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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食色性也

    早餐店里人声嘈杂,油烟味混着包子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商祁越习惯性地低头穿过拥挤的人群,笔挺的西装在这种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肩头被挤得微微发皱,沾了点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显得有些灰扑扑的。

    虽然相貌和身高依旧优越,可商祁越这会儿混在通勤人群中,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来买早饭通勤的上班族。

    这是他们关系开始的第二天早上,穆言带他来的那家早餐店。

    商祁越记得就是在这里,穆言给他擦了擦看起来有点油的桌子和脏兮兮的凳子,给自己点了一盘生煎和一笼小笼包,连豆浆的吸管也插好递到自己手边。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温顺而感激,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羊。

    那次的豆浆甜得刚刚正好,小笼包汤汁很足,生煎的底也酥酥的,热乎乎得很好吃。

    “小伙子,豆浆是自己拿的呀,你拿完就可以走了,这么多人呢,你别堵在这里了。”一个老大爷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把一杯豆浆往他手边一推,催促他快走。

    商祁越愣了愣,随即有点狼狈地点了点头接过了豆浆。

    他拎着打包好的小笼包和豆浆,匆匆赶往医院。

    护工已经在病房门口等他了,她接过了他手中的早饭,告诉他说穆娟华现在还没有醒。

    最近尝试了一种新药,有明显的嗜睡副作用。

    病房的门锁着,里面没有开灯。商祁越低声与护工交谈,顺手拿过探望记录翻看。

    “你先吃吧,另一份是给你买的,边吃边说。”

    穆娟华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除了几个打工时候认识的工友和住院时候认识的病友,会来看她的就只有穆言和林奕。

    穆言离开之后的这个月,林奕来了三次,向卓来了两次,他们的女儿佳佳来了一次,一个从前的工友来了一次。

    对于一个生病的老人来说,这样的频率刚刚正好,没人来的时候她就每天晒晒太阳,和病友聊聊天看看电视,既不会耗费太多精力,也不会觉得寂寞无聊。

    “最近有没有什么寄给穆女士的远洋包裹?”

    护工点点头,说:“有三次,一次是信和一些照片,一次是特产,一次是空运过来的虫草和西洋参,都查不到寄件人。”

    “照片都是一些A国的风景照,”护工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穆女士看了很久,看的时候没有避着我,所以我看见了,好像也有一两张穆言先生自己单人的照片。”

    商祁越翻看那张没有寄件人信息的邮单,手指顿了顿。

    当然查不到寄件人了。

    A国本来实名制就不那么完善,追查起来极难,海关倒是查得严,可是也都不是什么违禁的东西,陆崇又会疏通关系,怎么可能会让他查到寄件人呢。

    陆崇他想到那辆开到小区门口堂而皇之地把人接走的迈巴赫,眼神晦暗不明。

    这些天,他的公司被陆崇接连使绊子,麻烦不断,调查组隔三差五就传他过去,像是蓄意要把他绞死在无休止的琐事中。

    商鸿生毕竟是明康几十年的掌权人,多多少少会有点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进了监狱,虽然罪名与明康无关,但是审计协会的人肯定是要过来走个过场的。

    原本只是走个流程,可是陆崇却接二连三地搞出一点虽然不痛不痒但却让他无法抽身的动静,不是匿名举报账目问题,就是放些无关紧要的线索给调查组。

    就像夜晚的房间里的一只嗡嗡叫的蚊子,虽不致命,却足够让人心力交瘁。

    扳倒他不是目的,陆崇和陆家也没这个本事。但是陆崇确实聪明,也在这方面有些手段,能够把自己困在国内这么久。

    但是即便是这样,商祁越也没有放弃调用人手去A国找穆言,可是他的手毕竟伸不到国外,即使和当地的权贵有些交情,也不能自己不到场就使唤人帮他做事找人。

    这样找起来杯水车薪。

    “您要等穆女士醒了之后和她说说话吗?”护工问他,“她这几天精神不错。”

    “”商祁越有些沉默地愣了愣,“不去了吧。”

    六楼是高级私人病房的所在地,走廊空空荡荡,商祁越按下电梯去了一楼,不可避免地路过了大厅。

    私人医院的大厅没什么人,不用排队,也没有孩子吵闹的哭声。消毒水的气味也很淡,并不难闻。

    但是商祁越还是没有来由地讨厌这里。

    他和穆言关系开始的地方也是在医院,他找到穆言的时候,穆言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像小兔子,他那么要自尊的人,为了给母亲治病哀求自己,说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穆言那时候该有多绝望多害怕呢,害怕自己提出他实在接受不了的要求,又害怕自己不帮他。

    而商祁越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商祁越记得,自己当初应该在想,穆言哭起来其实蛮可爱的,一点也不烦人。

    他闭了闭眼,攥紧了掌心。

    其实见到穆言的第一面,他就是喜欢穆言的。

    一见钟情听上去很离谱,像是什么大情种会做的事。

    商祁越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到了这个年纪还信一见钟情,一直只当做他合自己口味,食色性也,谁不喜欢美人呢。

    可是见色起意又怎么样,世间有那么多美人,可他独独喜欢穆言。

    他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那其实就是喜欢,本来应该好好捧着的人,他却用了最折辱的办法去接近。

    方法有那么多,他偏偏选了最糟糕的一种。

    如果他一开始就好好对穆言,穆言还会现在一个跑去完全陌生的国外吗。

    穆言二十四岁才第一次去A市之外的地方,可他现在却要一个人去一个语言不通什么都是陌生的国度,他该有多无助啊。

    他现在真的好后悔。

    他很想现在就告诉穆言,你回来吧,不要躲我了,你讨厌我,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他不是故意要让穆言不开心的,他没有拦着穆言交朋友,也没有拦着他看望家人,连那个总是给穆言买咖啡奶茶的沈佳予他也没有多问过一句。

    他没有想过要让穆言一个去那么远的地方。

    穆言吃的惯吗,他嘴那么挑,A国本土菜比法餐还要不好吃,穆言已经很瘦了,不可以再不好好吃饭了。

    商祁越低下头,手指攥紧了,指尖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他发消息给下属,又问了一遍进度。

    下属那边一无所获。

    正当他把手机收起来的时候,它又响了起来,商祁越以为是去其他城市的下属有了穆言的消息,连忙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接了起来。

    商祁越看了一眼屏幕上联系人的名字,眸子马上又黯了黯。

    “我给你组了个局,审计协会那边的人也在,”傅嘉彦语气很寻常,这样的事情在他们之间不过是搭把手的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利益相关的人,这次应该能彻底解决。”

    “你要是真的是为了我好,”商祁越心情不好,连带着语气也有些变冲了,“就该劝你那个小舅子不要再找我麻烦了。”

    “祁越,”傅嘉彦有点无奈地笑了笑,“你冲我撒什么气呢,陆崇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陆栀和我岳丈都管不了他,我又能怎么办。”

    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商祁越甚至是怀疑过傅嘉彦的,傅嘉彦在饭桌上说了一句他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匪夷所思的话,然后第二天早上,穆言就被陆崇带走了。

    并不是商祁越怀疑傅嘉彦和他多年的感情,任成洲他们是狐朋狗友不说,傅嘉彦和孟思淼两个人却真的算得上他比较交心的朋友。

    但是每当闲下来的时候,他脑海里就会反反复复地回想起那几天的每一个细节,回想起每个人对他说过什么话,想起穆言的每一个动作说过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他可能错过了的神情。

    商祁越知道,大概是自己有心事才越想就越觉得疑神疑鬼,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

    “好了好了,”傅嘉彦善解人意地替他解释道,“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平时不会乱发脾气的,你吃早饭了吗,要不一块去黑天鹅吃个早茶吧。你老不吃早饭,这可不行。”

    “好,”商祁越没有拒绝,他这些天不是在等穆言的消息就是在处理烂摊子,再这样一个人待下去会疯的,“我一会儿到。”

    “你在哪,我刚到公司打了卡,可以跟司机一起过来接你,省得你另外开车了。”

    “市一院。”商祁越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傅嘉彦似乎有些不知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他才叹了口气:“你又去见穆言的妈妈了她的病情现在有好一点吗?”

    “就那样吧,肾衰竭还能怎么治,不恶化就好了。希望能早点找到合适的肾源吧。而且我也没有见她,”商祁越揉了揉眉心,“我没进去,只是在外面和护工聊了两句。”

    “你这是何苦呢?”傅嘉彦有些失语,他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商祁越到底在想什么,“进去跟她聊两句也好啊,她又不讨厌你。”

    “我怕她跟穆言说我怕穆言觉得我烦。”

    “他和你在一起不开心,你跟他在一起也不开心,”傅嘉彦劝道,“现在分开了,难道不是正好吗,何必像现在这样互相折磨呢。”

    【作者有话说】

    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坚不可摧

    第92章 医用消毒刀片

    “他和你在一起不开心,你跟他在一起也不开心”傅嘉彦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样子,平时的商祁越意气风发,只有他打趣嘲讽别人的份,“现在分开了,难道不是正好吗,何必像你们之前那样互相折磨呢。”

    “可是我没想要他不开心,我是想好好对他的我喜欢他,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他”商祁越喃喃地说。

    “但是我们问你的时候,你没有否认他是你的情人,并没有表现出多在乎他的样子。”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商祁越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傅嘉彦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背着他的时候你这样,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大概不会感觉到你有多在乎他你现在跟他说你喜欢他,你不是把他当玩物,你想跟他结婚,可是他要怎么相信你不会变呢”

    “别说了!”

    几乎是嘶吼的一句,即使是对最讨厌的人,商祁越也很少这么失态过。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指尖因为用力而攥得发白。

    “是不是陆崇让你来劝我的,你是不是早就跟他商量好了?”

    “不是,”傅嘉彦没有任何犹疑地就否认了,“但是我确实猜到了陆崇会带他跑。”

    “商祁越,你那里有镜子吗,你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颓废这么憔悴的样子。或者你还记得上一次见到穆言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的吗?我也不觉得在你身边他过得开心。”

    “那你就可以替我做决定了?你为什么要做自以为对我好的事情,他好不容易愿意让我进房间了不那么讨厌我了,我和他明明就快要好一点了!”

    “是吗?”傅嘉彦反问道。

    可是要走的是穆言啊。

    不是陆崇逼他走的,也不是傅嘉彦绑架他走的。

    是穆言自己要离开他的。

    他和自己之间,从来都没有好一点。从来都只有商祁越自己在强求。

    “我和他就快要好一点了”商祁越喃喃地说,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为什么偏偏是他的生日之后呢。

    因为穆言和他约定过,陪他过完二十七岁生日。

    他跟自己说了生日快乐,祝自己一辈子健康平安幸福,送了自己终生难忘的礼物。

    面包,穆言说,那个小猫头鹰叫面包。

    那是在那场意外之前穆言给它取的名字。

    没有人会相信beta有信息素,就连穆言自己听到的时候也似乎将信将疑。可是他却在两个人分开之前,留下了一个叫面包的小猫头鹰陪着他。

    唤它面包,白色的猫头鹰会扭过脖子看向自己,然后高兴地吱吱叫。

    从前他喊宝宝或是言言的时候,穆言也会抬起无比温柔的眉眼看向他,然后靠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希望商祁越平安幸福,也希望他不再寂寞。穆言永远心软善良,只是这一次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想留在自己身边了。

    他从前总是说穆言,觉得他什么都好,可就是无论大事小事都喜欢把自己的感受排在最后。

    现在他改好了,商祁越本来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不是我要放他走的,是他自己要走的。你知道他们家的人的,陆崇硬要为了他跟你硬碰硬,我告诉了你也没有用吧,你们真的斗了个你死我活,只能搅合得两家都不得安宁,白让A市别的几家看了笑话。”

    “我没有替你做决定,是他自己的决定。你对他已经造成伤害了,无论你怎么补偿他,伤害都在那里,你们怎么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何况从前对他来说也未必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现在你的病也好了,你还年轻”

    商祁越低着头,他什么都听见了,却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连傅嘉彦什么时候挂了电话让他自己好好想想振作起来都浑然未觉。

    他不在乎当A市权贵圈的笑话,要是能带上他最讨厌还最要面子的陆崇一起,那就更好了。

    商祁越垂着眼睛,他还在医院里,行色匆匆的人从他面前走过而又折返。

    “您好,”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主动绕过了面色不善的商祁越,问他一旁刚好路过的小护士,“您知道医用消毒刀片在哪里买吗,我今天刚过来实习,老师说急着用让我去楼下买,但是我去了一楼的便利店,好像没有卖的。”

    “医疗用品商店在负一楼,那里应该有卖的。”小护士回答说。

    年轻人连声道谢,小护士急着去查房,只是笑了笑就走了

    “陆先生,最后一针疫苗这就算打完了,这几天避免剧烈运动,不要饮酒,注意休息,如果出现发烧要及时就医。难为您今天亲自跑到诊所来了,本来应该我亲自上门的”

    “小事,”陆崇礼貌得体地笑了笑,“我刚好没什么事。”

    打完疫苗走出诊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来打疫苗之前,陆崇刚刚见完一个这边的合作伙伴,现在还没有吃饭,阿姨今天请了假,他打算回了家随便烧点面条对付一下。

    他刚刚坐上车,陆栀的电话很快又打了过来。

    大意是叫他差不多收手吧,商祁越现在已经被他弄得两个月不能出国了,不管他们之间什么恩怨,差不多出过气使点绊子就可以了。现在傅嘉彦也帮他组了局请调查组的人吃饭,找不到什么关键证据,这件事差不多就结束了。

    陆崇在大事上其实还算理智,他也这么大了,陆栀本来也不该还像小时候一样管着他的。

    但是他在穆言的事情又疯得厉害,陆栀实在是拿不准,怕他一气之下真的和商祁越鱼死网破,就还是给他打了电话。

    “我知道,”陆崇熟练地把车倒进车位,“姐姐,我有数的。不会做过分的事。”

    打完疫苗的副作用渐渐发作了,左手手臂开始隐隐发麻,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回到了家。

    他刚进门,就看见汤圆的狗窝被咬得稀烂,棉花散落一地,像是北纬三十度的地方这个季节突然下了雪一样。

    尽管今天已经很累了,但是三个月大的小狗,换算成人类也才是一两岁的小孩,陆崇根本没法怪它。何况咬了个狗窝而已,破坏力也有限。

    汤圆最近其实本来挺乖的,穆言每天去上语言班之前都会和它做分离焦虑的训练,已经好了很多了。

    陆崇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汤圆也只是趴在窝里望了他一眼叫了几声,他喂过零食之后就好了。

    阿姨今天刚好生病请假了,陆崇叹了口气,想要把咬坏的狗窝丢去院子里。

    汤圆却死死咬着棉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狗窝,不让他拿走。

    陆崇只好先把外面的棉花清理了个大概,然后拿起磨牙零食在汤圆身边蹲了下来,想要叫它松开狗窝。

    现在一人一狗都打过狂犬疫苗了,就算汤圆咬自己陆崇也不怕了。

    汤圆戒备地看着他,慢慢地松了口,叼过了陆崇给他的磨牙零食,也没有咬他。

    还是很乖很通人性的。

    按照百度上说,这时候可以抱起小狗安慰一下,但是陆崇不知道在小狗心里自己算不算主人,只好还是拿起手机打算给穆言打电话。

    他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平时这个点穆言应该已经回来很久了,也难怪汤圆今天拆家。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穆言的电话。

    铃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陆崇没有立场过问穆言的行程,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言言你快到家了吗”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催促的意味,很快又补充道,“汤圆好像有点分离焦虑发作了,他刚刚把狗窝咬坏了,可能是想你了。”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

    “小言哥过去买牛杂了,我在帮他看包呢,”贺繁在那头礼貌地笑了笑,“你说的事情我会转告他的。不过可能还要一会儿,我们晚饭吃得有点早,刚刚才看完烟花秀,现在又有点饿了,可能要吃完才能回来。”

    “陆先生是不是不太会照顾小狗啊?”陆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很快就说了下去,“照顾三个月的小狗确实挺费心的,这次不好意思啊,下次就不麻烦你了。我还挺擅长照顾猫狗的,下次会跟小言哥一起带着汤圆的。”

    “贺繁,”陆崇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不让自己因为愤怒在贺繁面前失态,“我是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了,如果你是真的喜欢言言,就该离他远一点。”

    “陆公子,”贺繁笑了笑,语气要比愠怒的陆崇轻松许多,“我是不是也跟你说过,小言哥这个人脾气很好性子很软,很少生别人的气,可是他唯独讨厌别人骗他呢。”

    “贺繁,我不知道你是真的蠢到身后长了尾巴都看不见,还是自信自己一定不会让你那个好四哥的人得手。至少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让言言跟我一起暴露在这种危险里。”

    “你上次说我除了你推他下楼什么也没查到,”陆崇冷冷地说,“但是我既然能查到你们的恩怨,就很快也会顺便查查他的动向。”

    第93章 我想回去见妈妈

    “给,”穆言拎着两碗打包好的牛杂回来了,把其中一碗冒着热气的萝卜炖牛杂递给贺繁,“有点烫,小心点,吹一吹,我前面的人买到之后被烫了一下,可能都起泡了。”

    贺繁打开塑料盖子,白萝卜的浓香混杂牛肉八角花椒的香气充斥了整个鼻腔,他深吸了一口:“好香啊,闻着就好吃,还是小言哥眼尖看到了,不然我们就得去吃中午吃的那家披萨了,那个真难吃,麦子和猪被做成那种披萨可真是白死了。”

    穆言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打开自己那份牛杂,夹起一块吹了吹。

    “对了哥,刚刚好像陆崇哥给你打电话了,”贺繁像是现在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事,“说汤圆把狗窝咬了,可能是想你了,我们吃完就赶紧回去吧。”

    “我帮你接起来了,没事吧。”贺繁想了想,又问道。

    “当然没事了,”穆言笑道,“不过我们本来也该回去了。”

    虽然他们老远就闻到了萝卜的味道,但是实际上买回来的时候,却没有几块白萝卜,穆言低声抱怨了一句,贺繁见状,很快就把自己碗里的萝卜夹到了穆言那里。

    穆言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哥喜欢吃,下次来我家我做给哥吃。”

    “就是有点饿了,闻到香味很馋,”穆言小声解释,“不用麻烦的。”

    贺繁笑了笑,没有再坚持,反正他能做给穆言的好吃的很多,并无所谓少这一样。

    牛杂味道还不错,至少没有A国中餐惯有的奇怪味道。

    他和贺繁早上就到了这里,先去玩了点别的项目。

    这里是A国第三大的游乐园,有A国最大的摩天轮和第三大的过山车,今天天气不错,游客格外地多。

    贺繁提前预约了晚上的摩天轮,说是晚上升到高处时可以在摩天轮上看夜景。

    夜幕降临,两个人坐上摩天轮,摩天轮刚刚开始升起的时候,没有提前预告过的烟花却在空中绽开,穆言看向窗外的烟花,贺繁却始终都在看着他。

    摩天轮渐渐升高,他们离烟花越来越近,升到最高处的时候,贺繁按下了快门。

    穆言听见相机快门的咔嚓一声回过头一看,贺繁却又拍了一张。

    穆言小声说了一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呀,贺繁笑了笑,说这样比较自然,很好看的,回去我洗出来给你看。

    “哥长得好看,怎么拍都好看。”

    贺繁不看烟花,也不看城市的夜景,就只是认真地看着穆言,目光安静而温暖,穆言被他的目光看得脸有些烧了起来,却不好意思叫他别看了。

    在他们落地的时候,烟花刚好停了下来。运动量大,他们五点多就吃了晚餐,现在又有些饿了。

    穆言叫贺繁拿着他的相机和自己的包在长椅上等着,他去买了两份老远就闻到香味的牛杂。

    现在山珍海味也比不上眼前这两份热乎乎的牛杂,饥肠辘辘的穆言埋头吃着,贺繁却忍不住去看他氤氲在热气里的眉眼。

    “哥记不记得,A大后面的小吃街之前好像也有家挺好吃的牛杂,不过我来了几个月好像就不开了。”

    “那家啊,”穆言轻轻撇了撇嘴,“那家卖的好贵的,分量还少,还不让多放辣椒,说辣椒也要钱,你没来的时候韩骁还跟那个老板吵过架呢。”

    “真的假的,韩哥还会跟他女朋友之外的人吵架啊,他那么内向的人。那难怪那家店开不下去。”贺繁附和道。

    两个人像寻常的小情侣一样吃着东西聊着天,两份牛杂很快见了底,吃完之后,他们随着人流一起往出口走去。

    烟花秀刚刚结束,接近游乐园出口的地方有些拥挤,贺繁虚虚揽着穆言的肩,护着他不被人群挤到。

    穆言是个beta,很少被这样当成需要照顾的omega护着,男性alpha和男性beta也并不是什么常见的情侣搭配,贺繁和他举止亲昵,有不少人投来并无恶意的好奇目光。

    他有些不习惯,微微侧过头看向贺繁。

    他没有发问,贺繁就没有说话,只是幅度很小地挑了一下眉,然后勾了勾嘴角。笑意温柔而不易察觉。

    我喜欢哥,照顾哥是我应该的。

    贺繁还没有开口,穆言就已经感觉到耳朵有些烫了,不知道为什么,贺繁总是能让他轻而易举地就觉得不好意思。

    明明自己比贺繁年长两岁,但是穆言还是会轻而易举地被他的小手段撩拨到。

    也许也不是因为手段,只是因为他是贺繁。

    贺繁把他送到了别墅门口,说就不上去坐了,穆言也没有强求,小声地说了一声下次见。

    穆言推开门,别墅里灯光温暖,客厅已经被陆崇清理干净了,汤圆也有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新狗窝。

    汤圆扑上来蹭他的小腿,湿润的鼻尖在他掌心拱了拱。

    陆崇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有些凝重。

    “言言你回来了,”陆崇抬头看向他,顿了顿,“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在A国的这些天,陆崇知道穆言讨厌他,识趣地很少往他面前凑,也很少主动跟他说什么话,穆言知道他大概真的有重要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他旁边沙发上坐下。

    “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有点突然,但我觉得是一件好事。”

    “我记得你心脏有点问题,”陆崇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边,“先喝点热水,做下心理准备。”

    穆言微微一怔,握着杯子的手轻轻收紧了些。

    陆崇不提醒或许还好,他一提醒,却让穆言的心跳反而变得更快了。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能称得上好事的消息不算太多,他隐隐有了猜测,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感觉到一丝紧张,却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点希望。

    几分钟后,心跳终于稍微平稳些了。他抬起头,看着陆崇,说:“我准备好了。”

    陆崇点了点头,缓缓开了口。

    “我今天去见了一个以前的合作伙伴,他现在做医疗器械,在医院那边有人脉。”陆崇一边语气平静地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穆言的神色,生怕他突然发病,“A国和国内的病例和肾源本来是不互通的。但我之前拜托他,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妈妈查一查有没有合适的肾源。”

    穆言整个人瞬间绷紧了,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怀里揣了一只小兔子,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今天他告诉我他得到了消息,他们已经找到了有一个匹配度很高的肾源,对方也已经同意捐赠。”

    陆崇看着他,说话时候的语速很慢,为了让他听清,几乎一字一顿。

    穆言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完全愣住了。

    最开始到来的感受,是由于情绪起伏过大而产生的心脏绞痛,那场标记之后,只要穆言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生理反应。

    但是下一秒,几乎可以压过生理痛苦的喜悦却将他彻底淹没。

    他愣在那里,几乎没有察觉到心脏是在什么时候不痛的。

    陆崇一直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发病,可是穆言只是坐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着。

    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像是停在叶上已久的蝴蝶,穆言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喜悦的眼泪终于从他的脸上流了下来。

    他脚边的汤圆很难理解眼泪所能表达的情绪并不止悲伤这一种,它看见主人哭了,急得跑过来摇着尾巴汪汪直叫。

    三个月大的小狗确实没办法想明白这其中关节,它大概是以为主人因为他咬坏了自己的狗窝没钱买新的才哭的,它不知道怎么安慰穆言,只好在地毯上露着肚皮勾着前爪打滚,试图逗穆言开心。

    穆言看着它滑稽可爱的样子,哭着哭着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

    “不是因为你拆家我就是忍不住好高兴”

    “妈妈终于有救了,我真的好高兴下次带你去见奶奶。”

    穆言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在他们重逢之后,陆崇几乎没有看见过他哭。差一点被商祁越的人追到的时候,没有找到合适工作最后被自己劝着先去上语言班的时候,不习惯这边生活种种的时候,他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穆言其实从来都不喜欢哭的。他是个很坚强的人,再苦再难的日子他都一个人走过来了。

    陆崇比任何都要清楚他有多好,有多坚强,有多勇敢。

    看着穆言哭,他也想流泪。

    不管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幸福。

    “陆崇,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世间再没有什么别的礼物抵得过穆言现在的一声感谢,陆崇本来应该感到高兴的,可是看着穆言的眼泪,他竟也心里酸酸的想要流泪。

    他应该早一点,早一点联系这边的人的。

    他应该早一点让穆言卸下这样的重担,早一点帮他治好妈妈的病,让他早一点幸福的。

    如果他早一点,现在穆言身边,本该有他光明正大站着的位置。

    “然,然后呢,”穆言哽咽着说,“什么时候手术,我想回去见妈妈”

    “言言别哭,移植手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加上我们会找最好的医生,几乎没有失败的风险,因为要走正式对接流程,国内的医院那边需要联系,你母亲的病例也需要确认,所以商祁越那边也知道了。”

    穆言像是才想起有商祁越这个人,他像是骤然被浇了一盆冷水,手在膝盖上轻轻蜷起,指尖微微颤抖着。

    陆崇看到他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几乎心疼坏了,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抱穆言,但是很快又收回了手。

    “他商祁越刚刚联系了我,说以后不会缠着你了。我不知道他的话值不值得相信,但是A市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会一直派保镖保护你,即使他要硬来,我也会保护你。”

    穆言刚刚才哭过,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相信陆崇。

    “不出意外的话,手术应该会安排在三天后,你可以明天就出发,提前去陪陪阿姨。毕竟确实是大手术,她会紧张也很正常,你去陪陪她也好。我本来想和你一起走的,但是捐献者后天晚上出发,我得跟他们一道。”

    第94章 让谢琛接电话

    这座城市的机场军民两用,这段时间因为军方那边的缘故,私人飞机的航线许可被大幅削减。

    最近的机场在几十公里外的城市,开车过去要几个小时,穆言觉得没有必要,陆崇就给他买了第二天最早的机票,亲自开车送他去了机场看着他上了飞机。

    穆言昨晚几乎高兴得彻夜难眠,他反反复复看着捐献者和母亲的配型成功报告,看着捐献者的知情同意书,睁着眼睛,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真好,妈妈有救了,以后她也能和健康的人一样旅游,跳广场舞,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昨晚睡得不好,飞机又有些颠簸,穆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很快沉入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传来了广播。

    “各位乘客请注意,因目的地机场出现雷暴天气,飞机就近将在西普顿岛机场临时迫降,请系好安全带。后续行程将通过短信和酒店座机告知各位。”

    穆言猛地睁开眼,逐渐清醒了过来。

    西普顿岛机场,穆言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小岛。

    他几乎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在多余的地方逗留,可是天气原因,他也无计可施。

    他有些心情低落,随着人群步出飞机。

    西普顿岛机场是个简陋的小机场,只有寥寥几条跑道,地面上连拖车都不多,安保也几乎看不见。

    他坐上机场安排去酒店的接驳巴士,给母亲发了消息,那边有时差,现在大概是晚上八点,穆娟华很快就回复了他。

    “没事呀言言,我不紧张的。而且这个手术成功率很高的,你哥哥也每天都会过来陪我。”

    “言言是不是很久没吃我做的饭了呀,等我病好出院了,我天天做饭给你吃。”

    穆言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心口柔软又隐隐发酸,他真的很想过去亲自陪着她,而不是现在这样隔着手机,连她的神情也看不见。

    其他旅客也陆陆续续上了车,一个年轻高大的alpha在穆言身旁坐了下来,他看起来二十出头,背着一个轻便的背包,一头金色的卷毛,鼻梁挺直,眼睛颜色很浅,是常见的A国人长相。

    尽管其他人都因为行程被耽搁了神色忧虑,但是卷毛青年好像并没有怎么受影响,他见穆言神色忧虑,甚至主动开口和他搭话。

    “Hey,心情不好吗?天气的事你不用太担心,应该不会耽误太久。总比硬飞出事好,对吧?”

    A国人这种随时随地都能跟陌生人搭话的性格实在有点让穆言招架不住,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附和了卷毛青年的话,谢过了他的宽慰。

    那人笑了笑,主动伸出手,“我叫沃尔什,是去A市参加跆拳道邀请赛的。”

    大概是听出了穆言不是本国人,为了让他听清,沃尔什的语速明显比刚刚慢了些。

    “我叫穆言,回去探亲。”

    “那应该不影响才对,放宽心,”沃尔什爽朗地笑了笑,“反正家人肯定会原谅你一两次的不准时的,对吧。”

    “那”穆言有些犹豫地问,“飞机迫降,会耽误你的比赛吗?”

    沃尔什耸了耸肩:“没关系,我提前一周出发的,打算早点过去玩两天,不打紧对了,你是A市本地人吗,A市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吗?”

    穆言不太了解外地游客常去的地方,不过还是尽己所能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卷毛青年好像有用不完的热情,他很快就单方面宣布穆言是他认识的第一个C国好朋友,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

    巴士驶离机场道路,路上车辆不多,这座小岛凤光不错,海风掠过床边,遍地都是高大的棕榈树。沃尔什用手机搜了一下,说大概还有五六分钟就到酒店了。

    “酒店离机场太近会有点吵吧,”他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卷发,然后很快又宽慰自己,“算了算了,反正就随便休息一下,没准晚上就能重新登机了。”

    穆言也点了点头,给他看自己刚刚查的天气,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小时,应该就能重新起飞了。

    百度上说,西普顿岛是A国西海岸的一个小岛,常驻居民很少,主要经济来源是来度假或是疗养的人,有全A国第九大的疗养院。

    接驳巴士驶出机场越来越远,前方忽然出现几束强光,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一辆军绿色装甲车,突然就一个打横拦在了路中央。

    司机猛踩刹车,车厢内没有座位只能站着的人群晃了一下,有人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装甲车?

    穆言心头一紧。

    是军方的吗,穆言并不是军迷,可是他偶尔也会看新闻,如果是军方的车,这样的制式好像有点陈旧了。

    军方的人为什么会拦他们的车,是这趟飞机上有什么逃犯或是间谍让他们迫降来抓捕吗。

    可是为什么,不是刚刚在机场的时候抓捕呢。

    穆言下意识地就拿起了手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已经几乎没有信号了。

    “啸虎701,怎么会是这个型号”身旁的沃尔什愣了愣,似乎也有些茫然。

    接着,装甲车上跳下来几个拿着枪支穿着迷彩服的人,他们强行破开了巴士的大门,举着枪对着车上的人。

    司机立刻就双手举过头顶:“怎么了,长官,是有什么爆炸物或是危险分子吗。”

    后座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拿起手机拍照,却又立刻被同伴制止。

    一名身形高大的蒙面人高举着一只步枪,朝空中连开了两枪。

    耳鸣在车厢回响,穆言浑身一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枪,吓得整个人轻轻抖了一下。

    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他们不是军人,是雇佣兵或是恐怖分子。

    后座传来尖叫,哭声和尖叫此起彼伏,车厢瞬间陷入了混乱。

    A国军事水平很高,并非恐怖分子常见的出没范围,这些出生在和平区域的旅客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还能碰上恐怖分子,吓得都懵了,就这么被恐怖分子尽数控制了起来。

    司机被驱赶到了后面,其中一个绑匪把车开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人质们被驱赶着下了车,推搡着被集中关押了起来。

    带头的绑匪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混血面孔。眉骨深,鼻梁高挺,眼神冷峻而从容。

    如果贺繁在这里,他绝对能认出来,这是他的好四哥谢戎。

    穆言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恩怨,他和其他人一起蜷缩着蹲在墙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接的酒店要多久才能发现他们没有如期抵达然后报警,警方又要多久才能赶到这里。

    这一大巴车的人有的来自A国,有的来自国内,不同身份,不同行业,如果是为了挟持某个特定的人,应该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可能是为了向他们的家人索要赎金,也可能绑架更多的人是制造足够的恐慌,好威胁政府或者军方答应他们的要求。

    不管是哪一种,人质活着对他们来说都更有价值,应该不会轻易撕票。

    他不会死在这里的,穆言深吸了一口气,他还要回去见妈妈。

    他不会死在这里的。

    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为首的绑匪大步走到其中一个人质面前,然后,一声清脆的,屏幕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工厂里响了起来

    有人想要报警,被绑匪发现了。

    为首的绑匪低头看了那个人质一眼,然后一脚重重地踩住他的手腕:“想要报警?”

    穆言几乎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个人质惨叫了一声,重重向后倒了下去。

    他的心脏狠狠地揪了起来。

    下车的时候他和沃尔什走散了,刚刚的那声惨叫,似乎有点像是沃尔什的声音。

    “把信号屏蔽器关了。”为首的绑匪吩咐手下。

    手下有些疑虑,首领瞥了他一眼,他马上就从善如流地去办了。

    然后那个绑匪弯下腰,从地上拾起的那个想要报警的人质的手机,用指纹解锁开,拨出了一长串号码。

    “滴——滴——”

    大约只过了三秒,对面很快接通了,首领开启了免提,对面清晰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您好,海军陆战队南方基地,请说明事由。”

    “找谢琛上校,现在。”他几乎一字一顿,语气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请问您找的是哪个部门?如果需要联系具体军官,请通过内部专线,您无权使用此渠道”

    “为什么,谁规定的?”为首的绑匪平静地问了一声。

    “你是谁,”接线员终于有点紧张了起来,“为什么知道海军陆战队的内线”

    砰!

    枪声毫无预警地响起,那个试图报警的人质仰头倒下,血从额头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地板。

    尖叫声四起,人群如同被撕裂般炸开,但又很快被几名武装人员粗暴镇压。

    “都不许给我吵!谁吵谁跟这个卷毛一个下场!”

    卷毛

    心脏又有些不舒服了,穆言强撑着挤到人群前面,看清了死者的脸。

    金色卷曲的头发,高挺的鼻梁,额头上有一个突兀的血洞。

    年轻的alpha倒在地上,面上满是惊恐,肌肉紧绷着,仿佛还想发出死前的最后一声求救。

    刚刚还在跟他谈笑的人马上就成了地上冰凉的尸体,穆言几乎浑身冰凉。

    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为首的绑匪依然举着正在通话的手机,像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再说一遍,让谢琛接电话。”

    这一次,对面终于沉默了两秒,很快就有了答复。

    “请您稍等。”

    第95章 海军陆战队,谢琛

    “您知道了?”谢琛愣了一愣,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贺清韵。

    贺清韵笑了笑:“哪有当儿子的心事瞒得过当妈的呢,我是怕小繁害臊,才不告诉你的,他也到年纪了,该结婚生孩子了。”

    清早的时候,谢琛急急忙忙地找到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她提心吊胆了一路,没想到就只是说贺繁谈了一个小男朋友的事情。

    谢承钧对这些孩子关心不足,谢琛年长六岁,一直很照顾关心贺繁这个弟弟,只是这也太如临大敌了。

    谈个恋爱而已,贺繁都二十二岁了,又不是十二岁。

    和贺清韵相比,谢琛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过了许久,他才又开了口。

    “贺姨,我觉得,小繁和他现在的爱人,他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贺清韵下意识地问了出来,她自己找人查过那个孩子的背景,虽然家里条件确实不太好,但是绝对是个好孩子。

    “小繁的情况你知道的,”贺清韵很少反对谢琛的任何决定,但是这次,她想为贺繁争一争,“他性格不好,对人难得有真心,他难得喜欢上了一个人,对方也对他有意思,那个孩子我查过,是个很聪明上进的孩子,即使家里条件不好”

    谢琛本就不善言辞,现在他看着贺清韵的眼睛,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贺清韵有些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解。谢琛不可能无理取闹,可是除了家境不好,那个孩子还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呢。

    正当这时,谢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我,”他接起电话,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好,我马上就过来。”

    “不是在休假吗,”贺清韵也站了起来,“怎么基地里又有事啊,这才回来一天”

    谢琛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听到她说这话,又回头朝她有些歉疚地笑了笑。

    “注意安全。”贺清韵叮嘱道

    “长官,人质身份确认,为航班AZ7009上的乘客,共59人,对方有枪,情绪极其不稳定,指定您接,初步判断可能是即兴挑选目标作案,有人质中枪。”

    谢琛的身份在基地里不是什么秘密,谢家起家的手段并不光彩,仇家不少,但是能敢这样铤而走险威胁谢琛甚至为此不惜把军方尊严踩在脚下的,还从来没有人见过。

    司机沉默开着车,往这座城市的军民两用机场那边赶。谢琛神色凝重地接着电话。

    “谈判组已经开好了远程会议,您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吗?”

    耳机里传来谈判组工作人员的的声音:“上校您好,可以听到吗,不用紧张,我们会分析罪犯的心理,给出最优答复,您只需按我们的指令来就好。”

    “可以听到,好的,麻烦各位。”谢琛回答。

    谢琛的声音冷静得出奇,这反倒令谈判组有些惊讶。一般来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往往不畏死,但是面对这种身上背负着人质性命谈判,往往会面临极大的心理压力。

    “好的,现在为您转接”

    “我的耐心不多,”谢戎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可以让他接电话了吗。”

    谢戎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然后是机械女声的的“正在为您转接”。

    机械女声和沙沙的背景音过后,一个沉静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

    “海军陆战队,上校谢琛。请问释放人质的要求是什么。”

    男人冷静得出奇的声音透过开着免提的电话传过来,让人感觉到短暂的心安。

    那种恶心眩目的感觉好像好了一些,穆言努力地听着电话的内容,想要从中得知自己还有多久才能获救。

    他真的能活下去吗,还是会变成下一个沃尔什呢。

    沃尔什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他只是提前坐上飞机想要去参加跆拳道比赛,又在身陷囹圄的时候勇敢地想要报警,仅此而已。

    他还那么年轻,他的家人还在等他平安降落的消息。

    “把我父亲葬回多宾家族的墓园,让谢繁一个人来这里见我。”

    谢琛听到电话那头的消息,沉默了一瞬,他听见耳机里谈判专家的提示,微微皱了皱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莱奥多宾先生现在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滨海疗养院,情况稳定。”

    “他死了!”对方突然暴怒地吼出了声,“有人告诉我,他抑郁症发作,自杀了!你和谢承钧你们一定是心虚,才不密不发丧,才把消息压下来不让人知道的!把他好好安葬了,再把谢繁那个畜生带到我面前,不然我就再杀一个人!这里有好多人,你不带他们过来,我就一个一个杀,好几十个人,我能杀好久”

    “和他建立沟通,保持对话开放,”谈判专家提醒道,“安抚他的情绪,不要正面回答。”

    在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谢琛苦笑了一下。

    心理战术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利用信息差。军方和行动目标之间往往存在天然的不平等,这种不平等是谈判专家开展心理战术的关键。

    但是对方把谈判的对象从充满未知的“军方”,转化为了具体的,有弱点的谢琛,这种信息差就会被拉得极小。

    何况电话那头,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谢戎。

    说是二人有多少情谊那不至于,但是谢戎对于谢琛的了解,却能在这场绑架中处于天然的优势地位。

    “你父亲真的没有死,”谢琛缓缓地说,“你知道谢承钧看守他的人是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不离身的,就算他死,也绝不可能是自杀。我可以以任何方式向你证明他没有死。这应该比告知你他死了那个人的一面之词可信得多。”

    谢承钧的控制欲极强,如果他希望莱奥死,那么莱奥应该死在他手上。

    他不希望莱奥死,莱奥就绝不可能自杀。

    “是谁告诉你莱奥的死讯的,也许是有人故意想要激怒你,”谢琛顿了顿,听见了耳机里谈判组犹豫之后认可的声音,“他还没有死,谢戎,你没必要铤而走险,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以我的名誉向你保证,谢承钧死后,我会让你们父子团圆。”

    “是谢繁,”谢戎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这个贱人,这个畜生我当初就该把他和他那只丑猫一起弄死”

    为了防止二人再次合谋下毒,谢承钧把莱奥和谢戎安排在了南北两个绝对隔离的疗养院,莱奥在北卡罗来纳州的疗养院,贺繁则在A国南部的西普顿岛,所有通信往来均须经过秘书层层审查。

    需要通过审查的信件当然讲不了太多东西,只要谢戎相信莱奥已经死了,递到他手中的信件也会被认为是谢承钧伪造的。

    贺繁利用这个信息差轻松骗过了谢戎,又给他创造了机会,联系亲信,让他得以逃出疗养院去找自己复仇。

    在疗养院贺繁下不了手,但是在疗养院外面的地方,就是各凭本事了。

    但是贺繁怎么都不会想到,谢戎实在太蠢了,他逃出来之后追查了整整五天,都没能找到贺繁的下落,最后竟然走投无路铤而走险,想收买雇佣兵绑架普通人威胁谢琛,让他把贺繁送到自己面前。

    他选中这班大巴上的纯属巧合,如果没有这般五十几人的大巴,也许他的目标会是学校,超市,商场,或是其他任何人员密集的地方。

    “你们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电话那头,谢戎的声音越来越不正常,他像发了疯一样地自言自语,“我爸没有死,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他已经杀了人,又作为主谋绑架了这么多人,即使谢琛愿意保他,按照A国的律法,他最好的结果也是在监狱里度过余生了。

    他喃喃地重复着,语气越来越快:“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我要拉着谢繁一起死我要拉着他一起死,你快点把他送到我面前,不然我就杀更多人!”

    他朝着人群胡乱地开了几枪,人群尖叫着四散逃开,因为手抖又没有瞄准,子弹都打在了人质前面的空地上。

    没等谈判组发出指示,谢琛立刻就答应了他。

    “好,我会把他送到你面前。”

    “但是你必须保证,所有人质现在都是安全的。”

    “不要忘记你父亲还活着,在北卡罗来纳州的疗养院,”谢琛平静地说,不顾耳机里谈判专家反反复复的警告,“很抱歉,我已经到了快退役的年纪,我也并不在乎军中处分,军方的道德约束对我无效。”

    “我不杀他们,我不杀他们,”谢戎喃喃地重复,“我杀他们做什么,一群贱民,蝼蚁,踩不踩死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好,请你保证这一点,莱奥先生的实时影像也将每隔半个小时发送给你。”

    谢戎的电话挂断的时候,车子也刚好驶入机场。

    乘坐直升机从这里到达西普顿岛需要大约四十分钟,和从海军陆战队基地赶到西普顿岛的时间差不了太多。

    “立刻调集特勤队,封锁周边海域与空域,派无人侦察机先行侦查。”

    直升机上除了已经提前抵达的机长,还有简单的一些军用物资和武器弹药,谢琛简单检查了一遍,命令机长直接起飞。

    “把航班AZ7009的全部乘客名单调出来提前做好准备,一切做好最坏的打算。”

    发生在海上和沿海地区的恐怖事件,最坏的情况下恐怖分子把受害人抛尸大海,很可能连死者身份都确认不了。

    谢琛相信自己和海军陆战队的同事可以把所有人质都平安解救回来,但是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万一人真的救不回来了,他们也必须给家属一个交代。

    直升机开始穿过云层,谢琛收到了下属发来的所有可以查到的雇佣兵资料。他匆匆地阅读了一遍,心中有了数。

    “请帮我催一催我的退役申请。”谢琛揉了揉太阳穴,吩咐通讯器那头的下属道。

    第96章 长得还不错嘛

    军方突进速度很快,很快就有下属向谢戎汇报说,北侧空域发现了一架侦查型无人机。

    雇佣兵非常谨慎,判断之后说南方基地的人应该会在十分钟之内赶到,我们最好先把侦查无人机打下来,然后转移阵地。

    谢戎挥了挥手,让他们去办,打落无人机之后,雇佣兵神色凝重地回到了他身边,汇报说南方基地的军备水平比他们预计得要高,建议挟持几个腿脚轻便同时反抗能力不强的人质乘直升机撤离。

    谢戎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我外公付了你们那么多钱,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一人两个亿,就买了几个连敌人影子都没见到就想临阵脱逃的胆小鬼吗?”

    被点名的雇佣兵没有退让,语气依旧不卑不亢:“多宾老先生雇我们,是为了确保您安全撤离的。”

    “我们可以听从您其他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坚定,“但我们服从您任何命令的前提,都是必须先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我们首先没有预料到您想威胁的不是警方而是南方基地,您事先并没有告知我们,其次南方基地的军备水平比我们想象得还要高,我们没办法确实与南方基地交手的时候能够保证您全身而退,所以不能服从您的命令。”

    “警方,警方那种废物能把他弄过来吗?我和谢繁你死我活,他不死,我和我爸逃到天涯海角都不安全!”

    “我不认为用人质威胁海军陆战队南方基地要求他们交出您的仇人是明智的做法,”雇佣兵有些迟疑,目光微沉,但是语气依旧不动声色,“但是我们会尽量服从您的命令,军方比警方更爱惜声名,我们对他们的威慑已经成功了,现在精简人质数量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您还是不同意的话,我们不是不可以对您硬来”

    他们谋划的声音并不大,也刻意离得很远,穆言只能听见他们在说话,却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

    只是感觉到为首的绑匪似乎和下属争执了起来,越说情绪越激动。而他身旁的下属却半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正当他们僵持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在门口打电话的雇佣兵叼着半截还在烧着的烟走了进来:“老板,吵什么呢。”

    和首领发生争执的雇佣兵三言两语地就和他说清了前因后果,叼着烟的雇佣兵玩世不恭地吐了一口烟:“那正好,你们现在不用吵架了。”

    一开始和谢戎争执的雇佣兵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叼着烟的雇佣兵凑近了,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给正在争执的二人看手机里的照片。

    “老板,这就是你的仇人?你的运气真不错,刚好他的姘头也在这里。”

    “您猜怎么着,”他又抽了一口烟,“咱们运气简直好爆棚了,这人不是A国公民,没准这一飞机人就没几个没永居的,让咱们碰上了,海军陆战队想救他都得跟C国打申请不过我猜他们也不会多管这个嫌事。”

    谢戎低头看去,是一张偷拍的照片,游乐园的出口,身形清瘦的beta青年被一个alpha虚虚地护在臂弯里,隔开了拥挤的人群。

    青年略微仰起头,侧着脸看向他的alpha爱人,笑得温和腼腆。

    尽管只有一个背影,但是谢戎一秒就认出了他身旁的人,正是自己要找的仇人谢繁。

    叼着烟的雇佣兵记忆力极好,对于见过的人几乎过目不忘,他走进人群,目光准确无误落到了角落里的beta青年身上。

    穆言被他拽着头发从人群中拖了出来,被迫半跪在地上,刚才那个雇佣兵蹲下来,对着他脸吐了个烟圈。

    劣质的香烟味顿时灌满了鼻腔,穆言剧烈得咳嗽了起来。

    很苍白的一张脸,发红的眼梢簌簌地掉下泪来。

    “长得还不错嘛。”雇佣兵轻佻地评价道,“不知道老板的仇人愿意为了你做到什么地步?”

    谢戎走上前几步,上下打量了穆言一眼,像在端详一件廉价又碍眼的赝品。

    “好看么,”他有些不屑地说,“也就是你们没玩过好的,这种货色白送我玩我都不要,也就配配谢繁那种烂人。”

    “是是,老板见过世面,等这次任务完了,我也拿那两个亿先去点个几十万一晚上的。”叼着烟的雇佣兵被这样嘲讽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应和道。

    穆言被绑住了双手蒙上了眼睛,因为黑暗的缘故,所有视觉之外感官都被无限地放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人的呼吸声,脚步声,人走动带动的气流。

    随着感官一起被放大的还有恐惧,穆言能感觉到自己先是被带到了车上,然后又被从车上拽下来带到了海边。

    海边有风声,海风湿咸,高大的男人拽着他登了船,穆言在上船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那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要掉进海里了。

    如果死在大海上,母亲和哥哥连他的尸体都未必能领到。

    “来,”那个朝他吐过烟圈的雇佣兵在他身旁坐下,他听见滴滴的声音,像是在打电话时候的声音,“和你的小男朋友说句话吧。”

    一部手机被递到他的手里,穆言摸着手机壳熟悉的纹理和触感,发现那是他自己的手机。

    “你在哪里,”贺繁急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有没有受伤,我很快就过来找你。”

    穆言听见熟悉的声音,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这些人是在用他来威胁贺繁。

    别过来。

    他想告诉贺繁。

    可是他张了张嘴,嗓子却像骤然失了声,竟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极端的恐惧心理下,失声是很常见的反应,雇佣兵阅人无数,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并不罕见。

    “吓成这样。”身旁的雇佣兵发出一声讥笑,他拽住穆言的头发,把他重重地往墙壁上一撞,穆言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的身体被撞得几乎瘫软,额头在墙上磕出一道血痕,黏腻的热感顺着鬓角往下淌。

    “谢戎!”他痛苦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到了贺繁那边,贺繁不知道他遭受了什么,几乎心急如焚,“畜生!你如果敢让他出事,我保证会让你后悔的。”

    “你别把人撞出问题了,”谢戎这时候倒是有了几分理智,“死了我们可就没法威胁谢繁了。”

    “老板,你这就别质疑我了,”刚刚叼着烟的雇佣兵玩世不恭地笑了笑,“我这撞一次,他是痛一下还是脑震荡还是撞晕撞死,绝对分毫不差。”

    “好了,坐标已经发给你了,”之前那个和谢戎发生过争执的较为沉稳的雇佣兵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拿过了穆言的手机,对电话那头的贺繁说道,“想要救人,就一个人到我们的船上来。他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你一上来,我们就放人。”

    雇佣兵首领没给谢戎放狠话的机会,就直接掐断了通话。谢戎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他则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两个亿还真不好赚,早知道摊上这么个又蠢又难搞的雇主,还不如真的去打仗呢

    “航班AZ7009被绑架乘客共59人,死亡一人失踪一人,死者身份已经查实,失踪乘客不是我国公民,也没有永居身份,”中尉把那名失踪乘客的资料递给谢琛,“我们这边会上报C国政府,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您确认收队。”

    从C国飞到这里,即使最快也要六个小时,即使他们的政府军队愿意出手,大概也来不及了。对于那位被挟持的C国公民,中尉很替他遗憾和难过。

    但是非本国公民,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为他感到遗憾和难过了。

    谢琛垂眼看着那名失踪乘客的资料,冷静如万年不化冰山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一丝裂隙,但却转瞬即逝。

    “我的退役申请批下来了吗。”

    下属没有想到他会没头没尾地来这么一句,有些惊讶,但是他并没有询问原因,只是依言打电话问了问。

    “刚刚已经下来了,您回去之后在线上签个字,应该就算作申请成功了。”

    这又能算作一次圆满完成的任务,是谢琛部队履历上锦上添花的一笔。

    谢琛低下头,拿起手机很快找出邮件,在文件上很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下属一愣,确认收队回到基地之后,这次任务才会被算作谢琛成功带队完成的任务,谢琛这样在任务结束之前提前完成所有退役手续,相当于这趟任务白跑了。

    “耗损多报一台无人机,两只狙击步枪和两个基数的子弹,可以给我这个面子吗。”谢琛接着说道,“这次出门我没有带远程高精度枪支,会偷偷补上,下次你们可以少报些。”

    “还有这个飞行员,”谢琛把一个飞行员的资料递给了他,“再卖我一个面子,临时禁飞他。”

    下属看了一眼那个飞行员的资料,那是一位出身海军陆战队的王牌飞行员,跟谢琛私交不错,退役之后,听说好像去给谢琛的弟弟开私人飞机了。

    对于出身军方的飞行员,军方有权对他退伍之后的行为进行监管,以免战时被敌国所用。

    多报耗损,是上校想要用这些武器弹药去救那位被困的人质,可是禁飞霍尔斯又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要见面了(搓手)

    第97章 有呼吸声

    “他现在跟着我弟弟,我弟弟不懂事,”谢琛不是什么故弄玄虚的人,看出了下属的疑惑就主动回答道,“我怕他真的一时冲动赶过去,就先拦住霍尔斯,他临时应该很难找到别的飞行员。”

    “那您”下属看着谢琛,有些担心。

    “几个雇佣兵而已,我对付得过来,”谢琛语气从容,很快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可以帮这个忙吗,不行的话,我再找别人。”

    “可以的,可以的,”下属连忙答应道,“我只是担心您您也注意安全。”

    “嗯,多谢。”谢琛向他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己来时坐的那辆直升机。

    通知他出事的时候他正在休假,是坐自己改装过的私人直升机过来的,驾驶员和飞机都一直在不远的地方待命。

    “定位刚刚发给你了,他们现在快到公海了,我们需要抓紧。”

    驾驶员和他配合默契,点了点头,舱门关上,直升机很快就重新冲进了云层。

    七人的雇佣兵小队,包括谢戎在内一共八人,经验老道,弹药充足,人质无反抗能力。

    谢琛经历过许多远比这凶险得多的任务,原本应该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心率还是莫名地有些高。

    他下意识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弹匣底部,通过声音来确认子弹是装满了的。

    其实不久之前他才刚刚检查过,但是有些紧张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

    应该会顺利的,七个雇佣兵而已。

    霍尔斯不出所料地打来了电话,谢琛很快就接了起来。

    “上校,”霍尔斯并不知道他退役的事情,依旧用他旧时的军衔称呼他,“我想问一下您,我的临时禁飞通知,是您的意思吗?”

    “小繁有点任性,”谢琛没有否认,“你不该跟着他胡来的。”

    电话那头,霍尔斯沉默了一下:“好,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他和谢琛认识时间很长,在海军陆战队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搭档和队友,即使谢琛不把话说全,霍尔斯也能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挂断了谢琛的电话,霍尔斯转过身,看向得知自己被临时禁飞之后,正在联系其他飞行员的贺繁。

    “你也飞不了吗我可以加钱,多少钱都可以”

    贺繁的左眼跳得厉害,他皱着眉闭上眼睛,恍恍惚惚地,他仿佛在脑海里看见了穆言被打得遍体鳞伤满是血污的样子,模糊却又鲜明。

    他瘫坐在地上,眼角噙着泪,神志不清地哽咽着,看向自己的方向。

    “对,马上在最近的港口包一辆快艇不用,防弹衣和枪支弹药这些我准备好了”

    贺繁没有飞行许可,但是却是有普通船舶驾驶证,没有人愿意飞,他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正和助理打着电话,突然心跳莫名地开始加快,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后颈上一阵剧痛就传了过来。

    霍尔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身后,毫不留情地用手劈在了他的后颈。

    贺繁短暂地昏了过去,但是S级alpha的身体素质还是让他在两秒之内就重新醒了过来。霍尔斯把他死死按在地上,正在从背包里翻找着什么,大概是想对自己用麻醉剂。

    信息素本能地释放了出来,是毫无攻击性的佛手柑的味道。

    但是佛手柑本身再怎么没有攻击性,那也是S级alpha的信息素。

    霍尔斯只是个A级alpha,在信息素的压制下,即使是经过训练的军人,一对一的贴身肉搏他也很难对贺繁产生什么压倒性的优势。

    贺繁死死咬着牙,用意志力强行和霍尔斯对抗着。

    他就不该那么信任霍尔斯,他早该想到的,他是谢琛的人,自己早该另外培养飞行员的

    他不能倒在这里,除了他还有谁能救穆言呢,海军陆战队吗,远在一万多公里外的C国政府吗。

    霍尔斯身体剧烈颤了一下,额头沁出了汗。他只是A级的Alpha,面对S级alpha的信息素压制,他几乎是在生理层面被逼得想要屈服,想要求他把信息素收起来。

    军队的训练中包括抵抗信息素这一条,但是他退役太久了,为了抵抗这样的信息素压制,冷汗几乎浸湿了他后背的衣服。

    霍尔斯硬抗着那近乎令他窒息的信息素压制,艰难地取出了一支装满了麻醉剂的注射器。

    银色的针头在房间的灯光下反射着冷光,短时间内释放出过量的信息素,贺繁也到了极限,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你不能这么做,霍尔斯,那是我最重要的人,他是因为我”

    霍尔斯充耳不闻,用全力强行扯住贺繁的手臂,将他一把反剪,把麻醉剂尽数注入了进去。

    冷意顺着血管涌入,贺繁眼前瞬间变得模糊,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一团厚重的棉花中。

    怒火、惊惧、挣扎,全都裹挟在身体里,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缓慢而无力的心跳。

    昏过去的前一秒,恍惚间他又看见了穆言带着泪的脸

    高空的风猎猎作响,改装过的私人直升机在海面上空慢慢减速飞行,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是一只飞累了的鸟。

    谢琛半跪在敞开的侧舱门边,左臂稳稳撑着狙击枪,右眼贴在高倍瞄准镜后,来时穿的那身常服被风吹得鼓动起来。

    他屏息静听,只看了一秒,就迅速锁定了快艇尾部正在警戒的雇佣兵。

    风速三点二,目标呼吸正常,头部轻微偏左。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消音器将枪声压制到极致,几乎与螺旋桨噪音融为一体,但远处快艇甲板上的雇佣兵眉心骤然绽放一朵黑红色的血花,仰头栽倒。

    几乎同一时间,他的同伴反应极快,手指已碰上对讲机准备通报。

    又是一枪,干脆利落。那人脑袋猛地一偏,身子软垂下去,对讲机从指缝中滑落,砸进甲板。

    两枪之间的间隔不过三秒钟,没有丝毫迟疑或浪费。

    但是直升机目标不小,即使暂时解决了望风的人,他们也迟早会发现的。

    谢琛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开始着手准备索降。

    “先生,敌方发现我们了,”驾驶舱内,直升机驾驶员面色凝重,手指飞快地滑过仪表板,“快艇改装过,有中短程自动火力。”

    话音刚落,快艇顶部的遥控枪塔喷出火光,炮弹如暴雨般呼啸而来,带着锋锐的啸叫直扑直升机。

    驾驶员也曾经是军方的王牌飞行员,他沉着地操纵着飞机,规避掉了大部分的火力。

    尽管如此,金属被炮弹撕裂的声音依然刺耳入骨,其中一发打中副油箱,直升机顿时冒出黑烟。

    “副油箱报废,但主油箱完好,爆炸概率小于百分之十。”

    谢琛站起身,拽下狙击枪,利落地换上近战突击步枪,侧身拉紧了腰带上的战术绳索:“我索降下去,你去靠近海面的地方跳伞,谢家基金会的人会来接你。”

    驾驶员是因为旧伤退役的特种兵,贴身作战能力不强,他没有跟谢琛多客气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您保重。”

    没有任何犹豫,谢琛猛地从舱门跃下,身子在半空笔直下坠,战术绳绷紧后猛地一弹,如箭矢一般朝快艇急速逼近。

    离开十二倍镜,从高空看下去,快艇就像海面上一个普通的白点,谢琛并不畏惧,只是看着白点随着下坠慢慢变大,直到形成清晰的轮廓。

    一声异响后,快艇甲板上望风的雇佣兵听见头顶迅速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砸落在甲板上。

    “砰!”

    着陆之后,谢琛瞬间拔枪,第一个雇佣兵还没反应过来,眉心已中弹倒地。

    另一个人几乎马上拔出手枪,由于处在待命状态,他们的手枪随时上膛待发,但还没来得及瞄准,谢琛已反身一肘砸向他下颌,接着膝盖顶入他腹部,再一脚将人踹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秒空档。

    他拔出战术刀,干脆利落地抹过对方喉咙,毫不犹豫地将尸体踢进海中。

    随后,他一个翻滚躲过从船舱没视野的地方射出的子弹,背靠船壁,用枪口迅速对准拐角的位置。

    “砰!砰!”

    双发精准射击,那边再无动静,不能确定是否已经失去战斗能力。

    保守计算,还剩下三到四个人,其中包括作战能力偏弱可以忽略不计的谢戎。

    对方战力已经不足为惧,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人质。

    谢琛靠着墙,戒备地看着四周。

    这是一个小而精的成熟雇佣兵团伙,有人望风,有专业会使用改装后中短程火炮的驾驶员,分工明确,有充足物资。

    谢琛并不讨厌遇到这样的团伙,这样的雇佣兵团伙虽然实力强劲,但是行事有规律可循,人质只有一人,应该会被首领亲自看管

    大概会是驾驶舱。

    甲板上的硝烟味仍未散尽,谢琛收紧步枪,换了一条路,靠着墙壁,慢慢地往驾驶室逼近。

    这一路上都没有敌人,谢琛愈发谨慎,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会引起他极大的警觉。

    不对。

    有呼吸声。

    呼吸声是从距离自己八米的左侧一个紧闭的房间里传来的,谢琛瞬间止步,谨慎地在门口观察了几秒,确认了房间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那呼吸声听起来孱弱而急促,只有受伤了的人或者类似幼猫的小型动物,才会有这样的呼吸声。

    第98章 保镖

    谢琛的心跳一时间慢了半拍,难道人质在这个房间里吗。

    确认四周暂时安全后,他摸出一根铁丝,试图用铁丝探入门缝开锁,几次试探之后,发现锁芯纹路复杂,无法在不发出警报的前提下迅速开锁。

    他没有再犹豫,退后一步,一脚踹开了门。

    门应声而开,房间不大,是快艇内的一个临时储物间,没有灯,空气中弥漫着盐腥味,还有极淡的血气。

    血气的来源是地上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拖拽形成的血痕一直从穆言身下蜿蜒至谢琛的脚边。

    穆言蜷缩在脏污的地板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绳子绑得很紧,深深地勒进皮肉,已经磨破了,眼睛上缠者的一圈黑布也被泪水与和额头上流下的血浸湿了。

    听到有人进来,他下意识地浑身一抖,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求救的话,可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谢琛初步检查了一下,他伤得不轻,但是万幸的是,都是直接殴打导致的外伤,没有出现大量出血,休克,腿脚受伤这种最坏的情况。

    谢琛冷静地先用军刀割断了绑着他双手的绳子,再解下了蒙眼的布条。

    他记得穆言右眼眼尾原本有一颗泪痣,但是现在也因为血污看不见了。

    第一次见到穆言的时候,云林寺那棵老银杏的一片落叶刚好落在他头发上,谢琛看过去,beta青年正和朋友站在银杏树下等着自己走下台阶,好进去上香。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正想提醒那人头发上落了一片银杏叶,却意外发现那人的右眼眼尾,有一颗和贺清韵一模一样的泪痣。

    颜色和贺清韵一样很淡,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位置也几乎别无二致。

    从侧面看过去,他的眉眼竟也有三分像年轻时候的贺清韵。

    谢琛这次来云林寺上香,名义上是为中毒的父亲谢承钧祈福,但是实际上,他其实并不信鬼神。

    但是跪在殿前的时候,他还是对着神佛许了愿,许愿让贺清韵早些找到她那个失散很多年的孩子。

    贺清韵很少在谢琛面前提起那个孩子,但是他知道如果找不到那个孩子,贺清韵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自己。

    贺清韵一辈子很苦,她生了两个孩子,却一个也没能在她身边长大。谢琛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却享受了她全部的关心和爱。

    谢琛知道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后悔,如果他当时查得再仔细一点再深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再怎么样,这次他也要把贺清韵的孩子平安带回去。

    穆言显然没有想起和他有过的一面之缘,见到来人后,他的身体本能地后缩,嘴唇微微颤抖,却因为过度惊吓发不出声音来。楽閣

    他听见了外面的枪声和重物坠地的声音,知道刚刚外面发生了一场恶战。

    他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想要拉自己起来的人,男人眉眼冷峻,身上血腥味很吓人,但是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应该都是外面那些雇佣兵的血。

    男人也没有伤害自己,穆言知道对方应该是来救自己的,想要问他是谁,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别怕,我是”谢琛顿了顿,正要简短地做自我介绍,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海军陆战队的军人了,“保镖,贺繁先生请的保镖。”

    穆言听到贺繁的名字,紧绷的身体立即就放松了下来,谢琛知道他应该现在不会不相信自己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站在我身后,和我保持半步的距离,可以抓我的衣摆,一会我叫你蹲下,就马上蹲下双手抱头,可以做到吗?”

    穆言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意思是自己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失声是很正常的反应,回去休息一下吃点药就好了,别怕。”

    找到穆言之后,谢琛果断放弃了驾驶舱,带着穆言往船尾甲板的方向去了。

    很不对劲

    在只有七个战斗力的情况下单独关押人质,这是在等着人质自己割开绳子跑吗。

    谢琛稍加思索,很快猜到了情况。

    自己第一时间解决了望风的人,谢戎没有得到消息,只知道有人入侵,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来的人是贺繁。

    所以他把穆言藏在了这里,在这座快艇上安放了炸药,现在打算乘救生艇离开,让穆言和贺繁一起被炸死在这艘船上。

    还算完美的计划,谢戎应该没那个脑子,大概是雇佣兵想的。

    轮船上只有一架救生艇,如果自己按照原计划去到驾驶室想要控制整座船舶,等到自己发现炸弹的时候,他们早就乘坐唯一的救生艇离开了。

    到那时无论他和穆言选择留在船上还是跳海,都几乎没有可能生还。

    穆言情绪已经很紧张了,谢琛查过他的很多资料,知道他心脏有问题,谢琛狠下心,没有告诉他炸药的事。

    一般情况下,定时炸弹可以设置的时间是至少30分钟,距离自己索降,才刚刚过了12分钟,谢琛相信自己来得及在那之前带穆言离开,没必要再让穆言多几分恐惧。

    在谢琛救过的那么多人质里面,穆言真的很听话很乖,尽管已经被吓得失声了,但是他依旧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做,只是乖乖地抓着谢琛的衣摆跟在他身后。

    谢琛心里想着炸药的事,走得很快,他也不吭声,谢琛发现他要小跑着才能追上的时候才发觉这一点。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但是现在他也无暇安慰穆言,前面就是去甲板的出口,谢琛躲在暗处,看见谢戎已经上了救生艇,两个雇佣兵则正在解下艇罩固定绳。

    在这个位置发生枪战,因为视野的缘故有先发的优势,但是如果不够快,不能在第一时间同时解决两个雇佣兵,暴露了自己这边的方位,对于一旁的穆言来说就有危险。

    他很快做了决断,转过头看向穆言。

    “蹲下,在这里等我,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等我喊你了再出来。”

    穆言已经开始依赖他了,一见他要离开自己,整个人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眼泪几乎已经夺眶而出。

    但他还是很乖地点了点头,松开了谢琛的衣摆,蹲了下去。

    谢琛知道他有多害怕,安抚人质情绪也是他们任务的重要一环,但是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了。

    他伸出一只戴着半指手套的手,轻轻握住了穆言垂在身侧的手。

    穆言一怔,下意识抬头望向他。

    男人的掌心有常年握枪产生的茧子,和他见过所有的alpha都不一样。

    “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勇敢,很配合,我们马上就要安全了。”

    他单手摘下脖子上的吊坠,放进穆言的手心,替他轻轻合上指节。

    “这是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谢琛顿了顿,“我肯定不会丢下你的,帮我保管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穆言听到是母亲留给他的时候,最开始是想要拒绝的,他用力摇了摇头,直到谢琛说帮他保管一下的时候,他才迟疑地点了头。

    “好乖。”

    谢琛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压低身形,屏息潜行,躲在一块甲板上的货箱阴影之后,死死盯着那两个正在解绳的雇佣兵。

    一侧的固定绳刚刚松脱,救生艇猛然颠簸了一下。

    谢琛卡着角落的阴影,抬手扣动扳机,这种距离的射击,他甚至不需要瞄准。

    一个雇佣兵应声倒地,连反应都来不及。另一个反应极快,立刻一边翻滚入护栏后方一边抬手射击,子弹瞬间打落在离谢琛不远的地方。

    谢琛偏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穆言,他很怕枪声,蜷缩在地上,整个人都微微发着抖。

    谢琛直接暴露了自己位置,主动冲了出去。

    双方在甲板边缘缠斗,子弹在铁皮和海水之间擦出阵阵火星,风浪咆哮着,像是助兴。

    “谢琛?”救生艇上传来谢戎惊恐的大喊,“怎么会是你?谢繁那个畜生为什么没来?他不是很在乎这个beta吗”

    没有人回应他。

    谢琛和另一个雇佣兵的缠斗已进入最后阶段,子弹都已经耗尽了,谁都不可能在这时候停下来换弹匣。

    谢琛飞身上前,一脚踹翻对方,手中战.术.匕.首顺势划过颈侧,一刀封喉。

    四周一片死寂,谢戎还愣住那里的时候,谢琛用三秒给枪上了膛,然后举枪对准了救生艇上的谢戎。

    谢戎终于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了,他绑架了几十个人,还杀了人。

    谢琛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算得上宽容,但是唯一不可触及的红线,就是闹出人命。

    谢琛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由于连续的高精度强度射击和肩膀的旧伤,他的手微微有些抖。

    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殷红的血花从他额角绽开,谢戎整个人向前倒栽在了救生艇上,谢琛跨上救生艇,没有犹豫地把他尸首踢进了大海。

    他喊了穆言一声,让他从船舱里出来,向他伸出手,把他一把拉上了救生艇。

    救生艇离船舷有些距离,踏上救生艇的瞬间,穆言双腿一软,就瘫倒在了男人怀里。

    还剩下一侧的固定绳没有松开,穆言知道男人可能急着要去解固定绳,马上挣扎着想要从男人怀里站起来,不给他添乱。

    男人却就着这样的姿势,托着穆言的腿,把他像抱小孩一样抱了起来,放到了后排的椅子上。

    【作者有话说】

    言言以为谢琛第一面看自己是因为商祁越的信息素,其实谢琛就盯着脸看了

    第99章 小猫舔毛

    谢琛重新爬上船舷,解下了另一侧的固定绳。

    固定绳解开之后,短短几秒的时间,救生艇已经被海浪冲出去一段距离,穆言紧张地回头望着他,谢琛安抚地看了他一眼,他身手矫健,没花多少力气就重新跳回了救生艇,坐上了驾驶位,娴熟地检查了控制盘与启动按钮。

    引擎轰鸣启动,艇身震动着缓缓滑向大海。

    救生艇有简单的自动巡航AI,谢琛检查了一下路线无误,正想去后座找穆言,就看见他已经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越小的船越容易受到风浪影响,救生艇摇摇晃晃的,穆言好几次险些摔倒,谢琛平衡性好,连忙回去接他。

    穆言半个身子跌进了他的怀里,被扶回前排的座位上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就把那枚已经攥得温热的吊坠重新放回了谢琛手心里。

    穆言其实不认识宝石,但是既然是母亲留给他的东西,这枚吊坠对眼前的男人来说应该很珍贵。

    他刚刚一直很用力地攥着这枚吊坠,生怕自己不甚松了手,就再也找不到了。

    宝石在夕阳的余晖里闪着耀目的光,谢琛收好了那枚吊坠,重新戴回了原处。

    对于池忆,他其实几乎没什么印象,所谓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其实都是后来贺清韵和基金会转交给他的,像这样的宝石其实还有很多,并不是什么太珍贵的东西。

    刚刚他其实只是哄着穆言的,想让他安下心来,让他相信自己怎么都不会抛下他。

    “谢谢你帮我保管。”已经彻底安全了,谢琛没有再抱他,只是隔着指套抓着他的手,把他扶到了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上,帮他系上了安全带。

    谢琛随身的装备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医疗包,血带,战场急救敷料,止痛药,抗生素

    这种医疗包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用来维持人不死的,副作用和用起来疼不疼是完全不在设计者的考虑范围之内的,因此对于现在的穆言来说,用处不大。

    他有些犹豫地从里面拿出了消毒的碘酊,有些犹豫要不要给穆言用这个。

    这种浓度的碘酊很疼很刺激,如果是他自己,他用不用都无所谓,他不太怕疼,身体也扛得住这一点小伤。

    但是穆言额头上那道伤是有点深的,谢琛不是专业的医生,其实有点摸不准

    还是用吧,痛一下就痛一下了,总比伤口发炎然后发烧好。

    谢琛拿定了主意,走到穆言面前,用棉签蘸着了碘酊:“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可以喊出来。”

    穆言挺能忍疼的,棉签蘸着刺激的碘酊涂抹过他额头上的伤口的时候,他的手指轻轻蜷缩了起来,像是下意识地想躲,但是还是忍住了,一声也没有吭。

    谢琛注意到了,动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稍微低了点头,对着伤口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呼出来的气是温的,轻轻一拂,像羽毛落在皮肤上,让穆言莫名其妙地好了一些,他眨了眨眼,怔怔地看着谢琛。

    男人气质很独特,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他身上的血腥味很刺鼻,但是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我没有受什么伤,”男人见他盯着自己看,主动回答道,“都是别人的血。”

    “你是早上的航班吧,是不是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带了即食口粮,给你热一热吧。”

    穆言这才察觉到自己确实有些饿了,他点了点头,用口型说了谢谢。

    “没关系,不用跟我说谢谢,我知道你说不了话。”男人站起身,打开了应急加热包,里面是预包装的鸡肉米饭。

    他熟练地加水加热,又从存储箱里倒了瓶纯净水,混了电解质粉,晃了晃瓶子,送过去。

    他带的纯净水好像只有半升多,穆言有些迟疑,男人回头笑了笑:“没事,水是够的,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应该就到岸边了,你现在虽然自己觉得没事,但是其实很虚弱,应该喝点电解质水。”

    穆言闻言,乖乖接过水,捧起了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他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喝水进食,现在其实已经近乎脱水了。

    鸡肉米饭热好了,谢琛把米饭端到穆言面前,帮他拆开了勺子。这种米饭味道一般,算是即食口粮里口感最差的一种,意面和炖牛肉的口感都要比这好得多,可惜拆开之前谢琛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要是早知道他会跟自己一起困在这艘救生艇上几个小时,他就应该拿一盒最好吃的炖牛肉,再带几个味道还可以的罐头。

    但是经历过惊心动魄忍饥挨饿的一天,一盒热乎乎的,冒着香气的鸡肉米饭对于现在的穆言来说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他抿了抿唇,看向了正拆开一块压缩饼干的男人。

    “保保镖先生”磕磕绊绊地,穆言才终于好不容易发出了一点气声,但是他很快就又发不出声音了,男人看向他,目光温和,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

    男人等了许久,但是穆言费了很大力气,还是没能再发出声音来。

    “怎么了?”男人见他自己有些急了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是备忘录的界面,应该是让他打字说。

    海面上没有信号,手机只能起到纸笔的作用,穆言接过手机,在上面打下几个字。

    “保镖先生,您也吃米饭,我们一人一半,我也可以吃压缩饼干的。”

    军用压缩饼干和平时市场上售卖的那种还不大一样,为了防止士兵闲着无聊的时候把饼干嚼了,刻意做得很是难以下咽。

    谢琛看着穆言固执的样子,低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是穆言第一次看到男人笑,他笑起来的时候,五官的冷硬和不易接近消散了许多。

    他长得其实很好看,额前的碎发原本是梳上去的,现在有些散落了下来,显出优越深邃的眉眼来。

    只是他平日冷着脸的时候,给人的第一感觉时常是敬畏,让人常常忽略了这一点。

    “其实我们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了,我什么都不吃,也是没事的。”

    穆言不说话,只是继续用那种怯生生却又坚定的目光看着他,男人有些无奈地又叹了口气,把自己还没有吃过的压缩饼干递给了他。

    穆言接过压缩饼干,用力地咬了一大口,但是没有成功,压缩饼干岿然不动,男人在一旁提醒,叫他咬得小口一些。

    穆言这才有些艰难地咬下一小块,结果刚嚼两下就被噎住了,这种饼干和他之前吃过的不太一样,尝不出什么味道,应该是咸的,好像有一点像小时候吃的糠,特别难咽下去。

    虽然小时候过得很穷,但是穆言到底也十多年没有吃过真正的糠了,男人伸手到他嘴边,让他吐在自己手上,神色有些无奈。

    “吐出来吧,别嚼了,这个就是很难吃的。”

    男人神色认真,竟是真的想让穆言吐在他手上的意思。

    吐在他手上,这怎么可能好意思,穆言努力把那一小块饼干咽了下去,刚想要咳嗽,男人就把电解质水送到了他的手边。

    “喝点水。”

    男人把米饭推回他那边,伸手拿回了穆言手里的压缩饼干。

    远处,快艇的爆炸声终于响了起来,由于相隔很远,听起来比过年清晨村口的鞭炮声还要小一些,也许是心理作用,救生艇被突如其来的浪裹挟,轻微颠簸了一下。

    穆言往那边看去,那艘船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

    如果男人当时没有抢下这艘救生艇,现在他们已经跟那艘船一起被炸成碎片了。

    “我说了,会没事的。”男人看着他说道,“快吃吧,只有一个加热包,凉了就没法重新热了。”

    谢琛也实在不喜欢吃那压缩饼干,他的战友一般不到快饿死的地步也不会碰那个,他只咬了两口就不想再吃了。

    他看着一旁的穆言,穆言吃东西很快也很大口,每次都舀满满一勺米饭,然后在饭盒边缘轻轻压一下,贺清韵也是这样的,小时候他听见莱奥,宋静容,戈利亚斯,还有谢承钧的其他好多情妇,都曾经在背地里嘲笑过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贺清韵很安静,从来不反驳什么,她只是一直大口吃着饭,一直拎着那个池忆送给她的第一个爱马仕包,过了好多年,那个款式早就贬值了。

    谢琛小时候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吃得那么大口那么快,他并非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不优雅,只是听幼儿园的老师讲起来过,吃得太快对肠胃不好。

    贺清韵笑了笑,说她只是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了。小的时候她总是很饿,吃不饱饭,因为饿于是就习惯吃得很快。

    那穆言呢,他也是因为饿习惯了吗。

    穆言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谢琛察觉到自己打扰到他了,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玩起了手机上面不用网络的贪吃蛇。

    等到穆言吃完了,谢琛就拿出纸巾递给他,让他擦擦嘴。

    穆言擦了擦嘴,应该是想起脸上也有点脏污,想要用纸巾擦,却又没有镜子。

    谢琛把手机递给他,在一张新的纸巾上倒了一点清水打湿让他用来擦脸。

    穆言可能是觉得浪费水,在他倒水的时候似乎想要阻拦,但是没有成功。

    “擦吧,别碰到额头上的伤口。”

    穆言看见相机里的自己,微微愣了一下,才开始仔细地擦去脸上的脏污和血迹。

    他擦得很慢很仔细,像是小猫舔毛一样。擦完之后,他又拿了一张纸巾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谢琛。

    谢琛愣了愣,什么意思,是想要也帮他擦吗。

    第100章 可能是怀孕了

    谢琛帮他把新的一张纸巾浸湿了水,穆言接过纸巾,然后凑了过来,仔细地帮他一点一点擦去了脸上的脏污。

    真的是想要帮自己擦

    谢琛微微愣了一下,浸湿的纸巾凉凉的,擦过他的脸,很舒服。穆言靠得很近,谢琛能感觉到他的每一缕吐息。

    周围的人对谢琛又敬又怕,好像已经挺久没有人和他靠得这样近了。

    这样的感觉很陌生,因为不习惯的缘故,谢琛的心跳变得有点快,穆言帮他擦完脸坐回自己的位置的时候,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穆言身上。

    “你休息一下吧,还有几个小时我们就到岸上了。”

    外套带着男人的体温,落在穆言肩头时他下意识一缩,抬头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自己穿得也并不多,就算是A级甚至S级的alpha,应该也会冷吧。

    于是穆言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不冷,把衣服递还给男人。

    “天黑了,海上一会儿就冷了,睡着的时候更容易着凉。”男人没有接,把衣服重新盖回穆言身上,“我不冷,我跟你体质不一样,我心里有数,不会让自己着凉生病。你披着吧,不冷的时候就盖在腿上。”

    穆言在他的手机上打字:“我不睡觉。你开船,我陪着你。开长途的时候,肯定要有人陪着说说话的。”

    “我不开船,”好倔的一个小孩,谢琛有些拿他没办法,“我就注意一下这个自动巡航有没有偏,会不会撞上别的船什么的,不用什么精力,不小心睡着了也没事”

    “这种船容易颠簸,你不睡觉,会晕船的。”

    他话音未落,船就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船身身狠狠撞上海浪,整个船身像是被海浪托举了起来,而后又重新砸回海面。

    穆言没准备好,随着船的颠簸身体猛地一晃,脸瞬间就白了,缓过来之后,他捂着胸口干呕了一下。

    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顺着他后背轻轻拍了几下,递来电解质水:“喝一点,再忍忍睡一觉吧,睡着会好很多的。”

    “闭上眼睛,不要盯着一个地方看。”

    这一天下来,穆言又惊又怕,已经心力交瘁了,他不想再给男人添麻烦让他照顾自己,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太累了,没过太久,就垂着脑袋昏昏欲睡。

    疲惫和心理压力大的时候时常也是多梦的,只是闭上眼不到一会儿,穆言就做了梦。

    最开始的时候,那是很真实的一个梦,他在医院里醒来,接到了向卓打来的电话。

    向卓说穆娟华的手术出问题了,催他赶紧回来,穆言问他出什么问题了,向卓只说叫他快回来,背景音里还有佳佳的哭声,她一直在叫着爸爸。

    穆言心里焦急,马上买了机票回去,机场有好多好多人,他怎么也打不到车,就连黑车也打不到。

    最后他一路跑去了医院,他泡得气喘吁吁,几乎要昏厥过去,病房里是两张病床,都盖着白布,穆言不顾医生的阻拦,掀起他认为是穆娟华的那一张床上的白布,看见的却是林奕的脸。

    “手术不成功,捐献者和病人都没活下来。”医生的声音冰冷刺耳,混杂着佳佳撕心裂肺的哭声。

    怎么会,怎么会

    哥哥和他明明一开始就做过配型,都是没配型成功的,不然也不会把移植拖到现在。

    这肯定不是他哥哥,他哥哥肯定没有死,妈妈肯定也没有死

    穆言觉得自己像是要溺死的人,逐渐变得呼吸困难,他也好像真的一瞬间就突然出现在了深海里,面朝着海底,看不见到底有多深,一点一点地逐渐下沉。

    “穆言!”身后突然传来有人喊他的声音,有人捞着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用力往上游。

    不要救我了,穆言喃喃地说,好远啊,你自己游吧,不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了。

    像是惩罚一般,那人边往上游,边用力地咬了咬穆言的后颈,留下了暧昧的红痕,穆言呜咽道歉着说了好几遍我错了,搂紧了男人的腰,男人这才放过了他的后颈。

    那人的手臂宽阔有力,而后一瞬间跨越几百米的深海破海而出。他温声安抚穆言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已经安全了。

    眼睛里有海水,穆言睁不开眼,看不清那人是谁,而后他被捧住了脸,一个带着湿咸海水味道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边。

    可是之前在身后揽着他腰的人也一直没有松手,怎么会有人有四只手呢,穆言来不及感到奇怪或是惊愕,脖子上退化的腺体就被轻轻地咬住了。

    不是痛,而是轻微的痒意。

    “唔”穆言小声地抗拒着,“不要咬了,讨厌你”

    “他咬了就可以,凭什么?”另一个人声从并非身前和身后的地方传来,穆言这才意识到刚刚咬自己腺体的,竟然是第三个人。

    你就是不可以,穆言有点委屈地想。

    “好,不咬就不咬我错了,别讨厌我好不好”

    谢琛见穆言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把他轻轻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穆言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侧,谢琛没再说话,只是调整了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谢琛幅度很小地转了转头,看见他微微蹙着眉,像是还有什么心事。

    以后不会有了,他想,以后有他和贺清韵在,就不会叫穆言再受委屈了。

    三个小时后,他们到了最近的港口。

    助理和救护车早就等在那里了,穆言睡得很熟,谢琛直接把他抱上了救护车。

    最开始助理听说谢琛执意要去救那个C国人质的时候,也有些不明所以,见到穆言的一刹那,他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第一次帮谢琛查穆言,是在谢琛去了云林寺之后,他其实完全没有联想到贺清韵,只当是少爷突然铁树开花对人一见钟情了,就去查了穆言的家庭背景工作经历发给谢琛。

    二十四岁,A大计算机系毕业,十四岁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母亲患有肾衰竭,从高中毕业开始半工半读补贴家用照顾母亲,毕业后在世界五百强的公司新启上班,薪资不高不低,不过前景不错。

    谢琛看了,就没有再让他查下去。

    助理怎么都没有想到,其实他那时候离真相已经很近了,穆言就是贺清韵之前在C国生下的那个孩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去查的时候,并没有查到穆娟华只是他的继母而不是生母。

    “少爷,要告诉贺夫人吗?”助理小声询问。

    怀里的beta青年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谢琛犹豫了一下,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如果现在告诉贺清韵,她肯定马上就要赶过来见穆言,她找了穆言这么多年,情绪肯定很激动,一见面肯定会不小心说漏嘴什么。

    穆言现在精神状态不好,身体报告上说他心脏也有问题,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现在就知道了。

    到了医院,医生给穆言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助理执意让谢琛也去查一下,说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看不见的内伤。

    谢琛说他武侠小说看多了,受没受伤他自己还不清楚么。

    “少爷,这是医院,不是咱家的私人医生,”助理有些无奈,只好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实话,“你一直盯着医生护士看,他们后脖子都紧张得冒汗了。”

    “”谢琛沉默了一下,“我很吓人么。”

    助理被看着他,有些语塞,还好只过了没几秒,谢琛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血迹斑斑的常服。

    “我去周围酒店洗个澡,你在这里守着他,帮我叫个人送套衣服过来。”

    谢琛去了最近的小旅馆,开了个几十刀的便宜房间冲了个澡,换上助理送来的衣服,就马上赶回了医院。

    谢琛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穆言已经醒了,他坐在床边,正低头看着体检报告。

    助理见到他,正要跟他说什么,就看见谢琛径直走到穆言面前。

    “医生怎么说,”他问穆言,“是要留院观察,还是可以回家了。”

    穆言见到他,下意识地想要收起那份体检报告,谢琛察觉到不太对,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拿。

    反应过来这样很冒昧之后,他很快就讷讷地收回了手,谢承钧控制欲惊人,他也不可避免遗传了一些。

    对于他在乎的人,这种控制欲尤其严重,平时他都有尽力在控制,可是心急的时候,有时还是会不小心表现出来一些。

    “抱歉,我没有想窥探你隐私的意思,就是有些担心你,怎么样,需要住院么。不用住院的话,我今晚就送你回国。”

    “保镖先生,我,”穆言说得磕磕绊绊,说完这几个字,他很快又说不出话来了,“我”

    谢琛把手机递过去,很耐心地等穆言打字回答他。但是穆言说不出话似乎不全是因为失声的缘故,他几番在手机上打了字,很快又尽数删去。

    助理听到这个称呼,又看着谢琛一本正经波澜不惊的神情,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护士适时走了进来:“穆先生,现在方便配合一下抽血吗?”

    “怎么要抽血,”谢琛皱了皱眉,明显有些不悦,“是什么检查,可以不抽吗?他本来就有点贫血,刚刚又受伤流了很多血。”

    “血hCG检测,穆先生可能是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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