这份上了,再怎么傻也不会继续缠着嘉彦了。红酒醒了吗?不是说要灌我吗,怎么这么不积极。”
“早叫人去弄了,我大人有大量,今天就不灌你了。”孟思淼见他抽完雪茄回来,微微皱了皱眉,“不是我说,你也少抽点吧,你刚过来才多久就想抽了,刚刚在车上也没少抽吧。”
商祁越自然说不出自己刚刚只是不想待在包间里面才躲出去抽雪茄的,他笑了笑,说会少抽点的。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几口酒下肚,大家很快就把刚刚那个有些尴尬的场景抛到了脑后。
任成洲忽然笑了一声,把酒杯搁在桌上,看向商祁越,话锋一转:“对了,你那个呢?看着还挺乖的,我那天瞧了两眼不是我说啊,经过刚刚嘉彦那个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种看着安安静静不哭不闹不粘人的,没准才是最麻烦的。”
商祁越面无表情地拨了拨酒杯沿,没接话。
任成洲还兴致不减,自顾自说下去:“真不是我多嘴。你看,他那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专门给人当情儿的吧?越不是一路人,越得当心。要是哪天动了真心,倒时候甩不掉,还是你自己麻烦。”
商祁越还是没有接话。
傅嘉彦见气氛不对,抬手拿了酒壶替他俩斟满,笑着打圆场:“这才几口酒成洲你就喝多了,说什么呢。那种不识相的能有几个?我倒霉罢了,我订婚的时候见过那个beta,看着应该挺乖挺有分寸的。而且和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想要敲打他,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喝酒吧。”商祁越抬了抬杯子,“好不容易凑得这么齐,提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气氛又重新热闹了起来,菜上得齐了,大家又开始插科打诨,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谁也不会因把一两句无心的话放在心上,闹得大家不开心。
孟思淼他们还要去唱K,喝得比较收敛,傅嘉彦和商祁越打算喝完就回家,就都喝得有点晕乎乎的。
两个人和剩下的人告了别,傅嘉彦的司机一直在楼下停车场等他,就问商祁越要不要顺路把他捎回去。
商祁越摇了摇头,说他是开车来的,还是给助理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吧,这个停车场大,过几天再叫助理来找车太麻烦了。
“你还挺善解人意的,好老板啊。樾夏朸格”傅嘉彦打趣。
商祁越叫他滚蛋,电梯停在一楼的时候他下了电梯,瘫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给罗程打电话。
酒劲有点上来了,商祁越有点晕晕乎乎的。这个手机上面联系人不多,联系最频繁的就是助理罗程,他看见最上面两个字的备注,就打了过去。
因为即将要下雨的缘故,明明没到太阳落山的时间,暮色却早早地沉了下来。
穆言刚把母亲送回医院,又在门诊楼下帮哥哥拦了一辆车。他自己也打了一辆准备回家,才靠在座位上喘了一口气,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商祁越的电话。
他接起,耳边立刻是男人不甚清醒的声音,带着一点烦躁:“你在哪儿?来接我。”
穆言一怔:“啊?”
商祁越报了一个酒店的名字,叫他半个小时之内到,说完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穆言低头看了一眼定位,是市中心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高级酒店。
出租车司机一听他要改地址,立刻皱起了眉。
“你刚刚上来之前我听见广播了,暴雨黄色预警,现在我肯定得回家了,这么大的雨,我要是发动机熄火了,我几天都要白干。要不是顺路,我今天本来都不打算拉你的。”
司机语气坚定,穆言只好在十字路口提前下了车。
像是在诚心欺负他似的,穆言刚下车不久,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他连伞都没有带,连忙退回到街边的屋檐下躲雨。
南方城市的春天,很少会有这样大的雨的。
街边偶尔驶过几辆亮着空车的出租车,穆言挥手时,他们却纷纷无视他开了过去。
打车软件还在转圈,迟迟没人接单,穆言站在雨里等了快二十分钟,出了比平时高一倍的车费,才终于有一辆愿意载他。
雨刮器晃个不停,替车窗撑开不多时的一片清明,很快又恢复如初,晃得人有点心烦,距离商祁越说的半个小时,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跟商祁越提前打个电话解释。
不解释就不解释吧,穆言叹了口气,这样的领导他见得很多,只要达不成他们的要求,解释不解释都会挨骂的。提前打电话过去,只是多一顿骂罢了
等他赶到酒店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穆言怕一会儿打不到车,就和司机说好,让他在门口等一会儿让他接个人。
酒店大堂光线温暖,和外面的冷雨形成鲜明对比。
穆言站在前台报了商祁越的名字,被领上了贵宾休息室。门打开的时候,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商祁越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领口松着,外套搭在一边。
“怎么这么慢?”商祁越听见了脚步声,抬头抱怨道。
他原本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罗程的,后来人久久没来,酒店的人就请他去贵宾休息室等了。
商祁越抬头看见来的人是谁,愣了一下,穆言本就被穿得有点薄了的白衬衫沾了水,湿漉漉地沾在身上,勾勒出细瘦的腰。
“怎么是你啊,我不是给罗程打的电话吗?”
若是在平日,商祁越是会解释一下自己刚刚不是在和穆言发火的。但是他今天喝了酒,又等得有些急了,就沉着脸,略过了这一个本就无关紧要的步骤。
“我先生刚刚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先生的。”穆言低着头,不知道商祁越为什么突然又要这样发疯,“刚刚路上雨下得比较大,打不到车。”
商祁越盯着他湿透的样子皱了皱眉,没说话。他现在也反应了过来是自己打错了电话,因为自知理亏,他没再说话,把手里打包的甜点递给穆言:“给你的。”
穆言走上前,接过甜点,手还没伸出去扶他,商祁越就自己站起来了,脚下一晃,还是站不稳。
穆言只好轻轻扶住他的手臂,带他往门口走。
他朝不远处的马路张望了一眼——原本和他约好等人的出租车早已不见踪影。
“他怎么走了。”穆言愣了愣,下意识就低声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嗯?”商祁越没听清。
“刚才我跟司机说好让他等我接您,再送我们回去”他停顿了一下,“但他现在已经走了。”
商祁越似乎“啧”了一声,整个人靠在穆言身上站不太稳,出租车司机想一出是一处,等不住了也很正常:“那你就不会再打个车?”
穆言低头解锁手机,他早就在试着叫车了,只是屏幕上依旧显示着“等待接单中”,好几次都被司机拒绝了。
他们也未必是懒,车是他们吃饭的家伙,这样的雨天出来接单,把车弄坏了得不偿失。
商祁越的耐心眼看快被磨光了,盯着穆言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不是有驾照吗?”
穆言一愣:“啊有是有的。”
“我有车啊,那还不去开?”
“我很久没开了,现在又在下雨,我怕有点不安全。”
商祁越盯着他,脸上的不快越来越明显:“我开来的是越野车,有什么不安全的。你驾照是买的啊,这都不敢开。”
穆言低着头,安安静静地挨着骂。
就算商祁越再不开心,穆言也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撞了商祁越的车,他赔不起,让商祁越出了事,他更担不起责任。
何况穆言已经有点了解商祁越了,他应该是喝醉了,脾气才这么急的。即便现在骂了自己,他也未必放在心上。
两人就这样站在雨檐下沉默了一会儿,雨细细密密地飘着,商祁越盯着穆言湿掉的衬衫,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让他披上。
商祁越不知道为什么,喝了酒之后就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他明明是看到穆言身上湿成那样才急着带他回家洗个澡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一说出口就变成指责。
雨比刚刚小了点,看样子应该是要停了,但街上积水严重,车依旧不好打。
“现在敢开了吗?”
“你身上也湿成这样了,赶紧回去洗个澡吧。我这车是越野底盘高,你仔细着点开就行。出租车底盘没我的车高,可能还更容易进水”
承认是自己没控制住脾气才冲穆言发了火对商祁越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从各个方面给自己刚刚说的话找了补,却迟迟说不出一句“对不起,不该对你发火”。
“我在边上看着,你安心开,仔细点就好了,撞坏了也不会叫你赔的。”
穆言有些犹豫地伸手,接过了商祁越手中的车钥匙。
车子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视野极好,穆言坐进驾驶位那一刻,深吸了一口气,系好安全带,才缓缓踩下刹车,打火。
雨停了,但夜色里街道依旧泛着水光,路面反射着车灯,一片迷蒙。低洼的地段还有积水没退干净,轮胎碾过时会发出哗啦的水声。
穆言开得很仔细。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车速不快,方向控制得很稳,连转弯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藏着水坑的阴影。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低低运作的声音。
“这不是开得挺好的,怎么就不敢开了。”
穆言连余光也不敢看副驾的商祁越,只是看着前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车就是要多开,你不开,永远都觉得怕。以后我有空的时候陪去你练车,多练练,胆子就大了。”
车行到半路,天色更暗了,道路旁的排水系统似乎出了问题,几个转弯处都积了水。穆言越发小心,放慢了车速。
“嘀——!”
尖锐的喇叭声几乎将夜色撕裂,穆言心跳骤停。
一辆失控的黑色商务车从右侧支路冲了出来,刹车像是完全失灵了,像是被雨水逼疯的怪物,径直朝他们撞了过来!
“靠!”商祁越猛地坐直,抓住了门扶手,“往左打!你听到没有?往左打方向!”
左边左边是护栏,越野车身重,撞破护栏影响并不大,可是如果往左边猛打方向,对面的黑车撞上来的时候,副驾驶必然被撞得最重!
第57章 ……疼
留给穆言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即使商祁越在危机关头的第一反应是保护他,他在这时候也来不及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急打方向是极有可能发生侧翻的,他车技不熟练,没办法像商祁越那样熟练地驾驭这辆庞然大物。
何况商祁越副驾驶上坐的是商祁越。
穆言咬了咬牙,一脚猛地踩死了刹车。
时间像是放慢了,黑车不断地在眼前拉进,放大。
——砰的一声。
整辆车剧烈一震,安全气囊猛地弹开,穆言的身体被猛烈甩向一边,头撞上了侧门,剧痛瞬间袭来。
穆言什么都听不清了,只有雨点一颗颗砸在破裂玻璃上的声音,还有自己沉重的喘息。
头很疼,脖子很疼,胸口很疼,哪里都很疼。
眼前一片黑暗,即使努力睁开眼,也无济于事。
有那么一瞬间,穆言怀疑自己可能已经死了,灵魂出窍了。
可是死了的话,还会这么疼吗。
每一次呼吸都牵引伤口,带来剧烈的疼痛。
他好像还没有死。
好像说这种有钱人的车,出事故的时候,比起普通人的车确实是不那么容易死的。
但是他真的好疼好疼。
要是听了商祁越的话猛打方向的话,会不会撞得轻一点。
整个车身被撞得几乎倒转过来,轮胎在水中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终于在马路中央停了下来。
商祁越受的伤远远没有穆言重,恢复意识后,他几乎第一时间就转过去看驾驶座上穆言的情况。
“穆言,穆言!”
穆言靠在座椅上,嘴唇因失血而发白。他的额头撞破了,血从发间蜿蜒而下,打湿了衣领。
商祁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今天没有打错电话,现在出事的怎么都不会是穆言。
如果他愿意等一等出租车,就算还是要遇到这辆车,穆言坐在后座,也不会伤成这样。
他还凶了穆言,说他怎么来得怎么慢,说他驾照是买的啊,这都不敢开。
密闭的空间里,好像只能听见自己一个人的心跳,在震耳欲聋地响着。
商祁越一时间呼吸困难,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冷静下来,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连去探一下穆言脉搏的勇气也没有。
他打电话先报了警,打开了双闪,然后打开车门,想要跑去后备箱里拿急救箱。
肋骨像是断了,连开个车门的动作都让他需要喘好几口气,一喘气,商祁越就忍不住咳出几口血沫来。
最坏的情况,是骨头可能插进肺里了。但是商祁越一向心大,他跌跌撞撞地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了急救箱,艰难地打开了驾驶室的门。
潮湿的风混杂着雨水,迎面砸在商祁越脸上,商祁越的酒彻底醒了,他有点想吐,转过身捂着胸口咳出来的却都是血。
妈的,不会真的肋骨插肺里了吧。
黑车的情况显然比他们还要严重得多,但商祁越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对于跟他没关系的人,他从来都是一个眼神都觉得多余。
鼓起勇气,商祁越费力地伸手去摸到了穆言的腕子,直到摸到了依旧跳动的脉搏,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穆言还活着。
“别怕,我在的我在的”
商祁越声音颤抖,不知道是在安慰昏过去的穆言,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给穆言初步处理了一下伤口,又拿出毯子给他披上。
穆言胸口微微起伏,但没有醒。商祁越抓着他的手腕,拇指轻轻搭着,感受着穆言的体温和脉搏。
笨死了,又笨胆子又小,叫他打方向他也不听。
顶级alpha的身体素质跟他根本不一样,受一样重的伤,自己躺两天就没事了,要他这样出头。
穆言的嘴唇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眼皮轻轻地抖了抖,商祁越以为他要醒,连叫了他好几声,却迟迟没有回应。
商祁越失望之际,穆言的嘴唇又动了动。他赶忙凑过去,想要听清穆言在说什么。
“疼。”
商祁越的心脏像是被钝器砸中了,酸涩的感觉从心口慢慢往全身蔓延。
穆言说冷,说口渴想喝水,说他害怕死,商祁越都有办法安慰他。就算穆言责备自己说都怪商祁越执意叫他开车才会出事,商祁越也不会反驳半句。
唯独这一点上,他没有任何办法,即使他恨不得代而受之。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好不好,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穆言的眉头微微蹙了蹙,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意识依旧是混沌的,他只能感觉到很疼,眼泪是不自觉地因为痛觉就落下来的,脸上大概还有血,因为落下了的眼泪,原本早就干涸了的血迹又变得黏黏糊糊的,让人觉得特别难受。
“疼。”穆言喃喃地说,“会有人来救救我们吗?”
商祁越心头一紧,手抖得不行,眼眶也红了:“我知道我知道你疼你再坚持一下,就快了,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车祸之后不能随便搬动伤者,因为骨头可能会错位,商祁越并不敢随便动他,连抓着他的手也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握着,一遍一遍地确认他的体温和脉搏。
“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商祁越靠近他,把额头贴在他颤抖的手背上,声音几乎是哽咽,“我不会叫你有事的。”
穆言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睫毛湿漉漉的。
好疼,还不如一直昏着呢。
穆言觉得很困,但商祁越却在他耳旁反反复复地叮嘱他叫他不许睡,穆言只能被迫睁开眼睛看着他。
商祁越身上有大块已经干涸的血迹,嘴角也有血,但是应该已经被他匆匆擦过了,只是擦得不仔细,所以只剩下一点。
看到商祁越也伤成这样,穆言才迟来地感觉到久违的,对死亡的恐惧。
不想死,也不想商祁越死。
穆言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抓住他的手,但是手臂没什么力气,手指收紧时,却只抓住了他的袖子。
“宝宝。”商祁越怔了怔,反手也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脉搏跳得好快,怎么了。”
商祁越的手心温热,是他唯一能确定自己还活着的东西。
心脏跳得很快,想活下去的意图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他还有妈妈,还有哥哥,他才二十三岁。
尽管他到现在为止的人生一团糟,但是车撞上来的那一刻,穆言真的明白了老人常说的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怕我不想死”
“不会让你死。不会的,我在这里,你别怕。”
商祁越在别人那里或许不是话多的人,但是在穆言这里却不是,他听过商祁越的各种甜言蜜语,也听过他各种不加掩饰脱口而出的伤人的话。
可穆言却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
商祁越的声音有些颤抖,和他平时一贯志得意满什么都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相比,几乎是天差地别。
或许是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了用这样的语气做承诺没有任何说服力,商祁越抓着穆言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尽力让语气平静了些许下来:“我你信我好不好,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商祁越”穆言轻轻地喊他,声音不大,还有点哑。
商祁越愣了愣,他是第一次听穆言这样喊自己,穆言平常都喊他先生或是商总。
在床上偶尔恶趣味地逼穆言一下,穆言也会红着脸喊他别的。
商祁越头一次觉得,自己普普通通的三个字的名字竟也能被喊得这样缱绻。
他的喉结滚了滚:“怎么了宝宝。”
“刚刚为什么要让我往左边打方向。”
穆言的声音低得像是气音,他还刚哭过,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哭腔。
商祁越和他同时看到那辆黑车,他能想到的,商祁越车技比他好那么多,他不可能想不到。
那种关头,完全没有任何留给商祁越权衡利弊的时间,他那样喊出来,完全下意识的反应。
如果穆言当时吓傻了,或者是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这样对自己来说更安全,听了他的话向左侧猛打方向,也许正面和那辆车相撞的就是副驾驶了。
减速之后都会撞成这样,如果穆言当时选择左急转的话,商祁越现在会怎么样,他想都不敢想。
可是为什么呢。
“哪有什么为什么。”商祁越偏过头去,没有再回答。
世间事,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商祁越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人都是自私的,更枉论商祁越这种从小爹不亲娘不爱的,就更是从小就知道一套趋利避害的法子,别人别想在他身上占到一分便宜。
一定要说个为什么出来的话,就是穆言太笨了,每次和穆言在一起的时候,商祁越都觉得即便别人不和他玩脑筋,穆言都会被人骗得团团转。
就像他和陆崇那样,陆崇估计都没花什么心思骗他,他就傻乎乎地把一颗真心捧给人家了。
在商祁越看来,装破产哪有这么好装,一个人真的走投无路的样子和明明还有退路的样子能是一样的么。那么低级的谎言,也就只有穆言这种傻子会信。
穆言太笨了,笨得就跟小狗一样,挨了欺负还不会咬人,就只会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你。
他实在见不得自己的小狗受委屈,尤其是他还在边上的情况下。
他是顶级alpha,一点伤躺几天就没事了。即使是比穆言现在还严重的伤,他也未必会危及性命。
“那你呢,”商祁越反问道,“我明明都叫你往左打方向了,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
穆言愣了愣,他沉默了,没有马上回答。
是啊,为什么不听商祁越的呢。
如果运气好转弯转得快的话,也许就躲过去了。如果运气差一点,伤的更重的也会是商祁越,怎么都不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当然运气特别特别差的话,确实也有可能直接侧翻了。
为什么不听商祁越的呢。穆言也在心里问自己。
商祁越没有回答他,于是他也没有回答商祁越,他只是伸出手,一点一点把商祁越嘴角剩下的血迹擦掉了。
【作者有话说】
谁给谁当小狗还说不定呢
第58章 我们都没事了
你看,商祁越看着穆言别过去的眼睛默默地想,你也说不上来。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呼啸而过。
得救了。
商祁越感觉到自己紧紧抓着的穆言的手,几乎在听到鸣笛声的一瞬间就松弛了下来。
穆言想要回头去看,却被商祁越的手先一步贴住了侧脸,挡着他不让他回头看。
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劫后余生的眼泪很快就流了下来。
他们得救了。
“救护车已经来了,别担心,不是假的。脑袋不要随便乱动,颈椎可能伤到了,等他们来了再听他们安排。”
鸣笛声愈发近了,后视镜上救护车的车灯鲜亮无比,慢慢地,救护车在他们车后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救护车的车门还没打开,商祁越突然抓起了穆言的手,在他的手心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
穆言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做,他睁大了眼睛,一瞬间好像连伤处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手心被商祁越亲过的地方像是突然就烧了起来,而后那温度传遍四肢百骸
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还在救护车上的时候,穆言中间就昏了过去,他对后来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这是一家很高级的私人病房,装潢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病房那样冰冷公式化,比起病房,倒更像是高级酒店的套间。
但是穆言明明有点印象,来的是市二院的救护车。
床边有监测身体状况的仪器,不多一会儿,医生就推门走了进来。
“穆先生您好,我是您的主治医生,我姓郑。”
“郑医生。”穆言礼貌地点了点头。
郑医生看起来五十来岁,带着镜片很厚的眼镜,他走过来确认了一下仪器上面的指标,又在穆言床边停下,温声道:“你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都是外伤我们已经做了处理,安心休息就好,稍微活动一下也是可以的,不用太顾及。饮食尽量以清淡为主,不过也没必要只喝粥,正常饮食补充营养,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就好。”
“谢谢医生,辛苦您了。”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要问我吗?”郑医生和蔼地对穆言笑了笑。
穆言是第一次住私立医院,不知道是因为商祁越的缘故,还是私立医院的医生都是这样,郑医生好像对他特别有耐心。
“医生”穆言犹豫着开口,“我昏过去多久了,我的家人会不会担心。”
穆言最开始想要问的,其实是商祁越怎么样了,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问出来。
自己是从二院被转到这里的,商祁越应该会没事的,不然他想不出认识的人礼貌还有谁会大费周章花那么多钱把他转到这里。
“从转院到我们这里开始算的话,您大概昏迷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抢救过程中并没有涉及任何需要通知家属的流程,您是和家人住在一起吗,我想商先生应该会替您和家人说的。”
病危需要签字的时候才必须要通知家属,这样看来自己还没有伤到那么严重的份上,母亲和哥哥应该也还不知道。
“没,没有住在一起。”见他主动提到商祁越,穆言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个商先生他现在,怎么样了。”
“商先生伤得没有您严重,”医生安抚地笑了笑,“不过现在应该还在休息,等他醒了,会有人通知他您已经醒了的事情的。”
郑医生的面上没有任何不耐烦,依旧挂着体己的笑,穆言觉得自己打扰人家太久了,小声地道了谢。
随身物品被一并收拾在床头柜上,郑医生走后,穆言从那里面摸出了手机,肚子有点饿,他想看看能不能叫个外卖。
这里的地址很偏,最近的外卖也要一个将近一个小时才能送进来,穆言感觉实在有点饿,可能等不了那么久,就想下楼看看有没有食堂。
医生并没有嘱咐他不能走动,身体感觉也恢复了许多,穆言没有多想,支撑着坐起身,小心地下了床,往门那边走去。
地板是地毯铺的,很厚很软,踩上去却有点轻飘飘的,让人觉得没什么实感。
好像还是有点没力气,也不知道食堂离电梯口有多远。
穆言没打算硬撑,很快就决定了还是点外卖好了,他正想要转身慢慢往床边走,门却在这时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商祁越的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腰,穆言这时候其实并没有虚弱到站不稳的地步,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一向不习惯反抗商祁越,他竟也没有拒绝。
穆言看见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商祁越托住膝弯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放回了床上。
穆言坐在床上抬起头,对上商祁越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对方显然没休息好,头发也有些乱,对于一向挺注意形象的商祁越来说其实是挺罕见的。
“怎么刚醒就下床。”
“想去吃个饭”
“我叫罗助理加你联系方式了,让他照顾你,怕你尴尬才没让他守在房间里,你怎么不看消息。”商祁越有点责怪,但是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马上又转了话锋,“想吃什么,我叫人去买。”
“随便什么都可以”穆言小声说,“有点饿。”
商祁越低头发了消息,让穆言再躺一会儿,饭马上就送来。
没过太久,罗程就敲了敲门,等商祁越应了声他才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几个保温饭盒。
商祁越接过饭盒,示意他出去,饭盒干净整齐,几个热乎乎的炒菜香气扑鼻,看起来都挺好吃的,罗程还打包了一碗热腾腾的玉米排骨汤。
商祁越站在一边,像个盯小孩吃饭的家长,也不和穆言说话,就在那里像监督似的看着他吃。
只是穆言在吃饭这一方面倒是向来不让人操心,即使罗程多打包了几个菜,也被他吃了个七七八八。
吃过饭后,穆言本想要自己收拾餐盒,却被商祁越拦住了。他争不过商祁越,只好靠在床头看着商祁越。
商祁越收拾好餐盒,把桌面擦干净,然后慢慢地在床边坐下。
穆言睫毛低垂,看起来像是又要睡着了。
他刚昏迷接近一天,睡当然是睡不着的,只是因为刚受过伤,没什么精力,即使睡不着看起来也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的,伸手抱住了穆言。
穆言愣了一下,也抱住了他。
商祁越抱得有点紧,骨头有点硌。但是穆言一动不动地,只是任凭他抱着。
他其实大概想到商祁越想要跟他说什么了。
他救了商祁越,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时候为什么要选择去保护商祁越。
可能换一个人坐在副驾驶,遇到危险的时候率先叫穆言左转保护自己,穆言也会因为感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选择救他的。
何况那个人是商祁越,商祁越给了他人生最需要的那十五万。
不管他的本意如何,他都救了母亲的命。
商祁越不欠他的。
穆言打定主意开口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滴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顺着他的锁骨,一直滑落了下去。
“商祁越”
他哭了吗。
穆言不敢问。
“我”商祁越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哭腔,“我很担心你你没醒的时候,即使他们告诉我你没事了,我也没办法睡着。”
所以明明医生告诉自己商祁越在休息,他却还是在这时候过来了么。
“在车上你还没有醒的时候我转头去看你,血从你的额头上流下来,衣服上都是血,你脸色很白,我那时候想,都怪我,都怪我想要回家睡,都怪我要你开车。”
穆言那时候脸色很白,白得就像死人的脸一样。
商祁越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死人。他的母亲过世的时候,商祁越还在国外,父亲用直升机把他接了回来,叫他去见她最后一面。
商祁越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一个半大的孩子去认他母亲的尸首。
在医院见母亲的最后一面的时候,恐惧远远大过了悲伤。他如长辈所愿地嚎啕大哭,但是他们不知道,商祁越其实是被吓哭的。
尸体发白,手是硬的。商祁越不多的记忆里,母亲是喜欢化妆的,可粉底打出来的白和尸体的白到底有天壤之别。
如果穆言死在他面前的话,他要怎么办呢。
商祁越根本就不敢想,他只敢对着昏过去的穆言,或许也是对自己大放厥词,说他不会让穆言死的,他不会允许穆言死在他面前的。
“我已经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
穆言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他的背:“商祁越,我们都没事了。”
“不怪你呀,你没有听人说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都是有福气的人。我妈说了,人命里有劫躲也躲不过去的,昨天也不是台风天,只是下雨而已。我开得也没出错,是那辆车突然失控。就算我们打车回家,也许也会碰到那辆车的。”
“不怪你的,你不要难过了。”
穆言微微偏过头去,看见商祁越确实在流眼泪,他凑过去,用嘴唇蹭掉了他眼尾的眼泪,很轻很轻,就像一片飘过去的羽毛。
【作者有话说】
换了人设卡,之前的扣扣人在微博有发,暂时先不约攻的呜呜。想统一一个画师但是又怕画出来三张一样的三七分刘海
第59章 可以提前结束吗
南方的雨天来得也快走得也快。
穆言坐在草地上晒着太阳,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人昏昏欲睡。
他原本应该今天就出院的,医生也同意了,商祁越愣是叫他留下来多观察了一天,说他伤到了头,得再看看晕不晕。
商祁越也留在医院陪着自己,他说今天天气很好,可以多晒晒太阳,就带穆言下楼来了。
只是他好像有工作要忙,一直打电话打个没完。
住院的这几天是穆言焦头烂额的几个月以来最安心的一段日子。他每天就是做检查,跟家里人打打电话聊聊天,看看电视。这家医院的饭菜也合他的胃口的。
不知道为什么,商祁越的话变得有点少,尽管每天都来陪自己,但是他说的话常常还没有从前一顿饭多。
穆言看电视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揽着自己让自己靠在他身上。穆言做检查的时候,他就在一旁边等边打电话。
商祁越甚至还想要帮他洗头,说他后颈上有伤口,自己洗会不小心沾到水。穆言犹豫着让他帮自己了,伤口是没有碰到水,但是总觉得还有泡沫没有洗干净,最后还是自己又洗了一遍。
商祁越的助理这几天也来来回回跑了许多次医院,频率高得穆言都有点过意不去了,觉得好像是因为自己增加了人家的工作量一样。
“是我要在这里陪你的,”商祁越看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开口解释想叫他宽心,“这就是他的工作,他的工资也是我所有助理里面最高的。”
商祁越说了一个数,说还不算奖金,穆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商祁越看着他笑了笑,把罗程送的文件袋递给了穆言。
穆言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商祁越催他打开,穆言这才发现那是一本房产证。
“手续已经叫人处理好了,就是你现在住的那一套,去哪里都方便。”
穆言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我没有拿钱侮辱你的意思”商祁越见穆言没有抬头,害怕他多想,“不管是谁那时候选择救了我,我都很感激,感激肯定得落到实处,得有实质性的答谢”
穆言这才刚刚看完整张房产证,他年纪小,工作没多久,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的房产证,就想要看个仔细。
他一直都很想在A市买一套自己的房子,有个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回去落脚的地方。
骤然达成心愿的感觉太奇怪了,他有点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听到商祁越这么说,他才抬起脸:“我没有觉得您是在侮辱我啊,我很开心谢谢您,我确实一直都挺想要在A市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的。”
穆言神情认真,眼睛也亮晶晶的,应该是高兴的。商祁越松了一口气。
“还有什么想要的,我答应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他看着穆言,眼神专注。
穆言没有考虑太久,很快就摇了摇头。
商祁越不动声色:“你可以慢慢想,我知道你的,不用现在就想出来。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都可以,我能力范围之内什么都行。”
穆言还是摇了摇头。
他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生活中遇到的几乎所有难题,好赌的生父,母亲的病,哥哥的工作,都已经被商祁越一一解决了。
穆言本就不是物欲很高的人,想要房子是想要一个随时可以回得去的地方,不是想要不动产来投资什么的。
给哥哥的工作,给母亲的高级病房,这些他也确实没有办法拒绝。
这些生活中的难题解决之后,他确实真的没有任何想要的了。
他对现在的生活其实已经很满意了。何况他年轻,有能力,有工作,有手有脚,还有很多机会给自己挣出更好的生活。
除了
穆言没有再想下去,他知道想那个也没有用,也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有没有什么想去旅游的地方?算了,”商祁越很快自己否决了自己,“平时也可以带你去旅游,当我没说吧。”
“你有什么想见的明星吗,或者游戏制作人什么的?”
穆言笑着摇头,他认得的明星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也不怎么打游戏。
“或者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我上次见阿姨的时候她说你成绩很好,你想不想回去读书?我记得S国那边挺喜欢有工作经历的学生的,而且你本科绩点应该不错吧。”
商祁越见他没有马上反驳,连忙接着说了下去:“我不太懂这一块儿的,不过我有认识的人,可以找人给你写推荐信,加上你自己的绩点和工作经验,肯定没有问题的。”
穆言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就又摇了摇头。
S国的研究生有一年的,也有两年三年的,一年的基本上就是镀个金,两年三年对他来说太久了。
镀金也是为了一个好工作,穆言现在待的公司已经很不错了,继续待下去待遇还会更好。
最重要的是穆娟华在这里,他也走不开A市。
“那你再想想,我明天叫罗程来接你出院,没事的,你慢慢想。”商祁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头发应该剪剪了,下次带你去剪一下。”
这几天几乎每时每刻都待在一起,穆言一时间忘记了商祁越其实也是有一个公司要管的大忙人。
这几天一直陪着自己已经很耽误时间了,自己明天就出院了,确实没必要亲自来接。
穆言按下心里那一点不知道为什么浮起来的失落,笑了笑应了声好。
第二天,罗程提前办好了所有出院手续,拿起穆言已经收拾好了的不多的行李,扶着他去了车上。
穆言微微红了脸,说不用扶不用扶,他身体已经好全了,还在医院多住了几天。
罗程笑了笑,抽回了手,跟他并肩走上了电梯。罗程情商很高,总能恰到好处地找到和人相处最让那个人舒服的点。
一路上他没有和穆言提商祁越,只是放着车载广播,和穆言随便聊了聊广播里正在讲的那个A国富豪家族八卦。
穆言平时不太关注这些,不过这样的逸闻八卦几乎人人都能聊,闲着听几句也觉得有趣,很快就拉进了距离。
罗程并没有告诉穆言商祁越在家里给他做饭,所以当穆言推开门,闻见饭菜的香气的时候,几乎愣住了。
餐桌上热气氤氲,商祁越站在煤气灶前,回头冲他笑了笑。
穆言的印象里,商祁越本来应该是完全不会做饭的。
“庆祝你今天出院。这一桌菜都是我亲手做的盐焗鸡和酱鸭是亲自买的,螃蟹是亲自蒸的”商祁越越说越觉得不对,自己不是忙活了一下午吗,怎么这也是现成的那也是现成的。
锅里还有一盘酸菜鱼,好像也是找人把黑鱼撇成片然后用料包做的。
“这个番茄炒蛋,是我从切番茄开始自己亲手做的。”商祁越总算找到了餐桌上唯一能称得上亲手做的东西,“怎么样,你尝尝。”
穆言笑了笑,走过去认认真真地拥抱了他一下:“您还没吃呢,怎么能让做饭的人吃剩菜。”
商祁越也笑了,把头轻轻埋进他的颈间:“你没事了就好”
“我没事了,”穆言笑了笑,“好香啊,您今天真的辛苦了。”
今天的饭穆言吃得很慢,医院的伙食虽然不错,但是到底为了照顾病人,弄得少油少盐,吃了那么多天,到底会有点想念有点味道的饭菜。
熟食是商祁越从他们最经常吃的那两家店买的,自然好吃。
螃蟹是上好的螃蟹,口味自然鲜美,商祁越再四体不勤,也不至连蒸螃蟹都不会。
番茄炒蛋虽然好像有点加多了糖,但是这边本来口味就偏甜,穆言也很捧场地吃了很多。
商祁越见自己做的一桌菜都还算受欢迎,满意极了。
吃完饭之后,穆言主动去收拾了碗筷。
水声哗啦啦地响着,碗底碰撞的声音脆而清晰。
商祁越从背后抱住他,手圈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
“水会溅到你的。”穆言小声提醒。
“我让你提的要求现在想好了吗?”商祁越问。
穆言很快摇了摇头。
“先生给我的那一套房子,还有今天做的一桌菜,已经让我很开心了。不管是物质上面的感谢还是情义上的,都已经很够了”
“不够。”商祁越语气很认真,“我答应过你,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去找。”
“天上地下,只要你说,我一定给你。”
穆言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低声问:“真的什么都可以?”
商祁越点头,声音贴着他脖颈:“嗯,什么都可以你想好了吗?”
厨房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水声流淌的声音。
穆言停顿了很久,商祁越等得有点心焦,以为他是一直那个样子惯了不好意思跟自己要东西。
他偏了偏头,咬了咬穆言的耳垂:“我又不是那个谁,你花我的钱用我的东西天经地义。什么都可以,不要不好意思说。”
穆言的耳垂被他一咬,却是真的红透了,像是要滴出血滴一样。
他低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的关系可以提前结束吗?”
商祁越的手一僵,过了几秒才慢慢松开他。
“你说什么?”
穆言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沥水架里。
第60章 你说话不算话
“我说我想提前结束。”
穆言说得很轻,这句话却如无声的惊雷落下,而后被吞没在夜里沉默的大海里。
商祁越就像是那片海。
他被商祁越拉着转了过来,很紧地被用胳膊圈住,距离很近,穆言不想埋进他怀里,就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
商祁越有那么一会儿没有说话,穆言几乎已经做好了他要对自己发火的准备。
“这个不行。”商祁越的语气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怒,他胸口起伏,应该是深吸了一口气,“你再想想别的,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穆言不说话,抬头看着他。
明明是你答应我什么都可以的,但是现在又要反悔了么。
“除了这个,”商祁越觉得喉咙发紧得厉害,说话都变得分外艰难,“除了这个,穆言。你换一个,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
他的目光灼热,像是要把穆言身上烫出一个洞来。
穆言不喜欢,就偏头避开了目光。
“我们现在不好吗,我以后会对你更好,我从来没有像对你一样对过别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好,”穆言轻轻点了点头,“不然我也不会在那时候救你。是你要我跟你提要求的,你不答应就算了。”
“对不起,我今天不该说这个的。”穆言轻声说,“别生气了,当我没有说过吧。”
“你是不该说这个啊”
商祁越原本完全不觉得理亏的,他原本还能再怼穆言好多句的,好好过日子的谁天天把离婚挂在嘴边,好好上班的谁天天把辞职挂在嘴边呢。
可是穆言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不答应就算了,听起来是一句颇为无奈的话。就好像是商祁越明明答应了他却不做到,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可根本不是这样的,除了这个,商祁越明年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你再想想别的好不好,”商祁越放缓了语气,“我什么都答应你。”
“但是我没有别的想要的了。”穆言垂下眼,语气平静却清晰。
商祁越的手倏然收紧,像是某根绷得太紧的弦终于断了。
他伸手扳过穆言的肩膀,一言不发地将人死死地抱进怀里,唇狠狠压了下来。
那个吻一点也不温柔,带着一股几乎是强迫的执拗。
穆言被他吻得后仰,手被迫撑在水槽边缘。商祁越似乎见不到他找到哪怕一点支点,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让他和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东西都再无关联。
穆言被迫抱紧了他的脖子。
等到商祁越终于松口,他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穆言,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我给你钱,帮你解决家里的事,平常我对你也不坏吧,你能在陆崇身边待那么久,在我身边就一年都忍不了吗?”
穆言的嘴唇也被他咬破了,他伸手想要擦,却被商祁越先一步用手擦去。
“是你要问我的,你说不管什么都答应我的。”可能是因为刚刚被亲得有点缺氧,穆言的眼泪也溢了出来。
“我都说了不要,是你要一直问我的。”
“你觉得我想答应你这个吗?”商祁越忍不住越说越大声。
穆言被他一吼,意识到他生了气,就没再反驳。
开了个口子之后,穆言的眼泪好像就停不下来了。商祁越看到了,但是他再和穆言再这么争下去怎么都会吵起来,他只能烦躁地皱着眉转过去,走到餐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烦死了,他怎么又把穆言惹哭了。
他忙了一下午,弄了一桌子菜,又问穆言有没有什么愿望,不就是想要他高兴吗?
余光还能看见穆言低着头站在原地,用手背轻轻擦了擦眼泪。
商祁越有点后悔,应该给他擦完眼泪再走的。
到底是怎么闹到这个地步的,商祁越根本想不明白。他觉得穆言莫名其妙的,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的,他偏要搞这么一出。
商祁越众星捧月的日子过惯了,就算他知道自己有错,也未必会和穆言低头道歉,何况他觉得今天明明就是穆言找的事。
穆言身上熟悉的气息靠近了,商祁越觉得更加烦了,连头也没有回,他不想道歉,可是他也不想听穆言道歉。
被穆言那种委屈巴巴小动物一样的眼神一盯,他明明本来没错也觉得自己有错了。
穆言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把头靠在了商祁越的腿上。
商祁越顿时就什么火都没有了。
“起来,”他把手放在穆言后颈上捏了捏,“你这样蹲一会儿站起来的时候我保证你又要眼花了,自己低血糖不知道吗。”
穆言像是被抓了后颈的猫,被他强行抓着胳膊站了起来。
“你跟我好好说吧,你哪里觉得委屈了,我改成不成。我确实脾气不好,我也没谈过恋爱,连床上的东西也都是看片学的,我哪里不好,你哪里不舒服了,我改还不行吗?”
穆言伸手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怀里。商祁越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跟我说说吧,我哪里不好,我改。”
“你没有不好。”穆言很快就回答说。
“遇到你是我这辈子运气最好的事情了。”他喃喃地说,鼻子又酸了,“是我不知足”
不知道为什么,在商祁越面前,穆言变得很娇气很喜欢哭。
可能就是因为实际上的商祁越太好了,和他做好的最坏打算差得太多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有了期待,开始奢望他本来不该想的东西。
商祁越对他很好,给他花钱,给他撑腰,在床上也不吝于说情话哄他。
给人做情人做到这份上,怎么都应该知足了。哄老板也是赚钱,哄金主也是赚钱,碰到商祁越这么又大方又好的金主,再不知足就是不识趣了。
可是穆言偏偏就是不识趣。
如果这样的事情落在别人身上,穆言并不会觉得为了家人和生活去出卖自己的尊严不要脸,如果不是因为穷,谁不想体体面面地过日子呢。
可是落在自己头上,他却怎么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他知道自己很迂腐很矫情,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坦然地接受自己在做的这件事。
如果商祁越对他很坏就算了,他也只需要咬咬牙熬过这一年。
可是偏偏大多数时候的商祁越对他温柔又体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爱着一样。
这样的感觉太折磨了,商祁越方方面面都符合他对恋人的想象,他们也做着所有恋人都会做的事。
商祁越会亲他,会哄他,帮他解决了所有生活里的难题。
被商祁越亲的时候很舒服,身体酥酥麻麻,有点晕乎乎的。
商祁越易感期的时候很难受,脸烧的很红,要他抱着哄着才会舒服一点。
但是他知道他是绝对不能喜欢上商祁越的。
喜欢上商祁越的话他就要完蛋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穆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想要全心全意地对他好,把自己的一切都捧给他。
他没有办法像商祁越一样总是游刃有余。
他不知道商祁越喜不喜欢自己,即使喜欢,也不是穆言喜欢别人时候的那种毫无保留的喜欢。
他对自己好的时候很好,可是对自己坏的时候又很坏。
穆言觉得自己要完蛋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心会裂成两半的。
一半喜欢商祁越,一半清醒着不喜欢商祁越。
商祁越说无论什么都会答应自己,穆言差点以为自己要解脱了。
可是现在,商祁越又说话不算话了。
商祁越感觉到自己前襟似乎湿了一块,连忙把人扒拉开给他擦眼泪。
他有点无奈,但是并不讨厌这样哄穆言:“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都说了哪里让你委屈了你说出来我改,你又光哭不说话了。”
很奇怪,他从小看到别人哭就觉得烦,特别是那种也不肯大声哭出来就只是嘤嘤嘤哭的。但是看见穆言这样的时候,他只觉得心里软得要化了,哄他的时候也一点儿不觉得烦。
穆言的肩膀微微颤抖:“你说话不算话”
“我是不能答应你这个,我没想到你会说这个。好吧我就是说话不算话,”商祁越破罐子破摔,“这个就是不行。”
穆言抬着哭红的眼睛看着他,商祁越一点也不想对上这样的眼神。
“对,我是说话不算话,但是我也说了别的无论什么都行吧。我是不愿意提前结束,但是我也说了我你哪里不开心我愿意改,你又不愿意说。”商祁越越说越来气。
“你还想怎么样啊。我对你够好了已经,你能不能别矫情了啊。”
商祁越说出这一句话的一瞬间其实就意识到这话说的有点重了,他刚想解释,就看见穆言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夺眶而出。
“我都已经道歉了”穆言哭着说,“我都已经说了对不起,说了你就当我没说过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我。”
“你刚刚还说我哪里不高兴的你都改,可是你才刚说完你就这样说我。”
你不知道你这样说我会难过吗。
只要商祁越说话之前想一下,他就一定可以知道的。
他只是不愿意多想那一下。
他是这样,陆崇也是这样,其实他们根本不是脾气坏,穆言见过他们和别人应酬的样子,他们说起话来婉转又好听,很多言外之音穆言要脑袋转好几个弯才能反应过来。
他们不是说话直,不是脾气坏,只是不想把好脾气用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说】
提了要求你又不高兴[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