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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我要穆言

    商祁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剜了穆言一眼,一瞬间,穆言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这样的反应连穆言自己都有点意想不到,他刚想要解释可能是因为洗碗的时候脱了外套有点冷,就听见了商祁越带着怒意的声音。

    “你怕我?”

    “我对你做过什么,你跟我在一起要这么担惊受怕啊?”

    “你这么讨厌我,你怎么不让我那天就撞死在车上啊?”

    这句话太不吉利了,穆言受穆娟华的影响,是有点信农村老人的那些说法的,他猛然抬起头:“您别说这个”

    商祁越气得几乎要发疯,他觉得一刻都不能跟穆言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再这样下去他觉得他的血压就要炸了。

    门轰然一声关上,商祁越头也不回地去了车上点了一根雪茄抽上。

    抽了整整一支,商祁越才觉得平静下来一点。

    他发动了车子,这才发现今天开的是带穆言去任成洲开的淮扬菜馆吃饭那天开的那辆大G。吃饭的时候碰见了任成洲,吃完饭之后他带穆言去香曲江散了步,还叫两个女大学生拍了两个人的合照,换了穆言手机的屏保。

    他甚至记得自己那天一开始穿的是什么衣服打的哪条领带,后来在办公室被穆言弄脏了,衣服换了另一件,领带也换了一条。

    妈的,那么多车,怎么就开了这一辆来,穆言总共也只坐过这辆和那辆出车祸的卡宴。

    他看到这辆车就想到穆言坐在副驾驶温温柔柔地冲他笑的样子,车上好像沾满了穆言身上那股子刚出炉的面包的味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想要抱他想要亲他,可却怎么都不可能这时候拉下脸上楼去和穆言求和。

    他气得也不管现在是晚上了,当即就打电话给了罗程让他来这里接他。

    罗程是知道他开了车过去的:“您是要去喝酒吗?”

    “喝酒对,就去喝酒。”

    “你去公司开一辆车过来,我不想坐这辆车去。”

    罗助理只花了十五分钟就到了穆言家楼下,商祁越这时候刚抽完第二根雪茄的一半,已经稍微平静了一点下来。

    “这么晚了叫你过来,这个月给你多百分之二十的奖金吧。”

    “应该的,商总,”罗程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去哪里的酒吧?”

    商祁越随口说了一个平时和孟思淼他们去过的酒吧地址,罗程发动了车子。

    酒吧灯光昏暗,混着人声和电子乐,热烈得仿佛这个世界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可商祁越坐在角落的卡座里,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哪怕周围人群再热闹,他依旧像是被隔在另一层世界之外。

    商祁越从来都没有一个人来过酒吧,但是他早早地跟家里阿姨说过今晚不会回家了,这时候回家喝闷酒,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被小情人赶出来了。

    阿姨当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是商祁越怎么都觉得不痛快。

    商祁越面色不善,识相的人都知道他这时候应该不想被打扰。但是商祁越相貌出众,加上他衣着打扮和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表,还是有omega冒险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omega身上不知道什么味道的信息素熏得他恶心,他厌烦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滚字还没有出口,omega就浑身一抖,花容失色地离开了。

    商祁越收不好自己的信息素。

    他心情正常的时候,抑制贴可以保证他的信息素在正常社交距离下不影响别人。

    他的信息素没有催情的功能,无论是比他等级低的alpha还是omega,他的信息素都只能带来骇人的压迫感。

    可是穆言又闻不到他的信息素,穆言凭什么怕他。

    他对穆言还不好吗?他对他爹妈都没有对穆言这点耐心。

    商祁越猛灌了一口酒,这狗屁调酒师不知道调的什么酒,淡得跟饮料一样。

    他叫服务员来,要全部换成了乌苏。

    服务员欲言又止:“先生,你刚刚喝的那几杯后劲还蛮大的”

    酒吧老板是认识商祁越的,只是看他一个人喝闷酒又心情不好就没有出来打招呼,只能叫服务员多照看,别让人喝出事了,这种身份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可赔不起。

    “我又不是不付钱,你们还不卖我了是吧?”

    服务员没有办法:“先生,您是一个人,老板特意吩咐我了不能让您出事,要不您给我留一您朋友的电话吧。”

    “我能有什么事!”商祁越烦躁地说。

    真是多管闲事。罗程就在车库里等他,他身价那么高,比谁都惜命。

    服务员是个年纪和穆言差不多大的beta,看起来急得快哭了,商祁越还没有完全喝醉,做不出随便为难人的混账事,就把罗程的电话给他了。

    商祁越仰头干了杯酒,喉结一动,眼眶马上就发了涩。

    他努力地想把刚刚的争吵忘掉,想把穆言站在厨房的水槽旁边用手背抹眼泪的样子,穆言因为他发脾气抖了一下的样子忘掉。

    但是怎么都忘不掉。

    他让穆言哭了。在穆言心里,难道自己也欺负他了吗?

    他明明没有想欺负穆言啊。

    他明明是想好好对穆言的。

    喝得越多胃越难受,但是意识怎么都是清晰的,穆言的样子怎么都挥之不去。

    穆言是不是给他下蛊了啊。

    台上驻唱的歌手唱了一首又一首,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对于酒吧来说这个时间虽然算不上晚,但是客人们脸上已经多有疲态。

    地上空酒瓶东倒西歪,商祁越斜靠在卡座里,衬衫领口微敞,腕表歪在手腕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喝醉了。

    没到烂醉的程度,但是再让他这样喝下去,明天指不定就要去医院了。

    “先生,我现在让您的朋友来接您可以吗?”服务员小声地请示。

    商祁越喝出事来了他们肯定要遭罪,但是把醉鬼惹急了要砸了他们店损失也是算他们的。

    这群富二代天龙人在酒吧工作的人见的多了,喝醉了发疯揍人砸店的可不在少数。

    商祁越来的次数不多,清醒的时候其实还算人模狗样,但是他每次都和朋友一起,从来没有喝醉过,酒品完全是个未知数。

    “先生?”

    商祁越没有理他,胳膊撑在膝盖上支着额头。

    “言言。”

    服务员没有听清:“先生您说什么?”

    商祁越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服务员这下听清了那是一个人名。

    是谁的人名都跟他没有关系,只要不是“我还要喝”“我还没醉”“滚远一点”对他来说就万事大吉了。

    他连忙打了商祁越留下的电话:“先生您好,你是商祁越先生的朋友吗,他喝醉了,能不能麻烦您来接一下他。”

    “我是他的助理,”对面几乎立刻接起了电话,彬彬有礼地说,“我就在停车场,马上就过来。麻烦你们了,我本来也打算现在上来看看的。先生给你我电话的时候,有说过一会儿回哪边的房子吗?”

    服务员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是没有的。

    仅仅两分钟之后,一个打扮干练的青年就出现在了酒吧门口。

    他穿过喝得烂醉的人群,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同样喝得烂醉的老板。

    服务员和酒吧老板纷纷松了一口气。

    “商总,”罗程把人扶了起来,“回哪边的房子?”

    商祁越根本不理他,罗程叹了一口气,先带着人往车上走。

    是不认识的号码给自己打的电话,不是商总的其他的朋友,他暗自思索,商总在一个人喝闷酒吗?

    他是从穆言那里接的商祁越,商祁越为什么要从穆言那里出来一个人喝闷酒呢。

    罗程已经跟商祁越干了五年,他自认为还算了解商祁越,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可思议,但是商祁越应该是和穆言吵架了。

    穆先生吗?罗程想到那位先生温柔怯懦的样子,软软得跟个包子一样,那样的人也会惹老板生气吗?

    不过自家老板什么脾气,罗程心里头还是有点数的,泥菩萨都会有脾气的,吵架了也实属正常。今天晚上还是不送老板回穆先生那里了。

    商祁越长手长脚,个子又高,罗程把他塞进车里费了不少力气,何况他还不是瘫着不动,而是像猴一样会不停闹腾的。

    罗程想着自己五位数的月薪,再怎么有怨气也咽了下去,他气喘吁吁地把人塞进后排,却听见了商祁越一声近乎哽咽的呢喃。

    醉鬼说的话大多是没有逻辑的,罗程没有放在心上。他认识商祁越那几个朋友的生活助理,喝醉了会大喊意大利面就要拌三号钢筋混凝土的都大有人在。

    “言言。”商祁越又轻轻地叫了一声。

    合上车门的前一刻,罗程听清楚了。这下他更确定了商祁越应该是因为穆言才跑过来和闷酒的。

    他坐进驾驶座,插上车钥匙,心里有点犹豫了。

    商祁越脾气不好,但是其实不算是不讲理的人,也很少会扣人奖金。

    开回市中心那套房子,商祁越问起来的话,他就可以说是为了商总明天上班方便一点。

    开去穆先生那里,可以说是因为从那里接商祁越出来的,没有多想就开了回去。

    “我要穆言。”商祁越喃喃地说。

    是很清晰的四个字,声音不大,但是严严实实地钻进了罗助理的耳膜。

    罗程心下立即有了决断。

    “我要穆言”

    【作者有话说】

    想到一个很烂的梗,商:宝宝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啊[爆哭]怎么能让我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四分钟都在想你啊

    言:想吃什么自己加

    第62章 陪我过一个生日

    很晚了。

    穆言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商祁越回来吗。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可能是有自己的问题,商祁越没有同意,他也大概猜到了。

    他原本也想好了要跟商祁越道歉的,可是商祁越也没有给他道歉的机会就摔门走了。

    他其实挺不喜欢吵架的,更不喜欢让自己或者别人带着委屈或者怒气睡觉。小时候和哥哥吵架,穆娟华都一定要他们和好了再休息,不能把不高兴带过了夜。

    算了,既然商祁越不想结束,那过几天他等商祁越的气消一点再去哄他,应该也还来得及吧。

    穆言看了看时间,两点了,商祁越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了件衣服,想要去关掉客厅和玄关给商祁越留着的灯。

    卧室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是商祁越的助理罗程打来的,他说商祁越喝醉了,麻烦穆言下楼帮忙扶一把。

    穆言愣了愣,没有想到商祁越还会回来,他和罗助理一起帮忙把人扶上了电梯。罗助理说他去给老板煮一点醒酒汤,麻烦穆言照顾他换一下衣服。

    商祁越喝醉的时候算不上麻烦,否则穆言真的不知道清醒的时候就已经那么难搞的人要是喝醉了该怎么办了。

    罗助理见已经把人送到,和穆言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商祁越难受地蜷着身子侧躺在床上,皱着眉,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穆言叹了口气,他一向理解不了酒有什么好喝的,商祁越喝成这样,难道就会开心了吗。

    “您是难受吗?”穆言坐在他床边,轻声问,“罗助理给您煮了醒酒汤,您要喝一点吗?”

    商祁越没有回答,只是闷声“嗯”了一下。

    穆言去给他把醒酒汤拿过来,半哄半骗地喂商祁越喝了几口,商祁越皱着眉,抱怨了罗程煮的什么玩意真难喝。

    “那要我再去重新煮一碗吗?”穆言问。

    “算了,”商祁越皱着眉,他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一点,大口地喝完了碗里的汤,“凑合着喝吧。”

    穆言扶着他躺下,给他掖了被子,手掌隔着被子覆上他的肚子,缓缓地揉着。

    商祁越锁着的眉头松开一点,应该是觉得舒服的。

    就这样过一年也可以吧,穆言看着他想。反正他一开始也没报太大希望商祁越会答应自己。再怎么难捱,想到病床上的母亲,感觉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穷人的自尊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何况是已经没希望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去想了。

    他安安静静地继续给商祁越揉着肚子,渐渐地,商祁越的呼吸变得均匀,穆言见他像是快要睡着了,就放缓了动作。过了一会,他估摸着商祁越应该快要睡着了,就缓缓抽回了手。

    但是商祁越突然睁开了眼,抓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按回了自己怀里。

    “怎么了?”喝醉的人干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穆言并不惊讶,只是温声问道。

    商祁越半睁着眼看他,视线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

    穆言这张脸实在是怎么都看不厌。

    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居家服,手还被自己按着放在肚子上。

    穆言身后是家里的原木衣柜,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把他的眉眼衬得无比柔和。

    头其实也有点痛,但是穆言给他揉肚子揉得也很舒服,他不好再开口让穆言给他按头。

    刚刚吵完架,他还是对自己这么好。

    商祁越想到刚刚在酒吧喝酒的时候,其他卡座里的男男女女喝酒喝得那么热闹,可是他们回到家之后,会有穆言这么好的老婆给他们揉肚子吗。

    “还是难受吗?”穆言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看,又问道,“少喝一点酒吧,今天是我不好,您以后别喝这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

    商祁越看着他,目光沉沉的,没有回答。

    假如他不是人而是什么不会说话的大型犬,穆言会觉得他现在应该已经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可惜他会说话,现在这样大概就是没听进去了。

    也还好他喝醉了

    他们的关系还是没有变,他本就不该插手商祁越的任何决定的。

    穆言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多嘴。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商祁越突然问道。

    穆言愣了一愣:“什么。”

    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为什么对他这么体己这么好。

    为什么生死关头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保护他,为什么在那之后又急着离开他。

    穆言不要钱,那他是想要什么呢?

    商祁越看着那双沉静的眼睛,好像突然就知道答案了。

    “我答应你。”

    穆言对上他的眼睛,明显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您说什么?答应我什么?”

    “你说要提前结束的事情,”商祁越看着他,“我答应你了。”

    酒慢慢地醒了,商祁越现在脑子清醒了许多。

    穆言想要的东西,自己真的能给他吗。

    穆言好是好,可是说到底也不是他们那个层次的人,又不是人人都是傅嘉彦那个把秘书娶进门的老丈人。

    家世上的门当户对还在其次,单是各种需要带伴侣出席的场合,穆言就很难胜任。记者拦着他多问两句,指不定人就哭了。

    无论怎么考量,他都没可能娶穆言。

    但是不娶穆言,只是把他这样当金丝雀养在身边,确实挺作践人的。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没什么吧,但是从始至终,商祁越都很清楚穆言是有多走投无路了才会找上自己的。

    给他买几件像样的衣服他都觉得别扭,说实话,他根本就不适合干这个。

    最开始商祁越确实只是想找个床伴,给够了钱,穆言高不高兴委屈不委屈下了床跟他没有一点关系,可是到了今天,他发现自己早就没办法不在意穆言的想法了。

    穆言难过的时候,他也会跟着觉得难过。穆言流眼泪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就想给他擦眼泪。

    他确实挺在乎穆言的,但是没有到要冲破重重阻力把他堂堂正正娶回家的程度。

    给不了名分,给不了真心实意的喜欢,干脆给他自由算了吧。

    强人所难其实也挺没劲的。

    “你亲我一下,我们就提前结束。”

    房间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穆言其实并没有相信一个醉鬼的话,所以连雀跃也没有,他就乖顺地凑了上去。

    商祁越身上酒味很重,穆言不喜欢,但是他并没有表现丝毫在脸上。

    即将凑到商祁越的嘴唇的时候,商祁越伸出手指封住了他的嘴唇:“我喝酒了,有酒味,亲脸吧。”

    穆言不知道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凑过去亲了亲他靠在床外侧的那半边脸,商祁越呆愣了一会,没有松开抓着他的手:“别回房间,在这边睡。”

    穆言应了一声,他本来也是打算在这边睡的,商祁越喝醉了,本来就需要人照顾。

    第二天清晨。

    窗帘没有拉紧,淡金色的晨光斜斜洒进卧室。

    早就习惯了早起作息的生物钟让穆言很快睁开了眼,他的脑子还有点迷糊,下一秒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人从背后紧紧抱着。

    后背贴着熟悉的体温,呼吸轻轻地喷在颈侧,痒得让人无法忽视,不知道为什么,睡着的时候却根本没有察觉。

    是商祁越。

    穆言想到他昨天喝醉了之后说的那些醉话,叹了一口气,觉得他应该不会承认了。

    就当做没有听到过吧,别又惹得他不开心了。

    今天是工作日,穆言急着上班,想要抽身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商祁越的手臂紧得像是枷锁。

    他动了动,却被商祁越抱得更紧了。

    “我要去上班了。”穆言不确定商祁越醒了没有,小声地说。

    “我昨天答应你了,”商祁越答非所问,依旧用胳膊紧紧圈着穆言,“提前结束的事情。我没有不想认账。”

    “我大概想明白了,你说要提前结束,应该不是因为讨厌我吧。”

    穆言没有让商祁越等太久,很快就点了点头。

    “如果你讨厌我的话,没必要在那时候踩刹车来救我,那个时候如果你左转的话一定不会死,但是你宁可冒那样的风险也要救我,应该不是真的那么讨厌我吧。穆言,你只是不喜欢这种金钱交易的关系,是吗?”

    “说真的,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看到你哭会觉得也挺难过的。我希望你相信,我做的任何事情,没有一件的出发点是想要让你难过的。如果你觉得这段关系让你觉得难过,那我们提前断掉吧。”

    “但是你也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到我生日之前,我生日是四月二十八号,也就是下个月的事情了,陪我过一个生日,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昨天商祁越喝醉答应结束的时候,穆言没有觉得高兴,是因为商祁越喝醉了,可能只是说的胡话。

    可是今天他正式地说要结束的时候,穆言好像也没有真的觉得有多高兴。

    是因为已经失望过好几次了吗?

    “那您的病以后要怎么办。”

    商祁越已经松开了他,自己拿起穆言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衣服,当着他的面就开始换。闻言他回头看了穆言一眼,有点自嘲地笑了笑。

    “治来知去治了十几年了也没有见好。新的疗法研究院那边也已经研究一个多月了,其实也并没有研究出什么来,本来也不该寄希望于你的,易感期舒服一点可能也就是心理作用。不过如果以后需要你,我也不是什么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的人,我比谁都想把病治好。”商祁越语气平淡。

    “你妈妈的病我也叫人继续管着,就当分手费了。”商祁越想了想,补充说道,“但是在我下个月生日之前,一切都要照旧。”

    商祁越说完,扫了穆言一眼,穆言好像有点愣住了,既没有很高兴,也没有如释重负,当然,也没有不舍。

    就这样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一切都轻松简单得惊人。

    昨天晚上的穆言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地应下,一点犹豫都没有,甚至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也许是因为太顺利了,穆言反而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他坐在床边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怕自己睡过头的闹钟响了起来,才如梦初醒地去关闹钟。

    商祁越已经穿戴整齐了,站在门口,回头看着他,突然心下一顿烦躁。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答应他了,他也没有很高兴呢。

    第63章 穆言是喜欢被亲的

    “周姐,您让我去吗?”穆言坐在周怡婷的对面,惊讶得说不出别的话来。

    “是啊,你资历和专业水平都很合适。你有困难吗,也可以安排别的同事去,没有强制。”

    穆言的工作很少需要出差,基本上都是坐办公室。这次首都的行业峰会,听起来应该是一个挺不错的机会,虽然未必对他升职有什么帮助,但是确实是一个挺不错的信号,代表着被领导信任器重。

    穆言谈不上多热爱自己的工作,但是没有人会不想升职加薪。

    “或者你再考虑一下,我给你两天时间,不然我就要找别的同事了。”周怡婷见他有点犹豫,还算善解人意地说。这个机会许多人求之不得,穆言不去对她来说也并无损失。

    “谢谢周姐,一天吧,我明天下班前就给您答复。”

    他是想要去的,但是他和商祁越的协议还没有结束,出差就要一周,他得先问问商祁越的意见。

    那天的事情过后,商祁越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来这边的房子。穆言知道他不高兴,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商祁越已经做出了远远超过穆言预料的让步了,因此即便他现在态度再冷淡,穆言也一点也没有因此觉得委屈。

    他带着去洗手间打开了和商祁越的聊天界面,从吵架的那天以后,几乎每次对话都是穆言绞尽脑汁开的头。

    他问商祁越要不要过来,想吃什么菜,给他拍自己烤给母亲的蛋挞,问要不要留一点蛋液和酥皮等商祁越晚上过来的时候烤给他吃。

    穆言一共有三天给他发了消息,最后一次是周末,商祁越每次都会回,但是无一例外地不是拒绝。

    穆言斟酌着一下一下打下一行字:先生,周姐说下周在首都有一个行业峰会,她推荐我去,我可以去吗?

    消息发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复。

    穆言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复,再这样在洗手间待下去也不好,穆言回到了工位上,一边工作一边等商祁越的消息。

    但是直到吃过午饭再等到下班,都没有得到回复。

    穆言等得有点急,但是又有点担心商祁越这么久不回消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在心下算了一下商祁越的易感期,应该还没有这么快到才对,但是商祁越一直生病,可能易感期也会提前。

    穆言迟疑了一会,拨通了罗程留下的电话。

    “罗助理您好,如果方便的话,我想问一下,商总现在是在忙吗,我发消息问了他重要的事,但是他一直没有回复我。”

    “抱歉啊穆先生,商总现在不在公司,”罗程语气很客气,“他的私人行程一般不能对外透露的,不过是您的话没关系,他现在应该是在研究所那边复诊,您是有什么事吗?我看看能不能等他明早上班的时候替您转达一下。”

    “公司那边安排我去首都参加一个行业峰会,大概要一周时间,我答应了明天给领导答复。想问问商总我可不可以去。”

    “当然可以了,”罗程听完笑了一下,“商总跟您的合同是我拟的,我记得有一条是不影响您的正常工作,出差当然属于正常工作了。”

    穆言没有想到罗程这就做主把事情应了下来,他怕商祁越到时候生气,有点紧张地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我跟商总很多年了,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穆言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他也慢慢地有点反应了过来,商祁越应该已经看到了消息,心里不想让他去,但是又不想违反协议,才一直憋着气不回的。

    穆言觉得他有点幼稚,像是幼儿园分糖果的时候不小心被跳过的小朋友,明明已经气急了却一直憋着生气等人来发现。

    但是既然商祁越没有制止,他也不太想放弃这次机会。

    下班之后,他去平时不会去的高档超市买了新鲜的活虾和牛肉,拍照给了商祁越。

    “今天菜场的黑虎虾和牛肉都很新鲜,都买了一点,打算白灼和炖白萝卜,先生来吃吗?”

    商祁越这次回复得很快:“不来了,还在复查,复查完要回悦景那边。”

    “你去吧,你又不是坐牢,我凭什么不给你去。”回复的是穆言早上问他的问题。

    穆言看出他还在和自己生气却又不想表现出来,问他复查还有多久结束,要不要他把饭做好送过来。

    “今天有几个指标出了点问题,大概还有两个小时,行啊,你送过来吧,在这里我只能跟他们吃盒饭。”

    穆言得了允,在家里做好饭装进保温盒,自己花了十分钟匆匆吃完,打车给商祁越送了过去。

    这家研究所就是商祁越投资的,他打开一间空办公室就坐进去吃了起来,一段时间没有吃到穆言做的饭了,也不知道是穆言厨艺见长还是他的心理作用,好像比以前还要好吃了。

    “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吗?”他抬起头,状若无意地问穆言。

    他查过穆言,除去那个赌鬼父亲,穆言的背景实在太干净了。二十三岁了,他连A市也没有出过。十八岁以前他的生活就是读书,母亲患病之后多了一样去医院照顾母亲。一高考完他就去打工了,大学四年更是不是在上课就是在打工。

    “嗯,”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没关系,公司有同事和我一起去的,我是成年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样说着,商祁越反倒从这其中听出来一点强撑的意味了。

    穆言这个人说成熟是成熟的,但是说嫩也嫩,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自己第一次出远门的时候是多大来着,应该是六岁生日之前的不久,还不到六岁,父母把他送到了机场,机场的工作人员一路照顾他直到平安降落到布鲁塞尔,一个远方表亲来接他。

    “什么时候的飞机?”

    “应该是周一早上的。”

    “我那天没什么事,可以上班前送你上飞机。”

    穆言正坐在对面给他剥虾,闻言有点惊讶地抬起头,第一次出远门,他确实有点紧张,不知道商祁越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是他虽然有点紧张,却不全然是第一次坐飞机带来的紧张,商祁越能送他上飞机,但是却不能一直陪他去首都直到出差结束。

    “不用了先生,我没有那么没用的,很多人都没有坐过飞机的,我不懂就多问问,应该也不会有人笑我的。”

    商祁越看着穆言给自己剥的堆成一座小丘的虾仁,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无言地笑了笑。

    “落地了和到酒店了都给我发消息,出门在外面要记得报平安。”

    穆言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哥哥也这么说。”

    商祁越闻言微微怔了怔,很快就低下头去吃了一只穆言剥给他的虾。

    这句话有很多种理解方式,商祁越从不为难自己,理所当然地选取了他最想听到的一种。

    在穆言心里,自己是跟他的哥哥一样值得信赖依靠的人,可能比他的哥哥差一点,但是可以相提并论。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个被迫提前终止日期的合约,有点那么一点后悔为了穆言的感受就做了让步。

    好不容易两个人的关系才进了那么一点。

    但是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可以吃,商祁越当然也可以赖账,反正穆言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但是他不能连着两次这么出尔反尔,那也太欺负人了,说出去感觉他像什么混账似的。

    商祁越不做这么自降身份的事。

    “很好吃,辛苦你了。”他矜持地起身找了办公室放着的纸巾,也递给穆言一张。

    “您喜欢就好。”穆言笑了笑。

    吃过饭之后,商祁越把穆言送回了玫瑰园那套房子,自己开车又回了悦景的别墅。

    倒不是他非回自己那里不可,他跟穆言说了要回去,现在回穆言那边,倒显出他一开始是在故意闹脾气避着穆言了。

    跟穆言吵一次架不至于影响他的心情,那个协议持续到什么时候对他来说也根本没什么影响,穆言那里他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根本不需要原因。

    商祁越下了车,送穆言到了电梯口。

    穆言站在电梯口,没有马上去按电梯键。

    “这么晚了,您还回悦景那边吗?”

    “嗯,有东西在那边要拿,明天上班要用。”

    “可以叫罗助理拿吗?”

    穆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人总是随遇而安的,自从两个人这样的过一天少一天之后,他反倒有点觉得舍不得了起来。

    商祁越没想到他会挽留自己,他拿出车钥匙把车锁了,上前几步靠近了穆言,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黄油面包的味道。

    他自然而然地按下了电梯键,然后顺手牵住了穆言的手:“你也习惯上使唤他了,你之前还看不惯我指使他这也干那也干。”

    是带着笑意的语气。穆言抬头看了看他,商祁越的眉眼也带着笑。

    见商祁越彻底不生气了,又想到商祁越已经同意了他去出差,穆言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给商祁越放了热水泡澡,最后当然难逃被抓过去一起泡的命运。

    浴缸很大,两个人也不觉得挤。穆言在浴缸里的时候有点放不开,一直勾着商祁越的脖子。

    水慢慢不那么热了,商祁越就帮他擦干身体把人抱去了床上。穆言其实算是个比较传统的人,他还是在床上的时候最放松。

    磨合了这么久,穆言好像也能放得开了一些了,他不再像最开始那样什么都忍着,也会发出小猫崽子一样的哼哼声。

    实在累得不行了的时候,他也会哭着说不要了不要了。商祁越在这时候就会克制住自己停下来亲亲他哄哄他。

    穆言其实是很喜欢被亲的,亲他的时候他会睁开迷蒙的眼睛,尽力也看清商祁越的神情,在商祁越结束的时候,明明喘不上气的人还是会像有惯性一样地仰起脖子凑上去。

    停得久了,穆言就又会开口主动求商祁越动一动。

    穆言说不出什么浪的,但是会用勾人的,有点哑的声音喊商祁越的名字。

    商祁越一开始也试过让他喊老公什么的,但是穆言太害羞了,即使叫了,也像是小孩子模仿电视剧上的台词。

    因为即将要分别一周的缘故,商祁越这次折腾他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

    穆言变得不那么乖,也会在床上赖着不想去洗澡。商祁越抱他过去,穆言竟然就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64章 那好像不像是错觉

    穆言第二天一早就回复了领导,告诉她自己已经考虑好了。领导速度很快,马上就安排人替他订好了来回的机票和酒店。

    穆言从其他同事那里听说过参加峰会的流程,时间很宽松,可以顺便去首都玩一圈,只是玩的费用不报销。

    第一次出远门,穆言有点紧张,周一一早就提前好几个小时到了机场。

    和他一起出差的是一个另一个项目组的同事,三十多岁,做事很干练,比他晚到了好一会儿。

    “吃早餐了吗,”同事在机场里面买了早餐,分给穆言一杯豆浆,“还有包子,有豆沙的,有肉的,在这里吃点吧,这个点的飞机餐难吃死了,全是面包。”

    “谢谢王哥,都行的,”穆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过来的急,确实没有吃早餐,“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又没几个钱,都行就给你一个肉包一个豆沙包了。”同事把包子递给穆言,“小穆这么早到啊,昨天都没睡几个小时吧。”

    “嗯,”穆言咬下一口包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赶不上飞机。”

    “小穆是本地人吧,之前去过首都吗?”

    穆言笑着摇了摇头:“我第一次出远门。”

    “你年纪也小,以后机会多着呢,”同事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了,但是还是抱着不逛白不逛的思想,“我们刚好可以顺路玩一下,你第一次去首都的话,其实能玩的东西还挺多的。”

    离登机还有一会儿,穆言时不时地就想看一下那块显示屏。

    同事很健谈,职位也比穆言高一点,因为不是一个项目组,聊天的时候也没什么顾及。

    “周怡婷让你来这次的峰会,应该挺器重你的吧,你平时跟她关系好吗,要是好的话,应该过几个月就要升职了吧。”

    穆言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承王哥吉言了。

    他想起同事刚刚说的他已经来过几次首都了,就问他首都有没有什么可以送人的礼物。

    “有啊,你想送给什么人啊。最近几年开了个游乐场还是什么的,有那种死贵的玩偶,小孩子应该挺喜欢的,我这次要给我儿子买一个。还有就是可以给老人求平安符什么的,我刚好要去还愿,也可以跟你一块去”

    同事拿出手机,给穆言看那个“死贵的玩偶”的视频,是一只特别可爱的小猫头鹰,可以给他取名字唤醒它,还会扭脖子吱吱叫。

    穆言看着视频都忍不住笑了,难怪小孩子喜欢,真的怪可爱的。

    “谢谢王哥,我侄女肯定也喜欢这个。”

    “可爱是挺可爱的,”同事耸了耸肩,“贵也是挺贵的。”

    穆言看到手机上的价格也忍不住咋舌,就这么已经小玩意,要大几百块钱。

    但是想到他和哥哥小时候没玩过什么玩具,就觉得怎么也不能再苦了佳佳。

    小时候他哥路上捡到个别人不要的玻璃弹珠,都要带回来给他玩。怎么也不能让佳佳也吃这样的苦。

    登机的提示音响了起来,穆言和同事一块上了飞机,机票上的座位恰好是靠窗的位置,同事一上飞机就开始补觉,昨晚没睡几个小时的穆言倒是没怎么睡着。

    一开始是因为有点颠簸他有点晕机,后来飞到了高空,他就忍不住盯着窗外面看。

    同事醒来的时候看见穆言还醒着,忍不住感叹年轻人精力真好啊。

    下了飞机,两个人直奔酒店。新启这样的大公司很大气,给他们每个人单独开了房间。穆言一到酒店,就给商祁越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到酒店了。

    商祁越没什么反应,但是也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穆言又不好直接挂电话。

    “先生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时间挺宽松的,我应该会去挑一点礼物。”

    那头沉默了一秒,才淡淡地说:“没什么想要的,你给家里人买吧,我出差经常跑首都。”

    他停了一下,语气听起来有些轻佻:“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我生日礼物了?”

    穆言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给您送什么,您什么都有没有合适的我再挑挑别的好了。”

    “没关系,你随便买什么吧,不用花太多心思了。”商祁越确实和他想的一样,没什么没见过的,也没什么想要但是没有得到的,他都想跟穆言说实在不行给他写个贺卡也行,但是他想了想,真收到了贺卡,他可能也会有点没那么高兴。

    电话挂了不久,穆言就被同事叫去楼下吃饭了。王哥本来是打算吃过饭之后回去睡一会儿的,但是一听穆言想要自己去走走,就义不容辞地和他一起打车去了城郊的云林寺。

    今天刚好是周一,没有那么多人来上香,应该会空一点。省得后几天人挤人了。

    寺庙依山而建,香火极旺,山门外铺着整齐的石板路,来来往往都是进香祈福的人。

    穆言在门口买了三炷香,和同事一起缓缓往里走。

    小的时候,穆言原本是不信鬼神的,但是后来妈妈生了病,他也就开始觉得宁可信其有了。

    就算只是有个寄托也是好的。神明慈悲,应该不会计较他做孩子时候的不敬。

    因为商祁越给的那些昂贵的药和医疗器械,母亲的情况有在好转,尽管不多,但是足够让穆言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穆娟华会好起来,也许几年前她没有开成功的饭店,以后真的还有机会开起来。

    工作日人不多,穆言和同事很快就转了一圈回到了主殿。

    主殿外,能听见住持低声的诵经声。同事看见那位鹤发松姿的住持,有点惊讶地转过去想跟穆言说咱们这次运气可真好,有人来了好几次都没见到住持。

    很快他又看见了住持是在为谁诵经。

    男人穿着简单却剪裁考究的深灰风衣,即使跪着也能看出身姿挺拔气质卓然。年迈的住持陪在他身边,神色恭敬。

    穆言也猜到了这个人非富即贵,有钱人大概比常人还要更信这个。

    大殿里还有别的香客走进去,但是穆言本能地想要避开和这种人任何可能的交集。

    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大殿里上香的男人很快站起来转过身站了起来,由寺里一位年长的主持亲自送到了门口。

    穆言一抬头,正好看见那人从石阶上缓步而下,这次他也看清了男人的正脸,很寡淡冷漠的神情,再好看的五官都变得令人生畏了起来。

    穆言很快判断出他应该也是一个顶级alpha,因为即使自己和同事都是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在男人靠近的时候,他们也察觉到一种无名的压迫感。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穆言忽然感觉那人看了他一眼。

    那好像不像是错觉,因为男人看过来的时候,视线在空中停滞了至少两秒。

    穆言心头一跳,下意识偏开视线。等他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走下台阶,身影转眼消失在簇拥他的人群中。

    这应该是一个没必要留意的插曲,因为连就连挨着他站着的同事都没有任何察觉。

    这应该不是错觉,但是穆言很快大概猜到了原因。

    昨天商祁越来穆言这里吃了晚饭,自己身上应该沾了一点他的信息素。

    这些权贵彼此之间大概都认识,也许只是奇怪商祁越为什么找了自己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吧。

    同事拉着穆言进了大殿虔诚地上完香,然后去领了平安符,在大殿的香炉上方绕了三圈,就算是为自己在意的人求得了神明庇佑了。

    穆言花了几块钱买了装平安符的香囊,放在包里收好,就和同事回了酒店。

    晚上睡觉之前,穆言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碰到那个男人的事情告诉商祁越,但是想了想也没什么必要,要是他们原本关系好,那个男人自然会去调侃商祁越的,要是他们关系不好,就更没必要白给商祁越添堵了。

    何况他们马上就要结束了,像商祁越这样身份的人,身边碰巧跟了一个不入流的人,就像偶尔吃一次路边摊,应该也不会太影响他的面子吧。

    接下来几天的峰会举行得很顺利,穆言不擅长社交,但是毕竟是他熟知的领域,即使是社交环节也不太费力。

    也有高校的人来参加,A大毕竟是全国前几的高校,肯定也来了几个老师和学生。穆言碰到了江亦倬和一个不是特别熟悉的大学同学,他们主动过来打了个招呼。

    他们应该都是保研了本校的本专业,穆言记得江学长好像还是硕博连读。

    江亦倬见到他很热情地说要请他吃饭,穆言笑了笑拒绝了,说要和同事一起。江亦倬自来熟惯了,说带上他一起呀。穆言想到同事也三十多了跟他们也差了一轮,再加上搞这行的确实也不太喜欢交际,就拒绝了。

    江亦倬也没有坚持,就改口说要请穆言吃宵夜,穆言这下没道理拒绝了,只好应了下来。

    再次碰到江亦倬,穆言心里其实有点五味杂陈。

    他对江学长本人是感激的。大一第一个学期的奖学金,导员发给了一个绩点和奖项都不如他的alpha,那时候也年轻气盛,穆言被室友拉着去理论,却得到了一句“奖学金颁给谁看的是综合实力”。

    穆言又问,综合实力是怎么计算的。

    导员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我把奖学金发给他了,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有异议,不就说明人家综合实力比你强吗?”

    室友都气不过,但是胳膊毕竟拗不过大腿,最后寝室长拉着他们走了。寝室长姚志源家里是在B省开厂卖高仿包的,条件不错,他知道穆言家里有困难,就问他要不要自己先借他一点。

    穆言摇了摇头,姚志源知道他自尊心强,而且借得了一时也没办法借长久,就也没有坚持,刚好那时候江亦倬在给他妹妹找家教,就把穆言的微信推了过去。

    江亦倬并没有真的叫穆言去给自己妹妹补课,用他的话说,穆言成绩那么好给他那选择题第六题就开始犯迷糊的妹妹补课那简直是对牛弹琴。他打听了一下,给穆言介绍了几个基础没那么差的学生,又让穆言去好好听系里的数学建模讲座,然后就开始带着他打建模比赛。

    因为算好了会有奖学金,穆言那时候推掉好几个发传单的兼职,江亦倬的帮忙真的让他度过了一段很难捱的时光。即使现在因为陆崇的缘故觉得尴尬,他也还是很感激江学长。

    江亦倬晚上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那个同学,说是他有点水土不服,就在房间里休息了。

    穆言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水土不服,江亦倬在这种事情上面很周全,也可能是觉得穆言和他不熟怕他们都不自在才不带来的。

    江亦倬和本地的朋友借了车,开车带穆言去吃了一家位置有点偏僻的涮羊肉。

    大学时候两个人关系就不错,江亦倬本来就是健谈的人,一年多没见,聊起姚志源和许多共同认识的老师和朋友,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很晚。

    吃饭的人没剩下几桌,桌子上也没剩下多少菜,江亦倬又要了一盘肉,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地问穆言:“你和陆崇,是分手了么。”

    穆言点了点头。

    从上车开始,他就很害怕江亦倬问到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因为难过,只是多少有些尴尬。

    “分了也挺好的,我其实一开始就不是很看好你们”江亦倬说完就觉得有点失言,给穆言夹了一块肉,“唉我不该说这个的,其实今天是陆崇要我来的,他怕你看到他讨厌,就让我来跟你说”

    穆言停了筷子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他再讨厌陆崇,也会给江亦倬这个面子。

    江亦倬看着穆言,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我本来不想帮他递话的,他之前确实很不是东西”

    陆崇说他会一直等你,陆崇最近过得挺不好的不好。江亦倬其实本来想要跟穆言说这个的。

    人都是帮亲不帮理的,认识了那么多年,看到陆崇第一次为了什么人要死要活跟他爸吵架说非穆言不娶,江亦倬也是真的相信他以后会对穆言好的。

    但是他确实又清楚地知道陆崇之前是什么混账样,他也实在做不了这个说客。

    穆言没想让江亦倬为难,笑了笑,问他陆崇想说什么。

    第65章 就叫面包吧

    “算了,”江亦倬避开了目光,低头把锅里涮好的肉都捞进了穆言的盘子里,有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小言吃饱了吗,还要再加一盘肉吗?”

    江亦倬其实鲜少有这样说错话不知所措的时候,在穆言的印象里,他一直都算得上活泼健谈,跟他在一起,一般很少会尴尬冷场。

    “吃饱了。”穆言笑了笑替他解围,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这家好好吃呀,谢谢学长带我来,要是我自己一个人,肯定找不到这么正宗的涮羊肉。”

    “是吗,”江亦倬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笑,“我让我朋友推荐的。他是本地人。”

    穆言不知道为什么江亦倬没有说下去,听他的意思,陆崇应该嘱托了他什么的。人都是帮亲不帮理的,即便他真的想帮陆崇说是好话,穆言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情绪。

    只是他不说,对穆言来说确实更加自在。

    他确实不喜欢陆崇了,可是远远没有到放下了,完全不在意了的地步。听到陆崇名字的时候,就像是靠心脏记住的一样,即使主观上不想,他也还是会想起从前有过所有的悸动,愤怒,和委屈。

    没办法不记恨,没办法不讨厌。也没办法否定以前喜欢过,尽管现在不喜欢了。

    他站起来想要去买单,大学四年都是江亦倬在照顾他,现在他工作了,江亦倬还在上学,于情于理都应该他来买单。

    但是江亦倬早就提前结了账,见穆言说要去洗手间结果在服务员那里碰了壁,他笑着拉起穆言走了:“你是第一次来首都,我来了很多回了,我还有大学生优惠呢,而且本来就是我要带你来吃饭的。下次回了A市你再请我吧。”

    北方的三月还是气温不高,昼夜温差也大,穆言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走出饭店的时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亦倬把他推回了饭店:“你在这等我吧,我开车过来接你。”

    江亦倬朋友的那辆车即使在首都也是不多见的,停下来的时候不少路人盯着他们看,穆言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很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空调开得挺高,车里很暖和,和外面像是两个世界。

    江亦倬关掉了原车主下载的重金属音乐,就像从来没有提起过陆崇一样继续跟穆言聊着天。

    他一开始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打小家境好成绩好性格开朗,各种途径认识的朋友一直很多,两个朋友之间谈过又分的也是数不胜数,都没怎么影响跟他的关系。

    可是独独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别扭。

    也许是因为陆崇跟他确实从小一起长大,确实算是比较好的朋友,但是陆崇在穆言的事情上做法实在让他觉得难以苟同。圈子里爱玩的人很多,但是大多都是玩咖找玩咖,大家你情我愿。

    要是只是想当情人,凭什么让人陪着他吃苦呢。穆言成绩那么好,只要稍稍替他打算一下,就该给他点钱支持他继续读书的。

    “我现在跟着张教授的课题组,他经常训我那些活干得不好的师弟师妹说,他们还不如他之前带过的一个本科生做的好。”

    刚刚还在聊别的东西,江亦倬这句话稍微有点没头没尾了,穆言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他以前骂我的时候,也说过他去猪圈里抓头猪来学猪都该学会了。”

    “学长,别劝我啦,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夜色昏暗,红绿灯格外刺目,江亦倬踩下刹车,转过头看了穆言一眼。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嘴了,明明刚刚一滴酒都没喝。

    今天好像总是说错话,他原本是不该多管闲事的。读研不读研,工作不工作,谁能确定自己选的路就是对的呢,穆言一直都很有想法,一个人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

    穆言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他选择工作还是读研,选择跟谁在一起,都会过得很好的。

    江亦倬不再说话了,安静地把车开完了酒店。江亦倬给教授也打包了一份涮肉打算送过去,问穆言要不要一起去打个招呼。

    穆言迟疑了一下,知道自己不打算读研的时候,教授对他其实挺失望的,可是教授确实很照顾他,在首都碰见了连招呼也不打,确实太没礼貌太不知道感恩了。

    迟疑的时候他已经被江亦倬在电梯停在6楼的时候拉了下来,他有点忐忑地跟在江亦倬身后去跟张教授打了招呼。

    张教授还记得他,但是可能是因为已经不再用学生的要求对待他了,他讲话变得特别和气,和知道穆言不打算读研时候不欢而散的那一面截然不同。

    他给穆言倒了茶,邀请他坐了一会儿聊了十分钟,江亦倬怕影响他休息,就拉上穆言走了。

    不继续读研是穆言自己做出的决定,他一点也不觉得后悔,但是看到张教授对江学长疾言厉色没好气的却对自己温柔和气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峰会一共开了五天,到第五天的时候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同事拉上穆言在城里四处逛景点。

    用王哥自己的话说,带薪旅游,玩了再多遍也还是不觉得无聊的。

    两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到处逛,穆言跟着王哥去了好几个从小就听说过的景点,两个没什么审美的大男人板板正正地给对方拍了不少单手比耶的游客照。

    他给哥哥和向卓买了珐琅摆件和茉莉香片,剩下最后一天去给佳佳买礼物。

    穆言提前和佳佳说好,到时候打她的电话手表要记得接电话,还叫她提前给猫头鹰取名字,不要告诉爸爸。

    林奕要是提前知道,肯定不会允许穆言给佳佳买这么贵的玩具的,只能等他买了再糊弄他哥一下,说是跟同事一起买的多买几件有折扣。

    实际上这东西非但多买没有折扣,还一个人限购两个。王哥不禁和穆言感叹买这个的可真是人傻钱多,偏偏他家里那个小祖宗非要这个,穆言笑了笑,表示谁说不是呢。

    门票也不便宜,抱着不来白不来的想法,穆言跟同事两个人竟也不像话地在游乐园里玩了一圈,玩得满头大汗。

    王哥的儿子给猫头鹰取名叫王家乐,前几天聊天的时候他就告诉过穆言,他们家还有条狗叫王家豪,他的儿子自己叫王家澍,王哥接过那只猫头鹰,叫工作人员还是装回盒子里头。

    “王哥,家里来三胎啦。”这两天两个人熟了不少,穆言笑着跟他开玩笑。

    “可不是,你先买啊,我去逛逛看看还有什么我老婆喜欢的,她跟也小孩子似的喜欢这种东西。”

    猫头鹰雪白雪白的,羽毛又滑又软,眼睛黑溜溜的,看起来很聪明,穆言跟佳佳打视频让她自己喊那只猫头鹰的名字,然后叫人也装进了盒子里。

    穆言把盒子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他还没有给商祁越带礼物。

    商祁越说给家里带吧不用给他买,可是商祁越这个人向来口是心非惯了,难保他没有在说违心话。

    “一个人限购两个是吗,”穆言叫住工作人员,“我可以再要一只吗。”

    “当然可以了,”工作人员让他又拿了一只,“您给它取好名字了吗?”

    穆言顿时忘了还有这一茬:“不用,不用拆开了,我直接带走就行了。”

    排在穆言身后的是一个开朗的年轻女孩,她上前了几步提醒穆言:“拆一下吧,有些品控不好的,你叫它会没反应的。”

    女孩声音不小,售货员好像也听见了,那位阿姨并不觉得尴尬,大方地笑了笑:“是的,我们还是推荐您进行一下我们的认养仪式哦。”

    女孩是和朋友一块来的,她的同伴也笑嘻嘻地小声起哄:“帅哥别害羞嘛,要是没想好名字,不然就叫四百块好了。”

    穆言的脸顿时红透了,这种场合对他来说简直比高考,比考驾照都要紧张,越是紧张,他越是取不出名字来。

    他迷迷糊糊地记得那个女孩的同伴好像帮他取了一个名字,但是他一时紧张,却过耳即忘了。

    “叫面包吧。”

    “好的,面包是吧,很可爱的名字。”店员见多了稀奇古怪的名字,笑眯眯地拆开包装盒。

    “嗯谢谢。”穆言低声应着,连耳尖都红了,他像逃一样地离开了柜台,去找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去了的王哥。

    王哥挑了东西,又站到了队伍末尾,和穆言歉意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小穆,你嫂子刚刚又看中别的东西了,我再排个队,你出去找地方坐着吧你这脸也太红了,这小年轻爱搞的什么仪式感就是尴尬折腾人啊。”

    穆言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烫得厉害,他确实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出了商店的门找了个长凳坐下来整理了一下这几天可以报销的账单。

    因为不算来回机酒钱,所以基本上没花太多钱也玩得挺好的,穆言默默地记下了这几天吃的不错的店,打算有机会带穆娟华过来。

    第二天傍晚,飞机在A市稳稳落地,穆言摘下安全带,跟着人流往外走。

    同事王哥家里有人来接,要去拿托运的行李,他让穆言先走不用等他了,回去的路程记得注意安全,下次公司见。

    穆言点点头,跟他道了别,拖着小行李箱离开出口。他的手机在飞机上一直是关机状态,现在重新开机,屏幕刚亮起就接连震动了几下。

    他低头一看,几乎愣了愣。

    八个未接来电和不知道多少信息,全部来自商祁越的助理罗程。

    【作者有话说】

    言言嘴上附和好贵买的人真是人傻钱多,手上诚实地买了两个

    第66章 omega?

    病房外围着许多人,除了接自己过来的罗程,穆言一个人也不认识。

    众人围在一个气质威严的中年男人身旁,他应该是商祁越的父亲,罗程也走了过去,站到他身旁和他低声说了什么。

    穆言站在病房外面,只觉得手脚冰凉。

    他对医院这个场景有着天然的恐惧,在生死的伟力面前,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会变得无比渺小。

    过来的路上,罗程其实已经跟穆言解释过了商祁越的情况。

    新的疗程对商祁越来说是有效的,甚至让他进入了人生第一次真正的,和别的alpha无二的易感期,那时候穆言不在A市,他问过研究所里的医生之后,就自行使用了抑制剂。

    但是谁也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对抑制剂过敏。

    准确的说,他并不是对alpha抑制剂本身过敏,而是对他所使用的那种只在市面上买不到的进口抑制剂中的一种成分过敏,那种抑制剂价格昂贵,抑制效果更好,几乎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医生只对普通的抑制剂有了解,却没有考虑到那种进口的特效抑制剂,等到出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我可以为他做什么。”

    穆言低着头,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您先别着急,着急也没有用,”罗程给了穆言一个安抚的眼神,“等到了医院,让医生和您解释吧。”

    病房外的人太多了,医生进进出出,穆言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也没法见到商祁越,确认至少这一刻他是平安的。

    “穆先生是吗?我跟你同步一下患者的情况。”医生走出来,面色沉着。

    罗程不知道从哪里给穆言倒了一杯水,拍了拍他的肩让他放松下来。

    “患者患有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由于治疗取得成效,昨天晚上第一次发生了第一次易感期,对特效抑制剂中的某种成分发生了严重排异反应。我们医院和商先生名下的研究所的研究人员进行合作,知道了您和患者似乎存在类似alpha和omega之间的高匹配度现象,所以我们请您过来协助治疗。”

    医生看着穆言,等待着他给出反应再往下说。

    罗程站在他身边,见他愣住了不说话,就替他询问医生需要他做什么。

    “如果您愿意配合话,最好是让他对你完成终生标记。所有信息素紊乱症被治愈的病例,最后都是通过和自己契合度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伴侣终生标记实现的。这样可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可我是beta。”穆言愣住了。

    “我们知道,”医生推了下眼镜,“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终生标记,而是在他对您注入信息素之后在空气中释放靶向药物,让他的身体认为自己标记了你。这种行为对beta来说有一定风险,beta的身体一般会对alpha信息素产生排异反应。而且标记过程极度痛苦,部分beta甚至因此留下后遗症。但这确实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我们需要考虑您本人意愿。”

    穆言脸色一片苍白,嘴唇微微发抖。

    他经历过临时标记,易感期时候的陆崇在盛怒之下咬了他的后颈,把信息素注了进去。

    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比临时标记还要痛苦百倍的终生标记

    “医生,给穆先生一点时间考虑吧。”罗程见穆言脸色煞白,连忙开口先替他解围。

    医生点了点头:“那穆先生先坐一会儿,喝口水冷静一下,尽快考虑吧,患者情况和风险就是这样,患者现在很痛苦,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要尽快着手别的方案了。”

    “考虑什么,”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神情讥讽冷硬,他审视地打量了穆言一眼,“跟了他不到两个月,他已经给你又送了房子又订了车,一到他需要你的时候,倒是翻脸不认人了。说吧,要多少钱。”

    穆言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像是被当众抽了一耳光。他下意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啊。”商父眉头一拧,“你要多少钱,你这种人,在这种时候磨磨蹭蹭不就是要谈价钱?”

    穆言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是想要问如果不进行终生标记,其他的方案是什么,可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直到商父厌恶地看了他然后一眼走开。

    就好像再多看穆言一样都会脏了他自己的眼睛一样。

    “罗程,李医生,”商父冷冷地喊了一声,“你们去跟他说吧。就算狮子大开口我也认了,要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他有命花。”

    罗程顺从地点了点头,拍了拍穆言的肩,让他先坐了下来,然后和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穆先生,老先生说的话您不要往心里去,我知道你和商总是有感情的,这里医疗条件很好,虽然过程会很痛苦,但是肯定会保证您的生命安全,至于出现后遗症的概率也比较小即使有,也都是一些心脏和免疫系统的常见病,等商总醒了,肯定会用所有可以用的医疗资源想办法帮您治好的。”

    “别的治疗方案呢?”

    穆言的声音发紧,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他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勒着,说出这句话就好像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除了终生标记之外,”他看向医生,眼神发红,“还有别的办法吗?”

    医生似乎愣了一下,低头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夹,像是没料到穆言会问这个问题。

    而旁边的罗程低下了头。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脚边的地砖,像在极力压抑什么情绪。片刻之后,他低声开口:

    “其他方案成功率很低。”

    穆言一怔。

    “什么意思?”

    罗程仍没有抬头,嗓音很轻:“是神经阻断和高压抑制联合疗法,但风险极高。先生的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住,陷入长时间昏迷,甚至危及生命。只有标记这一种方法,可以在治好信息素紊乱症的同时救下他的命。”

    心脏好像被一根尖刺隐蔽地扎了一下,穆言猛地看向医生,医生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在一个穆言看不见的角度,与罗程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那目光微妙而迅速,失魂落魄的穆言并没有丝毫察觉到。

    然后医生点了点头,语气沉重:“确实如此。在目前情况下,我们不推荐其他方案。”

    被需要的感觉和对终生标记的恐惧几乎把穆言完全淹没了。他仿佛被人按进了水里,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站在病房外,仿佛看见门另一侧的商祁越正在生不如死地挣扎着。

    商祁越有时候对自己很好,有时候又对他很坏。

    要是只是小病就好了,穆言想,滚烫的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商祁越讲话那么难听,生一点小病,活该他难受。

    可是商祁越除了讲话有那么一点难听之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商祁越救了母亲的命,给了钱,给了不多的爱,还许诺了穆言自由。

    穆言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爱他的,和商祁越对他的爱一样,吝啬而稀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他却是由衷地希望商祁越健康,平安。

    还有幸福。

    “好”穆言转过头,对着医生轻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根注射器毫无预警地刺进他后颈,冰冷的药液几乎瞬间注入肌肉。穆言来不及挣扎,就已重心不稳地倒了下去。

    他想说话,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听见混乱中医生惊慌失措的声音:“老先生,这样是犯法的,而且没有穆先生的签字,我们不能”

    耳边嗡嗡作响。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几个黑衣保镖冲上来,隔在医生和他之间,将他拖离走廊,推进一扇自动感应舱门。

    “不愿意就让你们院长找一个愿意的人来,”商父声音冷淡,“流程可以再补,犯不犯法是我一句话的事。我儿子出事了,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舱门在穆言眼前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连同商父没说完的话也一起隔绝在门外。世界好像安静了,嗡嗡的响声好像也消失了。

    漆黑一片的舱室突然亮起了冷白的光,刺得穆言下意识地流了泪。

    他瘫软在地上,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软得就好像是一滩水。

    通风口呼呼地响着,穆言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恬淡的栀子花香。没有来由的,他猜到了那是类似omega信息素的东西。

    栀子花的香气越来越浓,渐渐让人觉得有点甜腻,穆言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时候,突然嗅到了甜腻香气中一丝极淡的,雪茄的味道。

    下一秒,他听到另一个人的喘息和心跳声越来越近。

    是商祁越。

    空气中那种浓郁的类似omega信息素的物质灌入鼻腔,让穆言一直在流眼泪。

    眼前一片模糊,但是他还是努力辨认出了商祁越熟悉的轮廓。

    穆言努力放松自己,想要挤出一个安抚的笑。

    我来了,你不要怕。

    我来救你了。

    他伸手想要去拥抱商祁越,但是商祁越宽大的手掌却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牢牢按在了地上。

    “omega?”商祁越的声音陌生而冷漠,眼神也冰冷地像是完全不认识他。

    “谁让你进来的。”

    “我都说了不需要,给我滚。”

    第67章 快一点结束吧

    肺部能够获得的氧气越来越少,在穆言快要窒息的前一秒,商祁越松开了手。

    穆言剧烈地咳嗽着,紧接着又被商祁越揪着领子拎了起来。

    两人本就体能悬殊,穆言又被下了药,几乎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背部重重地撞上了舱门。

    商祁越呼吸粗重,病号服已经被汗水湿透,脖颈上青筋暴起,漆黑的眸子毫无焦距,像是两颗没有温度的玻璃珠。

    “滚出去。”

    一墙之隔的控制室内,主治医生看着满屏迅速变红的指标,脸色难看。

    “患者对拟omega信息素接受程度很低,停止注入,改为注入镇定类药物。”

    “可是”一旁的助手正要说什么,看见主治医师铁青的脸色,只好依言关掉了设备。

    好疼。

    穆言疼得短暂地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发现后背湿湿黏黏,他往后一摸,摸到了满手的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待的时间久了,空气里那股栀子花的甜香渐渐淡了,穆言只闻到自己身上的血气,像是陈年的铁锈,让人有点恶心。

    商祁越又向他这边走近了一步,下意识地,穆言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牙关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流着,不知道商祁越接下来还会不会发疯,穆言几乎怕极了,只是往墙角缩着。

    医生说,不管发生什么都至少会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可是他们他们真的会吗。

    如果自己快要死在这里了,他们真的会把自己带出去吗。

    他们那样的人,处理一个有头有脸的议员都轻而易举,自己这样的人即使消失了,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其实也不算什么。

    通风口似乎停下了片刻,转而又发出了呼呼的响声。

    穆言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输送进来的空气可能有安神镇定的成分,他的牙关渐渐不抖了。商祁越突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穆言更怕了,下意识地想要往墙角缩,却已经退无可退。

    空气中的甜腻味道逐渐淡去,商祁越的意识出现了一瞬间清明的裂隙。

    像是幻觉一样,他闻到了熟悉的,温暖的,刚烤好的面包香。

    可是穆言不该在这里的,自己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吓到他的。

    商祁越伸出手,摸过面前人的眼睛,鼻梁,和嘴唇。

    他整个人好像愣住了,有那么接近半分钟他什么也没有做,就像是被塞壬歌声迷住了的水手。

    半分钟后,他俯下身子,在穆言的颈窝嗅了嗅。

    “言言?”商祁越声音嘶哑,几乎不像是他的声音一样。

    穆言这才想起来,商祁越生病了,自己是来帮他治病的。

    但是他现在不想帮商祁越治病了。

    商祁越死掉算了。

    “对不起,”商祁越低声说,“是不是很疼对不起”

    商祁越一边说,一边缓慢地起身,把穆言轻轻推向舱门那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出去之后我再想办法补偿你,你别怕,我现在就让人接你出去。”

    穆言靠着门,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疼。就是很疼。

    我讨厌你。我不要你的补偿,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你死掉吧,你死掉算了,而且你家里那么有权有势,也许根本就不会让你死的。

    他想要站起来,方便舱门打开就往外跑,但是腿软得几乎站不住,终于只能靠着墙又滑坐了下去。

    从舱门到床那边的距离不远,但是商祁越走了很久,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商祁越终于一通摸索之后找到了呼唤铃。

    穆言想到他刚刚的举动和他空洞没有焦距的眼睛,才意识到他可能已经看不见了。

    即使是这种情况下,穆言也还是会为商祁越担心。

    是暂时性的,还是

    叮——。

    商祁越费力地往穆言的方向转过身,朝他像平常一样安慰地笑了一下。

    但是穆言并不在那个方向。

    也许是隔音太好了,呼唤铃响起来之后,门外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商祁越空洞的眼睛里竟也出现里一丝茫然,他有些无措,又按了好几下铃。

    门外依旧一片死寂。

    穆言突然就想明白了什么。

    不会有人来的。

    无论等多久,都不会有人来的。

    从他被塞进舱门的时候,就不会有人会放他走了。

    穆言扶着墙努力站了起来,闭上眼睛,用手背擦干净了眼泪。

    他还是没力气,站起来就好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很快又跌倒了下去。

    “患者情况稳定,”观察室里的医生语气从容,就像一台发送指令的机器,“可以停止注入镇定药物了。”

    “要换一种拟omega信息素信息素吗,患者可能只是对那一种拟omega信息素接受程度低。”

    主治医生摇了摇头:“先不用,继续观测患者身体指标,不要适得其反了。”

    商祁越感觉到自己短暂清明过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了,他开始无端变得狂躁,心里像有一股无名的火在烧着。

    别的alpha的易感期都是这样吗,变得就像野兽一样,那做正常人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还是因为他的病还没有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穆言明天就要回来了,自己现在应该回家才对啊。

    现在是晚上吗,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他跌跌撞撞地想要离开这里,却嗅到了空气中混杂着血气的,穆言身上的味道。

    他想起来了。

    他们把自己和穆言关在了这里,要让他们像野兽一样交合标记。

    但是穆言在哭,穆言不愿意。

    商祁越不想强迫他,就摇了呼唤铃,但是没有人来开门。

    “开门!”商祁越重重地锤了一下舱门,想用这种方式把人喊过来,“谁他妈允许你们这样的!”

    “给我开门啊!”

    再没有人来就来不及了。

    商祁越砸门的时候根本没有收着力气,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流血,鲜红的血顺着门沿流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穆言面前。

    他的喘息也越发沉重,像是一头困兽在氧气渐稀的牢笼里挣扎。

    “别这样了。”穆言忽然小声说。

    他的声音沙哑而细微,几乎被压抑的哭音盖了过去。

    他慢慢地,踉跄着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商祁越身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不是快撑不住了吗”穆言说,“那你就快一点快一点标记我吧。”

    “快点标记我吧,快一点结束吧。”

    穆言的皮肤比商祁越凉很多,又凉又细腻,像是白瓷做的。

    商祁越浑身滚烫,只是潜意识地想要碰触更多。

    “对不起。”商祁越说。

    穆言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想要很多人的对不起,在外面对他恶语相向的商祁越父亲,在他明明已经答应了帮忙之后还在背后给他下药的保镖,怎么也不愿意把舱门打开的工作人员。

    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怪过商祁越刚刚也许怪过,可是现在,他并不想要商祁越的对不起。

    商祁越只是生病了,他也很难受。

    “是他们对不起我没有你,不包括你,你没有做错,”穆言轻声说,“我不怪你。”

    其实其实也不怎么怪别人。穆言知道他们也只是听商祁越父亲的命令做事。他们可能也只是拿钱办事,也可能只是想保住工作。

    “我也想治好你的病。”

    我想要你健康,平安,好好地活着,和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无病无灾地活着。

    等到你病好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我也要有我的新生活了。

    穆言拨开商祁越几乎被冷汗浸湿了的鬓发,用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商祁越的额头和他的手一样烫,穆言碰上去的一刹那,就好像要被烫伤了一样。

    这是发烧到多少度了呢,穆言不知道。

    顶级alpha的生理机能还真是可怕,要是穆言自己烧成这样,早就已经烧昏过去了。

    “他们给我打了不知道什么针,”穆言说,“我没力气,站不起来了,你扶我去床上吧。”

    商祁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用他那双已经烧到短暂失明的眼睛看着穆言,或者说只是看向穆言的方向。

    “商祁越,”穆言颤抖着声音说,“求求你了,趁你现在还我不想被你像刚刚那样像狗一样按在地上。”

    商祁越托着他的腿,就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了起来带去了床上。像是献祭一样,穆言用颤抖的手解开了自己的上衣扣子。

    除了彼此的心跳声,舱室里一片死寂。

    熬过去就好了。

    熬过去就结束了,一切都会结束的。

    留给穆言准备的时间比他想象得还要短。

    在他和商祁越认识的短短两个月里,商祁越虽然有过各种各样他理解不了的癖好,但是他从来不吝啬前戏和温柔,他从来都没有让穆言这样痛过。

    眼泪滚落进了枕头里,身体像是被从中劈成了两半。

    商祁越身体滚烫,肌肤相亲的地方对穆言来说就像是被火灼伤了一样。

    那是很难熬的几个小时。

    世界像是扭曲了一样,穆言眼见着头顶的吊灯突然分裂成了两盏,然后好像摇摇晃晃地,快要掉下来了一样。

    商祁越变得很陌生,变得不像是他,倒像是追求本能的野兽。

    但是商祁越太了解他的身体了,他们曾经在浴缸,在玄关,在沙发,在商祁越的办公室里。

    即使在这样不清醒的情况下,商祁越也能凭着身体的本能让他舒服,让他反反复复地让他攀上顶峰。

    让他好像悬在高处,连心脏好像都跳到了嗓子眼。

    穆言数不清自己究竟到了多少次。

    商祁越根本没有留给他休息的间隙,他每时每刻都被吊在空中,只要听到身后商祁越粗重的喘息,他就几乎要到了。

    他的身体一次次被迫弓起,被撞上又推倒,意识在快感中断断续续。生理性的眼泪不停地流着,但是不是因为疼,而是单纯地因为快感。

    他宁可商祁越粗暴一点,让他疼一点,最好疼得彻底昏死过去。

    于是商祁越咬破他后颈的时候,他竟在疼痛之余,有了几分终于即将解脱的恍惚。

    可是那远比他想象的更痛苦。

    不仅是皮肤被撕咬开来的痛苦,他不是omega,后颈早就退化了的腺体传递不了任何信息,被咬住后颈的时候,生物的本能只让他觉得仿佛濒临死亡。

    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鲜血如注。

    信息素终于注入的瞬间,穆言的心跳急促到近乎爆炸。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冲破骨骼而出。

    他觉得有什么正在撕裂他的身体,沿着脊柱往上钻,逼得他几乎想要抓起地上的任何东西插进胸口——

    死掉,死掉大概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但还没有结束。

    商祁越在他体内成结了。

    那是一种极端的钝痛,狭窄的生殖腔像是要被强行撕开。穆言本能地挣扎着,可是只要往前爬一点,就会被商祁越掐着腰重新抓回来。

    他仰着头,像是刎颈就死的天鹅,眼睛哭得生疼,眼泪好像已经哭干了。

    第68章 “滚。”

    “患者体内信息素浓度剧烈升高后出现回落。”

    “标记完成了。”

    控制室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里面躺着的,外面等着的,他们谁也得罪不起。现在总算是送走了一尊大佛。

    舱门打开,专业的医护人员给商祁越打了镇定剂,戴上了止咬器和束缚带,用担架把昏过去的穆言抬了出去。

    商祁越跌跌撞撞地推开身旁的人站了起来,没有人猜到他会在这种体力耗尽又被打了镇定剂的情况下反抗,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往穆言的方向踉跄着追了几步,很快就因为发作的药力跌倒在地。

    他又想要爬起来追上去,但是很快又跌倒在地,众人忙簇拥上去扶住他,看见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说了两个重复的字。

    这当然是一个无需在意的小插曲,标记完成之后alpha和omega双方都会对对方产生强烈的情感依赖,这是极其正常的现象。

    即使对方是不能被标记的beta,对于已经认为标记完成的alpha来说,他依旧会对另一方产生强烈的依恋。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工作人员很快就给他又补了半管镇定剂,然后把他推回了病房,开始做各种检查。

    穆言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护工守在他身边,见他醒来很快就去通知了医生。

    还是上次那一家私人医院,病房布置得整洁高级,不像是病房,倒像是高级酒店的套间。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穆言一点也不想占这样的便宜。

    “您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主要都是一些外伤,养一养就能好。”医生检查完他的身体状况,耐心地说,“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因为进行标记时候的信息素浓度过高,代谢掉这些信息素对于心脏的负荷有点大,您现在觉得心脏有任何的不适吗?”

    穆言愣了愣,摇了摇头。

    “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没有就好,我们也暂时没有发现有什么后遗症,不过还是需要继续观察。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随时告诉我们。”

    吊瓶已经快空了,医生没有去叫护士,而是亲自帮穆言把吊瓶取了下来。

    因为是给昏迷的人打的营养液,所以其实少打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拔针的时候穆言看见裸露的针头,整个人都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刚醒过来的人面色苍白,在宽大的病号服下显得尤为虚弱,骤然抖了一下,眼神也变得仓惶,就像受惊的小鹿。

    “我学过打针拔针的,”医生其实是看到了就顺手帮忙,没有想到穆言反应会这样大,“大学的时候都要学的抱歉啊,还是你怕打针吗?”

    穆言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以前不怕的。”

    医生安慰了他几句,说成年人怕打针也没什么的,他毕竟还有工作要忙,就继续去查房了。

    穆言跟他告了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扎得青紫的手背。

    医生离开之后不久,病房的门就又被推开了。

    进来的男人年过半百,衣着华贵,拧着眉,面色不善。

    穆言看见他堂而皇之走进病房,下意识皱了皱眉。

    护工刚好拿着饭进来,看见来人有点畏惧,但是还是大着胆子去拿小桌板:“先生,要不让穆先生先吃饭吧。”

    商鸿生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搞清楚是谁付你工资的,我只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穆言冲她摇了摇头,语气温和:“没事,我没有很饿,一会去微波炉里热一热就好。”

    商鸿生自顾自地在房间的沙发上坐下,等到护工识趣地带着饭盒走出了房门,才对穆言开了口。

    “我希望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beta,你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你是被我儿子标记的,不要做梦想着凭这个就赖上商家。”

    “好。”穆言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就行,”商鸿生站了起来,往床头柜上扔了一张支票,“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拿了钱就离开A市,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离开A市?

    穆言几乎愣住了,饶是早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没想到商鸿生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他是自甘堕落,他是不要脸当了商祁越的情人。可是包养也好标记也罢,难道是他拿着刀硬逼商祁越答应的吗?

    标记的事情,明明是商鸿生逼他的,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让他连A市都待不下去?

    穆言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A市很大,我只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只要他不联系我,我怎么也不可能找得到他。”

    “我不想走,”穆言抬起头,声音冷静,“你可以想办法把商祁越弄走,弄去外地,弄去国外,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我只是个普通的A市人,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的朋友亲人都在这里,公司总部也在这里,行业内合适的其他工作环境也都在这里和首都。你不要逼得我走投无路了,那我大概就只有去攀附商祁越这一条路了。”

    “你也知道我这种人不要脸,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以后他还要和名门世家的omega结婚,你要是不觉得恶心,你可以继续逼我离开A市。”

    病房里一阵寂静。

    两人对峙着,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商鸿生自然没有想到一个小情人能有这么大的胆量和自己叫板,一时间竟也有些愣住了。

    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了,商人出身的商鸿生很快就从善如流地做出了让步:“好。只要你不找他,那我也退一步,你可以待在A市,如果出现后续的后遗症什么的,你也可以联系我的秘书赔偿任何费用。”

    商鸿生本就是在生意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气势逼人,一直在虚张声势的穆言听到这话,总算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你还有别的问题要问我吗?”商鸿生目光锐利,语气就好像在审问下属。

    穆言一秒钟也不想跟他多待在一个空间里,巴不得他早点滚。

    “他现在”但是他顿了顿,还是开了口问了那个他醒过来之后一直想问的问题,“脱离危险了吗?”

    其实穆言大概猜到,商祁越的父亲会到自己面前跟自己说这样的话,说明他大概已经脱离危险了。

    可是生死这样的大事,没有得到准确的证实,穆言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商鸿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嗤笑。

    “谁告诉他有危险的,还是你脑子坏掉了,只是被咬了一口,就想以他的救命恩人自居了?”

    穆言完全愣住了。

    细想之下,从始至终,说过这句话的都只有被商鸿生安排过来说服自己的罗程。

    在车上的时候,自己问罗程商祁越的情况,罗程对此缄口不言说他不专业还是让医生来跟穆言解释吧,可是独独商鸿生对罗程说了那句话之后,罗程却把原本应该由医生说的话全说了。

    原来不管他进不进去,商祁越都不会死。

    可是罗程其实也没有必要骗他,不管他答不答应,最后商鸿生都会把他强行送进去。

    商鸿生瞥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想跟他再多说哪怕一句话,神情自若地走出了病房。

    胸口好像不知道什么就开始发紧,心脏难受得厉害,穆言好像突然就没了力气,他慢慢蜷起身子,把自己缩进病床温暖的被褥里。

    他一声不吭,也哭不出来,额头冒出冷汗,唇色发白。

    “先生,”护工端着重新去买好的饭走了进来,“我给您重新买了一份饭,您要起来吃吗?”

    “我想躺一会,”穆言闷闷地说,“谢谢你,放在那里吧,我一会儿再吃。”

    走近时,她才发现穆言惨白的脸色,赶忙去叫来了医生。

    医生检查之后,确诊是稳定性心脉失调,不是大病,体力活动或情绪激动时容易出现绞痛,休息后就能得到缓解,没有大碍,但是需要定期复查。

    “是beta被强行标记之后出现的常见病,有些和伴侣等级差距过大的omega有时候也会出现,你放心,我们医院接过好几例了,配合的话很大概率可以治好的。对日常生活也没有太严重的影响。”

    休息一下之后,心脏好受了不少,医生的语气温和,听起来像是在安慰他。

    不是大病,可是好端端的人谁愿意莫名其妙生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的小病呢。

    如果商祁越那时候真的有危险,那自己受点苦受点罪,穆言觉得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偏偏是这样,偏偏自己真的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在这时候用起来最顺手效果最好的工具。

    护工又推门进来了,隔着被子,她轻轻拍了拍穆言的肩膀。

    “抱歉,我现在不想吃,先不用热,放在那里吧。”

    护工没有马上回答,穆言恹恹地缩在那里,想要再这样躺一会儿。

    该说是变好了吗?他以前即使难过,也很少有这样可以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躺着逃避的时候。

    生活压得他连难过的时间的也没有的时候,他只能马不停蹄地疲于奔命。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没办法好受一点,可是他就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待一会儿。

    “言言。”商祁越哑着声音喊他。

    穆言的身体僵住了,过了许久,他慢慢回过头,看见了商祁越没什么血色的脸。

    后颈被撕咬的地方好像又痛了起来,穆言看了他一眼,眼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

    “滚。”

    第69章 那就放我走吧

    心脏像被生生揉碎了一样,开始一跳一跳地剧烈地抽痛。

    穆言的呼吸逐渐急促,额头冷汗淋漓,他又侧着身把自己蜷缩了起来,似乎这样会好受一点。

    商祁越已经从医生那里知道了他的情况,心里难受得厉害,他在床边蹲下,给穆言轻轻揉着胸口。

    穆言半个脑袋都埋进了他怀里,他鼻腔里猛地涌上一股腥咸的味道,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商祁越昨天做完检查已经是半夜两点了,他把二助从家里叫来了医院,让他守着穆言的病房,如果有他拦不住的人非要进去,马上向自己汇报。

    二助平时很少负责这种事情,这都是罗程的活,罗程远比他更像商总的心腹,这种事情商总常常信不过他人。

    他隐隐约约知道了为什么原本属于罗程的活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也猜到了那个“拦不住非要进去”的人是谁。

    明康虽然还姓商,但是早已有了后浪拍前浪之势。商鸿生和商祁越即便在董事会这样的公共场合都会呛起来,二助想破脑袋也没有想明白罗程哥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站错队。

    不过有的时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二助清楚自己不是干这个的料子,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因含量极高的奶茶,老老实实地守在了病房门口。

    第二天中午,他果然见到了面色不善要硬闯病房的商鸿生。

    他知道自己拦也没有用,就没有多加阻拦,只是在商鸿生进去之立刻给商祁越发了信息。

    商祁越没有回复,二助猜到他应该是在休息,他没有罗程那样自己察言观色做决定的本事,只记着商祁越说马上向他汇报的指令,马上就去商祁越的病房叫醒了商祁越。

    但是对商祁越来说,还是晚了一点。

    商祁越赶到的时候,商鸿生已经离开一会儿了,他迎面碰上刚刚离开的医生,从医生那里得知了穆言的后遗症。

    医生大概是怕他自责,强调了好几遍大概率是可以治愈的和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

    商祁越读书成绩再不好,也知道再不严重的病也是病,他安静地听完,又想到了舱室内失去意识前看到的,穆言的苍白的脸。

    穆言本来身体就不好。

    他在医院找到穆言的时候,他就想,这么瘦,跟着自己在一起,一定要把他的身体养好一点。

    但是现在,好像越养越坏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商祁越心里堵得慌。明明我是想好好对他的,至少把他养的胖一点,身体好一点,抱的时候不会硌骨头,不会经常低血糖没力气。

    不知道是哭的还是难受的,穆言没什么力气了,不再吼他叫他滚,只是半靠在他怀里,面色苍白,因为生理反应细微地抖着,像是雨天屋檐下被淋湿一半瑟瑟发抖的小狗。

    医生说,这种病发作的时候不算严重,但是没有一吃就好的特效药,只能缓和情绪慢慢缓解。

    在舱内的事情,除了送风口压进镇定药物的时候,他几乎全无记忆。他只记得少数清醒过来的瞬间,他摸到了穆言背后的血。

    他想送穆言出去,但是舱门被牢牢锁上,外界的人就像是失联了一样。最后穆言抱着他,说标记我吧,我其实也想要你好起来。

    商祁越头一次感觉自己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穆言哭得接近昏厥,边哭边叫他滚。

    商祁越觉得好像被他传染了,也有些胸闷气短。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自己走了的话,穆言的情绪会好一点吗,还是会觉得自己又被抛下了呢。

    他抱着穆言,感觉怀里的人就像一个随时都会碎掉的瓷娃娃,既不敢用力,也不敢松手。

    “对不起,”他喃喃地道歉,“对不起言言你在怪我吗,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点。”

    穆言好像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挣扎着狠狠推开了他:“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现在来有什么用,滚啊!见不到你对我身体最好!”

    商祁越一直蹲在他床边,蹲得久了,本就有点腿麻,被他一推,竟然径直往后倒了下去。

    穆言也怔住了,但是还没等到他说什么,商祁越很快就爬了起来,沉默地继续帮他揉着胸口。

    胸口的郁结似乎轻了一些,穆言向来吃软不吃硬,现在心脏这个情况,他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好聚好散吧。

    他抬了抬眼,看了一眼商祁越,商祁越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很低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爸来找你了,是吗?”

    穆言侧过了目光,还是没忍住用了嘲讽的语气:“是啊,你要为了我去跟你爸决裂吗?”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穆言都很难算得上一个刻薄的人。从前他说一百句话都未必有一句是反问句,在商祁越面前,他更是没有一句话不是温温柔柔好声好气的。

    可是今天,他好像把一辈子的刻薄话都说尽了。

    也许是商祁越讲话太刻薄了,而他可能也就剩下这一次讨回来的机会了。

    “我”商祁越没有在第一时间移开视线,这样的穆言很陌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这样本该令人有些刺挠的话,商祁越心里却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是爽还是难过。

    “你给我一点时间。”

    “我知道趁我不在的时候他们都在欺负你,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你给我一个月半个月,”商祁越咬了咬牙,“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我会让他进监狱或者精神病院,你受的委屈,我肯定都替你讨回来。”

    他抬起头看着穆言,眼里一片赤诚:“你不喜欢这段关系,我们就结婚,我们结婚好不好,我现在就去订戒指,加急的话半个月就可以从米兰寄过来等我给你出了气,我们就结婚。”

    “我不想跟你结婚。”穆言打断他,眼神里没有任何犹豫,“我讨厌这段关系。我讨厌你身边的所有人,也没办法不讨厌你。”

    他突然伸手掐住了商祁越的脖子。

    一个S级alpha面对一个身体不好的普通人,商祁越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挣开他。

    但是商祁越没有动,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看着穆言,甚至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穆言的手腕,像是在安抚他一样。

    肺里的空气一点一点被逼了出来,商祁越渐渐地感觉到头晕目眩。

    因为商鸿生和罗程讨厌他就是假如没有这些人,穆言就不讨厌他的意思了。

    就是本来不讨厌他的意思了。

    穆言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手最终还是松了。

    商祁越得了呼吸,因为身体的本能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宝宝”平复了呼吸之后,他抬眼看着穆言,“这样有好过一点吗?”

    “没有。”穆言轻轻地说,“让你难受,我也不会好过。”

    “现在拿刀捅你一下,我也不会好过。”

    善良的人永远不能从别人的痛苦里得到愉悦。

    所以善良的人永远是自苦的,而作恶的人则永远逍遥自在。

    但是如果自己面前被掐着脖子的人变成商鸿生,穆言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善良。

    如果杀人不犯法,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刀捅进去。

    可能他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商祁越,舍不得商祁越的,虽然穆言自己不想承认。

    如果商祁越在一开始说爱他,说想娶他,他会半信半疑地一次一次试探。

    如果商祁越在这他们争吵那次说爱他,他也许真的会相信,会把真心交出去。

    可是现在说爱有什么用呢,太晚了。穆言现在只想拖着有后遗症的身体离他远远的。

    这次是不严重的心脏病,下次又是什么呢。都在告诉他这个病不严重,可以治好,可是至少在治好这个病之前,以后他再没钱走投无路的时候,连快递分拣和送外卖这样的活都干不了了。

    “但是我会高兴。”商祁越说。

    “我咬了你一口,你捅我一刀,这样会公平一点。被你捅一刀,我会开心。”

    “言言,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跟他商鸿生的关系并不好,”商祁越有些口不择言了起来,那其实是他早就和穆言说过的话,“他很执着于治好我的病,不是因为在乎我,只是因为觉得一个有病的继承人很丢脸,我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

    “我没有家人,你来做我的家人好不好,我喜欢你,我只有你我发誓,我不会再让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商祁越,我知道昨天不是你的错。”穆言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恍惚,他和商祁越之间每次有了什么矛盾,瞻前顾后想这想那的常常是自己,超然事外并不在意的常常是商祁越。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商祁越这样患得患失绞尽脑汁的样子。

    “但是不是没有错就是对的,我不想继续了。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你就放过我吧。”

    “你说我捅你一刀你会高兴,但是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你,我不想你受伤,所以我不想要这个公平,这是我在乎你的方式。如果你也有那么一点在乎我,那就放我走吧。我离开你,我会过得更好的。”

    第70章 新生活

    “是这样吗,跟我在一起,你其实一点也不开心吗。”

    穆言很难说清这个问题。如果说和商祁越在一起的时候每分每秒都是不开心的,他也知道那是在撒谎。

    有过高兴的时候,觉得自己被爱着的时候,觉得自己也快要动心的时候。

    但是这样的日子,他并不想再多过一天。

    他该走了。

    商祁越见他不说话,眼神也渐渐地黯淡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他站起身,似乎想再检查一下穆言后颈上的伤,穆言不自然地侧过头,把青紫的那一片压在了枕头上:“别看了,已经长好了。”

    商祁越大概看出了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碰他,他眼神复杂,最后没有拆穿。

    “长好了也要再多抹两天药。”商祁越声音干涩。

    “我知道。”

    商祁越失魂落魄地走了,接下来几天,他也没有再出现。

    穆言没有在那家医院里久待,一到可以出院的时间就马上离开了。

    医生劝他可以再休整一下观察一下病情,但是穆言拒绝得很果断。

    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才会心情不好连带着身子病恹恹的。

    出院那天阳光明媚,穆言拉着那个从首都带回来的行李箱,走上了早早约好的网约车。

    有生之年,他也不会再踏进这家医院了。

    他暂时回了玫瑰园那边,但是并不打算在那里久住。

    在商祁越答应他会提前结束之后,他就已经在看房子了,商祁越送给他的那套玫瑰园的房子对他来说太奢侈了,他打算出租掉,自己另外找房子住。

    他挑好了三套房子,跟房东约好了时间,都看过房子之后,选了价格居中的那一套,交了半年的房租。

    他刚刚毕业租房子住的时候,因为手上没有钱,就算碰上了条件合适的,要是需要一次付半年的房租,他也只能忍痛再重新找。

    这套虽然离公司有点远,但是坐北朝南,采光很好,楼层也比较高,没那么潮。

    穆言租了好几次房子,已经有了经验,阳光真的太重要了,穷的时候没有办法,现在手上没有那么紧张了,还是要找一套朝南的,阳光充足的房子。

    穆言没有道理让自己消沉下去,最难熬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当然要好好过日子。

    上班,照顾妈妈,偶尔去哥哥家里蹭饭,去医院复查。不过去的当然不是那家私人医院。

    一院医生的判断大差不差,不是大毛病,可以治好,即使不痊愈对日常生活影响也并不大。

    从首都带回来的礼物,家里人都很喜欢,尤其是佳佳,高兴得恨不得把猫头鹰带去幼儿园里,林奕和向卓轮番上阵,最后搬出午睡的时候会被偷走才好说歹说劝住了小姑娘。

    只有林奕多问了一句,说穆言好像回来之后瘦了,是不是在那边吃不惯。

    穆言感觉哥哥几乎只差一点就察觉到他的异样了,但是他还是应付了回去,说那边毕竟是北方,肯定会有点吃不惯的。

    玫瑰园的那套房子也在找中介出租出去,但是价位太高了,有意愿的人不多,只能稍微降一点价格慢慢等。

    在玫瑰园这套房子的行李本来就不多,穆言花了几天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全部搬到了新租的房子那里去,又把商祁越的东西收好,给罗程打电话让他来拿。

    罗程的号码一直没有打通,穆言打过去第三个电话的时候,罗程才接起了电话。

    “抱歉穆先生,因为之前在医院违规操作的事情,我现在在警局里接受调查。那天的事情非常抱歉,这是商总二助的联系方式,现在应该是他临时在负责。”

    穆言听到他在警局的时候怔了怔,很快,一串号码就发了过来,电话的背景音声音杂乱,似乎有人在催促。

    一阵忙音后,电话被挂断了。

    穆言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他上网搜索了在医院配合他人违规操作的判刑记录,但是这样的案例太少了,被发上来那几例半真半假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商祁越答应过自己要让欺负自己的人都付出代价,他好像确实是在这样做的,但是穆言一点也没有狐假虎威的爽快。

    他不是什么不知好歹善心泛滥的人,他一点也不觉得罗程冤枉。

    可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别人坐牢,心里到底还是多多少少会有些异样。

    那商鸿生呢,商祁越也会这样对付他尽管关系不好却血脉相连养大长大的亲生父亲吗,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

    他才是把自己的尊严碾碎了一地的人。

    按照罗程刚刚发来的号码,穆言很快就把电话拨了过去,二助很快就接起了电话,穆言说是商祁越的朋友,让他来自己这边收拾一下商祁越之前的东西。

    二助在穆言不知道的情况下守了他一晚上,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他什么也没问就应了下来,叫穆言稍等一下,他马上过来。

    从首都带回来的行李箱里面,还放着穆言本来想送给他的那只猫头鹰。

    穆言觉得自己留着也没有用,就收拾进了给商祁越装衣服的行李箱里。

    半个小时之后,门铃响了,穆言打开了门,看见了商祁越有些苍白憔悴的脸。

    有些欲盖弥彰地,他主动解释:“我还没有新的生活助理,你把电话打到我二助那里去了,他只负责处理工作上面的事情,不好麻烦他,我自己亲自来一趟就好,我不会赖着不走的。”

    穆言看了他一眼,侧过身,给他让出路让他进来。

    原本已经住出了一点活人气息的平层,如今又被收拾地整洁空旷,商祁越有意无意地往穆言平时住的次卧里扫了一眼,房间比主卧还要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剩下。

    穆言已经把他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收好了,衣服按深色浅色地归类,几件刚刚洗好晒干的甚至套上了防尘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日子他原本还能一直过到他的二十六岁生日。

    商祁越想,即使真的到那时候结束,保不齐他也会像现在一样后悔的,穆言那么好,谁都会爱上他的。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原本能有很多反悔的机会。

    穆言比谁都要心软,他重新追求他,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恋人那样和他重新开始,穆言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穆言对他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大不了多花点时间。

    但是哪有如果。

    穆言站在离他原本的卧室门口不远的地方,似乎是想催促,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商祁越想再跟他说说话,敞开着的行李箱有点挡路,他匆匆想要合上的时候,却发现叠起来的衣服似乎凸起了一块,像是下面压了什么东西。

    他连忙掀开衣服,看见了一个雪白的猫头鹰玩偶。

    猫头鹰的羽毛很软,摸上去稍微有点掉毛。

    他捧起了那个猫头鹰玩偶走到穆言身边:“这是给我的吗?是你去首都的时候买的吗,我知道这个,我看过我们公司小孩的朋友圈,你给这个取了什么名字”

    “没有取名字,”穆言语气平静,“你不喜欢就丢掉吧,没事的。不算是生日礼物,只是看到就买了,不过也不会有别的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不算是生日礼物他原本还会送自己别的。

    穆言是一个对人对事都很认真的人,说出差要给自己带礼物就是带礼物,不会和生日礼物算作一个。

    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商祁越眸色一暗。

    “你刚刚是不是想要催我,是有别的事情吗,”商祁越看了一眼时间,不到六点,穆言三餐时间一直都很规律,现在他可能急着吃饭了,“还是想要去吃饭。你点了外卖了吗,没点的话我最后带你去吃个饭吧,就吃个饭而已,普通朋友也可以一起吃饭吧。”

    “同事生日。”穆言避开了他的目光,“而且我们也做不了普通朋友了。”

    商祁越一怔,穆言跟同事一向关系一般,从来都是下了班就从不联系的表面之交。

    他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一个关系好到可以请他去过生日的同事,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我上司,她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你别多想。”

    穆言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他现在和商祁越这样,他根本没必要解释什么,解释了倒显得他还在乎商祁越一样。

    只是商祁越和他约好的合约里有说过合同存续期间他不能找别人,他不想让商祁越有文章可以做。

    商祁越听到这话,果然眸子亮了亮:“我开车来了,我送你过去吧。”

    穆言并不想给他任何机会:“商祁越,我们已经结束了,你的病也好了,可以去找门当户对的omega结婚了,没必要这样一直给我当司机,我付不起你的工资。”

    “你没有收拾好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本来想帮忙搬几趟东西的,但是现在我确实有点事情要忙。如果忙的话你可以明天再来,我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你想收拾多久都可以。”

    那我要去哪里找你。商祁越下意识地想问。

    穆言安静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像往日的任何一天一样沉静温柔,好像在说,可是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商祁越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捧着那个猫头鹰玩偶,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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