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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纵容

    “你放过我吧……龙乾……”-

    兰舒哭得眼前都模糊了,睫毛粘成一团,仅念完第一篇,整个人便耻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低头就要把自己蜷缩起来。

    龙乾见状倒没有逼他,反而捏着他的下巴,赞赏般吻了上来。

    兰舒刚刚被他逼着张开嘴感受他信息素的酸意,舌尖到现在都是麻的。

    但眼下只要不让他再读这些破廉耻的东西,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Omega堪称顺从地靠在自己Alpha的怀中,张开嘴任由对方吻上来,堪称予取予求。

    然而,一吻毕,正当兰舒以为这事就到此结束时,龙乾却蹭着他的脸颊,摩挲着他的胯骨轻声道:“细节呢?用的什么姿势?”

    兰舒颤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回答。

    半晌他垂下睫毛颤声道:“……我不记得了。”

    身后没了声音。

    正当他以为那人已经相信的时候,龙乾却突然凑到他耳边笑了一下:“学长撒谎。”

    “——!”

    兰舒被他冷不丁冒出来的几个字吓得毛骨悚然,刚想说什么,那人的手指已经威胁似的顺着腰线往下了几分。

    “我说…我说……”兰舒实在快被他吓死了,连忙含着哭腔道,“你别……”

    龙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兰舒顶着他的目光,口不择言地被逼着说出了第一夜的所有细节:“一开始是我主动的……”

    他甚至连自己是如何坐在龙乾身上,如何逼着对方脱衣服都供认不讳。

    但哪怕被揉搓成了这个样子,他还是咬死了没有说出基地的办点事情。

    兰舒原本胆战心惊地以为龙乾会对细节质问什么,可那人居然什么都没有问。

    他坦白的全程,这人一句话没说,只是抱着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他的肌肤。

    窗外的雨声逐渐变小,夜色下辉煌而绚烂的奥赛城逐渐浮现从雨色中显现出来。

    兰舒却根本没心思欣赏。

    而龙乾,从始至终的眼神就没从怀中人身上抬起来过。

    “后来……”兰舒咽了咽口水,以一句相当丢人的话作为了坦白的结束,“你把我弄得昏了过去,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龙乾闻言沉默了半晌,突然轻笑了一声——

    “记得真清楚。”

    轻飘飘的声音落在兰舒心头,却震得他浑身一颤。

    他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刚刚说记不清时,龙乾不满意,眼下他什么都说了,连自己当时如何被折腾到哭着求饶的细节都事无巨细地坦白了。

    这人居然还是不满意。

    “看来学长这几年应该没少回味吧?”龙乾掐着他的腰一点点往下按,“那不如今天就帮你再重演一遍?”

    兰舒心脏骤停,回神之后猛的发力,宛如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拧着腰就要逃跑。

    可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Alpha牲口一样的身体素质被发挥到了极致,龙乾攥着他的脚踝一把便将他拖回了身下。

    “不愿意?”他吻着身下人颤抖的脸颊轻声道,“学长愿意骑他,就这么不愿意骑我?”

    兰舒含着泪摇了摇头,混乱道:“我当时没进入发情期……现在真的没有力气……”

    这其实是假话,兰舒身体素质在这里放着,现在要是真逼他一把,他依旧能强撑着坐下去,只不过大概率会哭到七荤八素罢了。

    只不过眼下任何的顺从和妥协,等下换来的肯定是更大的索取。

    兰舒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缩在身后人怀中,半真半假地哀求道:“你放过我吧……龙乾……”

    许是美人垂泪的可怜模样实在百年难得一见,明知他仍有力气坐下去,但龙乾和兰舒对视了三秒,最终竟真的让了步,轻笑一下道:“可以啊。”

    兰舒心头刚送了口气,下一秒,他便听到那人轻描淡写道:“学长把这些日记都读完,我就放过你。”

    “——!”

    仗着他纵容,蹬鼻子上脸的Alpha露出了一个恶劣至极的笑容:“高赞评论也要读哦。”

    看着光脑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兰舒平生头一次恨自己为什么要识字,一时间摇摇欲坠,蜷缩着在床上根本跪不住。

    好在龙乾见状,“贴心”地把他身下的照片给抽走了。

    腿肉绷紧到了极致的兰舒见状终于松了口气,一下子瘫软在了床上。

    光脑被人放在枕头上,龙乾从身后抱着他,两人像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夫一样,甜腻地念起了当年的恋爱日记。

    只不过日记中的尺度有些过于大了,更不用说还有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评论,随便挑一条出来都能让人面红耳赤。

    “如果这帖子真的是首席写的……”兰舒念到某条评论时,声音突然小到了极致,“我都不敢想……小狗知道了该醋成什么样……他眼中高不可攀的学长,居然…居然……”

    Omega头皮发麻,耳根红到了极致,实在念不下去了。

    龙乾低声催促道:“哥哥怎么不继续念了?居然什么?”

    兰舒睫毛扑簌,忍着巨大的羞耻颤声道:“居然……居然在背地里给亡夫当娇妻。”

    “什么是娇妻?”偏偏龙乾还跟个虚心求教的学生一样,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揉着手下的软肉道,“首席大人叱咤风云,怎么会当娇妻呢?”

    兰舒有一瞬间想扭头把他的嘴缝上,奈何他不敢。

    他只能装作自己是个聋子,一边忍着热潮任由那人在自己身上揩油,一边继续往下念:“第十三天……”

    最终,兰舒红着耳根,磕磕绊绊地读完了帖子内他自己写的所有内容,以及每条日记下最高赞的几条评论。

    然后,龙乾居然真的“放过”了他。

    兰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人把光脑从他面前拿起,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结、结束了?

    Alpha的这个动作,让兰舒以一种自下而上的角度,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对方年轻英俊的容颜和线条分明的肌肉。

    ——那是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只能对着照片怀念的心上人。

    兰舒心下猛地一颤,不受控制的晃了一瞬。

    下一刻,他被人搂着腰仰面按在床上,面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

    那张被他自己坐到一塌糊涂的照片,竟再一次被人拿过来,面朝下塞在了他怀里。

    “抱紧了,学长。”英俊的Alpha支在他身上,笑得灿烂阳光道,“要是掉了可就后果自负了。”

    Omega愣了三秒后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刚刚的心动都喂了狗。

    他怎么会蠢到相信这人真的能放过自己……

    兰舒被迫抱紧怀中的照片,胸口被照片上黏腻的东西磨擦得一塌糊涂。

    战战兢兢这么久,居然还是逃不过这个下场。

    被人一点点展开时,兰舒终于彻底崩溃了。

    那下流的小混蛋居然还在他耳边,慢条斯理地和他描述着照片的感受。

    兰舒被他折磨得羞耻到了极致,破罐子破摔地骂道:“龙乾……你个混蛋……下流无耻的王八蛋……”

    他这幅样子倒是有了往日对龙乾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模样。

    这对比实在刺激,龙乾往日挨了他的嘲讽只觉得恼怒和气愤,眼下挨了骂却喉咙发紧,一股难言的兴奋直冲脑髓。

    半晌,他居然笑得更灿烂了,抵着兰舒的鼻尖道:“哥哥骂得真好听,多骂几句。”

    兰舒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他想破脑袋也不理解龙乾什么时候有的这种癖好,回神之后抱着照片崩溃地啜泣,竟没敢再继续骂。

    然而骂和不骂,对他即将遭遇的事情似乎没什么影响。

    兰舒自诩也算在龙乾这里阅尽千帆了,所以虽然心情恐慌到了极点,但真到了这一步时,他心下一横,多少还是带着几分侥幸。

    就算是第一天真被强行打开……他也不是没经历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他往日拿捏龙乾轻而易举,眼下就算纵着他胡来,又能如何?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能比第一次更加疯狂。

    刚经历过团体赛,所有参赛者都累垮了,可龙乾不知道哪来的牲口一样的体力。

    真刀实枪刚开始不到半个小时,兰舒就彻底后悔了,他半个字不敢再骂,抱着照片颤抖着几乎把好话说尽了。

    然而开始之前话多到装不下的Alpha,此刻竟变成了哑巴,任由他如何哀求,竟连半点心软也没有。

    到最后兰舒彻底受不了了,他手上失了力气,一塌糊涂的照片歪歪扭扭地滑在了他的身旁。

    他还惦记着龙乾刚刚的威胁,见状心下猛地一跳,连忙扭头,一下子撞到了照片上挂的东西。

    那简直可以用泥泞不堪来形容,那人原本灿烂的笑容更是被兰舒亲自摩擦得一塌糊涂。

    Omega浑身一僵,随即好似被烫到了一样,立刻颤着腰身转过头。

    龙乾见状扯了扯嘴角,拽着照片,反手咣当一声扔在了地板上。

    雨声突然绵密起来,连带着把啜泣声也掩盖了下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兰舒连半个求饶的字都说不出来后,雨终于停了。

    他疲惫到了极致,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过去时,却被人掐着腰蓦然抱了起来。

    兰舒心下猛的一惊,连忙强撑着抬眸,却见龙乾竟抱着他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然后好整以暇地拉开了窗帘。

    在兰舒惊愕的目光中,光洁透明到宛如无物的落地窗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此刻,雨已经停了。

    刚刚的暴雨未能在那昂贵的窗面上留下任何痕迹,两人依旧能隔着它清晰无比地俯瞰整座奥赛城。

    龙乾抬手开了落地窗的隐私模式,玻璃变成了单向透明的,可它给人带来的巨大羞耻感却未减分毫。

    兰舒浑身上下都是汗,完全不该在第一天就被打开的地方,硬生生被人撬开了一条缝,他整个人原本都要昏过去了。

    可看到这一幕后,所有困意一扫而空,他突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人又想干什么……!?

    然而龙乾却出乎意料的并未把他如何,只是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将营养液递到了他的嘴边。

    兰舒脚不沾地被他按在怀中,和他对视了三秒后,心惊胆战地张嘴喝了。

    但因为颤抖,营养液从他的嘴角渗出来了一些。

    龙乾见状好整以暇地凑过去,探出舌尖舔掉了他嘴角溢出来的液滴。

    兰舒动都不敢动一样,像只受惊的大猫一样,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龙乾摩挲着他的腰线调笑道:“学长应该有力气了吧?那可以继续骂了。”

    兰舒其实还真想骂他,可眼见着这人近在咫尺,他又实在没那个胆子,只能抿着唇颤巍巍地移开视线,扭头看向窗外。

    云销雨霁,星空一望无际,美得充满了梦幻色彩。

    可兰舒却一.丝.不.挂。

    虽然知道落地窗已经被龙乾调成了单向的,如此鲜明的对比还是让Omega产生了一股巨大到近乎将他吞噬的羞耻感。

    然而,如此香艳的画面下,龙乾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他就那么抱了人半晌,而后好似突然犯病一样,居然拥着兰舒轻声聊起了过去:“所以——学长之前真的和我结过婚吗?”

    兰舒被他突然出声的动静吓了一跳,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想到自己刚刚撒谎被发现的情形,兰舒沉默了半晌道:“……没有。”

    龙乾一顿,掐着他的腰挑了挑眉道:“原来学长没结婚就敢随便喊野男人老公啊?”

    兰舒瞬间羞红了耳朵,难得露出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当即就要扭头。

    龙乾见状露出了一个恶劣无比的笑容,捏着他的下巴强硬地掰过他的脸,暗示般按在他的小腹上:“那学长怀过孕吗?”

    这问题实在下流。

    可他凑得实在太近了,哪怕是问出这种问题,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

    兰舒呼吸一滞,半晌移开视线轻声道:“……没有。”

    “有被彻底标记过吗?”

    “……有。”

    原来兰舒之前讲的那些故事整体上并没有骗他,只是换了主语罢了。

    那个早死的短命鬼,那个半身不遂到只能让Omega照顾自己的废物——竟然是他自己。

    龙乾突然感到一阵掺杂着醋意的扭曲喜悦,他凑上来亲了亲兰舒的嘴唇,低声嘲讽道:“那我之前还真是个废物。”

    兰舒胆战心惊地任由他亲,半晌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从他进门开始就想说的话:“你要不先把药吃了……”

    “怎么,”龙乾轻声道,“我看起来难道很疯吗?”

    兰舒毛骨悚然,很想点头,却不敢。

    毕竟身后就是透明的落地窗,他实在不敢想惹怒了对方后,这人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龙乾见他如此胆战心惊,不由得一笑:“只是打听一下我们的过去罢了,没别的意思,学长不用这么害怕。”

    兰舒显然不会相信他这些胡话。

    但龙乾说完这句后,居然真的没再动手动脚,反而抱着他向浴室走去。

    这场澡一开始洗的非常温柔,温柔到兰舒的警惕很快便在龙乾无微不至的伺候中消散了。

    他晕晕乎乎地靠在Alpha怀中,感受着对方炙热结实的肌肉,当真以为今天晚上到此就结束了。

    以至于被人从身后按在浴室的墙壁上时,他甚至还没回神。

    耳边人似笑非笑道:“哥哥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的话?”

    兰舒一愣,随即骤然睁大了眼睛。

    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你早有准备,最终也当真落下的屠刀,而是当你以为一切都结束时,那把冰冷的刀却再次抵在了你的脖子上。

    兰舒当即就想跑,奈何浴室不是床,水流浇在脊背上后,身处于热潮中的Omega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刺激。

    他整个人都被温水浇化了,挣扎的力气都没剩几分,水流漫灌的时候,他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再一次在发情期的第一天就经历了那件事,而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轻车熟路的模样,反而比第一次时还要狼狈。

    一般来说,男性Omega的生.殖.腔只会在发情期最激烈的时候——一般是第三到第四天,打开十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完成彻底标记后就会闭合。

    理论上来说,如果没有完成彻底标记,它将会一直在发情期中保持开放的状态。

    但这只是理论上,毕竟以人类分化后的生理情况来看,没有任何一个Alpha能够忍下那股来自本能的冲动退出去。

    然而龙乾是一个不能用常理揣测的人。

    兰舒俯在墙壁上哭得人都快化了,但当他意识到身后人的动作时,他愣了足足半晌,随即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想干什么?

    这种情况下的Omega根本受不了任何刺激,更接受不了自己Alpha不愿标记自己的事实。

    兰舒瞬间崩溃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

    可任由Omega在本能的驱使下如何可怜地央求他的Alpha,龙乾依旧不为所动。

    因为长久以来的配得感不足,他的自制力强大到了一种近乎自虐的程度。

    他逼着那人在水流下,搂着他的脖子,一遍一遍喊他老公。

    可到最后那一刻时,他却硬生生忍住了那股冲动。

    “不行……哥哥,忍一下……”他吻着怀中人的鬓角哄道,“明天一定给你,忍一下……”

    兰舒最终被Alpha磨得彻底昏睡了过去,昏过去的前一秒,他动了动嘴唇显然想骂龙乾,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于是,那个不可一世,强大又冷傲的美人,就那么失去所有意识,软绵绵地挂在了龙乾的臂弯中。

    Alpha攥着怀中人雪白的腰肢,垂眸看着他沉静的面容,眼神中尽是深不见底的情绪。

    疯狂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理智控制下的疯狂。

    龙乾一眨不眨地看了怀中人良久,半晌压下心头一切可怖的欲.望,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兰舒的每一寸肌肤,而后抱着他走出了一片狼藉的浴室。

    他还有很多细节没有从兰舒口中问出口,不过幸好,发情期只是刚刚开始。

    Alpha把屋内的热气开到了最大,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转身把混乱的床褥彻底收拾干净后,才把人抱回了床上。

    每个房间都有备用的新被子,龙乾却没有用。

    他心头的贪欲终于在这一刻到了一种可怖的程度。

    曾经,龙乾只是不喜欢让兰舒穿衣服,而现在,他却连被子也不想让那人盖了。

    兰舒累得几乎睡死过去,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沦落到连张被子都没有的地步了。

    而龙乾则一宿没睡。

    他就那么支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兰舒。

    半晌,他把人抱到怀里,爱不释手般揉捏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漂亮到极致的容颜在他手下被挤成了一个有点可爱的弧度。

    可兰舒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像个发条走完的人偶一样,软软地躺在龙乾怀中,任人施为。

    龙乾见状瞳孔骤缩,一言不发地看了兰舒三秒,突然探手下去把他展开,垂眸吻在对方的锁骨上,而后顺着胸口缓缓向下。

    光洁漂亮的精美人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堪称温顺地舒展开身体,任由他动作。

    后知后觉的狂喜终于在寂静无比的夜色中浮上龙乾心头。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收缩。

    是我的了。

    无论如何,是我的了。

    龙乾心下的控制欲扭曲到了极致,看着毫无防备睡在自己怀中的Omega,他兴奋得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低头近乎吻遍了对方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而兰舒对此一无所知。

    他累到了极致,睡得昏天地暗。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隐约听到龙乾似乎买了什么东西。

    他刚挣扎着从睡梦中苏醒,眼睛还没有彻底睁开,便被人从床上抱起来,喂了一口温热的海鲜粥。

    兰舒有些茫然地靠在那人怀中,味道都没尝出来便把粥咽了下去。

    缓了整整有两分钟,他的五感终于逐渐回笼。

    然而他苏醒后的第一感觉并非疲惫或是欢愉,而是奇怪。

    那不是思想上的奇怪,而是身体上的奇怪。

    就好像某个本该悄无声息的器官,此刻存在感却骤然变强了一样。

    过了良久兰舒才意识到身体上那股难以言喻的奇怪是因为什么,随即瞬间便红了耳根。

    他直挺挺地僵在龙乾怀中,甚至不敢动腿,动一下就能感受到蚀骨的痒。

    世界上可能不会有第二个Omega有他这样的经历了。

    兰舒整个人都快冒烟了,可那个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把饭递到他嘴边。

    他垂眸看着那口海鲜粥,颤抖着睫毛,半晌嗓音沙哑到了极致:“……我自己能吃。”

    龙乾盯着他,不容置喙道:“张嘴。”

    和那人对视了三秒,最终兰舒张开嘴,温顺地靠在对方怀中吃下了那顿尝起来就十分昂贵的海鲜粥。

    他没问龙乾从哪找的食物,更没问一天过去,为什么没有任何人联系他们。

    发情期的Omega为了保持体力,在非情潮期间会非常嗜睡。

    吃完饭兰舒很快便困了,靠在龙乾怀中没多久又陷入了睡梦。

    但他迷迷糊糊地睡到一半,却感觉Alpha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而后侧身不知道干起了什么。

    兰舒蓦然睁开眼睛,眼神中竟清明得不带丝毫困意。

    那是非常离奇的一幕。

    他分明上一秒还柔软得好似待宰羔羊,下一秒却立刻恢复了所有警惕。

    就好像……一切并没有失控,反而尽在他的掌握。

    而时至今日所有的疯狂,其实都只是他的纵容罢了。

    兰舒在昏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枕边人。

    他看到龙乾从袋子中拿起了一瓶药,从瓶子的外形上看,和他床头柜中放的那瓶药明显不一样。

    但他背对着兰舒坐在那里,具体是什么药,从兰舒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

    兰舒见状眯了眯眼,见那人拧开药瓶正准备往手里倒时,他突然起身,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龙乾蓦然间一顿,有些愕然地扭头看向他。

    兰舒冷着脸劈手夺过了那瓶药,低头一看——

    那是Alpha用的避孕药。

    空气突然间凝滞了。

    兰舒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人为什么昨晚发疯成那样,最终却硬生生忍住,没有彻底标记自己了。

    “别吃了。”兰舒低着头,看起来和昨晚那个顺从又崩溃的Omega完全不是一个人。

    他轻飘飘地拿过那药,不容置喙道:“对身体不好。”

    屋内没有开灯,窗帘拉得严密,他身上还带着昨天印上去的痕迹。

    ——他为什么不生气?

    龙乾整个人都是懵的。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围着主人撒泼,第二天以为会被惩罚的小狗,最终却连个巴掌都没讨到,一时间显得有些茫然。

    他原本以为这人会怒火中烧。

    可他为什么不生气?

    第42章 谎言

    “我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龙乾略显茫然地愣在那里,和昨晚的那些阴戾和狠恶比起来,眼下的表情倒是有些符合他的年龄了。

    兰舒欣赏了三秒,垂下眼睛支起身,想把那瓶药放在一旁,只是起身间不知道磨到了哪里,骤然一僵。

    ……那地方应该是肿了。

    龙乾见状蓦然回神,连忙扶着他的腰接过那瓶药,抬手放在了兰舒那边的床头柜上。

    他倒是听话,看样子是真的不打算再吃了。放完药瓶,他便俯身从背后抱住了怀中人。

    兰舒呼吸一滞,像是被弄怕了一样颤抖了两下。

    龙乾见状眼神不由得黯淡下去,但怀中人很快便压下战栗,转过身抬手拥住了他的肩膀。

    Alpha见状一愣,好像一下子被兰舒的温柔和包容裹得找不着北了一样,骤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人了。

    过了半晌他才勉强找回了言语能力,但声线还是有些发紧:“不让我吃药,要是你真……怎么办?”

    他昨天晚上发疯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眼下却连怀孕两个字都不好意思启齿。

    兰舒攀着他的肩膀随口道:“怎么,我要是真怀了……生下来大少爷难道养不起吗?”

    “……!”

    昨晚还逼着兰舒又哭又求饶的Alpha,眼下居然瞬间红了耳根。

    兰舒见状有些新奇,被龙乾这么一折腾,他身上的困意倒是消退了几分。

    于是他一边应付着自己家惶恐不安的小狗,一边抬眸打量起了屋内的状况。

    吃剩一个碗底的海鲜粥已经被龙乾打扫完扔掉了,照片和兰舒的衣服不知道被他整理完塞到了哪里,整个房间整洁异常,除了床上没有被子外,看不出任何异样。

    ……所以这人面上装得再怎么凶,本质上还是逃不脱这点贤惠。

    兰舒嘴角忍不住染上了几分笑意,他一边用手指梳着怀中人的头发,一边随意地看向窗边。

    只见窗边的那张沙发上突兀地放着一件衣服,看起来似乎是龙乾刚拿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洗。

    而兰舒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昨晚龙乾被他赶出去时穿的衣服。

    这人昨天半夜冲入他的房间时,身上只穿了一件没系腰带的浴袍,显然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便又气又委屈地来找自己了。

    发了一通疯后,趁着自己昏睡,这人才找到机会把衣服拿了回来。

    兰舒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一只发完疯还要自己回去叼衣服的小狗,心下不由得一紧,而后泛起了一股巨大的酸软。

    他忍不住收回视线,扭头用目光描摹着龙乾英俊的侧脸。

    虽然被这小混蛋没轻没重地折腾了一宿,可这一刻他还是想抱抱他的Alpha。

    于是他也就那么做了。

    龙乾显然对他反常的温柔感到了一丝忐忑。

    兰舒轻轻理着他的头发,心下无比清楚,富伦落网,龙乾的身份暴露,前方还有很多麻烦事等着他。

    但眼下的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像是扛了数年的沉重枷锁蓦然间卸了下来一样,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畅快感浮上兰舒心头,轻盈得让他忍不住半闭上了眼。

    ——他终于不用再装了。

    他裹着一身的荆棘在黑暗中摸索,可他的小狗还是义无反顾地抱了上来。

    哪怕荆棘将两人扎得鲜血淋漓,但兰舒依旧觉得畅快。

    他顺着龙乾的后脑一路往下,搭在对方的肩头后,轻轻揉着Alpha结实的肩膀,好整以暇地享受着情丨潮之间的清爽和松弛。

    龙乾有些惊疑不定,他原本以为兰舒会生气,会恼羞成怒,甚至会冷着脸不愿再和他说话。

    ……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实际上兰舒确实被他折腾得有点惨,也确实觉得该给这小兔崽子一点教训。

    但不该是在他发情期的时候。

    兰舒身经百战,深知一切在发情期的反制最后都会落到自己身上,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等到彻底标记完成之后,Omega的发情期便会从原本的一年四次,延长到一年两次,甚至一年一次。

    而Alpha的易感期却不会有太多改变。

    有些Alpha反而会因为拥有了Omega而变得更加焦虑,于是易感期也会变得愈发频繁起来。

    所以……他需要挑选一个龙乾在易感期,但他自己不在发情期的时候,好好跟这个下流的小混蛋清算一波总账。

    兰舒一边盘算,一边慢条斯理地摸着Alpha的肌肉。

    龙乾后颈刚升起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寒意,没等他想明白这股寒意的来历,下一刻他便被兰舒摸得理智全无,醋意爆棚。

    ——这人分明摸他摸得这么顺手,之前为什么从来没见他这样摸过自己!?

    他一把攥住兰舒的手腕,刚准备质问些什么,对方却顺势圈着他的脖子,抬头吻了上来。

    龙乾被他亲得一僵,所有质问全部卡在了喉咙,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兰舒娴熟无比地要去勾他的嘴唇,舔到一半见他不配合,挑了挑眉就要退开,吓得Alpha蓦然回神,连忙扣着怀中人的后脑吻了下去。

    一吻毕,房间内没人说话,那些浓烈的情绪逐渐消退,空气中渗出了一股粘稠又暧昧的气息。

    龙乾抵着兰舒的鼻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漂亮的眼睛。

    兰舒一下子便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轻声道:“怎么了?”

    龙乾闻言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所想:“……你为什么不生气?”

    兰舒理着他的头发轻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反倒让龙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兰舒看着他藏不住惶恐的眼睛,突然很淡地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不想带你来参加奥赛吗?”

    龙乾被他问得一愣,还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很严肃的评价,连忙打起了精神。

    未曾想,从情潮中抽离出来的大美人,游刃有余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因为我可不想一边忙着比赛,一边被你搞大了肚子,还得哄你吃奶。”

    龙乾脑海骤然一声炸开,整个人直挺挺地僵在那里。

    兰舒好整以暇地停顿了几分,随即故意往后退了几分,似是在展示什么:“现在肚子又没大,自然也没奶给你吃,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空气凝滞了三秒,随即龙乾像是发了疯一样,掐着他的下巴蓦然吻了上来,手下熟门熟路地摸到他的小腹,难以遏制地就要按下去。

    “好了,逗你的,别按……”兰舒眼见着自己撩得狠了,连忙在接吻空隙中半真半假地讨饶道,“还没合拢,不能按……呜——!”

    被他纵容到发疯的Alpha显然不再相信他的求饶了,按着他把他从里到外亲了一遍,只把人亲得连腿都不敢夹紧才总算放过他。

    兰舒的右腿最终抬起来放在了龙乾腰侧,一放下去就痒得钻心,只能那么不高不低的架着。

    龙乾一边攥着他的脚踝摩挲,一边眼神发暗地盯着他,心下爱惨了Omega宛如坏掉的人偶一样,只能依附于他生存的样子。

    ……但他实际上又心知肚明,这一切不过是兰舒营造出来的假象。只要对方想,他随时可以把自己踹在地上,打上抑制剂扬长而去。

    如果兰舒能在情.潮之外,对着自己流露出崩溃的样子就好了……

    Alpha攥着怀中人的脚踝,阴暗无比地想到。

    然而兰舒并未遂他的愿。

    哪怕他只能抬着腿架在龙乾腰上,面上却依旧能端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昨天前半夜,你住在哪了?”

    “路边。”龙乾见他无动于衷,当即埋在他怀中叼着他的锁骨道,“……没人要的野狗只配睡路边。”

    兰舒啧了一声,扯着他的头发,在他肩膀上不痛不痒地来了一巴掌:“好好说话。”

    龙乾总算是挨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巴掌,可那轻重对于他来说和挠痒无异,反而让他心下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麻痒。

    他忍了半晌才压下那股丢人的悸动,舔着自己刚刚咬出来的牙印道:“……明雪时给我开了新房间。”

    兰舒松了口气,捏了捏他的耳朵道:“好歹是你亲爸。”

    龙乾一听这话立刻不乐意了:“谁愿意要他这个爸。”

    兰舒垂眸看了他三秒,心头涌出了一句荤话,但他实在怕这没经验的小混蛋听了直接发疯,最终还是作罢了。

    龙乾并不知道这人想让自己喊他什么,只是埋在他的胸口,半晌闷声道:“……你对之前的我也这样吗?”

    兰舒明知故问道:“哪样?”

    龙乾张嘴咬在他的胸口,在他骤然泛起的战栗中,磨着牙道:“就像现在这样。”

    兰舒战栗着反问道:“你想听是,还是想听不是呢?”

    龙乾被他问得一梗。

    如果这人回答是,他会嫉妒到发疯,如果不是……

    龙乾不愿细想,当即换了个问题:“……之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兰舒理着他的头发轻声道:“很温柔。”

    龙乾心下像是被攥住了一样,渗出了一股难言的酸胀。

    他也想温柔,他也想……可他做不到,他控制不住自己,他——

    正当他陷于妄自菲薄中无法自拔时,兰舒却亲了亲他的脸颊,小声道:“和你现在一样温柔。”

    龙乾蓦然间僵在了原地。

    那人似乎知道他的一切忐忑、迷茫、不安和彷徨,见状抬起手,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往下按了几分,把他的脸全部埋在了自己的胸口。

    龙乾一瞬间险些被那柔韧的温度所溺毙。

    兰舒像是在舔舐一只遍体鳞伤,忍不住向自己呲牙的小狗一样,揉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好了,别再闹人了,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瞒你,不该明知你的心意,却依旧什么都不告诉你……”

    兰舒的声音如流水般抚平了Alpha心头的焦躁和不安,他拥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小狗轻声哄道:“但我心中的丈夫,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人。”

    ——无论有没有记忆,在我眼中,你就是你。

    堂堂一米九的Alpha,眼下却被自己的Omega搂在怀里哄。

    那实在是极其丢人的一幕。

    可易感期是不讲道理的,龙乾闻言瞬间红了眼角,低头死死地抱着怀中人,恨不得把脸埋进对方的心脏中,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自己。

    所有的委屈和惶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龙乾想问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忘了一切,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既然从始至终都是我,为什么你宁愿抱着照片,也不愿看我一眼?

    性格不同,经历不同,连记忆都不同,这样的我在你眼中……和你心爱的丈夫相比,真的是一个人吗?

    可千言万语汇在心头,龙乾最终问出口的只有一句话:“我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想要什么答案。

    兰舒揉着他脑袋的动作一顿,原本旖旎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下来。

    兰舒的脑海也被这个问题问得晃了一瞬。

    ——龙乾的记忆能恢复吗?

    答案是,如果把所有样本放在一起,龙乾肯定是那一万人中最有机会恢复记忆的那一个。

    从昨晚意识到龙乾能和芯片发生共感的那一刻起,兰舒立刻便明白了,芙薇安为什么一定要龙乾做她的实验对象。

    龙乾应该是能和他自己的记忆芯片产生某种特殊的共鸣,这种特质大概率会大大提高记忆导入手术的成功率,所以那些高层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他。

    兰舒心知肚明,眼下最理智的选择应该是告诉龙乾一切。

    毕竟这人曾经窥探过组织最隐秘的事情,如果他能够恢复记忆,那么他们手头很多困难应该都会迎刃而解。

    但兰舒更清楚,一旦龙乾知道到了一切,以这人的脾气,哪怕手术的成功率根本不到一半,他肯定也敢背着兰舒躺上手术台。

    他的Alpha十八岁时就敢为了自己炸掉自己半边身体,二十二岁时能做出什么事来……

    兰舒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他有一句话并没有骗龙乾,对他来说,有没有记忆根本不重要,只要是这个人就足够了。

    他可以纵容龙乾的一切任性,却唯独不能忍受对方拿生命去做筹码。

    哪怕没有记忆,龙乾可能会痛苦,会焦虑,会质疑,会耿耿于怀一辈子。

    但在兰舒的观念中,痛苦总会被时间冲淡,无论怎么样活着,总比死去强。

    龙乾总因为自己过于偏执扭曲的控制欲而感到痛苦。

    但他不知道的是,控制欲强到极致的又何止他一个人。

    归根结底,龙乾之所以痛苦,是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想要彻底控制一个人,这种想法本身是不对的,所以他才会在本能和理智的撕扯中感到痛苦。

    但兰舒就没那么多痛苦了。

    在他眼中,龙乾是他的Alpha,听他的话自然天经地义。

    兰舒所有的道德观和社会理念,都是人为后天建造的,在他的前十九年中,他甚至没有一个“人类”该有的社会观念。

    所以,任由他面上怎么以人类社会的规则要求自己,一旦牵扯到他的原则,那些堪称残忍的本性便会显露无疑了。

    于是兰舒垂下眸子,轻轻摩挲着Alpha结实的肌肉,以一种遗憾但又宽慰的语气撒谎道:“没有办法。”

    他深知这是一把刀子,一把捅在龙乾心上的刀子,可他还是说了。

    “你前十九年的记忆……回不来了。”

    龙乾闻言一下子僵在了原地,整个人都是木然的。

    过了良久,像是一刀扎在了心脏上一样,刀刃拔出后伤口才开始往外冒血。

    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兰舒宁愿抱着照片也不愿和自己坦白?

    因为没有必要。

    记忆无法回溯,兰舒喜欢的那个人,也永远回不来了。

    那座不可逾越的高山,终于成了兰舒心中永恒的圣地,他连窥探的资格也没有了。

    看着面前几乎碎掉的Alpha,兰舒对自己的欺瞒感到了些许于心不忍,于是勾着他的脖子吻了上来,轻声哄道:“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当年是我不小心暴露了你的行踪,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的,不是你的错。”

    “这么多年来,我之所以不愿跟你相认,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总会遇到危险,我不想再让你为我赴险了……和你失忆前后的改变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多想。”

    他的语气无比恳切,把半真半假的谎言说得天衣无缝,龙乾闻言勉强回了神,半晌扯出了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学长,你在演苦情剧吗?”

    兰舒吻了吻他的眼睛道:“就当我是吧。”

    他顺着Alpha英俊挺拔的鼻子往下,一路亲到了嘴唇,含着那人的惶恐与不安,一点点化解:“无论如何……我都爱你。”

    正如同你会义无反顾地爱上完全遗忘一切的我一样,哪怕你变得面目全非,我也依旧爱你。

    整整一晚没睡的Alpha,闻言死死地拥住了怀中人,好似要把他揉碎到怀中一样,半晌轻声道:“……可我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兰舒抬手摸了摸Alpha英俊的脸庞:“哪里不一样?”

    “恶毒、狠戾、扭曲、卑鄙……”龙乾咬着牙,用他能想到的所有负面词汇,肆无忌惮地描述着自己,“和你喜欢的那个人,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一张照片而已,你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判断出来,你和失忆前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兰舒先发制人地责怪道,“你难道觉得和我去游乐场不能笑,只能苦大仇深地沉着脸吗?”

    龙乾一愣,似是从未想过这个方面。

    “说话。”Omega啧了一声拍了拍他的侧脸,“回答我的问题,小狗,能不能笑?”

    龙乾听到这个称呼,第一次没有生气,只是低着头道:“……能笑。”

    “那不就得了?所以你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兰舒揉着他的脸颊,柔声编织着谎言,“你的性格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只是没了记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那么一瞬间,龙乾几乎相信了他的谎言。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或许自己在兰舒眼中,当真就那么温柔呢?

    眼见着面前人起了几分动容,似乎马上就要被自己哄好了,兰舒趁热打铁,当即牵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所以……要做吗?”

    “——!”

    龙乾心头瞬间掀起无数惊涛骇浪,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占有兰舒。

    可他的理智却硬生生将他从欲.望的悬崖边拉了回来。

    最终他再一次忍下了那股悸动,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抱着兰舒轻声道:“现在做了,等到下一波情.潮时,你会撑不住的……再睡一会儿吧。”

    他端的是一副体贴克制的模样,Omega闻言却垂下眼睛,在心底暗暗啧了一声。

    ……这小子这么能忍是不是某些功能出现了障碍?

    龙乾只提下波情.潮,绝口不提彻底标记之事,显然是另有打算。

    想到昨晚自己怎么哭都没求来的标记,兰舒只觉得事情无比棘手。

    标记完成不了,发情期的Omega就像是没了蚌壳的蚌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得想个办法尽快完成标记,以免节外生枝,防止这小王八蛋再拿这事拿捏自己。

    想到这里,兰舒半闭上眼,轻轻揉着怀中人的脑袋:“那你也陪我睡一会儿。”

    Omega发情期的情.潮来得没有任何规律,作息也会随之改变,Alpha需要跟着强行调整作息,是非常痛苦的。

    龙乾闻言将他牢牢地抱在怀里,确保这人不会有任何受凉的迹象后,拥着他闭上了眼。

    确定Alpha当真睡过去后,兰舒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

    只不过,临睡去之前,他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呢?

    兰舒昏昏沉沉地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终决定放弃了。

    算了,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把人哄好了,至少今天应该是不会再发疯了,博弈赛要两天后才会开始,其他事等明天再说吧。

    放下心中的包袱,兰舒很快便搂着自己的Alpha陷入了沉睡。

    然而,他自以为已经把人哄好了,殊不知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兰舒本人,是一个长久处于失忆状态下,却依旧能保持着高昂生命力存活下来的奇迹。

    他早就习惯了记忆如流水般逝去的感觉,他甚至强大到对这些痛苦无动于衷的地步。

    在他眼中,记忆这种只属于过去的东西,没了就没了,自然没有未来重要。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种觉悟。

    尤其对于一个需要通过吃药来强行入睡的病人来说,爱人越是反常地自己温柔,他反而越患得患失,越觉得自己不配。

    因此越想要从细节中,去挖掘那人真正爱自己的痕迹。

    兰舒靠在那人舒适的胸肌上,浑浑噩噩地睡了不知道多久,一阵熟悉的热潮袭来,将他从梦中唤醒。

    身旁隐约间有一道光亮,兰舒下意识朝那个方向摸去:“龙乾……”

    入手之间一片硬热,他无意识地抓了两把。

    Alpha就在身边未曾远离,这一事实很好的抚慰了发情期Omega略显敏感的神经。

    兰舒按着手下的腹肌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逐渐回神,才意识到那股光亮是什么——那还是他的光脑。

    只不过,这一次印在上面的不再是文字,而是视频。

    龙乾在黑暗中缓缓扭过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兰舒瞬间空白下来的神色。

    在兰舒睡去的时间中,不知道他到底把视频看了多少遍,眼下他甚至连头都不用扭,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兰舒,手下一滑,便精准地把视频拖到了开头。

    “哥哥!”年仅十八岁的Alpha在镜头前摆了摆手,笑得阳光灿烂,毫无阴霾,“这里就是我和你说的游乐场了。”

    “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我想和你一起过。”

    ——这视频分明已经被他加密存放了,这小子是怎么翻出来的!?

    兰舒僵了三秒,回神后抬手就要去抢自己的光脑,却被人抓住腰一把按在床上,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视频。

    “——!”

    兰舒瞳孔骤缩,被迫和视频中那个年轻灿烂的Alpha对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这个视频了。

    但因为曾经看过无数次,每一帧都深入骨髓,眼下只是匆匆瞟了一眼,灵魂便忍不住战栗起来。

    似是看出了他的动容,龙乾当场怒极,按着他的后腰一字一顿道:“兰舒,这就是你说的,和我一起去的游乐场?”

    兰舒哑口无言,突然感觉自己像个谎话连篇的丈夫,一个谎言被戳破后,需要用更多谎言来圆。

    奈何没等他把后面的谎言编出口,Alpha对他的信任便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你又骗我,兰舒。”龙乾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人胆寒,“你又骗我。”

    兰舒吓得后背发凉,偏偏恰在此刻,视频中的人转过身,对着视频外的人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哥哥,这个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摩天轮——”

    不知道是不是兰舒这两天被吓出的错觉,他竟然觉得视频上那人的笑容,眼下也透出了些许说不清的意味,笑得他毛骨悚然。

    龙乾在他耳边阴森道:“你知道他拍这个视频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正因为无法回到过去,所以他要把曾经道貌岸然的自己碾碎给兰舒看。

    兰舒一颤,只恨不得把耳朵堵上。

    下一刻,那人在他耳边恶毒地低语道:“他想在摩天轮里上你。”

    第43章 完全标记

    “多谢款待,学弟。”-

    兰舒被迫看着视频,毛骨悚然地僵在那里,倒不是因为身后人的那句话有多下流,而是因为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忘了让龙乾吃药。

    他潜意识中总是不愿意相信这人是个病人,现在好不容易想起来,却已经为时已晚了。

    视频的微光照在Omega的脸侧,因为情.潮而泛红的脸颊在光晕下显得非常好亲。

    龙乾掐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手上则将视频直接拖到了结尾。

    视频中的年轻Alpha站在星空下轻声道:“哥哥,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那是非常浪漫且哀伤的一幕,然而视频外的氛围却因为这一幕而变得略显惊悚起来。

    龙乾贴在兰舒脸上,语气阴森而危险地质问道:“学长,什么叫他已经不在了?”

    好不容易被哄好的Alpha一瞬间又起了疑心,显然是在怀疑视频中的人是不是早就死了,而他只是那人的替代品。

    兰舒想说一直都是你,没有别人,但他也清楚这句话有多么无力,最终他只能又编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你当时知道自己可能会失忆……所以才给我留下了这段视频。”

    “是吗。”龙乾轻声反问道,“但你之前不是说,是你的失误才导致那杀手找上我的吗?我为什么会提前知道杀手要下手?难道我能未卜先知?”

    “……”

    兰舒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多说多错,骤然噤了声,垂下眼睛开始装哑巴。

    他这幅样子龙乾太熟悉了,当即探手下去,强行分开他紧闭的双腿,一字一顿地逼迫道:“说话,兰舒。”

    兰舒死死地夹着他的手,抿着唇别开了脸。

    事实证明,当兰舒真的不愿意开口时,便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加在他身上,他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如果不是龙乾气急败坏地撬开他的嘴唇,尚且能感受到柔软的舌头在其中颤抖,他恐怕以为怀中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舌头的漂亮哑巴。

    为了防止被龙乾再问出什么来,兰舒甚至连求饶声都全部咽在了喉咙里,像只被欺负狠了的猫一样,只愿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字节,连不成任何字句。

    那无异是一种沉默的不妥协,龙乾见状心下升起了一股更大的怒火,但与此同时,又有一丝扭曲而难言的快意泛上了心头。

    他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兰舒,只见那人咬着唇,被欺负狠了也只是急促地喘着气,雪白的脖颈微微扬起,像是折颈的天鹅一般,透着股被凌.虐的美感。

    龙乾在昏暗的屋内盯了他良久,突然将光脑往旁边一放,掐着他的大腿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

    身下一轻,脚下没了任何支撑后,兰舒面上终于闪过了些许慌张。

    龙乾抱着他站在床侧,埋在他的颈窝中威胁道:“我要是现在松手……你猜会是什么结果?”

    Omega眼底闪过了一丝恐惧,可最终,他颤抖着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

    空气凝滞了三秒,龙乾抿着唇沉沉地凝望着他,下一刻——他真的松了些许力度。

    直到兰舒在重力作用下,当真往下掉了一截,他才一把抓住对方的腿将他抱了回来。

    “——!”

    世界一下子归于了寂静,有那么一瞬间,兰舒以为自己已经哭出了声,可实际上他只是睁大了眼睛,连哭都哭不出来。

    过了良久,他的眼泪才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顺势下巴滴在了地毯上。

    他的这幅样子实在是可怜,像个被人捡回家中的貌美哑巴一样,任人肆意欺负,却连句像样的哀求都说不出来。

    若是兰舒长得稍微瘦小柔弱一点,这一幕肯定会让人产生一股对于施暴者恃强凌弱的愤怒。

    但偏偏他的身材极好,既不瘦弱也不干柴,因为锻炼到位,某些地方甚至十分丰腴。被人抱起时,雪白的肌肤被掐得下陷,透着些说不清的味道。

    若是真有义愤填膺者能看到这一幕,恐怕心头的愤怒也会悄然变味。

    一场酷刑结束。

    兰舒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却依旧没有张口。

    龙乾扣着他的后脑吻了上来,连带着把最后一丝闷哼也堵在了他的喉咙里。

    两人的舌尖在唇缝中抵着对方搅弄,似乎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突兀的机械声却蓦然打破了这场角逐:“叮——您有新的语音通讯,是否要接通?”

    龙乾闻言如狼一般扭头看看向了兰舒的光脑,却见上面浮现出的姓名竟然是——宫巍。

    ——这人什么时候有的兰舒联系方式,他怎么不知道!?

    龙乾的神经本就绷到了极致,根本受不得一点刺激,见状脸色瞬间难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地步。

    兰舒脑海中一团浆糊,除了不能开口这个念头外,他几乎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哪还记得起谁是宫巍。

    但龙乾盯着那两个字,眼底几乎要冒火了。

    ……仔细想来,那怯生生的Alpha似乎刚好便是兰舒喜欢的阳光型。

    此念头一出,龙乾脑海中骤然浮现了无数恶劣又阴郁的想法。

    但最终,他硬生生压下心头的恶意,反手挂了通讯,低头泄愤般吻住了怀中人的嘴唇。

    兰舒几乎被他亲出了条件反射,嘴唇刚一相贴便温顺地张开了嘴唇。

    龙乾心头的醋意刚被抚平几分,还没彻底消下去,通讯声居然再次响了起来:“叮——您有新的语音通讯……”

    龙乾怒不可遏,扭头一看居然还是宫巍,气得抬手便要把那人拉入黑名单。

    然而,下一秒,一只白皙修长且湿漉漉的手,居然颤抖着地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整整半个下午没和他说过话的兰舒,此刻竟为了宫巍抬手阻止了他!

    龙乾动作一顿,脸色瞬间沉到了极致。

    “……接一下。”兰舒喘着气轻声道,“说不定是比赛的事。”

    没有任何一个Alpha能忍受发情期的Omega和其他Alpha接触,哪怕是通讯也不行,有些Alpha甚至会因此做出一些极端行为。

    但兰舒似乎并不担心龙乾当真失控,他软着腰身,抬起头亲了对方一口:“……听话。”

    最终,龙乾冷着脸把他按在了床上,反手接通了语音通讯。

    宫巍紧张且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道:“……学长?”

    此称呼一出,龙乾一口便咬在了兰舒胸口。

    “——!”

    兰舒无声地颤了一下,抬手拢住了胸口的脑袋,面上却平静道:“……什么事?”

    听到他声色除了有些沙哑,竟没有任何异样后,宫巍心下划过了几丝诧异,但言语上还是关切道:“今天是团体赛的庆功宴,你和龙哥没来,大家都很担心你们。”

    言罢,他不知是怎么想的,竟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很担心你。”

    “——!”

    兰舒仰着脸无力地吐出了一口颤巍巍的热气,难得对这无妄之灾从心底起了几分怨气。

    ……这人打电话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龙乾简直气疯了,然而他掐着怀中人的腰,正准备继续动作时,兰舒却轻轻低头,含着水光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Omega的眼角还带着红痕,那一眼却隐约带着往日的威严。

    龙乾被他看得一怔,瞬间安静下去之余,心头不由得泛起了一股委屈。

    兰舒收回目光,粘湿成一片的睫毛颤抖着扫下一片阴影,声音中却听不出任何异样:“多谢你们的关心,我们没事。”

    为了防止宫巍再说出什么话刺激到龙乾,兰舒紧跟着道:“队里的其他人都在你身边吗?”

    宫巍道:“对,大家都在。”

    “那你开外放,我和大家说个事。”

    ——一个宫巍就罢了,还要开外放!?

    龙乾的占有欲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劈手就要去抢光脑:“开什么外——”

    兰舒见状眼皮一跳,深知不能跟易感期的Alpha讲道理,当即抬手捂住他的嘴唇,腰部猛然发力,翻身骑在了对方身上。

    龙乾万万没想到他被折腾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有力气,一时被他的动作弄懵了。

    宫巍听到他们的动静被被吓了一跳,连忙道:“……龙哥!?”

    龙乾听到宫巍的声音,瞬间气得回了神,然而没等他开口,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他突然一僵,抬眸惊愕地看向身上人。

    兰舒无声地喘了两口气,平静道:“他发疯不用管他,你继续。”

    说话间他轻轻晃着腰,抬手碾过龙乾的嘴唇,话音刚落,他则竖起另一根手指在嘴唇前,比了个口型:“嘘。”

    龙乾只感觉浑身上下的血都一股脑地冲了下去,很难描述这一刻是视觉和生理上的冲击更大一些,还是心理上的愉悦更大一些。

    他当然知道兰舒有经验,也早就知道这人对这档子事看得没那么难以启齿。

    然而知道是一码事,当这股娴熟的技术当真用在他身上时,便又是另一码事了。

    所有的愤怒在温柔乡中尽数化成了一团灰,刚开了两天荤的Alpha一下子便被迷得找不到北了。

    “……好。”宫巍听话地开了外放,扭头和周围人道,“大家先停一下,兰舒学长有事和大家说。”

    那边很快便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响起来了许多道熟悉的声音:“首席?”“首席您今天为什么没来庆功宴啊?”“兰,你们还好吗?”

    校队中有一多半的人都是Alpha,龙乾闻言瞬间绷紧了肌肉,兰舒被他硌得呼吸一滞,连忙安抚般摸了摸他的肩膀,收着小腹的肌肉道:“……博弈赛我和龙乾不参加。”

    那边安静了两秒,很快便爆发出了震惊的声音:“啊?”“为什么?”“你们受伤了吗?”

    “没有受伤,不用担心。”兰舒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半闭着眼享受着Alpha难得的乖巧,“博弈赛由丹尼尔带队,保三争一。”

    “团体赛我们已经取得了断层的积分优势,而我们真正的优势其实在后面的机甲赛上,所以博弈赛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你们尽力便好。”

    电话另一头,众人纷纷扭头看向那个露西亚人。

    丹尼尔高兴地睁大了眼睛,惊喜地指着自己:“真让我带队吗?没想到你这么看好我,兰!”

    兰舒闻言一僵,低头果不其然看见了龙乾醋到能喷火的眼睛。

    通讯那头突然没了声音,等了半天没得到回复,丹尼尔眨了眨眼,随即大着胆子道:“兰,你和你的小狗没事吧?怎么两天都没见你们?”

    “……没事。”兰舒大大方方地替龙乾承认了某个称呼,垂眸看着身下人倒打一耙道,“他易感期到了,正趴在我肩头哭呢,离不了人。”

    龙乾上一口气还没理顺,下一刻便平白无故被人扣了一口黑锅,当即怒不可遏地抓着他的腰,凶相毕露地往下按。

    “——!”

    兰舒无声地闭了闭眼,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滴在了Alpha的胸口。

    通讯那头的众人闻言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揶揄的笑容,不过他们没胆子当着兰舒的面开口,寒暄了几句后很快便挂了通讯。

    声音消失的一瞬间,龙乾一秒都没多等,当场忍无可忍地发力,直接把兰舒掀了下去。

    事关Alpha的尊严,他整个人就跟点了炮仗一样,抵着兰舒的脸颊,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道:“学长,你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我们俩现在到底是谁趴谁肩头哭?”

    兰舒闻言竟当真睁开眼,湿漉漉地和他对视了三秒。

    其实龙乾此刻的样子是很令人胆寒的,但一想到这人刚刚气成这样,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保持着安静,就像一只叫声很大却根本不敢咬人的小狗一样。

    ……透着股说不出的可爱。

    想到这里,兰舒竟没忍住笑了一下。

    那疑似笑场的动静对正在气头上的Alpha来说,打击可是太大了。

    就像是宠物的愤怒一样,哪怕歇斯底里,落在主人眼中也是可爱的,但同样也正说明,对方根本没把他的愤怒看在眼中。

    龙乾愣了三秒后瞬间怒不可遏,咬着他的后颈一下子发了狠。

    兰舒当场便笑不出来了。

    他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结结实实地经历了一把在发情期中被暂时标记的感觉,冷汗沿着肌肤滚了下去,眼前蓦然泛起了一片白光。

    接下来的时间,龙乾用实际行动向兰舒证明了,易感期的Alpha是一种极其记仇的生物。

    整整一天的时间里,龙乾竟忍着没再和兰舒说过一句话,连抱着人喂饭的时候都冷着脸,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兰舒对他始乱终弃了。

    但不说话归不说话,该做的事却一样没少。

    发情期走到第三天时,情.潮之间几乎失去了空档,兰舒像是颗熟艳的桃子一样,被人翻来覆去地啃食,汁水顺着足尖淌了一地。

    那是一场无声的角力,更是一场真正的“私刑”。

    但行刑对象的嘴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地步,任由行刑者用尽手段,也没能撬开分毫。

    两人就这么角逐到了第四天博弈赛开幕的时候。

    无数观众在直播间怨声载道,疯狂质问为什么不见兰舒和龙乾时,他们心心念念的首席大人正被人按在房间的落地窗前,被迫俯瞰下面的人山人海。

    兰舒似乎很害怕那些可能透过窗户扫来的窥视,连眼睛都只敢垂着,但他依旧抿着唇一言不发。

    龙乾从身后观察了他半晌,终于说出了两天以来的第一句话:“学长,你说……我要是把窗户的单向透明功能关掉,会如何?”

    兰舒缓了半晌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闻言扭头看向他。

    没等龙乾看出那眼神中的含义,兰舒竟直接扭过头,抬手要去按取消单向透明的按键。

    天星大厦下人山人海,有些记者的记录光脑甚至正飞在半空中,只要单透功能一撤去,无数双眼睛瞬间便能看清楚他们房间内的一切。

    龙乾被吓得呼吸骤停,当即攥着兰舒的手腕扯了回来。

    他慌张得宛如珍宝险些被人夺去的龙,扯完手腕还不够,生怕兰舒当真按下了按键,于是连忙拉上窗帘,抱着人走到了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后,心脏才算勉强平复下来。

    龙乾在心悸中回神,几乎是贴在兰舒耳根处低吼道:“……你干什么!”

    兰舒一言不发,直到在沙发上坐下后,才扭头看向他,哑着嗓子轻声道:“……你舍得吗?”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但龙乾闻言却一下子顿在了原地,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

    那些藏在情糜下的真心,猝不及防被人挖了出来。

    ——他舍得吗?

    龙乾心下像是猛地被人攥了一把一样,眼角突然泛起了一丝近乎委屈的热意——你明知道我不舍得,明知道哪怕为你去死我也心甘情愿,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兰舒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任由Alpha如何气急败坏地吻着他的唇舌乃至身体,他依旧无动于衷。

    像个漂亮的空心人。

    龙乾恨透了他这副模样,发狠地舔吻着他的舌尖,只恨不得把他连舌头带人一起吞吃入腹。

    可亲着亲着,他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道闪光——不对……好像还有一件事被他遗漏了。

    兰舒靠在茶几上任由龙乾亲吻,可下一秒,那人却突然松开他,扭头从一旁的衣服口袋中翻找起了什么。

    兰舒起初没有在意,可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他却骤然回神,瞬间睁大了眼睛。

    龙乾捏着那枚芯片打量着他的神色,见状心下猛地一紧——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芯片果然有问题。

    兰舒原本多少猜到了龙乾之所以能找到富伦,恐怕是因为埋在岛屿某处的记忆芯片,但众目睽睽下,芯片又浩如烟海,他完全没想到龙乾居然能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将芯片拿了回来。

    龙乾仔细观察着怀中人的神态,将芯片举到他的眼前道:“学长,这是我从那片岛上找到的芯片。”

    兰舒死死地盯着那枚芯片,嘴上却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龙乾眯了眯眼:“除了失忆之外,我其实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为什么我和这枚芯片也能产生关联感?为什么我分明没学过,却能看懂芯片上的文字?”

    他按着芯片摩擦在兰舒的胸口,指尖逐渐用力,借着Omega对他的真心,卑劣而险恶地威胁道:“兰舒,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些事解释清楚——我就把它掰碎了给你看。”

    兰舒闻言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将视线从芯片上移开,平静和龙乾对视了三秒,突然侧头狠狠地咬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那一口来得实在毫无征兆,龙乾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指尖随之一松,他尚未反应过来,兰舒便已经把芯片抢过含在了嘴里。

    “——!”

    柔软炙热的触感瞬间透过芯片传了过来,龙乾大脑轰然一声炸开,不顾手上的鲜血,当场气急败坏地掐住兰舒的脸颊:“吐出来……!”

    浑身上下湿透了的Omega闻言不为所动,反而含着芯片扯出了一个虚弱中带着挑衅的笑容。

    然后——他用牙齿咬着芯片,舌尖则缓缓地舔了下去。

    龙乾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大脑中那处名为理智的弦骤然绷开。

    他自以为能以此拿捏住兰舒,所以极其自信地拿出了那枚芯片,未曾想,他却亲手把自己的把柄交到了兰舒手上。

    湿软高热的口腔包裹着那枚芯片,裹得人失去了所有理性,彻底沦为了欲.望的奴隶。

    世界失去了声音,寂静得没有了任何涟漪。

    过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龙乾彻底回过神时,屋内两股浓郁的信息素已经彻底混杂在了一起。

    他这才像是大梦初醒般,一帧一帧地缓慢低头,却见兰舒不知何时被他按回了床上,汗珠正沿着腿肉往下淌。

    之前那个有恃无恐,含着芯片挑衅他的Omega,眼下像个坏掉的布娃娃一样,靠在他怀中彻底软了下去,狼狈得好不可怜。

    屋内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龙乾一件事——彻底标记完成了。

    兰舒终于成了他的Omega,之后连强效抑制贴都将遮不住他身上的气味,只要他迈出这个门,全星际都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那个湿软到一塌糊涂的美人,勉强回过神后的第一个动作,却是在他怀中无力地探出舌尖,把那枚湿漉漉的芯片吐了出来。

    兰舒轻轻捏起那枚晶莹剔透的芯片,用一根指尖抵在了自己的喉结处,在Alpha暗到极致的目光中,按着它一路向下,最终滑到了自己的小腹,留下了一道香艳的水痕。

    龙乾见状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手臂间偾张的肌肉随着他剧烈的呼吸不断起伏着。

    “……饱了。”兰舒欣赏着他的气急败坏,勾了勾嘴角,将这场荒唐情事开场时,龙乾大言不惭送给他的话全数奉还了回去:“多谢款待,学弟。”

    四天的角力终于在此刻出了结果。

    龙乾连半个字都没能从兰舒嘴中撬出来,最终落得了一个丢盔卸甲,一败涂地的下场。

    他是兰舒的入幕之臣,是拜倒在对方魅力下,无可救药的奴隶。

    第44章 记忆

    ——你愿意再一次为他赌上性命吗?-

    兰舒好整以暇地躺在茶几上,抬眸欣赏着面前人的模样。

    龙乾一言不发地支在他身上,肌肉随着呼吸不断起伏,汗珠顺着肌肤往下淌。

    半晌他从兰舒身上拿起了那枚湿漉漉的芯片,看都没看一眼,转手便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威胁不到兰舒,这芯片对他来说便没了作用。

    兰舒见他扔得如此粗鲁,眉心不由得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人冷着脸抱了起来,抬脚向浴室走去。

    兰舒抬眸略显新奇地打量着Alpha冷峻的容颜。

    别说,这副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过去的日子中,只有兰舒对龙乾甩冷脸的份,他还从未见过像眼下这般冷脸的龙乾。

    那时才刚满十八岁的Alpha,生怕惹了兰舒不高兴,很多时候分明已经失落到了极致,却还是要强撑着笑脸。

    兰舒每次回忆起那段时光,都想让龙乾能像现在这样,把一切不高兴的心思都表现出来。

    只可惜逝去的时光总是如流水一般,再难回头。

    龙乾暗自嫉妒甚至憎恶过去的自己,妒忌他曾经拥有过兰舒最炙烈青涩的爱意。

    殊不知,眼下的他其实已经身处于曾经那个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优待中了。

    能被纵容到可以肆无忌惮的生气,本就是一种有恃无恐的殊荣。

    若是当年那个小心翼翼把兰舒当宝贝哄的Alpha一觉醒来来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惊掉下巴,从而反过来妒忌自己的好命。

    不过眼下的龙乾生气归生气,该干的活倒是一个没少干。

    他抱着兰舒进了浴室,冷着脸给人洗澡,每一步清洁都做得很到位,就是下手有点重。

    兰舒被他搓揉得面色微变,疼痛倒是不疼,但过了半晌后他还是没忍住轻声道:“不用清这么……”

    “得弄干净。”龙乾冷着脸公事公办道,“不然会发烧。”

    兰舒靠在花洒下龙乾搬来的凳子上,把腿架在面前人的肩头方便他动作。

    他歪着头,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冷脸Alpha,半晌还是没忍住道:“清洁力度这么大……你是怕我怀孕生下来你养不起吗?”

    此话一出,效果堪称立竿见影。

    上一秒还冷着脸装深沉的Alpha,下一秒听到这话果不其然瞬间便破了大防,当即拽着他的脚踝往怀里一拉,几乎是抵着他的鼻尖道:“……你生十个我都养得起!!”

    兰舒被他震得耳朵疼,却享受到了逗小狗的乐趣,嘴角忍不住上扬。

    龙乾气急败坏地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看到兰舒这副揶揄的笑容,他便不由得一顿,登时知道了这人恐怕是又在逗自己。

    他盯了兰舒半晌,随即抿着唇再次低下了头。

    兰舒自上而下地打量着他,正当他以为这大少爷又生气了,拢着他的头发慢条斯理地思索着该怎么哄对方时,龙乾却揉着他腿根处干涸的斑点小声道:“我不是明雪时和龙宇,不会把孩子当作要挟你的工具。”

    “所以……”他低下头,珍重而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兰舒的小腹,“如果真的怀上了,就算你不想要……也麻烦告诉我。”

    “我会负责的。”

    兰舒一愣,心下不由得一软,捧着他的脸颊轻轻抬起,像是神明亲吻他的信徒一般吻着他的面颊:“怎么会不想要呢?如果祂愿意来到我们身边的话……我们一定会把祂好好养大的。”

    ——不会再让祂经历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风雨。

    兰舒轻声着诉说那些可能的未来,似乎是在弥补龙乾那千疮百孔的童年,又像是在弥补他自己。

    弥补那个,连【母亲】都不知道该怎么写的自己。

    听到他用的是“我们”,龙乾心下一酸,忍不住道:“……那我会嫉妒祂的,能拥有你这么好的爸爸。”

    兰舒有些失笑,顺着他英俊的面容缓缓向下吻去,像是在描摹一个精美的艺术品一样,显然非常满意自己挑选的Alpha。

    龙乾手下动作一顿,心头骤然涌出了一阵难言的酸楚。

    其实兰舒对他的好已经超过了他曾经的想象。

    那个曾经让他耿耿于怀、彻夜难眠的亡夫就是他自己,昔日不敢奢求的爱意如今全部捧到自己自己面前……便是在往日最大的美梦中,龙乾也不敢梦这个。

    他想要的一切,如今都已经实现了,就算兰舒有秘密不愿意告诉他,又能如何呢?

    他又究竟在意难平什么呢?

    想到这里,龙乾心头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泄了。

    他能怎么办呢?

    哪怕那个人哄他,骗他,欺瞒他……可他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他。

    他骗得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

    龙乾心知肚明,即使失去了记忆,但从第一眼看到兰舒开始,他便喜欢那人喜欢得不得了,甚至恨不得把心掏出来送给他。

    ……算了。

    Alpha低下头,轻轻咬了他一口,便自作主张地原谅了对方的一切欺瞒。

    那一口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兰舒被他咬得莫名其妙,直到洗完澡躺回床上,他还是没想清楚龙乾咬他的那一口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人从小没爹疼,时至今日恐怕还没过口欲期,爱咬东西倒也算正常。

    兰舒突然又觉得那人十分可爱,正当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沉浸在思绪中时,龙乾收拾完浴室,跪在他身后,无比自然地摸了上来。

    四天下来,他那双手似是有了习惯,轻车熟路地便绕到了兰舒胸前。

    兰舒任由他摸,只是轻声道:“……你不是在和我冷战吗,少爷。”

    “谁跟你冷战了。”龙乾从后面埋在他的颈窝中,显然又把自己哄好了,“……过去的事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好大度。”兰舒失笑,“谢谢少爷。”

    他说完原本等着身后人回应,未曾想半晌没有动静。

    兰舒一怔,扭头一看,却见Alpha竟已经困得双眼开始打架了,却还是死死地抱着自己不愿撒手。

    兰舒见状心下瞬间就软了。

    受Omega发情期的影响,Alpha体内的激素会随之升高,强行提高他们的体力和耐力,而当彻底标记完成后,激素水平骤然褪去,很多Alpha便会体力不支直接晕倒。

    一般来说,遇上兰舒这种程度Omega,换个Alpha来,哪怕有激素作用,此刻恐怕也已经被榨的成人干了。

    能把他翻来覆去险些捣成软泥的龙乾,虽然最后棋差一招败给了他,但其实已经算是Alpha中的翘楚了。

    想到这里,兰舒看着眼前人,眼底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笑意,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累了就睡,何必强撑呢?”

    不出意外,困到掉头的小狗闻言立刻强撑着呲牙道:“……谁累了?”

    “好了,别逞强了。”兰舒好笑地拥着他的脑袋,“能撑四天已经很不错了。”

    这话仔细听来分明是相当客观的评价,可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对无能丈夫的宽慰。

    龙乾闻言气结,连带着困意也消退下去了,当即叼着他的锁骨磨牙道:“你耍阴招,这次不算……!”

    兰舒丝毫不怵,反而质问道:“你耍了那么多阴招,现在好意思来说我?”

    龙乾闻言埋在他颈窝里装死,打算赖账。

    兰舒见状拽着他的头发细数起了他的罪证:“不是你让我自己掰着腿数数的时候……唔——”

    他话还没说完,年轻的Alpha立刻便玩不起了,听到自己的“罪行”,当即恼羞成怒地吻了上来。

    把证人亲得连连投降,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乱说后,龙乾才终于退开。

    两人这么一闹,他的困意一下子烟消云散,看着怀中人气喘吁吁的样子,Alpha忍不住又凑上前吻了吻他的唇瓣道:“你之前给我定的小三条约,是不是该更新了?”

    兰舒喘着气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小三条约”指的是什么,一时间有些好笑:“你起的什么名字——”

    “别转移话题。”龙乾恶狠狠地在他脸上咬了一口,“你别再想用地下情人的套路应付我。”

    兰舒的脸颊被他不轻不重地咬出了一个齿痕,看起来像颗饱满的水蜜桃。

    平白无故又挨了一口,兰舒也不恼,反而在夜色中攀着他的肩膀轻声道:“真心给你了,名分也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龙乾闻言一怔,心下某块巨石咣当一声坠了地。

    他心中那个荒芜阴暗的世界好似突然迎来了一场迟来的春,百花盛放间,整个世界明媚得光辉夺目。

    回神后他死死地抱着兰舒,发疯一样吻着人的嘴唇,不依不饶地讨要道:“你什么时候给我的名分?我怎么不知道?”

    兰舒靠在他怀中任由他抱着亲,闻言故意抿着唇不说话,眼角尽是笑意。

    直到把人逗得急了,探手下去掐着某块软□□问道:“说话,学长,我是你的谁?”

    兰舒才连忙讨饶般轻声喊道:“好了好了…别掐……你是我的小老公……唔——”

    龙乾闻言却恼羞成怒,抵着他的鼻尖质问:“你还有大老公不成!?”

    兰舒万万没想到表达亲昵的字眼居然也能戳到Alpha脆弱的神经,一时间失笑:“好好好,你是大老公行了吧?”

    看着怀中人因为笑意而无比鲜亮的眸色,龙乾心下像是被掐了一把一样,半晌渗出了一股暖流。

    ——他在深夜中,含着妒忌听这人喊了那么多声老公,如今总算有一声是属于他的了。

    看着面前安静下来的Alpha,兰舒突然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于是抵着他的鼻尖轻声道:“……那我呢?你该喊我什么?嗯?”

    龙乾一言不发地搂着他,像是捧着什么无价之宝一样,半晌珍重而轻声道:“……宝贝。”

    兰舒一愣,四天下来没怎么红的耳根闻言竟一下子红透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么黏糊——”

    可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间止住了话头。

    原因无他,他骤然想起了之前的某个晚上。

    那是那一个月中的倒数第二个晚上,兰舒的肚子依旧毫无动静。

    在等待死亡的夜色中,他闭着眼平静地靠在那人怀中。

    龙乾在夜色中,以为他睡着了,于是拥着他小心翼翼地在他耳边唤他:“……【宝贝】。”

    当时的兰舒尚且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如今想来,那可能是一个没有童年的Alpha,脑海中最珍贵的称呼。

    但在那一刻,因为前路渺茫,他连喊都不敢大声喊,只敢趁着人睡着了透露出几分真心,生怕冒犯到了怀中人。

    斗转星移,又是一个熟悉的黑夜,这人分明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却还是喊出了和当年一样的称呼。

    兰舒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看着面前仅存一年记忆的爱人,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愿意这么喊就喊吧,但只能私下喊。”

    龙乾并未想到他这么快便妥协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了他三秒后,托着他的后脑便吻了下来。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欲的吻,他们互相依偎在一起,像是两只遍体鳞伤的野兽一样,互相舔舐着对方的伤口。

    或许前路还有许多阴霾,但至少这一刻,他们拥有了片刻的幸福。

    当天夜晚,完成标记的生.殖.腔彻底闭合,情潮开始逐渐褪去。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兰舒的体力开始恢复了。

    口口声声说自己没病的Alpha被他硬生生拽着按在了床上,掐着脖子嘴对嘴喂了药。

    龙乾气结,然而那药的催眠效果十分强大,刚吞下去没多久,他就好像被下了迷魂汤一样,搂着兰舒不受控制地开始眼皮打架。

    他极力地想要睁开眼和兰舒说点什么,那人却抱着他轻声道:“睡吧。”

    “……睡吧。”

    那声音温柔而绵长,龙乾搂着人,竭力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强撑着困意,搂着人在夜色中思索着,既然兰舒这边探不到结果……那还有哪个方向有机会?

    他只是放弃了从兰舒这里获取真相,却并不代表他真的放弃了获得真相。

    龙乾埋在怀中人的颈窝中,闻着他身上弥漫出的桃花香,努力回想着自己仅有的一年多记忆。

    刚苏醒的时候,他在雪白的病房中看到了几个人,而那些人中为首的是……

    临睡去的前一刻,龙乾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

    ——龙宇,他的亲生父亲。

    那是他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可惜任由他再怎么灵光一闪,药物的作用是不容抗拒的,龙乾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被迫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一早,趁着出去给兰舒拿饭的时机,龙乾立刻做贼一样披上衣服出了门。

    今天是博弈赛的第二天,清晨时间尚早,比赛还没有开始。

    这么早的时间,他甚至不用提前联系,便猜到了龙宇会在哪里。

    他径自走到明雪时办公室门口,门都没敲一下,输入指纹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老公,怎么办,我好害怕……”

    屋内,明雪时不知道为什么,正牵着龙宇的手面色惨白地说着什么:“你想想办法啊——”

    他拖长声音哀求到一半,突然看见毫不客气推门而入的龙乾,惊得止住话头,连忙从龙宇怀中坐直了身体道:“……你怎么来了?”

    龙乾看到他亲爹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蹙了蹙眉,不过没太往心上去。

    他关上门往那一站,什么都不用说,浑身上下的桃花香便已经把事情解释完了。

    虽然这几天明雪时和龙宇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什么,但当真闻到龙乾身上的味道后,两人还是一顿,不约而同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龙乾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站在那里像是战士炫耀徽章一样,过了半晌才总算是满意地炫耀完了。

    然而紧接着他一开口,说的既不是他彻底标记了兰舒,也不是兰舒是他的Omega了,而是——

    “我是兰舒的Alpha了。”

    他的两个亲爹被他别出心裁的发言震撼得一怔。

    龙乾大大方方道:“我们完成彻底标记了,兰舒说如果他怀孕了想生下来,就是怕我养不起。”

    如此长一段话,归根结底只有一个中心思想——我要父凭子贵带崽入赘,你们俩赶紧拿钱。

    他的两个亲爹再一次被他的赔钱姿态震撼到了。

    半晌,龙宇扭过头看向了明雪时,龙乾见状也跟着看向了明雪时。

    明雪时在父子两人的目光下,拿出了一张卡,哆哆嗦嗦地递了过去,龙乾毫不客气地接了。

    “兰宝要是真怀了……”明雪时惨白的面色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道,“记得跟爸爸说。”

    龙乾收了钱立刻翻脸不认人,毫不客气扬了扬下巴道:“我跟龙宇有话说,你先出去。”

    他这副样子俨然一副有了老婆忘了爹的赔钱样。

    明雪时听到他直呼龙宇名讳后,沉默了三秒,硬着头皮企图教育他:“你也是马上当爸爸的人了,多少对你父亲该有点礼貌——”

    龙乾嗤笑一声:“谁是我父亲?你还是他?”

    明雪时被他噎了一下,龙宇叹了口气,搂着他的肩膀起身把他送进了卧室,将人按到床上后又安抚了几句,才关上门出来。

    龙乾见状蹙了蹙眉,龙宇虽然冷血无情又变态,但智商并不低,所以他多少应该猜到了龙乾的来意。

    再联想到之前他所说的露西亚杀手一时,恐怕自己失忆之事牵扯的事情不算小。

    这么大的事情,以明雪时的脑子听了说不定哪天就给捅出去了,龙宇如此了解他老婆,往常肯定该把对方送出去……为什么今天反倒把人关在卧室里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联想到明雪时方才那副胆战心惊的样子,龙乾突然福至心灵地猜到了什么。

    他拉开椅子坐在办公桌对面,龙宇刚回来坐下,龙乾便直接了当道:“——你在保护他?”

    龙宇闻言一顿,抬眸看向他。

    龙乾瞬间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所有凌乱的线索汇聚在一起,他想不出个结果,索性直接道:“他怎么了?”

    明雪时要是真出事了,他的遗产一半得作为夫妻共同财产给龙宇,剩下的才能由龙乾和龙宇平分。

    所以这俩人要死最好一块死,省得遗产公证闹麻烦。

    龙宇面上丝毫看不出异样:“你爸爸受到了一些人的匿名威胁,有点惊慌。”

    龙乾想说我没你们俩这种傻x爸爸,别老是在脸上贴金。

    但话到嘴边,想到自己今天有求于人,他硬生生咽了下去,蹙眉看着龙宇:“什么威胁能大到你亲自保护他?”

    龙宇闻言不语,只是敲着桌子看向卧室,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半晌,他点了根烟,龙乾见状再次皱起了眉毛。

    他这人双标得厉害,若是兰舒当着他面抽烟,他恐怕只会心动得忍不住想要亲对方。

    可看见龙宇抽烟,他却像无数深恶痛绝父亲抽烟喝酒的子女一样,恨不得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告诉自己,今天有求于人,不能跟着老登一般见识。

    半根烟下去,龙宇似乎做好了决定,扭头看向龙乾,竟冒出来一句:“你都知道了?”

    龙乾一愣,完全没想到龙宇会是这个态度。

    ……这人不该像兰舒一样对他严防死守吗?

    他心下几转,面上则装作心知肚明的样子冷声道:“对,你和他一起瞒我的事,我都知道了。”

    然而龙宇闻言立刻便意识到他其实什么都没从兰舒嘴里问出来,于是摇了摇头又看向了卧室。

    龙乾见状一下子失去了耐心,开门见山道:“所以我为什么失忆?”

    龙宇夹着烟,毫不犹豫地便把人卖了:“因为你的Omega。”

    龙乾见他回答得如此轻易,不由得眯了眯眼。

    不过兰舒之前确实说过,是他的失误,才让那个杀手找到了龙乾。

    故而龙乾没往别的方面想,他根本想不到是兰舒亲自在记忆清除手术的同意书上签的字。

    “那张照片的事,”龙乾敲了敲桌子又道,“你知道多少?”

    龙宇一顿,终于扭头看向他:“什么照片?”

    他略显疑惑的神色不似作伪。

    ——他不知道?

    龙乾一怔,刚想说什么,龙宇见他半天问不到关键点上,直接摆了摆手道:“我没你想象中知道的那么多……甚至兰舒都没你想象中知道的那么多。”

    “知道一切的只有你自己。”

    龙乾面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龙宇摇了摇头不愿过多解释:“等你想起来一切时,自然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龙乾闻言瞳孔骤缩,连装稳重都装不下去了,险些把椅子踢倒:“——我能恢复记忆?”

    龙宇夹着烟,抬眸平静地和他对视。

    那不像是一对父子,反倒更像是两头为了各自利益互相算计的狼。

    龙乾感受到浑身上下的血都沸腾了起来,舌尖都是麻的,半晌才憋出下一句:“……兰舒说没有办法。”

    “他骗你的。”龙宇斩钉截铁道。

    龙乾脑海中像是被人砸了一锤,缓了许久也没回过劲来。

    从兰舒口中知道自己没办法恢复记忆时,他心下难受得像是碎了一样,可眼下得知居然有办法恢复记忆时,他心头却只剩下了茫然。

    和十九年相比,他仅有的那一年半记忆简直不足一提,轻轻松松便会被那些记忆碾过去。

    当他真的想起来那些事时……他还是“他”吗?

    龙乾茫然地站在那里,过了良久才攥着手心道:“……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兰舒分明半个字都不愿意透露,为什么龙宇的态度和他大相径庭?

    “因为你已经暴露了。”龙宇碾灭了烟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从始至终就不同意兰舒把你藏起来的决定,只是他固执己见,不听任何人的劝告。”

    “事实证明,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富伦发现了你就是当年那个捣毁他们基地的人,你已经彻底暴露在那些人的眼睛下面了。”

    无数莫名其妙的信息就那么直挺挺地砸在了龙乾的脑海中,他忍不住蹙了眉:“哪些人?”

    可龙宇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因为你的暴露,你周围的所有人,在找出那最后两人之前——都会身处于无形的危险中。”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卧室,似乎在明示他所做这一切的目的。

    “那些人经过长达一百年的人体实验,手中有常人想象不到的生物武器。但失忆前的你知道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隐秘。”

    龙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给出了最终的结论:“所以,你如果能活着恢复记忆,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活着恢复记忆?

    龙乾骤然抓住了一句关键词:“……什么叫活着恢复记忆?”

    龙宇平静地和他对视。

    龙乾心脏骤停,瞬间便明白了兰舒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有恢复记忆的办法。

    龙宇残酷无比地继续道:“当然,你如果真的上了手术台下不来……也好。”

    “到那时,只有兰舒一个人被置于危险之中,总比现在所有人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下面好。”

    听到他根本不在乎兰舒的安危,龙乾骤然回神,只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登时拍案而起,攥着他的衣领抬拳就要砸下去。

    明雪时显然一直在卧室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闻声立刻夺门而出,惊慌失措道:“等等,别动手——!”

    龙宇侧脸躲过龙乾的拳头,闻声骤然扭头看向明雪时,眼神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回去。”

    明雪时一僵,带着些许怯意和他对视了半晌,最终竟真的退了回去,没了不忘轻轻关上卧室门,一副听话无比的模样。

    龙乾见状嗤笑一声,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两个下作又卑鄙的人渣,装什么夫妻情深。”

    “真恶心。”

    龙宇不为所动,抬手把他的手腕从自己衣领上拽了下去:“你心里清楚,那些常人眼中的危险对你的Omega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死了,他反倒没了顾虑。”

    “所以,你到底是想救他,还是想就这么闭目塞听地当条被他养在家里看起来的狗?”

    这一句话如同刀一样戳在龙乾的心坎上,瞬间见了血。

    ——你愿意再一次为他赌上性命吗?

    答案是当然愿意。

    但龙乾怕的不是死,而是生。

    如果他真的活了下来,恢复记忆之后,他还是他吗?

    十九年的记忆尽数回笼时,兰舒想要的那个丈夫,是不是就会取代他,回到那人的身边?

    而且……龙乾心下升起了一股极大的预感,兰舒一定不会同意他接受龙宇口中的手术。

    所以他如果要赌上性命搏这一把,势必要瞒着对方。

    但是,如果他能活下来,如果他真的能活下来的话——那他可能就要面对兰舒真正的怒火了。

    走到此时再回首细想,其实从两人重逢那一刻开始,兰舒对他表现出的一切冰冷其实都是伪装出来的。

    和动不动就生气吃醋恼羞成怒的龙乾不同,兰舒并没有真正和他动过怒气。

    想到这里,龙乾沉着脸色,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背着主人即将犯错的狼犬,吓得下意识汗毛倒立之余,又忍不住升起了一股叛逆的兴奋感。

    他从来没有直面过兰舒的愤怒,所以那人真正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应该会非常漂亮,就像他的信息素那样,明艳得宛如桃花。

    有时候爱意并非只是纵容、甜蜜,更深刻的爱往往混杂着嫉恨和愤怒……就像龙乾对兰舒的爱一样。

    似是看出了他的动摇,龙宇又添了一把火:“他这么多年来,为你背负了多少痛苦,你根本一无所知。”

    龙乾闻言果不其然如闪电般抬头看向他。

    龙宇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自己那个蠢笨又软弱的爱人,他再一次将那把双刃剑交到了对方手中:

    “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联盟最高监狱中,有一个叫芙薇安的人能给你。”

    “出入监狱的权限我已经让人给你开好了。”

    “是想浑浑噩噩地当一条被他圈养在家里的狗,还是站起来,做一个足以将他护在身后的人,你自己选。”

    第45章 般配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龙宇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龙乾心头,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淌。

    年轻的Alpha攥着手心,把手指捏得咯吱作响,半晌一字一顿道:“什么叫这么多年来……我根本不知道他为我背负了多少痛苦?!”

    龙宇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让龙乾真正动容。

    最终他回答道:“你应该早有猜测,只是不愿相信罢了。他为了你辗转多个军校,几次险些死去,在进入天枢前未敢见你一面,而且也不许我们和你提起他……”

    在兰舒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他极尽所能隐藏的过往被龙宇尽数剖出来放在龙乾面前:“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屋内瞬间鸦雀无声,龙乾感觉整个世界好似突然在他面前解离掉一般,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变得没有意义。

    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甚至不是痛,而是茫然。

    他好似失去了理解语言的能力,就那么怔然地站在那里,过了不知道多久,一股透过骨缝往内浸的疼痛缓缓渗了出来。

    疼得他五脏俱焚,肝胆俱裂。

    可就在无边的苦痛中,有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我要回去见他。

    我要回去见我的Omega。

    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骤然涌上龙乾心头,他急切地想要回到那人身边,恨不得立刻便把自己埋在对方的骨血中。

    可正当他转身一言不发地冲到门前准备夺门而出时,龙宇突然在他身后道:“记忆是靠芯片储存的,当年的那枚芯片在兰舒那里。”

    “所以,你如果想要拿回记忆……记得找到那枚芯片。”

    龙乾脚步一顿,面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过往种种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在一起,虽然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但龙宇那句话一出口,龙乾瞬间便确定了,那张储存着记忆的芯片——就在那张照片里。

    所以兰舒抱着照片入睡时的虔诚和依赖,并不只是因为他喜欢那一刻的龙乾,更是因为那里面藏着他们之间,珍贵无比的过去。

    刹那间,酸涩混杂着甜意浮上龙乾心头,最终凝成了一股难言的惶恐。

    他突然又有些不敢回去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藏起这个沉甸甸的秘密,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去强装镇定地面对兰舒。

    这么多年来……那个孤苦无依的Omega,到底是怎么一人将所有苦果尽数吞下去的,又是如何将一切藏在心底,在龙乾面前装得那么若无其事的?

    龙乾不敢想,只要稍微一想,心脏便被扯得难受,呼吸都成了一种困难。

    他浑浑噩噩地出了门,径自走到了同一层的厨房,厨师被他吓了一跳。

    他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究竟无意识地走到了哪里。

    他心下疼得厉害,想把全世界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都捧到那人面前……可他知道,那些世俗的东西,兰舒从来都不在乎。

    “我想……”最终,龙乾声音艰涩地开口道,“我想借用一下厨房。”

    临近发情期结束,情.潮开始逐渐消退,Omega从最开始生理上的高需求逐渐向精神上的高需求转变。

    通俗易懂来说,这个状态下的Omega将变得非常粘人,尤其是完成彻底标记的Omega,更是急需Alpha的陪伴。

    但兰舒从梦中苏醒,下意识往身边一摸,却摸了个空,他当即极度不满地睁开眼,看到身边空空如也的枕头后,忍不住蹙了蹙眉。

    于是龙乾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披着衣服,冷脸坐在窗边的大美人。

    五天发情期下来,兰舒已经很久没穿过像样的衣服了。

    眼下他也只是随手披了件针织衫,下.半.身什么都没穿。

    ……应该是穿上后坐在沙发上会不舒服。

    龙乾胸口还回荡着没有消散的酸涩与心头,但看到这一幕时,他又难以控制地想起了过去几天的旖旎。

    ……自己真是个畜生。

    龙乾一边在心中暗骂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反手关了门。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兰舒动都没动,依旧垂着睫毛观看着博弈赛直播。

    Alpha一眼便看出来他这是生气了,于是拎着饭走到沙发旁,含着某种心虚,在那柔软的地毯上半蹲了下来。

    兰舒见状终于凉凉地瞟了他一眼,却依旧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很快便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了光脑。

    龙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想到兰舒看直播时居然没有关弹幕的习惯,此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看不懂……为什么博弈赛是沙盘模拟啊,不能像之前团体赛一样直接开打吗?”

    “好无聊,让我们来编排首席和小狗砰砰砰吧”

    “啊啊啊所以他们俩到底为什么不上场啊?!不会是真像论坛某些人猜的那样吵架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那可是mxs和元帅的儿子……玩玩就罢了,怎么可能真喜欢寡夫啊?”

    “笑死,又来了,上赶着当三都没人要的赔钱货,有个好爹了不起?”

    眼见着几句话不和,弹幕竟直接吵了起来。

    龙乾万万没想到两人几天不出场,直播间的气氛居然急转直下到了这种程度。

    看到最后几条弹幕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去抢兰舒的光脑和他们理论。

    可就在他碰到光脑的前一秒,兰舒突然抬起腿夹住他的脸,白腻结实的腿肉恰好堵在他的嘴上。

    龙乾呼吸一滞,下一刻却见兰舒慢条斯理地垂下眼睛看过来。

    他基本上已经到了发情期的末尾,周身的气质十分温和宁静,和之前那个软在地毯上向龙乾求饶的似乎不是一个人。

    但他看向龙乾的眼神却和曾经那个踩着Alpha的后腰惩戒他的首席不同。

    ……这是真实的,不受情.欲控制,也并未将自己裹在荆棘中的兰舒。

    此念头一出,不知怎的,龙乾喉咙骤然一紧,竟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感。

    甚至比面对身处情.潮,忍不住向他哀求的兰舒时还要兴奋。

    兰舒腿根微微一用力,Alpha便顺着他的力气跪在了地毯上,他就那么夹住龙乾的脸,靠在沙发上打量了对方良久,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我的照片呢?”

    龙乾原本正沉浸在那股兴奋中,闻言心下一紧,骤然回神。

    照片被他藏在了衣柜的最深处,按照龙宇的说法,芯片就是记忆的载体,如果想要恢复记忆……他得想个办法让兰舒想不起那张照片,然后把它偷出去。

    想到这里,龙乾心下起了几分打算。

    “什么你的照片?那分明是我的照片。”他恶狠狠地咬了兰舒一口,“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未经允许擅自打印我的照片,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

    “你的肖像权?”兰舒挑了挑眉,抬手勾起他的下巴上下打量着,“你人都是我的了,还和我提什么肖像权?”

    龙乾:“……”

    Omega的腿肉随着动作,碾过他高挺的鼻梁,挤在他的嘴唇上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Alpha被人几句话哄得心花怒放,险些演不下去,最终是硬撑着才露出了几分凶色,强行从那温柔乡中抬起头:“我人都是你的了,你居然还想看那张照片?”

    没等兰舒回答,他又理直气壮地翻起了旧账:“不止照片,还有那段视频!我人在这里站着你又留照片又留视频的是什么意思!?睹物思人吗!?”

    如果说一开始龙乾的情绪还有些许作假,说到最后时,他多少有点真情实感了。

    只不过,如果不是此刻他还单膝跪在兰舒腿间,他的愤怒应该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兰舒:“……”

    兰舒被他质问得一时语塞,很想说你现在好像不是在我眼前站着,但他生怕自己说出这句话后真把人惹恼。

    ……Alpha这种生物天生就是高爆发的消耗品,一晚上过去,龙乾牲口一样的体力恐怕已经恢复了,没了发情期激.素的作用,兰舒多少起了几分怯意。

    于是面对丈夫的质问,兰舒像个聋子一样,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看向了光脑。

    龙乾见状掐着他的脸颊便把他的头掰了回来:“前几天装完哑巴,现在又想装聋子吗?”

    他个子高,只是稍微起身,便几乎和兰舒平视了。

    “说话,”他缓缓低头,抵在兰舒的耳边喊道,“宝贝。”

    兰舒被他喊得耳根发热,面上故作镇定,身体却像是有了后遗症一样,不由得一颤。

    龙乾见状凑上来就要亲他,兰舒颤抖着睫毛任由他亲,可亲到一半,兰舒却隐约闻到了一股味道,当即蹙眉后撤道:“你身上怎么有股烟味?”

    龙乾一怔,回神后不由得在心中暗骂龙宇。

    顶着兰舒质疑的目光,他心率瞬间飙升,可千钧一发之际,他却硬生生维持住了面上的冷静:“……我去要奶粉钱的时候,碰见龙宇了。”

    急中生智下,他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说话只说一半,和兰舒哄骗他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兰舒闻言一愣:“什么?”

    龙乾起身掩盖住了自己的手抖,拿出明雪时给他的那张卡,低头塞在了兰舒的腿缝里。

    冰凉的触感贴在肌肤上,兰舒有些怔愣地看着那张卡,半晌拿起来在阳光下照了照。

    卡面上华贵的暗纹在光线下堪称流光溢彩,加上两人刚到奥赛城时明雪时给得那一张卡,此刻兰舒手中已经有两张卡了。

    两张卡内的数字加起来恐怕是个天文数字,可兰舒看了那张卡三秒,突然忍不住笑了。

    那不只是收到礼物时惊喜的笑,更多的还有一丝揶揄。

    龙乾见他笑,舌根却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苦意。

    他想问这三年来你都做了什么,那么多苦,咽下去的时候难道不扎喉咙吗?

    你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笑出来?

    龙乾心下酸痛得不行,又不愿意让兰舒看出端倪,只得佯装怒气道:“你笑什么?”

    兰舒抿着唇不回答,直到那人坐在沙发上一把将他抱到怀里后,他才含着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我很不称职。”

    在龙乾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他勾了勾嘴角道:“养个小三还要你倒贴给钱……怪不得网上都说我配不上大少爷呢。”

    话音刚落,龙乾那分假怒瞬间变成了真怒:“你理他们干什么,谁说你不配,而且我是原配……原配!”

    说话间他熟门熟路地便把手探下去了,兰舒面色一僵,连忙小声道:“好好好,你是原配,是原配,君子动口不动手……等等、啊——!”

    没了激素作用,Omega的腰瞬间便软了下去,足尖无力地悬在半空中,除了绷紧颤抖什么也做不到。

    地毯很快便被弄得一片狼藉,直播还在继续,严肃的解说声在耳边响起,兰舒却微张着唇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Omega一下子卸了力气,近乎小死般靠在他的Alpha怀中。

    那本该是香艳又温馨的一幕可是闻着怀中人身上浓郁的柠檬海盐味,龙乾心下突然升起了一阵浓烈的悔意。

    他当时哪怕咬断舌头,也不该因为一时冲动而彻底标记兰舒。

    他要是真的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那他的爱人该怎么办?

    难道要对方因为他,第二次洗去标记吗?

    兰舒正沉浸在浑身舒缓的余韵中,却听到耳边人以一种很轻的语气道:“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是我配不上你这一路的坎坷颠沛,是我对不起你的穷穷真心。

    龙乾死死地抱着他,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是我配不上你。”

    兰舒闻言喘着气,扭头看向他,眼底还带着尚未消去的水色,可那眼珠却莫名的黑,像是某种宝石。

    龙乾被他看得一怔,下一刻,兰舒竟软着腰上抬起头,抵着他的鼻尖轻声唤道:“龙乾。”

    被人连名带姓地这么喊,龙乾突然间头皮发麻。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Omega的声音还是软的,甚至忍不住喘气,可梦呓一样的语气下,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我就打断你的腿。”

    Alpha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兰舒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听明白了吗,小狗?”

    半晌,龙乾点了点头,后背出了一片冷汗,一半是兴奋的,一半是吓的。

    ——兰舒要是真的得知他在犹豫的事情,不会真打断他的腿吧?

    喉结上下滑动,龙乾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见状,兰舒终于满意地亲了亲他英俊的侧脸:“乖。”

    龙乾抱着他在那里僵了半分钟,似是终于回过了神,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拿起茶几上的纸巾,把兰舒的双腿之间擦干净后,将那盒依旧热腾腾的饭塞到了他手里。

    兰舒接过饭后没多想,一边转过去看直播,一边打开饭盒,一口下去后他却不由得一愣,当即抬眸看向龙乾:“你做的?”

    龙乾原本还沉浸在那股难言的心虚和兴奋中,闻言一下子回了神,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兰舒分明只吃过一次他做的饭,为什么能吃出来?

    不过他很快便自以为猜到了什么,于是喉结微动道:“……我的手艺和之前相比有进步吗?”

    兰舒诚恳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之前没吃过你做的饭。”

    龙乾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怎么连饭都不给你做?”

    因为他们当时像两只困兽一样,被圈养在四四方方的笼子中,连天光都窥探不到,哪还能奢望心上人亲手烹制的热菜。

    兰舒心下泛起了一阵难言的酸涩,面上却扭过头蹭在龙乾的脸侧,在他耳边小声道:“是啊,我还想问你呢,当时口口声声说之后要给我做一辈子的饭,怎么到现在满打满算才给我做过两次啊……老公?”

    “……!”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语气间却没什么起伏,那是一种又淡又具有技巧的撒娇,听得人头皮发麻。

    龙乾一下子丢了半边魂,当即斩钉截铁道:“……只要你愿意吃,我之后给你做一辈子饭。”

    ——如果我能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的话……我一定给你做一辈子。

    兰舒闻言一怔,露出了一个不加丝毫掩饰的笑容。

    “逗你的。”他盛了一勺饭喂到了龙乾嘴里,嘴角的笑意丝毫没有褪去的迹象,“偶尔做一次便足够了,我可舍不得累到我们家大少爷。”

    龙乾含着那口饭,根本没空去尝那是什么味道。

    他心头的那些醋意和妒忌,在兰舒此刻的笑容面前瞬间灰飞烟灭。

    只要能让这人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甚至连曾经他最为重视的自我,在这一刻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兰舒为他已经走了九十步,身为兰舒的Alpha,剩下的十步,该由他来走了。

    就在这样一个平常又温馨的早晨,龙乾抱着怀中人,一言不发地做出了一个影响两人一生的决定。

    博弈赛的最后一天,兰舒的发情期彻底来到了尾声。

    龙乾不顾兰舒的劝阻,一大清早地便早早地起床,非常贤惠地去做饭了。

    兰舒倒也没真的拦他,待龙乾出门,他掐着时间盘算着厨房到房间的距离,确定那人应该没办法通过照片探听到房间内的声响后,他才穿好衣服坐在窗边,拿出光脑给龙宇拨去了通讯。

    对面不知道为什么接通得有些慢,兰舒等得有点不耐烦,蹙眉轻轻敲着膝盖。

    又数了大概十个数,龙宇终于接起了电话。

    兰舒没等他开口便直接开门见山道:“十天了,富伦那边问出来什么了?”

    龙宇闻言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而后语气如常道:“他们新建了一个基地。”

    兰舒动作一顿,骤然眯了眯眼:“什么时候建的?在哪?”

    “新基地据他所说是前年才建成的,规模很小,具体位置在哪,他并不知道……他只负责倾销那些【人类制品】。”

    “……”

    听到最后那几个字眼,兰舒一下子沉默了。

    “而且据富伦透露,在芙薇安未落网之前,他和剩下的高层都是通过芙薇安联系的,自从芙薇安落网后,其中一个人断了和他的联系,另外一个和他则转成了单向联系。”

    “富伦的身份是伪造的,而且伪造出的信息非常粗糙,但整个巴纳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所以经过特别调查组的初步估计,怀疑他们有了新的生物武器,那种武器很可能会影响人的心智……从而扭曲人的认知,改变他们的常规判断。”

    扭曲人的认知……

    兰舒蹙眉沉吟了片刻道:“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对面这次沉默了许久,半晌似乎是点上了一根烟:“还有一件事,龙乾彻底暴露了,雪时因此收到了一封匿名威胁信。”

    兰舒一怔,第一反应不是去询问威胁信的内容,而是:“你没和龙乾说什么吧?”

    龙宇不露声色道:“没有。”

    兰舒松了口气,并不关心威胁信的具体内容:“意料之中的事,那些人狗急跳墙了,你看好你的人,别在这时候出事。”

    龙宇看着窗外的景色,笃定道:“他不会出事的。”

    他话里隐约之间似乎有别的意思,兰舒闻言一愣,刚想说什么,屋门却在此刻响了。

    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挂断通讯点开直播,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过去。

    见龙乾脸上并无异色,似乎并未通过照片探听到他和龙宇的对话,兰舒不由得松了口气。

    那人很快便把今天的早饭捧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那一大碗金灿灿的鱼汤,兰舒和其中那条贵到他都能认出来的鱼对视了三秒,最终还是没忍住:“……又是鱼又是肉的,我暂时还不用下奶,没必要一大清早做这么丰盛吧?”

    龙乾被他一句话说得耳根泛红,但他这几天的荤显然也不是白吃的,多少也算有了点长进。

    他面上不为所动,把勺子塞到兰舒手中,看着那人盛了一口汤送到嘴里,才幽幽道:“喝吧,就当是给我下的。”

    兰舒猝不及防间差点呛到,扭头略显愕然地看向他。

    Alpha见状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兰舒跟他对视了三秒,竟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长进了。”

    龙乾笑着吻了吻他的侧脸:“是学长教的好……好了别逗我了,赶紧吃,等下凉了。”

    兰舒闻言却盛了一口鱼汤,笑着递到他嘴边:“一时半会可能下不来,先赊你一口。”

    龙乾还是棋差半步,闻言脸一热,但还是听话地张嘴咽了。

    两人心底都压着暗不见天日的隐秘,面上却不约而同地没有丝毫显露,只给彼此留了最阳光的那一面。

    当天下午,博弈赛的决赛现场,兰舒和龙乾终于出现在了观众席上。

    因为不用参加比赛,所以两人穿的都是私服。

    可能是早上看直播时瞟到弹幕在说什么“要是真闹掰了,我直接拿着爱的号码牌给爹咪当小四”,龙乾心头憋着一口气,因此下午换了一身异常扎眼的衣服。

    庄冕家的黑色高定毛衣外罩深棕色风衣,再配上头顶一眼贵到没边的墨镜,让他看起来活像是来走秀的。

    这人临出门前甚至孔雀开屏一样跟自己打理了发型,就差把信息素等级也贴脑门上了。

    相较之下,兰舒的衣着就“朴素”多了。

    他只穿了件浅杏色的针织衫,颜色柔和、线条圆润的布料将他的肤色衬得雪白异常,那张漂亮到不可一世的昳丽容颜,更是被衬托出了一种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宁静。

    由于比赛正在进行,他俩又出现得毫无征兆,现场的镜头只是在他们身上停留了半分钟,便匆匆移开了。

    但哪怕只有半分钟,无数直播间的弹幕还是瞬间炸开了:

    “啊啊啊啊我看到了谁我看到了谁!?天呐,爹咪今天简直是妈咪级别的!!”

    “卧槽卧槽卧槽首席今天的人.妻味怎么这么浓!?”

    “靠……为我之前的有眼无珠给小龙总道歉,这特么帅得我脑壳子都飞了”

    “导播导播,你他爹的会不会切镜头啊!?谁要看那个破沙盘啊啊啊啊我真是服了”

    “造谣家产吵架的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

    “啊啊啊啊几天没见爹咪怎么漂亮成这样了!!不会被龙井滋润了吧??”

    “神特么龙井,一帮人才”

    “豹豹猫猫不会真的砰砰砰了吧,不要啊,你们do之前记得跟我说,我好投胎啊!!”

    仅有三十秒的镜头中,大部分观众的注意力都在兰舒和龙乾两人身上,但是也有一部分细心的观众注意到了他们周围人的异样。

    能到现场看比赛的大部分都是各个学校的志愿者,和一部分受邀观看的嘉宾。

    然而无论是位高权重的嘉宾,还是涉世未深的学生,都忍不住诧异地向两人看去。

    有一个离兰舒比较近的Alpha甚至露出了心碎到空白的表情,他身后的两个Omega女生则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嘴巴,眼里尽是惊喜。

    一个镜头下去可谓是人间百态,但观众们闻不到现场的信息素,所以看到这一幕后,他们心头便只剩下了不明所以:

    “周围人什么情况?”

    “你龙估计又和在学校一样管不住自己的信息素,小狗是这样的,无时无刻都要圈地宣示主权”

    “什么??你龙都二十了怎么在老婆面前信息素都管不住,这又是哪个军爷透露出来的?”

    “感谢各位匿名军爷,备战天枢宇宙破译学三个月,知识半点没入脑,龙兰八卦我如数家珍”

    “大胆点,可能兰咪怀孕了在飘奶香吧”

    “……6,公屏敢带大名,你们是真不怕被寄律师函啊”

    然而,观众们就算是在弹幕天马行空地揣测,也根本没人敢往彻底标记方向上想。

    因为对于AO来说,彻底标记是比婚姻更神圣的东西。

    到今天这种时代,很多已婚的Alpha和Omega,宁愿以科技手段完成体外受丨精,也不愿意完成彻底标记。

    因为无论对于Omega还是Alpha来说,洗去标记都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

    对于Omega来说,这种痛苦更多是生理上的,有些敏感体质的人洗标记的疼痛感不亚于生产。

    而对于Alpha来说,这种痛苦则更多是精神上的。

    所谓的精神痛苦并非是指无病呻吟的失恋之痛,而是结结实实根植在Alpha基因中的,由激素操控的精神创伤。

    那些创伤很有可能会伴随他们一辈子,有些Alpha在离婚后,被迫直面自己曾经的Omega洗去标记的事实时,甚至可能会选择自杀。

    所以,彻底标记代表的不止是心甘情愿地让另一个人掌握自己的欢愉,更是将痛苦的开关交在对方手上。

    在如此血淋淋的后果下,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而正当无数观众在直播间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有一个匿名帖却悄无声音地浮上了星空论坛的首页——【谢邀,人在博弈赛现场,敬告诸君,想投胎的抓紧时间了!】

    这话看起来没头没尾,像是在咒人死一样,不少人都被骗了进去,然后便看到了首楼的震撼内容:

    【龙井到位,兰咪已被彻底标记,胚胎马上就要着床了!!】

    第46章 偷欢

    “先生,您丈夫今天不回来吗?”-

    此贴一出,瞬间激起千层浪,前十层中基本上全是问号:

    “??什么东西??彻底标记!?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我靠……mxs和ly都没彻底标记吧,儿子比爹先一步??”

    “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我可就去买耗子药了!!我都不敢想,醒来后闻着爹咪身上的香味,听着父亲爽朗的笑声,继承爷爷的万贯家财,我该有多幸福”

    “疑似耗子药喝多了,你龙只会发出阴冷的笑声”

    大部分人一开始的反应都是不相信,但很快,更多身在现场的匿名回复出现在了帖子中:

    “啊啊啊憋死我了,终于有人说出来了!!”

    “救大命,他俩就那么旁若无人地站在人群中,首席真的浑身上下都是海盐柠檬味,我都不敢想这么多天发生了什么啊啊啊!!”

    “小狗的信息素居然是汽水味,可恶好想知道兰咪的信息素是什么味啊,让我闻一口吧,让我闻一口我什么都会做的——!”

    如此劲爆的消息传到直播间的时候,场上的决赛刚好出了结果——丹尼尔带队的天枢大败费伦斯。

    和天枢这种主要由华夏人组成的学校不同,费伦斯的组成比较复杂,但主体依旧是露西亚人。

    面对丹尼尔如此忘本的举动,比赛结果一出,费伦斯那边鸦雀无声,天枢的志愿者则集体起立,向他们的临时队长给予了最热烈的掌声。

    身为露西亚人,在世界人民的注视下暴揍自己的同胞,丹尼尔本人却一点心里包袱也没有,比赛结束后激动地冲到观众席前和大家握手。

    镜头自然而然地随着他落到了观众席,丹尼尔握着握着,在远处看到了一个人影,登时欣喜若狂,立刻跑了过去:“兰——!”

    他冲到兰舒面前站定,抬手就要去跟人拥抱:“不负所托,我做到了!”

    然而他双手刚抬到一半,一阵浓烈的柠檬味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眼泪酸下来。

    露西亚人睁大了眼睛,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爆出了一句母语,不过话说到一半,智商突然占领了高地,他陡然意识到了镜头的存在,于是连忙止住了话头。

    兰舒两人今天没戴翻译器,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龙乾皮笑肉不笑地把丹尼尔的胳膊从兰舒身上扯了下去,猛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力气大得险些把露西亚人勒死。

    兰舒在一旁发自内心地称赞道:“干的不错丹尼尔,这么多天来辛苦了。”

    华夏语水平有所提升的露西亚人在心底说了一句:你们也干得不错,这么多天来应该比我辛苦。

    不过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真说出来,只能回了两人一个标准的露西亚微笑。

    在场的人虽然没听懂丹尼尔说了什么,但网友们神通广大,有人主动在弹幕做了翻译:“家人们,小熊刚刚在说:兰,你那天和我们打通讯的时候难不成——”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观众们本就处于对他们俩已经彻底标记的震惊中,闻言立刻炸开了:

    “啊啊啊所以论坛说的是真的!?”

    “打通讯的时候怎么了,小熊把话说完啊小熊!!”

    “不会首席大人用通讯给队员下命令的时候,还在被迫享用龙井吧……”

    “啊啊啊啊小脸通黄,爹咪要变成小狗一个人的龙井泡芙了”

    “那很甜而不腻了,我直接一口一个!!”

    这个消息给众人带来的冲击,不亚于奥赛突然被核弹袭击,以至于博弈赛的结果都没什么人讨论了,当天全网几乎都是关于两人彻底标记的讨论。

    兰舒本人完全不在意网友们的热议,倒是龙乾一打开那些帖子就忍不住脸红,但他又实在想看,于是看一会儿就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切出去,干一会儿正事后再若无其事地切回去。

    兰舒见状只觉得好笑,又怕戳破了惹得龙乾恼羞成怒,于是便装作不知道。

    未曾想下午这人钻到了厨房,最后当真端出来了一份龙井泡芙。

    兰舒又羞又气又好笑,说什么也不肯吃,被人揉着腰连哄带骗地央了许久,最后才勉为其难地吃了一个。

    茶香味的奶油在嘴中爆开,味道着实不错,吃起来甜而不腻,然而那口感让兰舒想起来了很久之前的一段经历,面红耳赤之余喉咙忍不住发紧。

    最终,他胃口这么大一个人,把那一份泡芙吃完时,整个人却有种被填满的错觉,当晚的晚饭都没怎么吃下去。

    由于博弈赛只考验脑力,参赛者的体力消耗并不多,所以博弈赛结束后参赛者们仅休息了一天,便迎来了最终的机甲赛。

    机甲赛的比赛现场位于人类母星的南半球,一望无际的大陆上,天幕湛蓝,阳光璀璨。

    数百个军校的机甲在空中铺陈开来,遮天蔽日的气势堪称威震寰宇。

    天枢二十架机甲在大陆的东南半空亮相,为首的是SSS级重型甲【九渊】和SSS轻型突击甲【青羽】。

    由于龙乾的身份早就在之前被揭露了出来,故而在看到他居然开着龙宇的九渊,观众们最多只是感叹不愧是少爷,SSS级说开就开,除此之外但并没有太多的愕然。

    但相较之下,兰舒的【青羽】却给众人带来了一波结结实实的震撼。

    SSS级机甲的数量在整个联盟中都是有报备的,哪怕是完全不懂机甲的人,多少也能说出几个。

    可青羽在今天亮相之前,居然没有任何人听过它的名号。

    但无论是在场的参赛者还是直播间的观众,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它的SSS级身份,原因无他——这座机甲实在是太漂亮了。

    青羽是轻型突击甲,外形上没有九渊那么重的压迫感,可它实在漂亮得独树一帜。

    淡青色的机身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明明是一座金属雕刻出的杀器,一眼望过去却像是上古神话中的神女一样,美得惊艳绝伦。

    无数根本不懂机甲的观众见状都一下子看呆了:

    “就是咱也不懂机甲……但首席这座机甲是不是有点太漂亮了?!怎么能和首席一样漂亮啊啊啊”

    “像兰咪的婚纱一样(无敌暴言)”

    “妈呀,刚刚联盟机甲协会官网更新了相关信息,青羽是三年前制作完成的,但是今天相关信息才揭露出来,而且后面的小字还说是特批建造的”

    “我也看到了!!制作人那栏是一排问号!!”

    “不会是首席亲自设计的吧!?为什么叫青羽啊,小鸟一样好可爱啊”

    “官网说机甲名青羽,选自青鸟之羽,emmm,青鸟殷勤为探看……所以首席是在怀念亡夫吗?还是机甲本来就是亡夫建造的?”

    “跟你们这帮有文化的网友拼了”

    “6,驾驶着亡夫的遗产和现任并肩作战,结束之后首席真的不会被小老公按在驾驶舱中……”

    观众们热闹喧嚷之际,现场的赛事组开始依次检查各个赛队的机甲情况,确保众参赛者没有携带违规武器和违禁物品。

    确认完毕后,检查队撤离出了比赛场地,赛场的正上空紧跟着漂浮出了半透明的记分牌。

    机甲赛和之前的个人赛不同,将不再以个人为单位记录单个人的比赛成绩,而是以参赛队为单位,记录整个队的分数。

    规则比起博弈赛要简单不少,以校队为单位,击落一架机甲加一分,被击落一架机甲则扣十分。

    比赛一共持续一整天,比赛结束时,如果出现某些赛队比分相同的情况,则进入加时赛。

    规则宣读完毕后,一道熟悉的机械声划过长空,在整片大陆上响起:“机甲检测完毕,各位参赛者请就位。”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最后一分钟,请各位参赛者进行最后的安全检查。”

    声音刚落下去,一个巨大的透明倒计时便出现在了天幕之上。

    兰舒在驾驶舱中拉下面罩,握在操纵杆上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九渊,而后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最后十秒,请各位参赛者做好跃迁准备。”

    “十、九、八……三、二、一——”

    当数字跳到零时,无数道光柱同时在大陆上空爆开,轰鸣声瞬间响彻寰宇,硝烟刹那间动地而来!

    ——机甲赛正式开始了!

    这无疑是整个奥赛中最具有观赏度的赛程,纷飞的战火席卷大地,厮杀瞬时触发。

    十几所小型军校似乎汲取了团体赛中吃到的教训,比赛刚一开始,他们便不约而同地围在了西尔赛队周围,像是一群终于齐心协力的鬣犬。

    然而,不是每个军校都有当年“诺伊”的技术。

    机甲赛拼的不仅是个人实力,更是机甲等级和团队协作能力,而这些素质往往和军校的综合水平直接挂钩,所以小型军校企图在机甲赛中联合围攻大型军校的方法,无异于以卵击石。

    和之前几届还需要加时的机甲赛比起来,这一届的可观赏度完全是另一个概念。

    之前几届的精彩来源于混战厮杀,各方博弈,而这一次的可观赏性则来自于四大军校单方面的屠杀和围剿。

    仅仅一上午的时间,大部分进攻型的小型军校便已经被几所大型军校绞杀殆尽了。

    不过相较于其他三所军校的突进型打法,巴纳引以为傲的蜂群因为缺了蜂后而被迫改变了阵型,连带着打法也从之前的激进流变为了保守流。

    他们从蜂群变成了一群缩在阴暗处的毒蛇,不过他们机甲数量实在庞大,如此打法下,倒也捡了不少战利品。

    然而,正当他们如法炮制地龟缩在角落中,暗自打量着天枢和西尔的战役时,没有人注意到,灿烂的阳光下,一架和他们女王蜂号差不多大小的青色机甲,如羽毛一样悄无声息地飘进了他们的机甲群中。

    那座机甲关闭了所有输出功能,所以巴纳的雷达没有任何反应。

    天枢对西尔的围剿很快接近了尾声,为首的九渊似乎因为行动迟缓,竟只身一人选择了留下收拾残局。

    赛恩见状瞳孔骤缩,一阵兴奋涌上心头——机会来了!

    天枢主力刚一撤走,龙乾正处理着手上西尔首席的残躯,一阵乌压压的黑暗便突然压在了他的头顶。

    哪怕九渊是SSS级重型甲,在过于庞大的蜂群面前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龙乾在驾驶舱中淡淡地掀起眼睛,刚好看到通讯面板上浮现出了一行解译过的文字:“九渊,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请即刻投降。”

    面对兵力数倍的机甲,九渊却并没有动,像是一头巨大的黑龙一样,平静地盘踞在那里。

    这一幕实在有些诡异,巴纳的几个人被这种莫名的气氛搞得脊背发凉。

    正当他们不管不顾地准备动手时,无数人的通讯面板上浮现出了一串像是从地狱中攀爬出来的文字:【你见过烟花吗?】

    塞恩见状突然愣住了。

    某种熟悉的毛骨悚然感浮上心头,他终于想起来这股莫名的怪异他在何时经历过了——在很久之前的那场加时赛中,那个名叫诺伊的Beta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弯了他的脊梁,以至于时至今日,还能轻而易举唤醒他的恐惧。

    赛恩盯着那行字面色骤变,当即下令道:“撤退!”

    天枢大部队分明已经撤退了,眼前只有一座九渊,龙乾再怎么强也不过穷途困兽,为什么要跑?

    不少人因此行动迟缓了一瞬,而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葬送了他们的性命。

    下一刻,一道耀眼的光芒突然在机甲群中爆开,宛如神女降下的神罚一样,巨大的声浪莲花般层层袭来。

    “——!”

    塞恩惊恐地睁大眼睛,拉着操纵杆就要逃窜,可惜寂灭来得比跃迁更快。

    青羽快得超过了声速,超粒子光炮宛如蝉翼一样切开塞恩的机身时,雷达的响声还没有传来。

    那悄无声息的动静简直像是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待到雷达的报警声终于此起彼伏地在蜂群中响起时,其他幸存者再不敢犹豫,登时吓得四散而逃。

    巴纳仅剩的七座蜂型机甲在天幕中划过七道彩虹般的痕迹,朝着七个不同的方向逃去,以青羽所在的距离,基本上不可能追上他们。

    然而,正当幸存者们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时,他们眼中“笨重”的九渊突然启动,一个三级跃迁直接撞了上去!

    “轰——!”

    毫无迟滞,一串巨大的连响后,巴纳的七座机甲宛如七星连珠般在天幕中炸开。

    【你看过烟花吗?】

    那句莫名奇妙的话终于有了结果。

    七团绚烂的爆炸围着青羽形成了一个圆,似是在向降下神迹的神明献上最虔诚盛大的礼花一样,怦然炸开,透着股骇人心魄的浪漫。

    无数观众都看呆了,不约而同地在屏幕前惊愕地停下动作,所有直播间鸦雀无声。

    蜂群的碎片在空中坠落,像是一场光辉的金属雨。

    青羽在硝烟和战火中翩然落到九渊身旁,身上的蜂血似乎尚未干涸,宛如上古时期主掌杀伐的神祇一样,优雅得杀气腾腾,美得惊心动魄。

    整整过去了一分钟,无数观众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瞬间引爆了数个直播间:

    “卧槽卧槽卧槽!!你小子炸别人家机甲哄老婆是吧??”

    “太帅了啊啊啊啊太帅了!!把般配给我打在公屏上!!”

    “这什么神鬼两面的大美人杀神啊啊啊首席大人我是你的狗啊!!”

    “史诗级的暴力美学!!我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一场塞进混剪该有多好看了!!”

    “有老婆的小狗就是不一样,怎么能这么A啊啊”

    残阳如血,血红的阳光透过硝烟洒在整片大陆上。

    继巴纳全部阵亡后,最终的结果没有任何悬念,天枢以摧枯拉朽之势,轻而易举地拿下了机甲赛以及整个奥赛最终的冠军。

    这场机甲赛以前所未有的热度轰动了整个宇宙,比赛结束的当天晚上,无数混剪视频井喷式出炉,各大视频平台的首页几乎全是兰舒和龙乾的混剪。

    他们两人的名字一夜间超过当年的诺伊,注定成为奥赛史上不可逾越的两座丰碑。

    就在星网上的热议不断发酵之际,机甲赛落下帷幕的第二天夜晚,盛大的酒会在天星大厦的一楼拉开帷幕。

    激烈而精彩的奥林匹克军事竞赛落下帷幕,无数参赛者经过一天的休整,带着或喜悦或失落的心情换上各自学校的礼服,互相簇拥着来到了酒会现场。

    华贵璀璨的吊灯下,参赛者、志愿者和各界的受邀嘉宾汇聚一堂,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

    而身为整场奥赛最亮眼的两颗星,兰舒和龙乾面前自然有无数人前来敬酒和奉承。

    兰舒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向来不愿参与这种社交的他,今天不但来了,甚至难得地接了不少酒。

    龙乾站在他身边醋得冒火又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便发脾气的“小三”了,自诩原配之后,他非常自觉地有了识大体的意识,于是只能装出一副懂事的大房模样跟在兰舒身后。

    而兰舒显然对他的“知情识趣”非常满意,因为龙乾沾酒就醉,所以递到他面前的每一杯酒,最终都被兰舒接过去一饮而尽了。

    不少来敬酒的人见状一愣,但很快便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恭维起两人来。

    兰舒的酒量很不错,但架不住他自己今天开心,只要不是某些和他结过梁子的人,其他人来找他敬酒,他可以说是来者不拒。

    一个Beta见他今天这么好说话,在远处站了良久,最终还是没忍住,端着酒杯走到了兰舒面前,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兰首席,您真的太厉害了!”

    这个Beta看起来不太会应酬,说出的话质朴到了极致,但也真诚到了极致。

    兰舒按着翻译器停顿了三秒,端起酒和他碰了一下:“您谬赞了。”

    他面上端的滴水不漏,除了眼角有些几不可见的红痕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异样。

    在场没一个人能看出他的醉态,除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龙乾。

    那个敬酒的Beta见他真的接了自己的酒,当即眼神一亮道:“不不不,我说的都是事实!您真的好厉害,和我之前的一个朋友很像,他也和您一样优秀!”

    可以听出来这人完全不会恭维,但兰舒难得心情好,顺着他的话语往下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们都一样强大。”Beta眼神发亮地描述起了自己的朋友,“他叫诺伊,是上届的参赛者,不过我们当时没有天枢这么好的机甲,他只能驾驶着我们学校的C级机甲……要是他能像您一样拥有这么好的资源就好了。”

    兰舒闻言一怔,龙乾则微妙地变了脸色,在兰舒身后眯着眼看向那人。

    兰舒一眨不眨地看了那个Beta良久,似是终于从时光深处捡起了对方的姓名,于是露出了一个很浅的微笑:“你是……米萨?”

    米萨一愣,不可思议地抬眸:“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当年诺伊的那场比赛我看了很多遍,你跟在他的身后,战斗风格很特殊。”兰舒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很荣幸在你心中我能够和他齐名。”

    米萨欣喜若狂,但很快眼底又划过了一丝失落:“可惜诺伊后来说他进到了一个保密性很高的部门,之后我们就断了联系……”

    “我觉得你们肯定会是很好的朋友。”米萨露出了一个笑容,“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再次联系上他,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兰舒含笑点了点头:“我也很期待和他认识。”

    米萨激动地把酒杯递过来要和他碰杯,兰舒很随和地碰了,正准备喝下去,半晌没动静的龙乾却在此刻按住了他的手腕:“学长,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异样,兰舒闻言却心下一跳,抬眸看向他,果不其然对上了那人暗如夜色的眼眸。

    ——完了,这人又生气了。

    兰舒举了一下杯,语气很轻道:“最后一口。”

    听在别人耳中毫无异样的语气,落在龙乾耳中却带上了某种撒娇的意味。

    ……兰舒和昔日的旧友相见却不相识,如此可惜的一幕,自己似乎确实没有资格阻挡对方饮下这一杯。

    想到这里,龙乾抿着唇收回了手,心下却泛出了一股难言的酸意。那并不像之前的妒忌一样浓烈,却更加绵长,像是钝刀子一样一下下割在他的心口上。

    他的世界中,曾经和现在都只有兰舒。

    就像小狗的世界中只有主人一样。

    可在他身处病榻的时光里,兰舒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经历过一段跌宕起伏的岁月。

    像他这样优秀的人,哪怕天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也多少结识了几个朋友……而龙乾对此却一无所知。

    Alpha暗暗咬着牙,带着晦暗不明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兰舒饮下了那杯酒。

    和名叫米萨的Beta告别后,很快便又有了上来敬酒的人,兰舒果然遵守方才的承诺没有再喝。

    只是先前饮下去的那些酒液,经过时间的发酵后,终于在此刻慢慢泛了上来。

    身为冠军,天枢的其他人基本上已经被各种道贺的人给灌趴下了,哪怕是丹尼尔这种酒场上骁勇善战的露西亚人,此刻都已经醉得开始搂着费伦斯的人用母语称兄道弟了。

    兰舒身上的酒劲弥漫上来,面上却醉得不明显,他穿着白色的西装,端着一个空酒杯,站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繁华。

    其实他已经醉到连耳边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了,直到一只手凭空探出,抽走了他手中的酒杯,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了神。

    那人抬手将他拥到怀中,熟悉的味道和温度从后背传来。

    兰舒忍不住眯起了眼,醉得下意识靠在对方怀里,不管不顾地就要喊老公。

    然而一个“老”字刚刚出口,身后人却微微俯身,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先生,您的丈夫呢?他怎么留您一个人在这里?”

    “……”

    兰舒闻言在灯光下抬眸,和龙乾对视了三秒后,心下轻轻冒出来了两个字——完蛋。

    喝了半斤醋的小狗要和他秋后算账了。

    Omega于是垂下眼睛,轻声回答道:“……他先回去了。”

    说完他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地半闭上了眼睛,泛红的面容在灯光下漂亮到了极致,嘴唇闪着柔软的水光,看起来非常好亲。

    龙乾含着深不见底的暗色看着他,半晌不知道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轻声道:“是吗?可我听说……您的丈夫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哪怕是在醉酒状态下,兰舒依旧瞬间睁开了眼睛,蹙眉冷声道:“麻烦您不要开这种玩笑。”

    之前口口声声喊亡夫的人是他,眼下不许人说他丈夫已经死了人的也是他。

    龙乾心脏像是被人抓了一把一样,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抱歉,先生,对刚刚的冒犯我感到十分歉意。”半晌,他半抱着兰舒,宛如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作为道歉,请让我送您回去吧?”

    他吃了药装起上位者的时候,倒还挺人模狗样的。

    兰舒靠在他怀中沉默了半晌,似乎在和自己的道德底线作斗争,但最终,喝醉酒的Omega还是没挡住诱惑,轻轻点了点头。

    龙乾就那么半抱着他上了十楼,走到房间门口时,这人分明能直接开门,却非要把偷.情的戏码做全套,低头和怀中醉到站都站不稳的人道:“到了,先生,该开门了。”

    兰舒挣扎着睁开眼睛,想要抬手用指纹解锁,却被人身后人捏着下巴,强行在门前识别了虹膜。

    Omega有些难耐地喘了口气,迟钝到极致的大脑却也在此刻意识到,今晚自己恐怕不会善终了。

    房间门应声打开,露出了黑漆漆的内里,像是深不见底的欲.望一样,引诱人踏入其中。

    龙乾搂着怀中人软成一汪的腰,抬脚走了进去。

    反手关上屋门后,他却并未开灯,反而以一种登堂入室的姿态,径自走到床边,将兰舒放在了上面。

    Omega软坐在床边,随手扯下了领带和西装外衣,扔在地上后,半闭着眼感受着那股醉意带来的眩晕感。

    然而,那趁着他“丈夫”不在将他送回来的Alpha却没有走,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站在他面前。

    半晌,龙乾站在床边,抬手抽出了自己的腰带。

    金属摩擦过皮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兰舒低着头,闻声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喉结微妙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龙乾抬手捏起了他的下巴,在黑暗中欣赏着他的醉态。

    兰舒红着脸轻轻喘息着,被人抬起下巴后,似乎不胜酒力一般,软着身子靠在了他的怀中,脸颊刚好隔着布料贴在了Alpha硬.热的腹肌上。

    他被那处肌肉烫得一怔,睁开眼睛后显得有些茫然。

    半晌竟张开嘴,咬住龙乾最下面那颗扣子,探出舌头缓缓啃咬起来。

    软红的舌尖在黑暗中将那枚金色的纽扣舔得晶莹剔透,那一幕实在刺激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龙乾见状,眸瞬间暗到了极致,他就那么一手捏着兰舒的下巴,另一只手则从对方微敞的衬衫领口探了进去:“先生,您丈夫今天不回来吗?”

    他嘴上说得彬彬有礼,手下却伸进Omega的衣服中放肆地捏了两把,颇有些恶劣的趣味在其中。

    Omega被他揉捏得睫毛一颤,吐出那枚湿漉漉的纽扣后诚实道:“……我不知道。”

    龙乾低着头打量着他的每一处战栗,突然毫无征兆地提问道:“您和您的丈夫有孩子吗?”

    “没有。”兰舒顺从地用侧脸去贴他的手心,闻言有些茫然:“……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的话……”Alpha语气严谨得好像真的在讨论问题一样,“您这处地方为什么这么……?”

    后面那个字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兰舒被他问得一颤,似乎极度羞耻,当即咬着下唇半闭上了眼,不愿作答。

    “您身上的酒气太重了,等下会把被褥也染上味道的。”Alpha掐着那处软肉冠冕堂皇道,“衬衫脱掉,先生。”

    兰舒深吸了一口气,竟真的顺从地解开了扣子,但他却并未脱完,故意把雪白的衬衫挂在臂弯处,缓缓挺起了胸。

    然后,他不出意料地听到了龙乾在黑暗中骤然加重的声音。

    下一刻,那人松开他的下巴,竟得寸进尺地探下来了两只手。

    兰舒半闭着眼睛,耳垂红得要滴血,忍不住夹紧了双腿。

    可他的这个小动作却被Alpha看在了眼里:“不要夹腿,您会把被子弄湿的。”

    Omega崩溃般抽了声气,半晌颤抖着分开了自己的大腿,但时间显然已经有些晚了。

    “床单被您打湿了。”Alpha叹了口气道,“等下您准备怎么和您的丈夫解释呢?”

    “……对不起。”兰舒低着头轻声道,“我太想他了……他会原谅我的。”

    龙乾闻言在黑暗中眯了眯眼眼睛:“可以冒昧地问一句,您的丈夫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吗?”

    “……他还在上学。”

    “哦。”龙乾拿出了一副成功人士的嘴脸,“一穷二白的学生……这间房的房费不会是您出的吧?”

    兰舒醉得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我丈夫只是年纪小……”

    听到他下意识为自己的Alpha辩解,龙乾骤然加重了手下的力气:“年纪小应该很黏你才对,你不怕被他发现吗?”

    “……是你引诱我的,先生。”喝醉酒的Omega宛如呢喃一般小声道:“我的丈夫很爱我……他会原谅我的。”

    他再一次说出了“他会原谅我”这几个字,俨然一副被丈夫骄纵到有恃无恐的模样。

    龙乾被勾得头皮发麻,松开手下被他把玩到泛红的软肉,捏着兰舒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那他要是现在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那实在是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被酒精染上颜色后,艳得让人喉咙发紧。

    Omega和他对视了三秒,随即竟保持着那副敞怀的姿态,低下头轻轻叼住了Alpha裤子上的拉链。

    “——!”

    龙乾在黑暗中骤然睁大了眼睛。

    却见那个浑身上下都已经熟透了的Omega,咬着拉链缓缓把它扯了下去。

    而后,他喘着酒气抬眸看向龙乾,眼底尽是醉意和难言的艳色:

    “先生,没人教过你,睡别人老婆的时候……最好不要有这么多话吗?”

    第47章 勇气

    “我准备好了。”-

    龙乾在黑暗中蓦然红了脸。

    不是因为兰舒言语中超乎他想象的风情,而是因为兰舒的自称。

    ——“老婆”。

    那是一个龙乾在白天时想都没想过,就算在梦中也只敢躲在角落里肖想一下的称呼。

    他面色爆红地回味着这个称呼,那点好不容易装出来的上位者模样险些在此刻破功,整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胸口大敞的美人见状有些满意,决定奖励他一下,于是抬起手,轻轻把发丝别在了耳后。

    那其实是个极具暗示性的动作,看得龙乾心下发紧,但他虽然开了荤,却毫无这方面经验,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更不知道兰舒要干什么。

    于是,当兰舒低头吻了他一下,然后咬着布料——

    “……你干什么!”

    龙乾一下子惊呆了,声音绷紧到了极致,一时间慌得演都演不下去了,下意识就要后撤。

    醉酒的Omega“啧”了一声,有些不满地抬眸看向他,似是被打扰到了很重要的事情。

    龙乾一下子就不敢动了。

    喝过酒的唇舌无比湿热,好似月光被亵渎了一样,激得人头皮发麻。

    大美人投怀送抱,原本该是非常香艳的一幕,可龙乾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被投怀送抱者该有的游刃有余,反而整个人都快红透了。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熟练……!?

    年轻的Alpha百分之一万确信,自己绝对不舍得让兰舒做这种事,所以他这些技术到底是哪来的……!?

    龙乾再一次妒忌上了曾经的那个自己,探手下去拢住兰舒的头发,忍不住酸道:“这么熟练?你到底给你老公……”

    似是嫌他话多,兰舒半闭着眼极有技巧性地放松了喉咙。

    他话多的小丈夫一下子便像是被按了消音器一样,瞬间没了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兰舒累得嘴角都酸了,那人终于抬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肌肉猛地发力到了极致:“……吐出来!”

    黑暗中,兰舒顺从地张开嘴,吐出了一截舌头。

    毫无这方面经验的Alpha怔了一下,连忙关切道:“……肿了吗?”

    兰舒哪怕喝醉了,闻言也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见龙乾还是没反应过来,兰舒只能抬起手,轻轻在自己喉咙上滑了一下,白皙的指尖缓缓游到了腹部。

    龙乾这下子终于看懂了Omega的意思——全咽下去了。

    龙乾大脑轰然一声炸开,被大美人当玩物一样勾了半晌,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立刻跪在床边,拽着人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

    夜色摇曳间,浑身雪白的Omega软着腰身被人按在床头,身后人的动作一下比一下重。

    龙乾上床后演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彻底演不下去了,当即露出了恶劣的底色:“我和你老公比如何?嗯?”

    兰舒摇摇欲坠,半眯着眼不愿吭声。

    “如果有一天,”龙乾见他不说话,低着头啃咬着他的腺体道,“你那废物老公真死了……”

    他话还没说完,Omega突然颤抖着打断道:“……我会为他守寡的。”

    龙乾骤然一怔,心下突然泛出了一股难言的酸楚。

    他情难自禁地低下头,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一寸寸吻着兰舒的颈侧低声道:“那你就是这样为他守寡的吗……先生?”

    兰舒昏昏沉沉地想说现在我们这不能算守寡,只能算偷.情,可话没出口,他的脸色却微妙地变了。

    ……糟了。

    他颤抖着闭上眼睛,突然后悔自己今天喝了那么多酒了。

    喝醉了酒的男人是没有反应的,但Omega有,而且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甚至会变得更加敏.感。

    兰舒心下叫苦不迭,偏偏身后人还在此刻咬着他的后颈,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恶趣味:“先生,带着丈夫的标记被别的男人……是什么感觉?嗯?”

    兰舒眼前一片白光,喘气都像是在被灼烧,根本听不到龙乾在说什么。

    他咬着下唇打算忍下那股难言的冲动,然而男性Omega的生理构造实在难以评价,而且龙乾牲口一样的体力弄得他浑身发颤。

    等这人结束时,自己恐怕已经……

    此念头一出,滔天的羞耻瞬间淹没了兰舒的理智,他挣扎着从醉意中回神,推着身上人道:“龙、龙乾……”

    龙乾听到兰舒突然喊自己,当即一怔,以为自己弄疼他了:“怎么了?”

    “……”

    兰舒面色出现了微妙的迟滞,似乎难以启齿到了极点,半晌扑簌着睫毛轻声道:“……你先松开我。”

    然而龙乾这人就跟根棒槌一样,偏偏在不该体贴的时候体贴了起来:“疼吗?”

    兰舒几乎崩溃了,咬着下唇不愿回答,只是抬手按在他的胸膛上要把他推开。

    龙乾和他对视了三秒,突然福至心灵地睁大了眼睛,手下没轻没重地按了一下。

    “——!”

    兰舒猝不及防间被他按得面色骤变,当即睁大了眼睛对他怒目而视。

    那一刻,他的眼底充斥着醉意、愤怒和羞耻,那双漂亮的眼睛被水汽晕染得鲜亮明艳,好看得让人后背发麻。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兰舒恼羞成怒了三秒,心头终于后知后觉地泛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因为他看见那个前一秒还在惶恐不安的Alpha,下一秒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眼底尽是不加丝毫掩饰的恶劣。

    兰舒瞬间头皮发麻:“你放开我……我要去……呜——!”

    龙乾却偏偏在此刻跟他玩起了更换角色,按着他的小腹轻声问道:“哥哥,你这里为什么是肿的?刚刚有人来过吗?”

    “——!”

    偷.情被小丈夫抓.奸的感觉混杂着难言的生.理冲动一起冲上大脑,刺激得兰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他此刻清醒着,他便会震惊地意识到,此刻的龙乾竟和三年前的他产生了惊人的重合。

    然而兰舒已经彻底喝醉了,因此听了这话只会啜泣着求饶。

    “我……我不知道……”兰舒被蒸腾得口不择言,“我喝醉了……是他引诱的我……”

    “他怎么引诱的你?嗯?”龙乾以一种温柔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说出来,我去割了他的舌头。”

    兰舒回答不上来,只是一遍又一遍小声喊着老公,哽咽着说自己真的忍不住了。

    最终,可能是他猫一样的动静实在是太可怜了,他终于得偿所愿地被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只不过他含着泪还没把心放肚子里,便发现那人抱着他向洗手间的相反方向走去。

    被人抱进浴室按在落地镜前时,兰舒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睁大了眼睛,像只被人圈养的天鹅一样,湿漉漉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龙乾拧开了花洒,取下淋浴头,单膝跪在了他的身后。

    兰舒突然升起了一阵极其不详的预感,撑着自己被酒意蒸腾到酥软的四肢就要逃跑,却被人扯着手腕一下子拽回了镜子前。

    “别这样……”可怜的Omega撑在冰冷的镜面上小声哀求道,“别这样……龙乾……求你了……”

    身后人不为所动,攥着淋浴头向下,上百道细密持久的水流齐齐浇洒在Omega的小腹上。

    “呜——!”

    龙乾甚至故意把淋浴头贴在他的小腹上,往下按了按,恶魔一样低声道:“这里只有哥哥和我……放松,你可以的。”

    无数细小的水柱密密麻麻地冲击在本就已经绷到了极致的腹部,兰舒几乎是瞬间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恨你……龙乾……”可怜的Omega哭得泣不成声,跪在被水流冲刷到温热的地板上,恶狠狠地骂道,“你个小混蛋……”

    “这样骂是没有杀伤力的,哥哥。”龙乾轻柔地吻着他的侧脸,手下却攥着花洒缓缓往下,“更何况——我爱你。”

    “——!”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再搭配上那人堪称无耻的动作,兰舒瞳孔骤缩,一下子泄了力气,几乎是瘫软一样倒在了身后人怀中。

    难言的舒畅感袭上心头,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巨大的羞耻。

    他无力地想要合拢双腿,却被人用花洒威胁着,强行□□在落地镜前展示着这堪称狼藉的一幕。

    太过分了……这人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太过分了……

    可怜的Omega在镜子前对着自己泣不成声,嘴中一边哽咽,一边颠三倒四地骂着他什么。

    身后的罪魁祸首却被他骂得喉咙发紧,忍不住捏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地吻了上去。

    夜幕笼罩着最后一晚灯火辉煌的奥赛城,时间在这一晚变得无比漫长。

    第二天一早,各个军校开始组织起了回校的星舰,数不清的人在天星大厦下你来我往,互相道别。

    不过天星大厦的主人明雪时从昨天那场晚宴开始便消失了,连带着龙宇也提前离开了奥赛城,暂时不知去向。

    楼下人声鼎沸,十楼的某个房间中却安静得好似好似结了冰。

    从起床开始,兰舒便冷着脸一句话没和龙乾说。

    甚至当龙乾故意当着他的面把照片放到龙乾自己的行李中时,兰舒依旧冷着脸没搭理他。

    眼见着这么大的刺激兰舒都没反应,龙乾终于慌了,凑上来搂着人的腰便开始低声下气地道歉:“……我真知道错了,学长。”

    兰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不容分说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扯了下去。

    “请先生自重。”他凉凉道,“我丈夫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我也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龙乾:“……”

    身为被迫去世的丈夫,年轻的Alpha哑口无言,只能灰溜溜地回去继续收拾两人的东西。

    兰舒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喝水,可无论喝了多少杯水,他依旧感觉自己的嗓子好似烧着了一样。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兰舒心知肚明,三分之一是因为喝酒,三分之一是因为他没有太多哭着求饶的经验,所以哭的声音有点太大,而剩下三分之一……

    兰舒冷着脸地把水杯砸在了茶几上,吓得龙乾一个激灵,连忙再次凑上来小心翼翼地亲他。

    兰舒抬起手按在他的脸上把他扒拉到了一边,起身走到床边开始换衣服,半个字没跟他多说。

    事实证明,当兰舒铁了心要治他时,龙乾大概率一点办法也没有。

    任他如何低声下气地道歉,直到两人坐上星舰,兰舒依旧冷着脸没搭理他。

    奥赛结束,天枢给本校所有参赛者都安排了半个月的假期,这对于常年处于军事作息下的军校生来说,可谓是久旱逢甘霖,所以整个星舰上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息。

    唯独最后一排的气氛无比压抑。

    龙乾对着兰舒喊了一路的学长,眼见着这称呼丝毫唤不起对方任何怜悯,龙乾于是小心翼翼地搂着那人的腰,颇为心机地换了个称呼:“哥哥……”

    兰舒终于有了动作,扭头看向龙乾。

    他的瞳仁比普通人要黑一点,不带丝毫感情看着某个人时,冷得瘆人,但同时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摄人心魄感。

    “谁是你哥哥?”

    “……”

    完了,真生气了,白月光亡夫复活也不好使了。

    兰舒扭过头,正当他以为那人终于消停时,却听耳边的Alpha再次小心翼翼道:“哥哥,假期你有什么安排吗?”

    兰舒回了两个硬邦邦的字:“没有。”

    “那你……”龙乾鼓起了极大的勇气道,“要跟我回家看一看吗?”

    兰舒闻言一怔,心下突然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其实并没有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家”,对他来说,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已经成了习惯。

    ……可现在有人跟他说,要带他回家看一看。

    而且那人用的不是“去”我家,而是跟我“回”家。

    龙乾问出那句话后,见兰舒似乎依旧不为所动,正当他忍不住低落地垂下头时,却听那人语气平淡道:“你那两个便宜爸爸在家吗?”

    “——不在!那是我自己的房子!”龙乾闻言立刻抬起了头,如果他头顶上有耳朵,此刻恐怕已经立起来了,“我早就把他们俩拉进黑名单了,他们敢进大门立刻就会被扫成筛子,你放一万个心。”

    兰舒:“……”

    兰舒一下子破了功,好笑得连最后那点气都烟消云散了:“那我们事先约法三章,你以后要是再敢……唔…前面都是人,你先别亲、老老实实听我说话…唔——”

    他实在是把人惯的没边了,以至于刚软下态度,话还没说完,便被蹬鼻子上脸的小狗兴奋至极地搂着腰亲了上来。

    星舰经过一下午的航行,最终在当天晚上回到了天枢。

    作为冠军,众人一下星舰便迎来了全校师生的热烈欢迎。

    丹尼尔高兴地飞扑到人群中和大家打起了招呼。

    之前由兰舒担任总教官的新生们,如今经过一年的军校生涯,看向他的眼神中再没了先前的不忿和不平,剩下的只有仰慕与钦佩。

    兰舒手里空无一物地下了星舰,神色平静地和众人点了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后便带着双手满满当当的龙乾先回他的宿舍放行李了。

    Omega的单人宿舍中有自动清洁的功能,哪怕兰舒一个多月没回来,依旧整洁异常。

    不过兰舒推开门的一刹那,站在门口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两人同时站在这里还是龙乾上门做义工的时候。

    ……谁能想到他们只是参加了一个奥赛,回来时兰舒身上便已经再次被人盖上了彻底标记。

    兰舒站在门口是在感慨世事无常,而龙乾则看着正对的墙壁眯了眯眼,半晌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危险地看向兰舒:“学长,所以你那天在门口对又亲又抱的……其实是害怕我看见那张照片吧?”

    兰舒闻言骤然回神,当场装起了哑巴,抬脚走进了宿舍。

    龙乾见状轻哼一声,半点知情识趣退出去的意思也没有,拎着行李便进了屋,甚至不忘像男主人一样反手关了门。

    考虑到这次去龙乾家是休假,和参加奥赛的目的截然不同,所以兰舒进了屋门便开始重新收拾起行李。

    而龙乾则像是一头龙,终于来到了觊觎已久的藏宝洞,于是放下行李就开始到处转悠。

    一开始兰舒没管他,甚至当龙乾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他当时来穿的那件粉色围裙和兰舒之前藏的那枚纽扣时,兰舒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龙乾举着那件粉围裙在兰舒身上比划了两下,最终被人无情地推开了。

    拿着宝贝一样的战利品唱了半天独角戏,没得到任何回应,龙乾却一点也不气馁,弹着纽扣喜滋滋地回味了半晌,转头便把主意打到了兰舒的冰箱上。

    ——当时兰舒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看冰箱里的东西,今天他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龙乾眯了眯眼,居心叵测地把围裙放进了自己的行李,抬脚向冰箱走去。

    然而,从进门开始便忙得没空搭理他的兰舒,见状却突然变了脸色,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往冰箱上一靠,说什么也不让他碰冰箱一下:“明天还要坐星舰去你家,你要是没事干就赶紧回去睡觉。”

    “是回我家,学长。”龙乾纠正道,“上次来就不让我看,这次来还不让我看,这冰箱里面难不成有你亡夫的尸体吗?”

    兰舒闻言当即蹙眉道:“——别胡说!”

    可惜见过他昨晚崩溃到落泪的模样后,此刻他的凶相对龙乾毫无威胁力,甚至落在对方眼中只剩下了可爱。

    龙乾见状勾了勾嘴角,低下头小声道:“既然不是那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快点让开,不然我可就亲你了。”

    兰舒咬着下唇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龙乾眯了眯眼,掐着他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兰舒被他亲得一颤,唇舌交融间,进步飞快的Alpha甚至抬手摸了摸他的喉结,而后暗示性地往下一按。

    兰舒果然呼吸一滞,龙乾好整以暇地退开,就那么抵着他的额头道:“让不让看?嗯?”

    他的语气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兰舒闻言瞳孔微缩,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却依旧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

    两人对视了半晌,龙乾眯了眯眼,兰舒被他盯得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人缓缓压低身子,凑到他的耳边,兰舒呼吸一滞,身子完全不受控制地软了半边。

    可下一刻,Alpha却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老婆……求求你了,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

    听到那个称呼,兰舒有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龙乾做足了姿态最终说出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他被人央得毫无招架之力,瞬间红透了耳根,当即扭过头不愿意听。

    龙乾见状居然托着他的大腿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抵在冰箱上,一边密密麻麻地亲他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喊他老婆。

    眼看着兰舒被他喊得摇摇欲坠,却还是没有松口,龙乾眼神一暗,居然凑上来吻住对方的嘴唇,厮磨间用极具磁性的声音轻轻道:“老婆,我难道不是你最爱的小狗了吗?”

    ——这人怎么能无耻成这样!

    他分明壮到一只手就能把兰舒抱起来,眼下兰舒的脚甚至还没落地,可他居然就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装可爱。

    偏偏兰舒实在吃这套,隐约间他甚至感觉对方的身后有尾巴在摇动。

    “让我看一下嘛,老婆,求你了——”

    兰舒最终实在顶不住了,拥着他的肩膀妥协道:“……看看看。”

    言罢他低头便把自己埋在了龙乾的肩膀上,一副为自己色迷心窍的表现而感到羞愧的模样。

    龙乾单手抱着他转过身,一把拉开了冰箱门,琳琅满目的汽水一下子撞进了他的视野。

    兰舒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龙乾却抱着他眨了眨眼,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放这么多汽水有什么不能看的,我还以为你冰箱里藏尸——”

    他在潜意识中根本没把这些汽水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可他话说到一半,瞟到整整半面墙的“柠檬”字样后,他终于愣住了。

    空气安静得鸦雀无声。

    他就那么抱着兰舒,怔愣地看着那一墙冒着冷气的汽水,好像在看兰舒给他攒的,一整墙炙热无比的真心。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缓缓扭过头,一眨不眨地看向趴在自己肩头装鸵鸟的兰舒。

    龙乾定定地看了那人三秒,正当兰舒被他看得心下忐忑,准备抬头时,这人却突然关上冰箱门,抬手掐着他的大腿直接把他按在门上,低头铺天盖地地吻了下去。

    “唔……你突然、突然发什么疯——”

    “有这么喜欢我吗,学长?”龙乾仗着自己体力足够优越,架着怀中人的腿不让他落地,就那么一遍又一遍地亲着他,逼着人给自己一个答案,“说话啊,哥哥,就这么喜欢我吗?”

    他又是哥哥又是老婆的胡喊一通,兰舒被他喊得面红耳赤,半个字也不愿多说。

    龙乾见状倒也不逼他,转而亲昵地抵着鼻尖道:“怪不得之前每天晚上,我见你喝酒都要往里面兑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低头凑到兰舒说了句极度孟浪的荤话,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兰舒闻言也瞬间红了脸:“龙乾——!”

    那话似乎是让他骤然想到了昨晚那段羞耻到极致的经历,一时间恼羞成怒地推着肩头的俊脸骂道:“你自己定的明天早上八点的星舰,没事干就回去早点睡觉成吗!”

    他恼羞成怒的样子像极了被逆着毛摸到炸毛的猫,龙乾忍不住把人抱到了床上,不顾那人反手砸上来的枕头,他凑上去轻轻亲了对方一口。

    那个吻很轻,和他方才说过的话形成了鲜明不对,不带丝毫情丨欲,透着股让人心悸的珍重。

    兰舒被他亲得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龙乾亲完他轻轻退开,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只是低头理了理他的领子:“宝贝,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兰舒喉咙微动,半晌憋出了一句话:“……你也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

    龙乾一笑,低头死死地抱了他一下:“好。”

    言罢,他几不可见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起了天大的勇气一样,拉着行李离开了兰舒的宿舍。

    夜幕中,学校从喧嚣归于了寂静。

    龙乾一个人拉着行李走在冰冷的夜色中,朝着和自己宿舍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一面汽水墙像是一整面的铠甲一样,将他的内心牢牢地武装起来。

    心头所有的不安与忐忑,在那一刻,被兰舒丰沛的爱意尽数冲刷殆尽。

    龙乾独自一人走回了空间站。

    巨大的星舰上面,空无一人的冰冷穹顶像是手术台上的聚光灯,将世间的一切照得惨白。

    龙乾站在夜风中拿出了光脑,给什么人发过去了一条讯息:“我准备好了。”

    深夜伴着繁星坠入梦中,仅载着一人的星舰划过天幕,向遥远的彼端驶去。

    联盟最高监狱有一个绮丽的名字——爱琴海。

    时至今日,人类依旧没有彻底废除死刑,而被关在爱琴海中的重刑犯,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穷凶极恶到死不足惜,但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考虑,不能对他们处以极刑。

    在这种前提下,为了防止这些极有价值的重刑犯自杀或者彼此交流,监狱每层的房间采用单侧布置结构,每个房间正对监视侧的墙壁被单向透视玻璃尽数取代,确保狱长能随时观察到房间中的情况。

    又是一个熟悉的无趣夜晚,芙薇安背对着监视窗哼着歌,突然听到有人敲了敲玻璃。

    她愣了一下后扭过头,却见往日什么也看不清楚的探视窗,居然在此刻变成了双向透明。

    一个身穿风衣的高大男人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她。

    那人非常年轻,同时英俊到了极致,宛如巨星般的外貌让他和整个监狱格格不入。

    芙薇安看到对方后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诧,随即立刻扑到了探视窗前,露出了一个略显古怪的笑容:“1589号,好久不见啊。”

    龙乾心下却猛地一紧——1589号,那个芯片上的序号。

    但他面上不露声色,只是对着传音器冷冷道:“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秋后算账嘛。你看起来还是这么吓人呢。”芙薇安闻言露出了一个病态般的笑容,“不过,他们都怕你,我可不怕你。毕竟——”

    “我可是见过你在手术台上,像条丧家之犬般哀求我不要清除你记忆的样子呢。”

    ——她果然就是清除自己记忆的人。

    龙乾隔着玻璃,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目光阴沉得像是一头恶狼:“我曾经发过誓,最后找到清除我记忆的那个人时,会让他生不如死,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甚至后悔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他分明什么都不记得,可此话一出,还是把芙薇安吓得瞬间噤了声,刹那间想起了那个幽灵一样的身影。

    时至今日,芙薇安还记得那是一个闲适的午后,她因为研究数据终于有了新的突破而感到高兴,于是难得坐在琴房中拉起了她心爱的小提琴。

    一曲终了,一个年轻的Alpha突然在门口拍起了手,芙薇安被吓得一僵,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那个英俊异常的青年自顾自地走进她的琴房,向她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弹得真不错,女士。”

    然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中,那人轻飘飘道:“你就是001号【培育者】吧,芙薇安女士?”

    小提琴应声落地,发出了一声巨响。

    那一幕对于当时的芙薇安来说,和大白天见鬼没有任何区别。

    而眼下,这个Alpha身上那股熟悉的恶感并未因记忆的消退而减去分毫。

    芙薇安强忍着心头的恐惧,缓了很久才故作镇定道:“那我还真是好害怕啊。不过——最终决定清除你记忆的人又不是我,我只是一个操刀鬼罢了,你没必要这么恐吓我。”

    龙乾一顿,冷冷地看着她道:“是富伦命令你的?”

    听到那个名字,芙薇安脸上果然划过了一丝愕然,不过很快她便将其压了下去,转而露出了一个笑容:“当然不是那个蠢货,他还不配来命令我。”

    那个笑容十分微妙,龙乾见状忍不住蹙了蹙眉,没等他开口提问,芙薇安便继续道:“清除记忆手术的知情协议书上,是你的1508号亲手签的字。”

    1508号?那是谁?

    龙乾心下突然升起了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甚至产生了一股转身就跑的冲动。

    可他的脚却被死死黏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当时手术进展得非常不顺利,你在过程中苏醒,要我停止手术,后来我加大了麻药剂量,却还是无济于事。哪怕在沉睡中,你的反抗意识依旧过于强烈,手术根本推进不下去。”

    “不过——”芙薇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露出了那个微妙的笑容,“当我告诉你,是1508号要清除你的记忆后,你居然立刻就不再挣扎了,真有趣。”

    “哦——对了,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记得1508号是谁了。”

    她戴着电子镣铐歪了歪头,看着那个将他们所有心血付之一炬的男人,露出了一个恶毒且畅快的笑容,像是打量着一只被主人遗弃的恶犬:

    “我记得你们都称呼他为——兰舒。”

    第48章 赌

    等一切结束后,万家灯火中,也会有他的一盏吗?-

    监狱内充斥着诡异的寂静。

    芙薇安噙着笑,隔着透明的玻璃看向龙乾,似乎期待着对方伤心欲绝的反应。

    然而,事与愿违。

    三年前的龙乾会因为一句话而心灰意冷,不惜彻底放弃自己的记忆。

    可三年后的龙乾听了此话后,心下第一时间泛起的不是伤心,而是一阵高高在上的怜悯,和某种扭曲的快意。

    ——原来所谓的“亡夫”也不过如此,压抑着本性装出一副温柔的模样,最后却落得个丧家之犬的下场,连那人最后一眼都没有讨到。

    被恋人炙热的爱意滋养到无比自信的Alpha,忍不住对过去的自己产生了几分胜利者般的蔑视。

    芙薇安嘴角的笑意很快便僵在了那里,她微微蹙眉,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勾起嘴角的男人。

    ——他为什么会露出笑容?这人终于因为求而不得,所以被1508号逼疯了?

    但龙乾显然没有跟她解释自己心路历程的意思:“省省力气,我们之间,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挑拨离间。”

    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显露出的得意模样,芙薇安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面上则扯出来一个阴暗的冷笑:“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失去记忆也没变,你可真是他的一条好狗。”

    听到这话龙乾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收了嘴角的笑意,冷冷地看向她。

    其实只有面对兰舒时,龙乾心底的情绪才会不受控制地外露出来,大部分时候,和他打交道的人都会下意识认为他是一个很冷的人。

    和兰舒身上那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不同,龙乾身上的冷更多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利刃一样的冷。

    最终,色厉内荏嚣张了半晌的芙薇安终于忍不住了,率先开口道:“……你来找我,是想做记忆导入手术吧?”

    她显然想以此和龙乾谈什么条件,龙乾反问道:“你能做吗?”

    “我能不能做是另一件事,现在最主要的是你确定要进行记忆导入吗?”芙薇安闻言没有那么疯癫了,露出了略显紧张的底色,“150……兰舒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显然她已经被兰舒整怕了,哪怕龙乾这个真正导致她落网的人就在眼前,她也不敢立刻答应对方。

    见她这种疯子都能出现眼下这样的疑虑,龙乾不由得眯了眯眼道:“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截止目前没有人成功过。”芙薇安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答案,“你的话,至少百分之四十,不过一旦失败,死亡率大概也在百分之四十,而且……就算侥幸活下来,我不能保证你能像现在这样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或许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或许会忘记一切回到你苏醒时的样子,都说不定。”

    “所以,你要想好了。”

    龙乾沉默了。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成功过,这也就意味着,哪怕他身上拥有能和记忆芯片联动的特质,也无法保证手术成功率超过一半。

    龙乾在这一刻突然间明白了兰舒为什么费尽心思也不愿和他相认。

    因为对方太了解他了。

    哪怕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他甚至都敢赌一把,更不用说百分之四十了。

    见他不说话,芙薇安还以为他是怕了,于是忍不住嘴欠道:“如果你们愿意让我用更多的人来尝试,成功率应该很快就会上去,只可惜——人类总是把伦理看得如此重要。”

    “如果没有伦理,你们这种人此刻应该被挂在绞肉机上,绞下来的烂肉塞回嘴里,混着你们自己的脑浆一起咽下去。”龙乾冷冷道,“晚上摘下来清洗修复,第二天周而复始。”

    芙薇安闻言一怔,随即毛骨悚然地睁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面前的玻璃并不是在保护外面的人,而是在保护她自己。

    面对更纯粹的恶,她终于闭上了嘴。

    龙乾又敲了两下玻璃,像是敲在围栏上的野兽:“他同意不同意和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手术需要准备什么?”

    芙薇安沉默了三秒道:“……需要完好无损的记忆芯片,三个副手,还有一座手术台。”

    这些条件比龙乾想象中要简单许多,他没多想便答应了:“地点呢?”

    “就在监狱内。”芙薇安道,“我出不了这座监狱,当年你的记忆清除手术就是在监狱内进行的。”

    龙乾闻言微微一顿,扭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走廊,半晌收回目光道:“东西三天内备齐,到时候我来找你。”

    芙薇安却露出了些许难色:“我需要一段时间准备。”

    龙乾闻言当即面色一沉。

    时间越长,被兰舒发现的概率越大。

    想到这里,他心下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焦躁,连带着语气也冷了下去:“多久?”

    好在芙薇安给出的答案尚在他接受范围内:“七天。”

    一周七天,刚好是他们休假的日子,这段时间只要让兰舒放松下去,应该不会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

    龙乾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他只考虑了上手术台之前的事,完全没有考虑从手术台上下来后怎么办。

    可能人本质上都是趋利避害的,哪怕他面上装得再怎么强大,但他下意识里还是不愿意去思考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结局。

    只要他能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他的Omega那么爱他,就算生气,应该也不舍得把他怎么样……吧?

    龙乾咽下那股深入骨髓的惶恐,收回思绪道:“七天后手术台上见。”

    言罢,他没有多言的意思,转身向监狱外走去。

    龙乾没敢在监狱做过多停留,把决定和手术的要求发给龙宇后,抬脚便上了星舰。

    从早上睁眼开始,到现在将近二十小时过去了,可龙乾没有丝毫睡意。

    他孤身一人坐在座位上,扭头看向窗外好似永远都不会褪色的星河。

    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能成功吗?

    应该可以吧。

    虽然前半生颠沛流离,事业爱情没有一个能握紧在手中的,但龙乾这一次却有种莫名的自信——自己又不是那个躺手术台上都见不到老婆最后一面的倒霉蛋,运气应该不会太差吧?

    但这股自信之下,他心头又涌起了一股微妙的忐忑——如果自己当真恢复了记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会不会从此以后就被“那人”所取代了?

    身为一个Alpha,既然已经下了决定,本不该有这么多瞻前顾后的犹豫。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那股本能的恐惧。

    龙乾连死都不怕,但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从兰舒身边彻底消失,那人的世界中再没有他半点影子,他便难受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制成项链戴在对方的脖子上,以另一种更加彻底的方式守他一辈子。

    这种过于扭曲的爱意,大部分时候都被龙乾好好地藏在心底。

    可在此刻,在这片空无一人的太空中,坐在万籁俱寂的星舰内,龙乾再骗不了自己,只能独自一人直面那股深入骨髓的浓烈爱意。

    他最终几乎被那股无声的惶恐击垮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想回到兰舒身边,把一切都告诉对方。

    可他不能。

    所以……这么多年来,兰舒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撑下来的?

    龙乾心下泛起了一股难言的窒息感,巨大的痛苦和惶恐几乎将他压碎了。

    星舰在黎明到来前落地,龙乾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半晌他擦了把脸。当他拎着行李从位置上站起来时,好像一具无形的铠甲加在了他的身上一样,所有的踟蹰都彻底消失了。

    他拉着行李下了星舰,走在清晨的校园中。

    通宵了一整夜,龙乾连片刻合眼都没有,但好在他正值年轻强壮的年纪,面上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

    下一班星舰的起飞时间是八点,正是等下他和兰舒要乘坐的那一艘。

    龙乾落了地没有回宿舍,不到七点就拎着行李去兰舒宿舍门口等人了。

    清晨的露珠滑过花瓣,将花蕊浸得晶莹剔透,整个校园都洋溢着春的气息。

    离兰舒宿舍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龙乾遥遥地便看到了一个身影,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通宵通出幻觉了。

    可当他走近,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后,他却脚步一顿,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兰舒似是也没想到他来得这么早,对上他的目光后怔了一下,眼神罕见的躲闪起来,不过很快他便定下了神色,扭头直直地看了回来。

    两人相顾无言了半晌,突然同时忍俊不禁,站在春风中看着对方露出了些许笑意。

    他们就像是第一次约会的校园情侣一样,约会的前一天便同时激动得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迫不及待地起床,早早到了约会点,想装作不经意地声称自己只早到了一会儿,却没想到,在那里碰到了同样早到的恋人。

    两颗炙热的真心依偎在一起,烫得人心下发颤。

    龙乾笑着走上去给人拎包,兰舒什么都没说,噙着笑把行李递给了他。

    两人没说一个字,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向空间站走去。

    一路上春风和煦,杨柳依依,龙乾发现,来时毫无易趣的春景,此刻却变得盎然起来。

    突然间,他心下便没有那么多惶恐了。

    他从一个伤痕累累的小狗,逐渐被人用丰沛的爱意洗去了心头的自卑,终于毫无阴霾地站在了阳光下。

    此刻,他彻底相信了,兰舒深爱着他。

    哪怕他在手术台上遭遇意外,最终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连人形都没有的怪物,兰舒恐怕也只会把他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拥着他一遍又一遍地亲吻道:“别怕,我爱你。”

    龙乾对此有足够的自信,但他不舍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应该会选择在兰舒看不到的地方自杀。

    他深爱着这个值得拥有一切爱意的Omega。

    哪怕万念成灰,身心俱灭,也至死不渝。

    两人拎着行李再一次登上了星舰,龙乾压着苦涩把那些忐忑抛之脑后,扬起笑脸,粘着兰舒问他接下来一周要吃什么。

    看着那个笑容,兰舒恍惚里一瞬,没由来地感觉龙乾似乎和之前越来越相似了。

    可他分明没有恢复任何记忆……是错觉吗?

    没等兰舒细想,那人便搂着他的腰不依不饶地把光脑塞在了他的手里,一边小声喊老婆一边央求他列菜单。

    兰舒被他央得无可奈何,只能拿起笔,绞尽脑汁地列起了菜单。

    他原本其实是一个食量大,但并不热衷于美食的人,眼下要他详细地列出七天的饮食计划,着实有些为难人了。

    以至于当兰舒咬着牙把菜单列完时,星舰刚好就落地了。

    天枢中有不少学生家在首都星,还有一些趁着休假想来首都星旅游的队员刚好也在这艘星舰上。

    两人和各个熟人打了招呼后,拎着行李下了星舰。

    出了空间站,一座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城市出现在两人面前。

    兰舒辗转多个军校,也来过首都星不少次,但真真正正以度假的心态站在首都星,这还是头一次。

    他看着面前灯火辉煌的不夜城,心下突然后知后觉地泛出了一丝从麻木中浮出的期待。

    ——等一切结束后,万家灯火中,也会有他的一盏吗?

    兰舒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半晌收回目光,跟着龙乾登上了飞艇。

    龙乾的私人豪宅坐落于首都星最繁华的空段,向下可以俯瞰整个星球最著名的落星池,向上则是全宇宙最大的空中花园,可谓奢华到了极致。

    哪怕兰舒这种对住的地方完全没有要求的人,第一次站在这栋豪宅门口时,还是露出了些许被金钱震撼到的表情。

    龙乾见状当即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颇为得意的表情,开门后侧身向兰舒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间就差把孔雀开屏四个字贴脑门上了。

    他自以为拥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雄性都难以企及的求偶资本,外形上看也确实英俊高大得无可挑剔。

    可落在兰舒眼里,这一幕却像一个只有一岁多点的小狗,硬要打着领带在他面前装绅士,可爱得不得了。

    Omega心下快被软化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抿着唇,忍着笑意和龙乾进了那栋豪宅。

    整栋别墅一共四层,一层是厨房、琴房、书房和其他一些功能性房间,二楼是内部构造不同的卧室,三楼是整整一层的健身用房,四楼则是露天花园。

    除此之外还配有全息影院、私人泳池等一系列充满金钱味道的设施,兰舒被人带着看了一圈,最后甚至沉默了。

    由于星舰落地时已经是首都星的傍晚了,待两人回到家放好行李,吃完饭洗了澡,又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参观,天色便已经黑到了极致,按理来说就该睡觉了。

    但也不知道是龙乾主卧那张床的问题,还是时差的问题,兰舒换上睡衣在上面躺了良久也没睡着。

    整整三十个小时没睡的龙乾见状却立刻坐了起来,支在他身上道:“学长,睡不着就别硬睡了,对身体不好,要不……去楼下我弹琴给你听吧?”

    兰舒闻言一怔,见龙乾面上尽是期待之意并无困意后,他点了点头从床上起了身。

    琴房坐落在一楼的拐角处,窗外刚好是智能管家根据大数据种的一大捧迎春花。

    哪怕是深夜,也能透过窗户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

    龙乾拥着人坐在钢琴前,掀开那张几年没有碰过的钢琴,动作间似乎有些生涩。

    不过稍微试了两下后,他的动作很快便变得熟练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琴键上,一阵动听的曲调从他的指尖倾泻而出。

    兰舒靠在Alpha怀中,低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的右手。

    他不懂音乐,只能听出曲子很好听,以及——这只右手,曾经为自己断过手指,这根手臂,上面的某一寸肌肤曾经被自己亲手裁剪掉过。

    还有……这个人的左半边身子,曾经因为自己被炸得面目全非,骨肉无存。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眼下居然在给自己弹钢琴。

    兰舒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心下突然泛出了一股匪夷所思感。

    这人真的好像一只永远不会记仇的小狗,哪怕苏醒后彻夜难眠,哪怕每个夜晚痛得只能靠吃药才能平静下去,可他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到了兰舒身边。

    夜色静谧,爱人在侧,分明是无比幸福的一幕,是兰舒二十多年来做梦都不敢幻想的一幕,却美好得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落泪。

    他心头没由来地冒出了一句不知道在哪看到过的话——

    “小狗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小狗的本能是爱你。”

    一曲终了,龙乾侧头吻了吻怀中人的脸颊:“好听吗?”

    “……好听。”

    兰舒顿了一下,轻声重复道:“真的很好听。”

    其实他天生有些五音不全,不过基地那帮人根本不关心【样本】的音乐水平,而军校的音乐选修课兰舒也基本上不怎么去,连当助教他都会下意识避开那些好拿分的音乐课。

    所以截止目前,除了他本人外,尚且没人知道他五音不全的事。

    不过五音不全归五音不全,兰舒虽然没有任何乐感,但最基本的好听与否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所以刚刚的那句赞赏确实是他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龙乾听了之后喜不自胜,尾巴几乎要翘上天了,当即搂着兰舒臭屁道:“还想听什么?老公给你弹。”

    他铆足了劲要给兰舒炫耀,却没发现怀中人闻言,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僵硬。

    兰舒绞尽脑汁,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卡农?”

    “卡农是一种复调音乐的形式,其中最出名的是帕赫贝尔的D大调卡农……”龙乾顿了一下后反问道,“学长说的是这一曲吗?”

    兰舒万万没想到自己随便报的曲名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学问,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龙乾并未多想,语气间甚至还带上了几分钦佩:“没想到学长的品味这么古典。”

    都古典到一千多年前了。

    兰舒:“……”

    兰舒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好在龙乾对他的滤镜厚到了一种程度,完全没发觉异样,抱着他便弹了起来。

    那是一首听起来略显悲伤的曲子,不知道是曲子本身的原因,还是龙乾弹奏的问题,连兰舒这种不懂音乐的人,都从中听出了些许离别的味道。

    一开始兰舒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当龙乾敲下最后一个音符时,这人却轻轻抱着他,低头小心翼翼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我喜欢你。”他语气轻的好似好像要把这一生的爱意都在这一刻说尽一样,“我爱你……兰舒。”

    兰舒一怔,心下突然生出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慌张,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指缝间溜走一样。

    可没等他仔细品味龙乾身上的那抹古怪,这人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我弹的如何,学长?”

    兰舒发自内心道:“很好听,就是听起来有些悲伤……”

    “这个曲子就是这样的。”好似刚刚的一切伤感都只是他的假象一样,龙乾噙着笑,带着暗示意味在他耳边道,“要学琴吗?我可是很贵的,今天破例免费,学长不来一节吗?”

    兰舒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这人想干什么,他抿着唇看了那人三秒,最终还是应了。

    可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这人居然真的只是想教会他弹琴。

    当兰舒被人按着开始背五线谱时,他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对于初学者来说,双手协调的难度会大一些,咱们可以先从单手练起来。”龙乾说着给他示范了一下五线谱的阅读方式,然后便颇为自信地带着兰舒开始上手了。

    兰舒抿了抿唇,半晌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故作镇定地按在钢琴键上,却因为抬起得太慢,拉长了声音。

    龙乾见状一顿,神色间露出了些许微妙。

    一开始兰舒的表现还算中规中矩,这人完全听不出来音调间有什么变化,却硬是凭借着记忆,把一个曲子拼凑了起来。

    龙乾坐在他身后沉吟了片刻,突然起身道:“学长稍等一下。”

    兰舒在钢琴前和那架无比昂贵的钢琴大眼瞪小眼了半晌,身后才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正当他打算回头时,一段柔软的黑色布料却从身后探过来,精准无比地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兰舒心下猛的一跳,下意识扭过头:“你干什……”

    龙乾搂着他的腰坐下,另一只手随意地按下了一个琴键:“这是什么?”

    兰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在眼罩下怔然地僵在那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单纯与茫然。

    半晌,他嘴唇颤抖了两下,小心翼翼道:“……la?”

    心头那个猜测终于被坐实了,龙乾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回答错误。”

    “——!”

    “我教了半天了,怎么这么简单的基础知识还没学会啊,学长?”Alpha故意抱着怀中人,像搓一颗熟透的水蜜桃一样,故意夹着挤弄他的大腿,不住地挤弄他,“钢琴私教可是很贵的,我好心给你免费一节,再答不上来的话我可要收费了,我家里还有老婆要养,你可不能这么占我便宜啊,学长。”

    眼下占便宜的人分明是他,这人却倒打一耙说兰舒占他便宜,属实是脸皮厚到家了。

    前天晚上的那段经历像是给兰舒留下了后遗症一样,被人这么一挤,小腹那股又酸又胀的感觉再次涌出,兰舒被他挤得头皮发麻,当即道:“等等、再给我一次机会——!”

    龙乾竟当真好整以暇地停下了动作:“好啊,那学长说,刚刚那个音是什么?”

    兰舒轻轻咬着下唇又思索了半晌,最终犹豫道:“……Fa?”

    龙乾闻言忍俊不禁:“是Sol!你怎么能把前后两个都念完,却唯独把正确的这个隔过去呢?难不成是学长太想给我付学费了吗?”

    兰舒闻言懊恼不已,当即微微蹙紧了眉毛。

    龙乾见状被他可爱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凑上前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脸颊。

    很多时候爱意浓到极致时,情丨欲的冲动反而是其次的,更浓烈的其实是一种恨不得把对方吞吃入腹的冲动。

    龙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病情的影响,但很多时候,他是真的忍不住想咬兰舒。

    时至今日,他甚至还在回味当时咬在兰舒大腿上的那一口,只不过眼下他却不舍得咬那么深了,只能轻轻地咬一下对方的侧脸。

    兰舒脸上瞬间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牙印,龙乾舔吻着那处牙印轻声道:“好了,两次机会已经用完了,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我要来收学费了,学长。”

    兰舒耳根发红,但愿赌服输,他技不如人确实不好说什么,半晌只能轻声道:“……你要什么报酬?”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面对那些艳情而淫靡的要求了。

    可龙乾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仗着兰舒双眼被蒙蔽,于是侧着脸一点一点描摹着怀中人的容颜,贪婪地打量着这人的每一寸细节。

    兰舒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答案,心脏一点点提了上去,正当他被吓得后背发毛,忍不住开口催促时,他却听到耳边响起了一声宛如梦呓般的轻声:“你亲我一口吧,哥哥。”

    兰舒心下像是被撞了一下一样,在黑布下蓦然睁大了眼睛。

    没有任何理由的,他突然想到了那场手术。

    那个在术中挣扎着苏醒,被强加麻药昏睡也没有放弃抵抗的人,当时想说的是不是也是这句话呢?

    ——你亲我一口吧,哥哥,亲我一口就不疼了。

    只要一个吻,我便能抛却所有恐惧,为你赴汤蹈火。

    只要一个吻,便足以让我忍受手术台上的所有冰冷和一切孤寂。

    可是当年的龙乾既没有求来吻,也没有求来兰舒的最后一眼,他所得到的,只有手术台上,自己已经被那人抛弃的冰冷低语。

    好在这一次,他比当时的自己要幸运很多。

    他的心上人闻言毫无犹豫地凑过来,以一种珍重而轻的力度,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股压在柠檬味下的桃花香扑面而来,拂在Alpha的心头。

    窗外春风阵阵,窗内琴声和鸣。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只这一个吻,便足以让龙乾压上一切再赌一把。

    第49章 手术

    “你要是没能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我不会给你守寡。”-

    深夜的琴房中,龙乾似乎很享受兰舒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被他抱在怀里的样子。

    他搂着人的腰,不住地落下层层细密的亲吻,却并不妨碍手上的动作。

    一阵舒缓的乐声中,兰舒几乎快被他哄得睡着了,半晌才听到那人含着自己唇瓣道:“假期整整七天呢,一直在家呆着也无聊……学长想出去玩吗?”

    能这么问,说明这人心底大概率是已经有目的地了。

    兰舒在接吻的间隙,迷迷糊糊地问道:“去哪?”

    龙乾咬了一下他的嘴唇,给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游乐场。”

    兰舒闻言清醒了一点。

    这人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之前的他心心念念要和兰舒去游乐场,却没有成功,眼下他说什么也要压曾经的自己一头。

    而且他极度自信,只要自己说出这个想法,兰舒一定会答应的。

    事实证明他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兰舒闻言几乎是瞬间便点了头:“可以啊。”

    但没等龙乾喜上眉梢,兰舒便紧跟着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看得他心下一紧:“怎么了,学长?”

    “去游乐场倒是可以……”眼前被黑布蒙住的Omega故意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摩天轮上不可以——”

    龙乾一怔,当即恼羞成怒道:“我只是想和你去游乐场,不是在想那种事!”

    兰舒闻言止住了话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了一个弧度。

    龙乾见状立刻气急败坏地解释道:“我之前那句话是气你的!”

    ——当时尚未和兰舒重逢的龙乾,连心动都只敢藏在睡梦深处,怎么敢当真肖想这种事。

    兰舒当然清楚,眼下就是在故意逗他,所以噙着笑敷衍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龙乾见状当即气结,掐着他的下巴便吻了上去,恶狠狠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色鬼吗,学长?”

    兰舒抿着唇不语,但隔着那层布料,龙乾也能想到他带着揶揄的眼神,好像在说——不然呢?你不是吗?

    龙乾气结的同时,心下又冒出了一个念头——既然自己在兰舒眼里已经是个色鬼了,那还不如就把这偏见坐实,省的白背了黑锅,最后便宜也没占到。

    于是,兰舒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钢琴盖被人“砰”的一声盖上,雪白的肌肤顺势被压在黑色冰冷的琴盖上,挤压间微微变形,柔韧得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钢琴上倒映出遮蔽双目的美人难耐的情态,微妙的汗珠砸在人影上,晕出了一小片晶莹剔透的光。

    “轻、轻点……”Omega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还说你不是……”

    龙乾俯身抵在他的鼻尖上,亲昵地缓下了动作:“是什么?”

    兰舒被他吊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咬着下唇喘了半晌,才轻声道:“……小色鬼。”

    “错了,我已经不小了,学长。”龙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一下子灿烂起来,“而且,刚刚教了你那么多知识,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

    兰舒猝不及防听了一耳朵荤话,耳根瞬间红透了。

    偏偏Alpha还得寸进尺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学长,喊一声听听嘛。”

    兰舒对此的回应是扭头一口咬在他的指尖上。

    不过他并未用力,只是像只猫一样,用牙轻轻磨着龙乾的指腹。

    伏在钢琴上的大美人浑身上下唯一的布料就是眼前那块黑色的领带,此刻那唯一的布料也被他的眼泪给弄湿了,再往下,一截殷红的舌尖在唇齿间若隐若现。

    龙乾被这一幕刺激得头皮发麻,忍不住用指尖去按他的舌尖。

    兰舒靠在钢琴上顺从地任由他玩着舌尖,半晌轻声喊了句什么。

    那声音太轻了,龙乾第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在小时求饶:“什么?”

    那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如玉一样的大美人,闻言撑在黑色的钢琴上轻轻抬头,喘着气凑到他耳边轻声道:“……Daddy。”

    “——!”

    龙乾猝不及防地睁大了眼睛,浑身上下肉眼可见的红成了一片,一瞬间竟险些失守。

    Alpha的尊严在这一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回过神后他几乎是瞬间便恼羞成怒了。

    兰舒虽然看不见他的脸色,但用感觉也能感觉到大事不妙,连忙噙着得逞的笑意往后撤,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左脚颤巍巍地踮在地上,雪白的小腿被迫绷直,右腿则被人掐起来按在钢琴上,大腿内侧最丰腴的腿肉尽数贴在黑色的琴盖上,向柔韧的面团一样,被挤压得溢在钢琴边缘上。

    被他一句话撩拨到极致的狼崽子跟疯了一样,兰舒狼狈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可半边身子不受控制的姿势实在不方便反抗,他只能摇摇欲坠道:“等下……你太……”

    “等什么?你刚刚那样喊我不就是求……的吗?”龙乾吻着他颤抖的脊背发狠道,“你喊得好熟练的啊,学长,之前也这样喊过我吗?嗯?”

    兰舒咬着下唇不愿说,却被人碾着非发情期时不该打开的地方强行逼迫,最终只能伏在钢琴上,哽咽着又喊了几声。

    只可惜越是纵容,越是容易让人得寸进尺。

    最终那蹬鼻子上脸的Alpha甚至把他抱回到了钢琴前的座位上,掀开一片水光的琴盖,要他交作业。

    可怜兰舒什么都看不见,双脚被人架在空中落不了地,脚尖颤抖间不住地向下滴着汗,弹出来的曲子自然一塌糊涂。

    然后,他便被人以“学习态度不端正”为由,硬生生罚到了半夜。

    没了发情期激素的作用,兰舒最终的下场就是哭湿了眼前的黑色领带,连带着对钢琴这种乐器也产生了难以言喻的阴影。

    不过也是托这场情事的福,兰舒累得硬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而龙乾此人,可能真的是受疾病影响,床上床下简直就是两个人。

    他昨天晚上抱着人坐在钢琴前,要软在自己怀中的音痴大美人听声辨曲,辨别不出来就要让对方伏在钢琴上,一边“受罚”一边自己计数。

    可第二天中午一起来,这人立马就跟换了个人一样,马不停蹄地开始做饭,做完饭把饭往兰舒床头一放,甚至都没敢和对方对视,低头就开始收拾去游乐场行李。

    眼看着他因为心虚彻底变成了二十四孝好老公,和昨晚那个任由兰舒怎么求饶都无动于衷的Alpha简直判若两人。

    兰舒靠在床头吃着他送上来的饭,见他这幅样子不由得好笑:“只是去三天而已,用不着把家都搬过去吧?”

    一听他的语气,龙乾立刻便意识到这人气消了,或者说根本就没生气,心下当即一松,夹了一早上的尾巴立刻又摇了起来:“有备无患嘛。”

    说着他低下头继续替兰舒收拾起了衣服。

    那些衣服中有一些甚至还是龙乾在奥赛期间给兰舒买的,对方根本就没怎么穿过。

    他一开始收拾的时候脑海中还在幻想到了游乐场后,兰舒穿上这些衣服时该有多漂亮,可收拾着收拾着,他的心头却没有来地涌起了一个念头。

    ——他能趁着兰舒不注意,带一件对方穿过的衣服上手术台吗?在麻醉作用下,闻着对方身上的桃花香,或许还能麻痹自己兰舒就在身旁,那样的话,自己的求生欲会不会稍微高一点?

    此念头一出,龙乾一边为自己的没出息感到好笑,一边又忍不住泛起了一阵酸楚。

    当天下午,两人来到了全星际最大的游乐场——星璇游乐场,也就是龙乾视频中曾经提到的那个游乐场。

    整座星璇游乐场足足有一个小型星球那么大,即使不看设施的齐全程度,只看占地面积,这处也称得上全星际最豪华的游乐场了。

    星舰落地后,入口处人山人海,无数人在排队等着刷脸验票进场。

    龙乾见状“啧”了一声,推起墨镜蹙了蹙眉:“……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怎么这么多人?”

    兰舒倒是无所谓:“人多说明好玩,总归没什么事,排队就排吧。”

    让兰舒站在大太阳下排队和打龙乾的脸没什么区别,他当即拿出ID卡,在旁边的智能售票员身上刷了一下,上面很快便跳出了“SSS VIP”的字样。

    两个一晃一晃的小机器人很快便摇过来,殷勤地接过了两人的行李,一开始的那个智能售票员则带着两人向贵宾通道走了过去。

    两人走到贵宾通道前,智能售票员拿着龙乾的ID卡去检票时,年轻的Alpha戴上墨镜,对着身旁人臭屁地扬了扬下巴。

    那架势似乎在说——怎么样,老公厉害吧?

    兰舒见状好笑地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小声哄道:“真厉害。”

    只这三个字就把龙乾的尾巴夸得翘了起来,可惜那破人工智能的动作实在够快,很快便验好票回来了,堵到两人中间硬要递了ID卡,彻底杜绝了龙乾大显身手的机会。

    尊贵的SSS级VIP非常不满地咬了咬牙,在兰舒笑意越发明显的注视下,一把抢过ID卡,转身带着人向游乐场内走去。

    走出贵宾通道,进入游乐场的一刹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座极具代表性的摩天轮。

    在视频中感受到的视觉冲击其实没有线下直面时的大,那座摩天轮巨大到远隔千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兰舒目测了一下,上面最少能坐几千人。

    只不过那摩天轮和兰舒当时在视频中看到的有点不一样,此刻上面印满了粉色泡泡和各种形状的蛋糕,似乎在为某个人庆生,一眼望过去极具冲击性。

    龙乾见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瞬间便明白了今天为什么那么多人,一时间只恨不得掉头就走。

    兰舒没想那么多,只是发自内心道:“过生日弄这么大阵仗,还真是大手笔。”

    龙乾见状回过神,冷笑了两声:“活了三四十年心理年龄还没成年的蠢货是这样的。”

    兰舒突然就明白了这游乐场是谁建的了,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龙乾从小就喜欢来这个游乐场,又为什么每次都是一个人来。

    他心头像是被蚂蚁轻轻夹了一下一样,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酸胀。

    然而龙乾本人却没有半点惆怅的意思,骂完某人后,他拉着兰舒便向视频中的那家冰淇淋店走去,俨然一副要把当时视频中的自己没和兰舒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跟谁较劲。

    兰舒在几百种口味中眼花缭乱地挑了半晌,最终选中了一款跳跳糖汽水味的冰淇淋,看起来十分别致,龙乾则雷打不动地选了桃子味。

    龙乾在那边结账,兰舒则接过冰淇淋率先尝了一口,但很快他便被那股奇怪的味道刺激得蹙紧了眉毛。

    龙乾见状忍俊不禁:“怎么了?有那么难吃吗?”

    兰舒一言难尽地把冰淇淋递到他嘴边,示意对方尝一下。

    龙乾却不接,反而在阳光下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凑上前舔掉了他嘴角的冰淇淋。

    兰舒一怔,年轻的Alpha抵着他的鼻尖轻笑道:“不难吃啊,挺甜的。”

    分明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了,可这一刻,兰舒心下还是猛的一跳,半晌非常没出息地红了耳根。

    最终,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暗示,他们像是交换彼此的命运一样,交换了手中的冰淇淋。

    接下来在游乐场中度过的三天,可以说是兰舒前二十三年中,最无忧无虑的三天。

    他彻底抛却了那些杂念,和龙乾像一对普普通通的情侣一样,一起逛过了鬼屋,坐过了游艇,玩了飞碟,甚至尝试了全息射击。

    最终,当他们在全息射击中把整个项目当天的所有礼物都赢走后,负责人气急败坏地把他们拉入到了当天的黑名单。

    抱着比人还高的巨型玩偶被赶出来后,两人对视了片刻,最终忍俊不禁。

    游戏中赢得的奖品,被龙乾像战利品一样,全部拍照保存后寄回了家里。

    而在最后一天的夜里,两人一起坐上了他们心心念念的摩天轮。

    外面夜色璀璨,绚烂的烟花在天上炸成一团。

    他们在昔日遥不可及的星光下接了吻,并且留下了一段无比美好的视频。

    兰舒靠在龙乾肩头,含着笑看着对方对那段视频挑挑拣拣,心头蓦然间泛起了一层涟漪。

    希望果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人总是在最接近光明的前夜,最能感受到幸福。

    只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如同黄粱一梦般飞快逝去。

    那些欢笑、快乐和喜悦,像是指缝中的水一样,淌下后很快便不见了。

    两人从游乐场回到家后,明面上的相处模式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兰舒收回了纷飞的思绪,开始思考如何体面地把自己要离开天枢的事情告诉龙乾。

    而龙乾则开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起了什么东西,但由于他写东西的频率并不高,所以也没有引起兰舒太多的警惕。

    兰舒只是在一开始问了两句,而龙乾对此则笑道:“在写一些东西,过几天学长就知道了。”

    他当时笑得有些闪躲,兰舒见状自以为了然,只当他是在写情书,便没有多问。毕竟这个年龄的Alpha,能写的东西似乎也就那么多。

    但他似乎已经在过于美好的温情中遗忘了,这人之前其实给他留过类似的东西,只不过,那并不是什么情书,而是如噩梦一样的东西。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很快便来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夜。

    如此珍贵的夜晚,龙乾却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抱着兰舒,把头埋在对方的颈窝中,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芬芳:“时间过得好快啊……学长。”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战栗,可惜兰舒自己心头也压着事情,所以并未听出他话中的怅然。

    他闻言只是安慰般地吻了吻他的丈夫:“假期而已,之后总会再有的,吃药睡吧。”

    他们之间的好日子,之后也总会再有的。

    似是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龙乾听话地吃了药,而后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睡去了。

    可兰舒闭眼了良久,最终却和来这里的第一晚一样失眠了。

    心下泛起了一股难言的惴惴不安,兰舒把那归咎于他明天要下的决定。

    时至今日,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离别,更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的离开,编成一个让龙乾能接受的故事。

    ……无论编成什么故事,小狗恐怕都会暴跳如雷,而后红着眼眶委屈巴巴地落下泪来。

    兰舒苦中作乐地在脑海中勾勒了一只打着领带流泪的小狗模样,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半个夜晚,最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

    兰舒第二天一早醒来时,身边的床铺是冷的,床头却放着热腾腾的早饭。

    兰舒见状一开始不但没往心头去,反而为自己暂时不用面对龙乾而松了口气。

    因为这些天龙乾总是早起给他,所以兰舒端起那份早餐便吃了起来,并未察觉出丝毫异样。

    两人赢回来的那两个巨大玩偶,就摆在卧室的角落里,一看便知道这家里有两个主人。

    早餐很快便下了三分之二,然而,本该在兰舒吃到一半就回到卧室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兰舒微微蹙眉,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他咽下嘴中的食物后猛的起身,推开卧室门,惊疑不定地喊了一声:“……龙乾?”

    无人回应。

    声音在别墅内回荡,就好像整栋别墅除了兰舒空无一人一般。

    兰舒心下骤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立刻走出卧室下了楼,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翻找起来,然而任由他找遍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整个房子内依旧窗明几净得没有任何人影。

    就好像,这些天的闲适时光只是兰舒的一场幻觉,根本不存在什么龙乾。

    甚至,好像从始至终,龙乾就没有从手术台上下来一样,两人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幻梦而已。

    此念头一出,兰舒四肢瞬间变得无比冰凉,整个人的体力就好似被抽尽了一样,连带着大脑也轰的一声停止了运转。

    过了良久,他才猛然咬下舌尖,在鲜血的铁锈味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兰舒把自己当做一台精密的仪器,强行在脑海中回放起了这几天两人相处的所有细节。

    照片、芯片、龙乾失踪……

    很快他便意识到,不止这几天,其实从奥赛结束时,龙乾身上就泛出了一股古怪的迹象。

    冥冥之中,兰舒心下骤然升起了一个极度不详的念头。

    他立刻回到卧室想要翻找行李,却紧跟着发现——龙乾的行李不见了。

    他清晰地记得,对方把那张照片放在了他自己的行李中,当时兰舒没有多管,只以为他是在和过去的自己争风吃醋。

    可当所有的细节在此刻回笼后,兰舒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

    他在原本放行李的地方站了三秒,蓦然转身走到床头,拿起光脑打算播出通讯时,余光却猛地瞥见了自己的枕头下,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那好像是一页纸。

    一瞬间,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般,明知道无济于事,可兰舒还是立刻从枕头下抽出了那张无比单薄的纸。

    他死死地咬紧牙关,在窗外璀璨的阳光下,蓦然展开了那张纸。

    然后,他猝不及防地看见了纸张最上面赫然写着的那两个字——遗书。

    这是龙乾留给他的遗书。

    兰舒以为自己的大脑会在这一瞬间炸出耳鸣声,可实际上,在人生的巨大遭遇面前,大脑是做不出即时反应的。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个失去意识的木偶一样,过了不知道多久,世界才终于恢复了色彩,恐惧紧跟着如潮水一般涌来。

    兰舒整个人难以遏制地开始剧烈喘息,手下却蓦然将纸张合拢,甚至没敢去看上面的文字一眼,生怕自己看完便会失去所有行动能力。

    他再一次咬下了自己的舌尖,更浓重的血腥味中,他转头拿起光脑,立刻给龙乾打了过去。

    ——无人接通。

    他当场退出界面,又给龙宇打了过去。

    ——无人接通。

    果然……果然!

    突然间,龙乾这些天以来的所有异样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那人总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为什么某些时刻,那人会不经意地露出那股好似要离别一样的伤感……

    磅礴的惶恐下,人体最基本的保护机制一下子发挥了作用,兰舒的情感瞬间被抽离出了躯干,整个人出离地冷静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给自己定了最近一班的星舰,目的地是联盟要塞。

    下午三点,联盟大厦四楼,元帅办公室。

    明雪时惴惴不安地坐在龙宇身旁,一边看着对方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看向时间:“……老公,龙乾的手术还有四个小时就要开始了吧?”

    “嗯。”龙宇应了一声,“我等下过去签字,你跟我一起去。”

    明雪时闻言迟疑了良久,又忍不住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虑:“……手术的事情,兰舒应该是知情的吧?”

    他这句话显然不止问了一遍,之前每一次龙宇的回答都是肯定的,但这一次,龙宇抬眸平静地和他对视了三秒,最终却改了口:“他不知道。”

    “——!?”

    明雪时愣了三秒后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语气间甚至带上了几分颤抖:“你们疯了!?他知道的话一定会——”

    然而,在生日周,他的嘴似乎开了光,话音未落,门外便突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警报声,龙宇闻声骤然变了脸色。

    明雪时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向门外。

    下一刻,元帅办公室以一级防恐规范定制的安全门,居然被人一脚踹开,合金门板砸在地上后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

    明雪时最近这些日子显然被追杀得有些杯弓蛇影了,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闪身躲在了他的丈夫身后。

    当他瑟瑟发抖地看清楚来者是谁后,那点惊吓一瞬间便成了惊悚,明雪时当即无助万分地看向了龙宇。

    此刻的龙宇却根本没空回应他,他浑身上下的肌肉紧绷到了极致,像一头警惕到露出獠牙的狼一样挡在明雪时面前,一眨不眨地看向来者。

    兰舒踩在还在冒烟的门板上,宛如一条丝毫不加掩饰的毒蛇般,冷冷地看着龙宇:“龙乾现在人在哪里?”

    龙宇瞟到他手中的那张纸中,在心下暗骂了龙乾一句,面上则冷声道:“他已经成年了,这种事情你应该去问他本人。”

    眼见他事到临头还不愿承认,兰舒没有半点跟他扯皮的意思:“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告诉我龙乾现在在哪,否则——”那个让联盟高层闻风丧胆的Omega,此刻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你觉得这个距离下,我要杀了明雪时,你拦得住我吗?”

    明雪时:“——!”

    明雪时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兰舒这样一个漂亮的Omega,居然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

    龙宇闻言面色瞬间便沉了下去,然而没等他回应什么,明雪时竟被兰舒一席话吓得当场从办公桌后面跑了出来,下意识往龙宇身后躲——毕竟那处是他潜意识中最安全的地方。

    龙宇一时间被他蠢得胸口发疼,当即扭头以最大的力气把他往桌子后面推:“你出来干什么!?滚回去!!”

    这可能是龙宇这辈子最失态的一次,明雪时被他吼得像是受惊的兔子,连忙听话地转过身向桌子下面钻去。

    然而,为时已晚了。

    兰舒蓦然扯下一枚纽扣,出手间动作几乎快成了一道残影,那枚纽扣如同上古神话中的暗器一样,以一种惊人的力度瞬间便砸在了明雪时的关节处。

    一辈子没经过什么风浪的Omega当即被砸得惨叫出声,瞬间便跌倒在了地面上。

    龙宇见状面色霎时难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兰舒冷冷地看着他,反手按在门框上硬生生扯下了一条合金:“你猜下一次我能不能砸穿他的脑袋?”

    明雪时的脸色煞白,整个人看起来几乎要哭出来了。

    龙宇咬紧牙关,脑海中对眼下的事态进行了极其快速地分析——论单打独斗,兰舒和他或许不分伯仲,但带上明雪时,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兰舒从小到大学的就是杀人的招式,这么近的距离下,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明雪时,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和杀鸡没有任何区别。

    几乎就在电光石火间,龙宇立刻对事态做出了最精准的判断,当场便把他的亲儿子给卖了道:“……他在爱琴海十八楼902号房间。”

    兰舒心头那个最不详的预感,此刻终于应验了。

    ——爱琴海十八楼902号房间,正是当初给龙乾做记忆清除手术的地方。

    所以,龙乾其实是背着他,去做记忆导入手术了。

    一块巨石砸穿了他的五脏六腑,终于落了地。

    兰舒好似灵魂被抽空了一样,竟感觉不到痛,反而像机器一样平静道:“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他根本没说是什么手术,可两人对此心照不宣。

    龙宇沉默了三秒道:“……百分之四十。”

    兰舒继续毫无波动道:“死亡率呢?”

    龙宇默默走了一步,挡在了明雪时面前后,才回答兰舒的问题:“……也是百分之四十。”

    兰舒闻言骤然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看向龙宇的目光宛如淬了毒,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那是你亲儿子。”

    似乎是被戳到了什么痛脚,龙宇当即蹙眉道:“正因为他是我的亲儿子,所以我才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葬送了整个联盟。”

    “是吗?那你可是真无私啊,元帅大人。”兰舒扯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为了联盟?装什么家国大义,明雪时现在要是死在你面前,你还能这么人模狗样地跟我说话吗?”

    明雪时闻言一颤,吓得眼泪都下来了,瑟缩在地上狼狈得像只架在火上的兔子。

    龙宇挡在明雪时面前冷声道:“这一切与他无关,出了事所有的责任我一人承担。”

    “你承担不起。”兰舒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这一切,你们都承担不起。”

    言罢,他带着极端的冰冷到了一下地上的明雪时,那眼神像是一条被夺走了心爱之物的毒蛇,看得明雪时汗毛倒立,连哭都忘了该怎么哭。

    最终,兰舒将手里的合金棍一把扔下了旁边,转身踩在几乎报废的门板上出了门。

    他这种姿态,显然不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意思,但他眼下有最要紧的事情要处理,和这两个烂人的账,要等到这件事结束后,再一起彻底清算。

    兰舒出了联盟大厦立刻便动用自己在联盟内的最高权限,定了去往爱琴海的内部航班。

    他一整天就吃了早上的那半份早餐,终于坐在星舰上时,他的手甚至冰冷得没有了任何温度。

    时空好似在这一刻出现了重叠,某个时空点上,龙乾心头的所有压抑、惶恐和不安,奇迹般地穿过某个不存在的虫洞,全部压在了兰舒身上。

    没有任何字眼能清楚地描述兰舒这一刻的感受。

    有那么一瞬间,成千上万次的手术都没能击垮的求生欲,在磅礴的惶恐面前尽数崩塌。

    如果龙乾出事了……如果他的Alpha真的出事了——

    此念头只要一冒出来,兰舒心下便会骤然泛起一股极具破坏性的浓烈死志。

    可他出门时走得太过匆忙,除了光脑和那封遗书外什么也没带,周遭连能供他发现恐惧的东西都没有。

    于是,兰舒只能孤身一人坐在星舰上,惶恐之下,某种难以言喻的恨意和愤怒逐渐露头,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如果能让他见到那人……如果能让他再一次见到活着的龙乾——

    他一定会让对方永生难忘,这辈子都不敢在欺瞒自己半个字。

    兰舒牢牢地攥着那封遗书,恨不得飞到那人身边,掐着对方脖子强迫他把这张纸咽下去。

    内部星舰的航行速度很快,可兰舒还是觉得好似过去了一个世纪。

    落地时,他飞一般冲下星舰,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迈进了联盟最高监狱的大门。

    整个爱琴海亮着彻夜不休的灯,将每一处地方都照得宛如白昼般刺目。

    兰舒忍着生理性的恶心,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所有的一切几乎成了残影,当兰舒终于冲到十八楼902号房间外时,他因为速度过快险些撞在那张探视窗上。

    然后,他喘着气一抬头,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那个站在玻璃窗后的人。

    世界在这一刻骤然失去了声音,呼吸尽数凝滞在胸口,兰舒瞳孔骤缩,一眨不眨地看向那人。

    可单向玻璃窗后面的那人,似乎对兰舒的到来一无所知。

    “这个真不能带进手术室?”那人正拿着一件眼熟的衣服,和一旁充当助手的顶级脑科专家道,“一件衣服而已,做个消毒也不——”

    爱琴海的构造是为监视高等级犯人而特意打造的。

    所以在单向透明的情况下,房间内的声音与情形,外面的监管者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房间外的情形,房间内却完全感觉不到。

    可就在这种什么也感觉不到的情况下,龙乾话说到一半,却好似有了第六感一样,忍不住扭头看向那面单向透明的玻璃。

    好熟悉的感觉……是他的错觉吗?

    龙乾有些怔然地看了那片玻璃良久,正当他对自己的痴心妄想感到好笑准备收回目光时。

    下一秒,一只手敲在了玻璃上。

    以那只手为圆心,玻璃的单透性如涟漪般逐渐消失,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大音希声。

    龙乾反应了足足十秒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张了张嘴竟然没能说出半个字,过了良久才发出了一声宛如做梦般的轻语:“你……怎么来了?”

    感情浓到极致时,原来所有的称呼都可以省略,只一个恍惚又轻声的“你”,便足以让人肝肠寸断了。

    兰舒闻言,嘴唇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半晌,他几乎是从肺中挤出来了一句带着气声的话:“怎么,我不该来吗?”

    那分明是质问的语气,可话一出口,他的眼眶却蓦然红透了。

    龙乾见状当场回神,一下子便慌了阵脚。

    兰舒要是当真生气,他可能还有所准备,可看到这人眼角的红痕后,悔恨瞬间碾碎了他的心脏。

    并非情到浓时,兰舒几乎从来没有在清醒状态下,出现过情绪失控的模样。

    他也想装冷静,用理智让龙乾结束这场拿命去赌的荒唐赌局。

    可他做不到。

    三年前的兰舒可以做到故作镇定,可三年后的兰舒已经被他的爱人彻底软化了,再做不回曾经那个面对离别也能强装出无动于衷的Omega了。

    但那个用尽一切手段把他暖化的人,眼下却要把他一个人丢下,连半个字都不愿透露,就要那么孤零零地,前途未卜地走上手术台了。

    一路上压在兰舒心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开来。

    龙乾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想要看到的愤怒,可那却和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他以为兰舒会骂他,甚至打他,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那人甚至都没有走到他面前,只是隔着透明的窗户,红着眼眶,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遗书,然后——

    “撕拉”一声,在龙乾震惊到近乎碎掉的目光中,那页轻飘飘的纸被兰舒彻底撕碎了。

    “你不用给我留遗书。”

    兰舒深吸了一口气,好似要把心剖出来一样,一字一顿间都沥着鲜血:“你要是没能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

    “我不会为你守寡。”

    纷飞的纸屑中,一墙之隔的龙乾面色霎时间白到了极致。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转头逃跑,可兰舒的话却把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你要是死了——”

    兰舒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需要间隔片刻才能继续:

    “就等着我……带新人去你坟前献花吧。”

    爱意和恐惧最终凝聚成愤怒时,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扎人扎己的利刃。

    为了将人留下,原来言语能恶毒到这个样子,不惜扎穿自己的喉咙,戳穿对方的心脏,也要将对方钉死在自己身旁。

    然而,他似乎低估了龙乾的决心。

    龙乾闻言,面色煞白到了极致,可过了半晌,他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浅,像是整个人的灵魂都被巨大的悲伤抽走了,只剩下了本能的爱意一样。

    “好。”兰舒听到他很轻很轻地说。

    “如果我不能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的话……”

    他的Alpha混着鲜血咽下了他的一切恶语,隔着玻璃深深地看着他,轻声说出了那句,和三年前如出一辙的谎言:

    “一切结束后,找一个你喜欢的Alpha吧。”

    “我会在天上祝福你的,哥哥。”

    第50章 成功

    “好消息是手术成功了,但坏消息是……”-

    看着透明的玻璃墙后那人故作坚强的笑容,兰舒心下好似被人硬生生剜了一刀般,淌血间痛得深入骨髓。

    你可真是好大度啊,龙乾。

    ……你怎么就能这么大度呢?

    无名的怒火瞬间燃起了他的整个灵魂,有那么一瞬间,兰舒恨不得把人从玻璃后拽出来,关进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内,把他揍到奄奄一息后,再揪着他的领子吻上去狠狠咬掉他的舌头。

    鲜血淋漓间,最好让对方恐惧到这辈子都不敢再说出这种话。

    Omega身上的怒火冰冷到了极致,哪怕隔着玻璃也能烫得人脊髓发冷。

    龙乾摇摇欲坠地直面着兰舒的愤怒,可哪怕到了这一步,他依旧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他不后悔将自己的所有财产留给兰舒,虽然对方看都没看那封遗书一眼,他更不后悔孤注一掷地用性命豪赌,虽然这会换来对方滔天的怒火。

    时至今日,他唯一后悔的是没有经受住诱惑,再一次标记了兰舒。

    洗去标记对于某些Omega来说,痛苦程度不亚于生育,龙乾只要一想到自己倘若下不来手术台,兰舒便有可能去做第二次标记清除手术,悔意便如同潮水般,裹得他胃中一片痉挛。

    不过还好,龙乾像自己曾经最唾弃的人渣Alpha一样,在心中庆幸道,还好他没有因为一己私欲,不管不顾地拉着兰舒去结婚。

    还好至少在法律上,兰舒不是什么人的丈夫,更不是什么人的Omega……他是自由的。

    但显然兰舒本人并不这么想,他的面色难看到了极致,胸口那些恶毒到伤人伤己的言论难以遏制地准备外涌时,两人的耳边突然传来了几道脚步声。

    兰舒闻声骤然扭头,冷冷地看向来者。

    被两个狱警押送过来的芙薇安猝不及防看到他,一时间跟活见鬼一样,刹那间僵在了原地。

    ——龙宇不是说这事绝对不会让兰舒知道吗?龙乾不是说这事和兰舒无关吗?……这对父子到底在干什么!?

    芙薇安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兰舒那双黑漆漆的瞳孔,就那么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堂堂原初教会的001号【培育者】,眼下却被昔日的【样本】吓得面色惨白,恨不得扭头就跑。

    两个负责押送芙薇安的狱警,见状面上也出现了些许犹豫,显然在思考这场手术继续进行下去的可行性。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兰舒会出手阻止这场手术,龙乾也不例外。

    他强行让自己从那股巨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忍着五脏六腑的绞痛,思索着对策。

    但兰舒只是冷冷地看着芙薇安,最终,他问出了一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手术的知情通知书呢?”

    芙薇安在两人的搀扶下用气声道:“在我这里……等着元帅等下来签字。”

    “他不配签。”兰舒冷冷道,“拿过来我签。”

    “——!”

    龙乾慢了半拍,闻言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当即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芙薇安愕然地和兰舒对视了两秒,随即生怕他反悔一般,立刻把知情通知书拿出来,和笔一起递给了他。

    兰舒接过那张没什么份量的纸张,垂眸一字一字地读过去,最终,他将视线落在了右下方的签字处。

    落笔之前,他却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扭过头凝望向了玻璃后的Alpha。

    “——!”

    兰舒整整一天没吃饭,面色白得透明,嘴唇上也毫无血色,唯独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瞳仁黑得像是曜石,透着一股支离破碎又惊心动魄的美感。

    龙乾被他看得心下一跳,下一刻,他听到那人张开嘴唇,轻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龙乾。”

    那一刻,他像是一头突然被主人喊了名字的狼犬一样,瞬间汗毛倒立,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几分。

    兰舒看着他,语气竟平静到了极致:“你要是没能从手术台上活着下来,火化同意书我会帮你一并签字……到时候,我会把你的骨灰拿去做成新的照片,挂在墙上。”

    ——那样你就真的只能在高悬的床头看着了。

    兰舒没有把话说完,可龙乾却心照不宣地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于是蓦然红了眼眶。

    但他心底升起的不是即将被抛弃的绝望,而是酸楚。

    他看着那人冰冷到极致的眼睛,听着对方用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刺激着他,却心知肚明对方最想说的是什么。

    ——他分明爱他。

    兰舒分明爱他,爱到恨不得当场把他拽出来嚼碎了吞下去,却只是放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狠话,最终亲自接过了那份知情书。

    看一个人,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原来最令人动容的,不是炙热到让人难以喘息的爱意,而是愤怒到极致时,依旧能够维持的尊重。

    兰舒转过头,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落笔时笔尖止不住地颤抖。

    他当然可以不管不顾地撕掉手里的知情书,更可以直接叫停整场手术。但他足够了解龙乾,知道那个不顾一切的Alpha,疯起来到底会有多大的执念。

    自己阻止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最后猜疑和愤怒会彻底扭曲两人之间的关系,将他们变得面目全非。

    最终,知情书上的最后一笔落定时,好似是在行刑书上画了押一样,兰舒心下突然间就没那么痛苦了。

    无所谓,最多就是一死而已,龙乾愿意赌,自己便陪他。

    看着Omega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龙乾喉咙发紧,看着那人最后一笔落地,他终于没忍住道:“……学长,你吃饭了吗?”

    这句话突兀到和整个监狱压抑冷清的氛围格格不入,可兰舒闻言却一瞬间丢盔卸甲,心下炸开了万种酸楚。

    他想说你分明承诺过我,要给我做一辈子饭,如果食言了,就等着我下辈子追着你去讨要。

    可最终,兰舒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他只是把手中被他捏到快要断掉的笔放在一旁,深深地看了一眼龙乾后,抬手关闭了探视窗的单向透视功能。

    那面巨大的玻璃再次变回了一堵墙,将龙乾单方面地隔在了牢笼之中。

    年轻的Alpha怔然地站在那里,像一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狼犬,半晌他听到侧门传来了响动,芙薇安戴着电子镣铐走了进来。

    “准备开始。”她说着示意一旁的麻醉师准备麻醉,扭头却见龙乾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

    这人要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等下的成功率恐怕就要抹零了。

    出于为手术的成功率考虑,芙薇安沉默了半晌还是道:“……兰舒在外面看着你,准备开始吧。”

    龙乾闻言一愣,扭头看向那面冰冷的墙壁。

    难以言喻的战栗顺着他的脊髓一路攀升,惊喜、希冀、歉意,混杂着某种隐秘的恐惧,五味杂陈地涌上他的心头。

    龙乾面色空白地躺上了手术台,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抵触,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兰舒的那些狠话中,只提到了如果他死去会如何如何……可如果他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了呢?

    兰舒没有说。

    就像是故意留白一样,未知的恐惧最让人忐忑。

    麻醉药效涌上,龙乾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潜意识只剩下了“手术成功后,他该怎么面对兰舒的怒火”这一个念头。

    全透明的手术室外,兰舒就那么坐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看着手术台上的一切细节。

    他看着那人闭上眼睛,看着仪器割开他的肌肤和颅骨,鲜血顺着仪器往下淌。

    就像是在被凌迟一样。

    然而,兰舒的心中没有任何直面手术的恶心或不适,有的只有无边的愤怒和扭曲的恨意。

    他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似被烧穿了一般,堪称肝胆俱裂。

    他想龙乾活下来,然后亲手剖开他的胸腔,把他的心脏取出来,看看那颗血淋淋的心脏到底会不会跳,会不会痛。

    可当兰舒眼睁睁看到芙薇安真的握着高精度的仪器割开龙乾的某片脑组织时,他心下却猛地一跳,所有的愤怒如潮水般散去,露出了下面密密麻麻的惶恐。

    兰舒咬着下唇坐在那里,逐渐感到了一股麻意,那种麻意先从指尖泛起,而后渐渐的,顺着四肢蔓延到了全身。

    过了不知道多久,耳边传来了两道脚步声。

    兰舒闻言反应了三秒才扭头看过去,只见龙宇带着步履有些蹒跚的明雪时姗姗来迟了。

    明雪时像是一只被兰舒打怕了的兔子,一看见他便下意识往龙宇身后缩。

    龙宇护着他,蹙眉看向已经开始的手术:“谁签的字?”

    他和大部分人一样,都以为兰舒来这里是为了阻止手术,所以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然而,兰舒闻言却平静道:“我签的。”

    两人闻言俱是一愣,明雪时扭头看了一眼手术的进程,瞟见其中血腥的画面后瞬间便白了脸色。

    而兰舒则继续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台,面色没有丝毫改变。

    龙宇蹙眉看着他,半晌道:“新基地的位置已经有眉目了。”

    兰舒闻言一顿,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原本是想编个故事和龙乾告别,然后远赴那个新基地,搜寻剩下两个人的下落。

    可到头来,他却反过来被他的小狗骗了。

    兰舒突然感到了一股莫大的讽刺,他一眨不眨地看向监视窗后的手术台,半晌回答道:“在他醒来之前,我哪也不会去。”

    龙宇蹙了蹙眉,显然是想说点什么,但被明雪时心惊胆战地拉了一下后,最终还是住了嘴。

    亲儿子做手术,但龙宇带着人过来显然只是为了签字,眼下字已经被兰舒签了,他似乎没有继续待着的必要了。

    但不知道两人在来的路上聊了什么,他们居然没有走。

    可能是虚伪的父子情突然发作了,也有可能是忌惮兰舒的秋后算账,面子上打算做到位,龙宇就那么站在房间外,神色平静地看着手术台上的亲儿子。

    相较之下,明雪时的反应就惨烈许多了,手术没有任何遮掩,半辈子养尊处优的Omega从未见过那么直白的血腥画面,面色一下子被吓得惨白。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忍着胃中的不适,咬着唇死死地看着那一幕。

    兰舒余光打量到这一幕,心头竟涌起了一个莫名的想法——这人竟像是在以此赎罪一样。

    多么讽刺,多么虚伪。

    就像是人死了才知道站在坟前嚎啕大哭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兰舒收回余光,走廊内没有人出声,气氛寂静得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有很多个瞬间,明雪时感觉兰舒其实想拧断他们俩的脖子。

    但实际上兰舒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思考什么样的报复,才能最大限度地摧毁这两个人。

    手术从当天下午开始,中间没有任何停顿,明雪时很快便疲惫得撑不住了。

    兰舒用余光打量着摇摇欲坠的明雪时,长久的恐惧将这个精致的Omega变得不再美貌,连带着那双价值连城的眼睛也变得黯然失色。

    不过,亲身参与繁衍的生育者,再怎么自私薄情,多少也还带着些许激素残存下的舐犊之情。

    所以哪怕疲惫到了极致,明雪时也并没有走,反而歪在了一旁的探视椅上睡了起来。

    相较之下,非生育者显然就没那么多多余的感情了。

    龙宇趁着明雪时睡着,抬手将人抱了起来,转身向空置的房间走去。

    兰舒见状半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在心底有了自己的衡量。

    凌晨四点,冷冰冰的走廊内,只剩下了兰舒一个人。

    他一整天滴水未进,却感觉不到任何口渴,只是双眼睁得时间久了,泛起一股灼烧般的疼痛。

    兰舒靠在那把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度过了他有意识以来最难熬的夜晚。

    他强迫自己睡一会儿,毕竟他还需要力气去面对明天那个前途未卜的结果。

    然而一闭上眼,他便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雪白的屋子里,无间断的灯光洒在他身上,照得他死死地蹙紧眉毛,睡得极度不踏实。

    在这种极其糟糕的睡眠下,很多人容易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当有人从手术室内敲响玻璃时,兰舒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靠在座位上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手术灯熄灭了。

    兰舒第一时间并没有理解手术灯熄灭的含义。

    他就那么怔然地,缓慢地移下了视线,看到龙乾安安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头上没有任何创口,好像不久前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只是兰舒的一场噩梦。

    他的Alpha看起来依旧那么英俊,只是……看起来有些生死不明。

    “——!”

    兰舒蓦然从那股癔症中惊醒,突然踉跄着冲到窗户前,抬手关闭了玻璃的单透模式。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龙乾身上,直到一只手再次敲在他面前的玻璃上,他才勉强回神,看向那个戴着镣铐的Omega。

    一天没怎么进食,芙薇安的脸色看起来苍白到了极致,虚弱得直冒冷汗,但他看向兰舒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兰舒心脏刹那间提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他害怕听到坏消息是手术失败了,好消息是龙乾还活着,但从此以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更害怕听到坏消息是手术失败,龙乾已经死了,而好消息则是导入手术的成功率因此上升,龙乾的牺牲不算无效。

    最终,兰舒竭尽全力才挤出三个字:“……好消息。”

    “好消息是,恭喜你,手术成功了。”芙薇安道,“他的意志力和求生欲都非常强,待恢复期过去后,应该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她紧跟着便露出了本性,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说起了这场手术里程碑式的意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通过记忆抽取和再导入,实现【退化】、实现【永生】其实都是可行的!我们之前的所有畅想……”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些畸形的教义,兰舒却连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这一刻,凝滞许久的鲜血终于重新涌进了他的身体,心脏再一次开始跳动。

    身体后知后觉地泛起了巨大的饥饿感,可他知道,此刻自己还不能倒下。

    他隔着眉飞色舞的芙薇安,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躺在手术台上,让他肝肠寸断的Alpha,半晌才鼓起勇气道:“……那坏消息呢?”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芙薇安骤然被他打断思绪,竟也没生气,只是抬起眼眸,带着微妙的恶意欣赏了半天兰舒的惶恐。

    待把那人等得眸色逐渐冷下去后,她才连忙老实道:“坏消息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接下来的一个月,他本人大概率会出现记忆错乱和信息素紊乱的症状,难以用药物控制,需要你忍耐一下。”

    兰舒一怔:“什么意思?”

    “先说信息素紊乱,这个症状简单一些。刚刚在开颅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动到了他的腺体,所以你家Alpha苏醒后,将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连他自己的也不行,这种症状大概会持续半个月到一个月。”

    芙薇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鉴于你们已经完成了彻底标记,所以,他的身体很可能会误以为你已经清洗掉了标记,进而出现一些Alpha特有的应激反应……你得小心一些。”

    兰舒闻言怔了良久,心底那股惶恐缓缓散去后,他以为自己听到这段时,心头涌现的该是扭曲的快意。

    毕竟……这人先前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他再找一个Alpha吗?

    那这个后遗症实在是太适合他了,能让他真真正正经受一次,自己的Omega彻底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

    可理智回笼时,兰舒心头没有任何畅快的报复感,泛出的只有无边的心疼。

    他那个易怒的、爱吃醋的、占有欲强的……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前回来的Alpha,睁眼后却连他身上的信息素都闻不到,那一刻,龙乾到底该焦躁痛苦成什么样?

    兰舒心下碎成了几瓣,但他同时又心知肚明,这个后遗症并不算多么严重,而且最多只持续一个月,比起手术失败来说,已经算是最无足轻重的事情。

    兰舒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次要多久才能苏醒?”

    上一次记忆手术后,龙乾沉睡了整整两年。

    他当然能再等上两年,但这一次,他的Alpha似乎不愿让他等那么久了。

    芙薇安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他这次的求生欲比上次大多了,最多一个月,少的话……大概几天就能醒过来。”

    事情比兰舒想象中顺利太多,他一时间甚至感觉自己还在梦里,过了半晌,他才轻声追问道:“……那你刚刚说的记忆错乱,又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是我要着重跟你强调的,因为这个症状要更复杂一点。158——”芙薇安顿了一下改口道,“你家Alpha的记忆实际上可以分为三段,他带来的那枚记忆芯片中,存放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除的半年记忆,而那张被制成照片的芯片里,则存放着我当年提取出来的,他前18年的记忆。”

    “他原本身体内还保留有苏醒后一年的记忆。”

    “这三段记忆彼此之间分离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哪怕手术成功,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融合。”

    “而且他本就有一些基础的精神疾病,所以……”芙薇安思索了一下措辞,“在记忆彻底融合之前,这三段记忆可能会混乱地占据他的主意识。”

    “你可以简单地理解成精神分裂,具体的占比可能和记忆储存的时长有关,也可能那段记忆中的执念有关。”

    她喋喋不休地讲了一大段,兰舒的关注点却只有一个,他立刻蹙眉道:“……精神分裂?”

    “只是一个比喻而已,不算病理上的精神分裂,不用这么紧张。”芙薇安道,“简而言之,你可能会在他苏醒后的一个月内,见到三个不同时期的他……”

    在兰舒难得愕然的神情下,芙薇安带着看戏般的恶意调侃道:“一下子拥有三种不同风味的小丈夫,你应该很高兴才对吧,兰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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