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典 师尊可想过道侣之事
待傅云疏回过神时, 发现殷离声已悄然睁眼。
两人对视,谁也没说话,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微妙氛围在两人间悄然弥漫。
“师尊?”殷离声轻声开口, 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傅云疏猛地回过神, 像是被烫到般直起身,手中玉瓶险些滑落。他迅速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那副清冷模样, 只是耳根处一抹极淡的红晕却出卖了他。
“醒了?”傅云疏声音平静, 目光却微微偏开落在别处,“怎么睡在这里?”
殷离声缓缓起身, 动作间带着几分慵懒,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傅云疏的脸。“想等师尊出关。”
他顿了顿,补充道, “守着您……我会安心些。”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直白到让傅云疏好不容易压下的心绪又泛起涟漪。他握着玉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凉的瓶身却压不住掌心莫名的热度。
心下也忍不住茫然,殷离声之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胡闹。”傅云疏低声斥责,语气却不重, 更像是嗔怒。
殷离声却笑了, 那笑容很浅却透露着少年人的肆意。
“弟子愿意。”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傅云疏能清晰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只要是守着师尊,怎样都不算胡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一滴露珠从竹叶上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同傅云疏的心绪,平静下暗流汹涌。
“师尊炼成了?”殷离声的目光落在那只白玉瓶上, 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给了傅云疏喘息的空间,“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的,”傅云疏暗暗松了口气,将玉瓶递过去:“九转凝华丹,虽不知药效能恢复几成,但总归是成了。”
他顿了顿,有些叹息:“今日……便给顾执南送过去,只盼他与闻琢今后能好好过日子。”
殷离声接过玉瓶,指尖不经意擦过傅云疏的手背,那一触即逝的温热让两人都微微一顿。
“师尊辛苦了。”殷离声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真挚的心疼。
“无妨。”傅云疏转身望向天边逐渐灿烂的朝霞,“若是能让顾执南放下执念,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
殷离声凝视着那个身影,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色,连平日里略显冷硬的轮廓都软化了许多。
他想起昨夜顾执南的话,心下起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连宋宗主和顾峰主都要成亲了,师尊您没想过找个道侣吗?”
傅云疏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打了傅云疏一个措手不及。他望着天边渐明的霞光,没有立刻回答。
殷离声的心随着这沉默慢慢悬了起来。他紧握着玉瓶,指节微微泛白,既期待又害怕那个答案。
“道侣……”傅云疏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对自己说,“修行千年,从前倒从未想过此事。”
殷离声有些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着急询问:“那现在呢?”
“现在……”傅云疏的声音飘乎起来,“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要他对殷离声说自己为老不尊看上了亲手养大的徒弟,而且还是在明知对方可能有官配的情况下。
傅云疏说不出口。
闻言,殷离声有些失望,但想到起码师尊心中没有别人,又开心起来。
我还有机会,殷离声暗自想到。
“时候不早了,我们早先出发吧。”
傅云疏不太想跟殷离声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毕竟他自己脑中也是乱的。
此刻的主峰早已张灯结彩,红绸从山门一路铺至正殿,沿途弟子皆着新衣,脸上洋溢着喜气。
各派宾客络绎不绝,道贺声、寒暄声不绝于耳。天机阁、幻音宫、东境谢家……凡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势力全都派了人来,即便是前几日闹得不愉快的石晋,此刻也不得不端着笑脸,与旁人拱手致意——清远宗的面子终究是要给的。
正殿前的广场被布置成典礼场地。高台之上,设着香案与天地牌位,两侧宾客席位已坐了大半。
熟人有不少,纪家家主纪元白与天机阁阁主陆砚辞正在低声交谈;秦怜月带着段璇、楚瑜坐在稍后位置,段璇好奇地东张西望,楚瑜则时不时同她耳语两句。
傅云疏与殷离声的到来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目光投来,敬畏的、好奇的、探究的,混杂在一起。傅云疏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高台侧方专为他设的席位。殷离声紧随其后,在师尊下首落座。
“师叔祖。”宋闻琢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今日一身大红喜服,金线绣着繁复的祥云纹,衬得他面如冠玉,气度雍容。只是那眼底深处,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顾执南立在他身侧,同样一身大红,却因着平日的冷峻气质,穿起来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锐利。他看见傅云疏,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沉默地揖了一礼。
傅云疏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他轻轻颔首,将装有九转凝华丹的玉瓶递过去:“贺礼。”
顾执南接过,指尖触到瓶身,喉结滚动了一下:“多谢师叔祖。”
“去吧,”傅云疏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平和,“吉时快到了。”
鼓乐声适时响起,悠扬喜庆,回荡在山峦之间。充当司仪的杜准高声唱喏,典礼正式开始。
宋闻琢与顾执南携手走上高台,在香案前并肩而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大红喜服耀眼夺目,真真是一对壁人。
傅云疏作为主婚人,缓步走至两人身前。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傅云疏的声音通过灵力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殷离声坐在席间,望着高台上的宋闻琢与顾执南,又看向师尊清冷挺拔的背影,心中那股渴望愈发炽烈。若有一日……若有一日他也能与师尊这般,站在天地之间,受众人见证……
他不敢再想下去,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让自己清醒一点,这种重要场合可不能失态。
“今有清远宗宗主宋闻琢,剑峰峰主顾执南,两心相许,愿结为道侣,此生不离,生死相随……”
傅云疏还在念着祝词,可场下的温询却面色骤然一变。
就在刚刚,温询本与宁雪汐几人站在一起静静观礼,忽然,他腰间一枚传讯玉符急促闪烁起来。
温询神色微变,告罪一声,走到僻静处激活玉符。林书越略显焦急的声音立刻传来:“温询,出事了,我在魔族内部的探子传来消息,魔君燕济逃脱囚禁成功复辟,太子燕南秋被捉,魔族巨变!”
温询心头剧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立刻询问:“消息可准确?燕济如何逃脱的?燕南秋为何被囚?”
“千真万确!”林书越语速极快,“具体情形还在查,但燕济回归和燕南秋被囚的消息已在魔族传开,这点不会有假。”
温询握紧玉符,指节发白。他下意识看向高台上正与顾执南低声说话的宋闻琢,又看向宾客满座、喜气洋洋的广场。
这种关乎整个修真界安危的消息肯定瞒不住也不能瞒,但今日毕竟是闻琢和执南的大喜之日,燕南秋本就是横在两人心中的一根刺,无论如何,起码不能此时将这件事告诉他们。
温询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用最平稳的语调回复林书越:“知道了,你先继续查探,今日是闻琢的大喜之日,我希望他能不留遗憾地走完合籍大典,明天我再将此事同他说,咱俩随时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林书越没有强求,他也明白宋闻琢等人在温询心中的重要性。
切断传讯后,温询站在原地定了定神,面上迅速恢复往常的温和笑意,这才转身走回观礼的人群中。宁雪汐瞥了他一眼,低声问:“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无妨,一些琐事。”温询摇摇头,目光重新投向高台,只是袖中的手已紧紧攥成拳。
台上,傅云疏的祝词已接近尾声:“……愿你们今后同心同德,相扶相持,大道同行。”
宋闻琢与顾执南对视一眼,眼中皆有动容。两人齐齐躬身,郑重行礼:“谢师叔祖成全。”
鼓乐声再度高昂,司仪叶修竹正要高声宣布“礼成”,变故却在这一刻陡生!
天际骤然暗了下来,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云凭空出现,以惊人的速度向清远宗主峰压来。黑云翻涌,魔气森然,所过之处喜庆的红绸瞬间蒙上一层灰败之色,连阳光都被遮蔽。
“是……是魔族来犯!”不知是谁厉喝一声,广场上的清远宗弟子瞬间聚在一起,宾客们也纷纷起身,灵力涌动,警惕地望着那团不祥的黑云。
傅云疏神色一凛,衣袖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威压荡开,护住了整个高台。
黑云在广场上空停住,缓缓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一道身影逐渐显现。那是个身着暗紫色铠甲的高大男子,面容阴鸷,额生独角。
“魔将离煞!”有见多识广的宾客惊骇出声。五大魔将之一,实力仅次于已死的逄仞,凶名赫赫。
离煞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下方众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高台之上。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声音嘶哑难听:“怀微仙尊别误会,我今日可不是来挑事的。”
傅云疏冷哼:“魔族宵小,我岂会信你的鬼话。”
离煞没接这话,视线转向顾执南。
“太子妃殿下,别来无恙啊。”
这声称呼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瞬间引爆了全场。无数道震惊、鄙夷、愤怒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顾执南身上。石晋脸上闪过一抹快意,俞家长老则暗自冷笑。
顾执南还未开口,宋闻琢先一步猛地握紧了他的手,将他护在身后,冰冷的目光射向离煞:“放肆!今日乃本座大喜之日,岂容尔等魔族来此撒野!”
离煞哈哈大笑,笑声震得空气都在颤抖:“宋宗主,好大的威风!只可惜,本将今日不是来打架的,是来……送信的。”
他抬手,一道暗紫色的魔光化作卷轴,悬浮在半空,缓缓展开。卷轴之上,魔纹闪烁,投射出一幅清晰的画面——
那是一处阴森的地牢,粗壮的玄铁锁链穿透肩胛骨,将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死死钉在墙壁上。
那人低垂着头,长发凌乱,看不清面容,但额角那道繁复的魔纹却昭显了他的身份。
正是燕南秋。
“太子殿下!”离煞的声音带着恶意满满的恭敬,“哦不,现在应该叫……阶下囚了,魔君陛下仁慈,念在父子一场,愿给他一条生路。”
他的目光再次锁住顾执南,一字一顿道:“不过,这条生路需要太子妃殿下带着‘九转凝华丹’,三日内亲赴魔域,以丹换人。”
第72章 出发 话音落下,满场死寂。 ……
话音落下, 满场死寂。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顾执南身上,想看看这个处于漩涡中心的人会如何选择。
离煞特意选了这种时候来闹事,很显然是在挑衅宋闻琢挑衅清远宗挑衅修真界。
然而, 燕南秋与顾执南之间的关系本就琢磨不透,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离煞倒也不急, 他敢孤身一人跑到清远宗来闹事自然有保命手段,但这并不代表离煞乐得对上这群正道修士,特别是还有个当今第一人傅云疏在。
“太子妃殿下好好想想吧, ”离煞恶劣地笑了笑, “反正三日后,若是我家君上没有得到九转凝华丹, 那燕南秋的安全我们可就不能保证了。”
说完,他很快消失。
闹成这样,这场合籍大典自然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众人早早散场。
夜晚,傅云疏、殷离声和几位峰主聚在主峰议事。
主峰议事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烛火噼啪作响,在场众人脸上皆神色不定。
白日里的喜庆红绸尚未撤去,此刻看来却格外刺眼, 像是对这场被打断的典礼无声的嘲讽。
宁雪汐最先打破沉默, 她面若寒霜,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还商议什么?那燕南秋是生是死,与我清远宗何干?他们魔族内部狗咬狗,死绝了才好!凭什么要拿师叔祖辛苦炼制的丹药去救一个魔头?更何况……”
她目光锐利地扫向一直垂首不语的顾执南,“还指定顾执南去送,谁知道这家伙去了之后还有没有命回来,我们清远宗又还有没有脸在修真界立足。”
叶修竹眉头紧锁, 沉声道:“宁师妹所言不无道理。九转凝华丹珍贵异常,顾师兄苦寻材料多年,师叔祖耗费心血才炼制成功,如今却要拿去救一个与我们为敌的魔族太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更何况万一这背后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呢。”
杜准沉默片刻,也开口道:“此事关乎宗门声誉,白日里离煞当众宣称顾师兄与燕南秋旧情匪浅,若此刻顾师兄真的前往魔域去救燕南秋,落在旁人眼中岂不是坐实了那些不堪的传言。届时清远宗将颜面扫地,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笑柄。”
温询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看向顾执南,这个向来冷硬如铁的剑峰峰主,此刻却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坐在顾执南身侧的宋闻琢,同样沉默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总是温和带笑的眼睛如今漆黑如墨,里面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傅云疏神色平静地听着几位峰主各抒己见。殷离声侍立在他身后,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师尊清冷的侧脸上,心中担忧。
他与燕南秋总归有多年的情谊在,之前见对方那般凄惨,殷离声又不是心肠冷硬之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但他也明白此事事关重大,行错一步都会将清远宗投向万丈深渊,他不能给师尊、给宗门添乱。
宁雪汐见顾执南始终不语,心中那股火气更盛,声音不由得拔高:“顾执南!你倒是说句话啊!那燕南秋与你到底什么关系,值得你如此犹豫不决?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你的心到底向着哪边?!”
这时,宋闻琢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让他去吧。”
“什么?!”叶修竹霍然起身,满脸不可置信,“闻琢,你疯了?!”
宁雪汐更是急得眼眶发红:“宗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让他拿千辛万苦才炼制成功的九转凝华丹去救燕南秋那个魔头?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宋闻琢没有看其他人,目光依旧锁在顾执南脸上。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顾执南面前,俯身,双手撑在顾执南座椅的扶手上,将他困在自己与座椅之间。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顾渊,”宋闻琢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看着我。”
顾执南被迫抬头,望进宋闻琢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和……孤注一掷。
“你想去,对吗?”宋闻琢问,不是质问,而是陈述。
顾执南喉结滚动,想否认,却在那样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溃不成军。他闭上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即便没有恢复记忆,但是他其实隐约能猜到,自己如此疯狂地想要九转凝华丹,绝对与燕南秋有关。
虽然不清楚事情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是顾执南有预感,这一趟非去不可。
“我不拦你,但是……”宋闻琢扯住他的衣领,两人鼻尖相对,“这是最后一次,即便我们的合籍大典没有正式完成,但你已经是我宋闻琢的男人了,这次之后,你如果心里还惦记着什么其他人,休怪我不客气。”
顾执南咽了咽口水,他从未见过宋闻琢如此强势霸道的一面,他一贯是温和有礼的。
“闻琢!”宁雪汐急得跺脚,叶修竹和杜准也面露不赞同,温询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宋闻琢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直起身,退后一步,拉开了与顾执南的距离,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傅云疏身上。
“师叔祖,诸位师弟师妹,”宋闻琢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却透着一股决绝的疲惫,“此事因顾渊而起,也该由他去了结,出了任何意外,都由我们夫夫俩担着。”
傅云疏轻笑:“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们两个小辈。”
他转头望向顾执南,平静道:“你即刻出发吧,再晚恐怕就赶不过去了。”
顾执南离开了,宋闻琢没了刚刚强势的模样,疲惫地瘫坐在位置上揉揉眉心。
“宗主,就这么放他走了?”杜准仍有些不甘心。
宋闻琢摇了摇头:“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都后悔当年放他一个人下山历练,现在怎么又会犯同样的错误。”
“师叔祖,”宋闻琢望向傅云疏,“恐怕得劳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无妨,”傅云疏点点头,“离声同我一起去吧,你不是也很担心你那位好友吗?”
殷离声愣了愣,他以为自己那点微小的情绪压的很好,而且这种小事在众多大事当中不值一提,没想到傅云疏还是注意到了。
他心里甜滋滋的,果断应下:“是。”
傅云疏与殷离声也离开了,叶修竹等人有些迷茫。
杜准率先开口:“宗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闻琢解释道:“那日从幽墟回来之时,我便着手调查燕南秋,这几十年他化名裘南一直在清远宗,基本也没去过什么别的地方,但是‘燕南秋’在这些年可没少作恶,这当中定有蹊跷。”
“燕济被囚后,五大魔将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以为燕南秋杀死了他们,可这些年从落芸到离煞,事实证明他们不仅活的好好的,而且背地里一直在谋划什么,燕济之前真的被囚禁了吗?魔族真正的掌权者到底是谁?”
“这么一想,当年燕南秋的上位确实奇怪,”温询也分析道,“燕济掌控魔族多年,手下众多,燕南秋一个在他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无实权太子是如何一朝翻盘,干掉燕济的?”
宋闻琢道:“顾渊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
“那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就这么去了啊!”宁雪汐着急道。
宋闻琢轻笑:“不是有师叔祖跟着吗?”
“而且谁说我不去了,”宋闻琢眨眼,“魔族内乱,这不是攻打魔族最好的时候吗,召集其他几大势力来开会吧,正好他们应该还没离开。”
魔域,暗无天日。
这里没有昼夜之分,永远笼罩着一层猩红与暗紫交织的诡谲天光。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顾执南收敛全身气息,如同一抹幽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魔族重镇——阴安城。这里曾是魔域北方的中枢,是魔域最繁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
他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黑色斗篷,将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随后寻了一处位于街角的破旧酒馆走了进去。酒馆里乌烟瘴气,充斥着劣质魔酒和汗臭的气息。顾执南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酒,默默听着周围魔族的交谈。
“听说了吗?泣血渊那边戒备又加强了,说是怕有人劫狱……”
“劫狱?谁敢劫泣血渊?那可是魔君陛下亲自布下的天罗地网!”
“嘿嘿,那可说不准。咱们那位太子殿下,虽说如今成了阶下囚,可当年也是有些手段的,谁知道有没有老相好……”
“哈哈哈你不会真觉得那清远宗的顾执南会来救他吧?”
“这谁知道,万一呢?”
“太子殿下身上不也有一半人族血脉吗,说不定人家会看在这一点同族的面子上来救呢?”
“嗯?太子殿下有人族血脉,这是从那听说的?”
顾执南一顿,燕南秋的母亲是人类?自己与他的交集会和这一点有关吗?——
作者有话说:之前因为感冒发烧导致更新时间有点阴间,今天作息调过来了,之后更新还是晚八到晚十之间,明天开始会多更[亲亲]
第73章 营救 那人很明显也意识到自己说错……
那人很明显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顾执南将这事放在了心上,见对方准备离开,他拉了拉帽檐, 悄悄跟上去。
他跟着那中年魔族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一处僻静破败的小巷。巷子尽头是堵死墙, 那人正欲掐诀施法,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快如闪电地点在他后颈要穴上。中年魔族连哼都没哼一声, 便软软倒了下去。
两道身影自阴影中显出身形, 正是傅云疏与殷离声。
“师叔祖?小师叔?”顾执南惊讶地压低声音,“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
傅云疏将昏迷的魔族踢到墙角, 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这才淡淡道:“我们又怎会真让你一个人孤身犯险,咱们兵分两路, 你明着交易,我与离声暗中潜入,伺机而动。”
“若燕济守信那自然是万事大吉,你顺利换人,我们便按兵不动, 护你们离开, 若他们出尔反尔……”
他眸中寒光一闪,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顾执南心中一暖,随即又是一紧:“即便如此但这样还是太冒险了,这里是魔族重地,守卫森严,人族修士进来就跟活靶子一样。”
“无妨,”殷离声接话道, 他手中拿着一枚隐有魔气波动的黑色玉符,叹了口气,“燕南秋走的太匆忙,他在清远宗的屋子还未收拾。”
“临行前霜宛找到我,说这枚玉符是从他的屋子里找出来的,我们之前见过,当时只是一枚普通的玉符,结果这次再看到时已变成了这样。”
顾执南接过,微微有些讶异:“这玩意居然能令人族伪装成魔族。”
殷离声点了点头,傅云疏看向地上昏迷的中年魔族:“此人是何来历?你为何跟踪他?”
顾执南将酒楼中听到的对话复述一遍,眉头紧锁:“我有一种预感,燕南秋的母亲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傅云疏略一思忖,抬手一道灵力打入那魔族体内。中年魔族闷哼一声,悠悠转醒,待看清眼前三人,尤其是感受到傅云疏身上虽刻意压制却依旧令人心悸的威压时,顿时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魔域!”他色厉内荏地喊道,声音却在傅云疏冰冷的目光下越来越小。
殷离声上前一步,断渊剑出鞘,剑身轻轻抵在对方咽喉,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可以饶你不死,若是有半句虚言,休怪我无情。”
剑柄微动,剑身刺破皮肤,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那魔族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我说!我什么都说!大人饶命!”
傅云疏问:“你为什么说太子殿下有人族血脉。”
中年魔族脸色一变,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殷离声手腕微沉,剑身又入肉半分。那魔族痛呼一声,再不敢隐瞒,颤声道:“小……小的曾在魔宫当值。”
“太子的生母……并非魔族,而是一位被囚在魔宫深处的人族女修。”中年魔族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去,“这事在魔宫是禁忌,知情者不多,小的当年恰好被调去那边看守过一段时间,所以……所以知道一些。”
“人族女修?”傅云疏眼神微凝,“姓甚名谁?来自何门何派?为何被囚?”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那女修的事是禁忌,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小的也是一时喝酒喝大了才不小心说出来。”
“不过那女修应该是某个大宗门的弟子,修为极高,长得美性子也烈,被抓来后宁死不屈,让人折磨了很久。”
“后来不知怎的,魔君陛下看中了她,强行……再后来,便有了太子殿下。”
中年魔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道:“那女修生下太子后不久就消声匿迹,谁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魔君处死了当时所有近身伺候的仆役和部分看守。小的因为那段时间被临时调去别处,侥幸逃过一劫。之后,关于那位女修的一切就都被抹去。”
小巷中一片寂静,傅云疏三人没有说话,只有那魔族粗重的喘息声。
顾执南是在思索自己是否有可能认识那女修,但他认识女修本就不多,最熟的就是宁雪汐,而且按燕南秋的年龄来算,他的母亲起码是顾执南师父那一辈,自己根本不可能认识这么个人啊!
殷离声是纯粹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傅云疏……
傅云疏闭了闭眼,仔细算了一下燕南秋的年纪,心中百转千回。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是那个人的话,那也就解释得通顾执南为何会想要炼制九转凝华丹,当年又因为什么原因与燕南秋合作成为他的“太子妃”。
但傅云疏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可能,如果是真的,未免太残忍了。
见几人都没反应,中年魔族点头哈腰道:“几位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您看……”
傅云疏指尖微动,一道禁制打入中年魔族体内:“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分,禁制发作,神魂俱灭。”
那魔族吓得连连磕头:“不敢!小的绝对不敢!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傅云疏撤去隔音结界,挥挥手:“滚吧。”
那魔族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消失在巷子深处。
小巷重归寂静。远处魔都的喧嚣隐隐传来,更衬得此地气氛凝重。
“师叔祖,”顾执南声音沙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后日就是约定时间了,你正常去,我与离声先去泣血渊附近查探一下。”
傅云疏与殷离声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向泣血渊方向潜行。越是靠近魔域中心,守卫便越是森严。空中盘旋着许多魔族生物,地面上巡逻的魔兵一队接着一队,暗处还隐藏着无数探测气息的阵法。
两人借助那枚黑色玉符伪装出的魔族气息,又加上傅云疏高绝的隐匿术法,一路倒也有惊无险。但越是靠近泣血渊,傅云疏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泣血渊并非一处简单的牢狱,它更像是天然形成的一道巨大峡谷裂缝,深不见底,终年弥漫着浓郁的血色雾气和令人作呕的腥风。
峡谷两侧是陡峭的黑色岩壁,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洞窟,据传每一个洞窟都关押着魔族重犯或是俘虏。
而峡谷的唯一入口,被一座巨大的黑色堡垒牢牢把守,堡垒上方魔气冲天,隐约可见数个气息强大的魔族将领坐镇。
两人潜伏在距离堡垒数里外的一处岩峰阴影中,远远观察。殷离声传音道:“师尊,那里守卫太严了,想要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潜入内部救人几乎不可能。”
傅云疏微微颔首,他神识扫过去,能清晰感受到堡垒内外至少有三位魔将级别的气息,其中一道尤为隐晦深沉,很可能就是五大魔将中的某一位亲自坐镇。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禁制、阵法、陷阱,层层叠叠,如同天罗地网。
其实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够傅云疏打的,但傅云疏做不到直接将所有人同时一击毙命,若是让他们找到机会把消息传出去,那便不好了。
“看来燕济是铁了心要拿到九转凝华丹,”傅云疏目光幽深,“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殷离声道:“燕济既然如此想要九转凝华丹,那后日必定会将燕南秋给带出来,毕竟顾峰主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只能那时候再想办法了。”
同一时间,清远宗主峰。
灯火通明的议事殿内,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肃杀。上四宗、下五家的代表齐聚一堂,除了天机阁阁主陆砚辞、纪家家主纪元白等与清远宗交好的势力,九阳门掌门石晋、南境俞家长老等人也赫然在列,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
宋闻琢换下了白日那身大红喜服,穿着一身玄色宗主常服,立于主位之前。他神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在场众人。
“诸位,白日之事,想必大家都有目共睹。”宋闻琢声音沉稳,掷地有声,“魔族魔将离煞,堂而皇之地闯入我宗盛事,挑起两族矛盾,此等行径,已非挑衅,而是对我修真界尊严的公然践踏!”
石晋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宋宗主此言差矣。那燕南秋本就是魔族太子,顾峰主与他之间……咳咳,关系匪浅,魔族以此要挟,说到底也是他们之间的私事。如今顾峰主既然已经决定前往,我们何不静观其变?贸然兴兵,恐引发两界大战,生灵涂炭啊。”
俞家长老也帮腔道:“石掌门所言甚是。况且,魔族内斗,燕济复辟,对我正道而言未必不是好事。他们斗得越狠,我们越可坐收渔利。何必此时插手,引火烧身?”
“坐收渔利?”纪家家主纪元白发出一声冷哼,“石掌门,俞长老,你们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离煞敢孤身闯我清远宗,当真只是为了一颗丹药?他如此肆意羞辱,摆明了是在试探我们正道的底线!若此番我们忍气吞声,明日他们就敢兵临城下!”
秦怜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慢悠悠道:“纪家主说得不错。”
宋闻琢接过话头,声音陡然提高:“诸位!唇亡齿寒的道理不用宋某多说,魔族狼子野心,今日他们可以闯入清远宗,明日就可以闯入九阳门、妙音宫、天机阁!可以屠戮俞家、林家、谢家、纪家!”
他目光灼灼,逼视着石晋和俞家长老:“石掌门,俞长老,你们当真以为,魔族壮大之后,会放过你们吗?当年魔族肆虐,九阳门祖师血战陨落,俞家更是几乎灭门,这些血海深仇,难道你们都忘了?”
石晋和俞家长老脸色变幻,被宋闻琢的话戳中了痛处。
“况且,”宋闻琢语气放缓,却带着更强的说服力,“此时正是攻打魔族的最佳时机,燕济刚刚脱困,根基未稳,魔族内部人心浮动,而我们,几大势力齐聚,高手云集,更有师叔祖在魔域接应,何愁拿不下魔族?”
他环视众人,掷地有声:“此乃天赐良机,趁其内乱重创魔族,至少可换得修真界数百年太平,若错失良机,待魔族整合完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在座的每一位!”
殿内一片寂静,只余烛火噼啪作响。各派代表面面相觑,低声议论。
纪元白率先表态:“纪家愿随宋宗主出征。”
秦怜月颔首:“妙音宫附议。”
陆砚辞微微笑道:“天机阁责无旁贷。”
其他几家的代表也纷纷点头。
会议散场,时间紧迫,各派都紧赶慢赶回去准备。
段璇与楚瑜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月色清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师姐,”段璇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忧虑,“你说顾峰主他能平安回来吗?还有燕南秋……”
她想起那个虽只有几面之缘,但总是笑眯眯的裘南,心里便是一阵难受。
楚瑜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心事重重,月光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师姐?”段璇停下脚步,拉了拉她的衣袖,“你怎么了?从刚才在殿内,我就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
楚瑜恍然回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这几日事情太多,没休息好。”
段璇却蹙起眉头。她与楚瑜一同长大,最是了解这位看似温和实则内里自有丘壑的师姐,她从未露出这般不安的神情。
“师姐,”段璇握紧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是不是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别自己憋着。”
楚瑜指尖微颤,避开了段璇清澈的目光。她沉默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摇头,反手握住段璇的手,力道有些大:“我真的没事,阿璇别担心。”
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慰段璇,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说给自己听:“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段璇还想再问,楚瑜却已松开手,快步向前走去:“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准备出发的事。”
看着楚瑜略显仓促的背影,段璇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她总觉得师姐瞒着什么事。
三日后,魔域,泣血渊入口。
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峡谷上空,与谷中蒸腾的血色雾气混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顾执南孤身一人站在那座巨大的黑色堡垒前方。他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外面罩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堡垒沉重的闸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升起,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魔兵鱼贯而出,分列两侧,杀气腾腾。紧接着,几道强横的气息自堡内传出。
离煞当先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阴鸷模样,身后跟着另外两位气息同样不弱的魔将。而在他们中间,被两名高大魔兵押解着的,正是燕南秋。
比起画面中所见,真实的燕南秋看起来更加凄惨。他身上的黑衣破损不堪,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尘土,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那道魔纹也黯淡无光。最触目惊心的是穿透他琵琶骨的两条粗大玄铁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燕南秋低垂着头,气息微弱,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全靠魔兵架着。
顾执南闭了闭眼,再怎么说也有点师徒情分在,如今见故人这般模样,他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太子妃殿下,果然守时。”离煞阴阳怪气地开口,目光在顾执南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恶意,“丹药可带来了?”
顾执南抬起手,亮出玉瓶,声音冷硬:“人我见到了,丹药在此。先放人,再给丹。”
离煞嗤笑:“顾峰主,这里可是魔域,规矩得按我们的来。先把丹药交出来,验明无误,我们自然放人。”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出尔反尔?”顾执南分毫不让,“一手交人,一手交丹。否则,我宁愿毁了这丹药,大家鱼死网破。”
他语气决绝,周身剑意隐隐流动,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的架势。
离煞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似乎接到了什么指示,冷哼一声:“好!就依你!”
他一挥手,押着燕南秋的两名魔兵上前几步,停在双方中间的位置。顾执南也缓步上前。
距离拉近,顾执南能更清楚地看到燕南秋的状况。他紧闭着双眼,睫毛上似乎凝着血珠,嘴唇干裂破皮,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在顾执南靠近时,那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顾执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将玉瓶递向离煞。离煞一把抓过,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塞。顿时,一股清冽纯净、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药香弥漫开来,甚至暂时驱散了周围令人作呕的血腥魔气。
离煞眼中闪过贪婪与喜色,仔细查验片刻,确认无误后,朝着押解燕南秋的魔兵点了点头。
魔兵松开手,燕南秋失去了支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顾执南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接住人,那魔兵却又将燕南秋拽了回去。
顾执南顿时冷下脸,“这是何意?”
离煞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狞笑:“顾峰主别急嘛。丹药是真的,我们自然守诺,太子殿下这就还你。只不过……”他话音一顿,眼中恶意几乎要溢出来,“我们君上念及旧情,想请太子妃殿下也一同留下,在魔宫小住几日。”
顾执南脸色骤变:“离煞!你无耻!”
“哈哈哈!”离煞狂笑,“无耻?兵不厌诈,顾峰主不会连这都不懂吧?拿下!”
他一声令下,身后两位魔将以及周围蓄势待发的魔兵瞬间暴起,无数道魔气锁链、刀光剑影向顾执南笼罩而来!
顾执南早有防备,在离煞变脸瞬间,一道凌厉剑光已冲天而起,斩断拽住燕南秋的魔兵手臂,同时将燕南秋拉至身后护住。他左手持剑,右手迅速将一颗丹药塞入燕南秋口中,他怕打着打着下一刻燕南秋就死在这了。
丹药入口即化,燕南秋闷哼一声,身上气息陡然紊乱,却又缓缓平复下来。
“走!”顾执南低喝一声,剑光化作一片光幕,暂时挡住扑面而来的攻击,带着燕南秋便要向后急退。
然而,离煞等人岂会让他如愿?三位魔将联手,魔威滔天,加上早有布置的阵法禁锢,顾执南只觉得周身灵力运转滞涩,如同陷入泥沼,退路更是被彻底封死。
眼看两人就要被重新擒住,异变再生。
“嗡——!”
一道清越悠长、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邪祟的剑鸣骤然响彻泣血渊上空!
“咔嚓”一声脆响,那无形的禁锢如同玻璃般碎裂!
“谁?!”离煞又惊又怒,挡下那道冰寒剑气。
他骇然抬头,只见高空中,一白一黑两道身影踏空而立。
正是傅云疏与殷离声。
傅云疏目光冰冷地扫过下方:“离煞,看来燕济是打定主意要与我清远宗开战了。”
离煞脸色铁青,心中暗骂。
“怀微仙尊果然名不虚传!”离煞咬牙道,“但这里是魔域!你以为凭你们三人,能走得掉吗?!”
他话音未落,堡垒中警钟长鸣,更多魔族高手的气息涌现,远处魔都方向也传来数道强大的魔气波动,正在急速赶来!
“走!”傅云疏当机立断,不再纠缠。
“拦住他们!”离煞气急败坏地嘶吼,正准备与另外两位魔将率先追去,身后黑压压的魔兵魔将如同潮水般涌出堡垒。
追兵越来越多,魔域深处赶来的高手也逐渐逼近。傅云疏虽强,但带着三个后辈,又要应对无数攻击和沿途激活的禁制,速度不免受到影响慢了下来。
眼看就要被合围,突然,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与喊杀声!无数道璀璨的灵光、剑气在天际闪烁!
“那是……”殷离声回头望去,只见天际灵光闪耀,战旗猎猎,隐约可见清远宗、天机阁、纪家、妙音宫等各派的标志。
离煞等人也察觉到了后方的惊天变故,追势不由得一缓。
“离煞大人,还追吗?”身旁的部下问。
今日为了追顾执南已经出动了魔族大半兵力,如今修真界大军压境,若继续追下去,后方可就守不住了。
离煞摇了摇头,嗤笑道:“没有追下去的必要了。”
魔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从来就不想将顾执南留下。
第74章 女人 我认识她
离煞带着魔兵迅速撤回前去支援魔都防线。傅云疏等人压力骤减, 一路再无阻拦,顺利冲出魔域范围,来到修真界联军在边境设立的临时大营。
见到四人平安归来, 宋闻琢紧绷的神色终于松缓几分,快步上前。
他先是对傅云疏和殷离声行礼:“师叔祖, 小师叔,辛苦。”目光随即落在顾执南身上,见他虽气息不稳、衣袍染尘但并无大碍, 眼中担忧才彻底褪去。
最后, 宋闻琢看向被顾执南半扶半拖着、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燕南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怎会伤得如此重, 宁师妹劳烦你了。”宋闻琢侧身,对身后早已准备好的宁雪汐道。
宁雪汐虽仍对燕南秋心有芥蒂,但医者仁心, 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上前一步搭上燕南秋的腕脉。她指尖灵力探入,脸色渐渐凝重。
“神魂受损极重,经脉多处断裂,不好治啊。”
傅云疏沉声道:“先带他去疗伤, 所需药材从宗门库房调取, 务必全力救治。”
“是,师叔祖。”宁雪汐点头,示意身后医修上前,小心地将燕南秋抬上担架,送入营中专门设立的医帐。
众人散去,营门前只剩下傅云疏、殷离声和宋闻琢。
“师叔祖,此行可还顺利?燕济那边……”宋闻琢问道。
傅云疏简要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眉头微锁:“很奇怪,燕济并未出现。”
“无论如何,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人救出来就好。”宋闻琢叹道。
“不过联军暂时不会回去,燕济重出江湖,总得给他来个下马威好好敲打敲打,让他知道修真界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
傅云疏颔首:“你心中有数便好,此战你全权处置,若有需要,我再出手。”
他顿了顿,“眼下,我另有一事需要查证。”
“师叔祖请说。”
傅云疏目光望向魔域方向,声音低沉:“关于燕南秋的生母我有些在意,想再去找找线索,问清楚当年关押那女修的具体位置。”
殷离声道:“师尊,我与您同去。”
傅云疏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宋闻琢则道:“师叔祖小心,魔域如今戒备必然更严。”
“无妨,我们去去便回。”
再次潜入魔域,因大战将起,各处守卫更加森严,气氛紧绷。但傅云疏修为高绝,殷离声又有玉符伪装,两人避开主要战场和巡逻队,悄然回到了那日的小巷附近。
那中年魔族果然还在这一带活动,似乎并未将上次的遭遇说出去。
趁他拐进个小巷子时,傅云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对面,殷离声则堵住了去路。
那魔族见到两人,吓得手中酒碗“哐当”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大、大人……您、您怎么又……”
“再问你几个问题。”傅云疏声音平静却隐含威压,“当年关押那名人族女修的地方具体在魔宫何处?”
中年魔族浑身一抖,哭丧着脸:“大人,小的真的只知道个大概啊!那是魔宫禁地中的禁地,我……我不敢说啊。”
殷离声直接抽出剑:“说出来你还有活的希望,不说必死无疑。”
中年魔族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我说!我说!大人饶命!那地方……那地方是魔宫最西处的一个宫殿。”
“当年看守那女修的,除了被处死的,可还有活口?”傅云疏问。
中年魔族摇头如拨浪鼓:“没了没了!魔君陛下当年大发雷霆,相关人等几乎杀绝了!”
傅云疏深深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说谎,再次打入一道更隐蔽的禁制:“记住,管好你的嘴。”
那魔族连连磕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离开小巷,傅云疏和殷离声朝着魔宫西北角的方向潜行。
“师尊,”殷离声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道,“你是对燕南秋母亲的身份有猜测吗。”
傅云疏沉重地点了点头,“希望我猜测的是错的。”
魔宫西北角比想象中更加荒凉破败。高大的宫殿建筑虽然依旧矗立,但墙体斑驳,缠绕着厚厚的蛛网,透着一股死寂的气息。
中年魔族所说的那处宫殿位置更是偏僻,几乎紧贴着魔宫最外围的高墙,周围甚至没有像样的道路,只有疯长的、颜色暗红的荆棘丛。
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宫殿紧闭的、布满锈蚀痕迹的大门前。
傅云疏抬手想要推门,殷离声拦住了他:“师尊,让我来吧。”
他愣了一下,高大的青年趁着这片刻功夫推开门,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沉重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
怎么说呢,傅云疏眨了眨眼,他感觉殷离声像在孔雀开屏。
以前没细想,现在却品出了些别的味道。
“走吧师尊。”
青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恐怕比这世上最好看宝石都要美。
殿内一片漆黑,借着门外透入的微弱天光,只能看到空旷的大殿和满地狼藉——碎裂的桌椅、倾倒的屏风、扯烂的纱幔……这里应该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破坏。
傅云疏指尖亮起一团柔和的白色光球,照亮了殿内。
光线所及之处,满目疮痍。有深深的抓痕留在墙壁上,地面也有一些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一些角落里甚至还散落着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锁链。
殷离声看得心头沉重,不难想象当年被囚于此的人,经历过怎样的绝望与抗争。
傅云疏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处,最终停留在内殿方向。他抬步走去,脚步很轻,却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内殿比外殿稍小,陈设同样破败,但隐约能看出曾经的格局。一张倾倒的梳妆台,一面碎裂的铜镜,一张只剩下框架的拔步床……靠窗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用碎石和枯草勉强堆成的窝。
这里……曾经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生活过。
傅云疏闭上眼,神识如潮水般铺开,细细感受着这片空间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时光太久远,大部分痕迹都已湮灭,但某些深刻的执念、强烈的情感,依然会留下印记。
片刻后,他睁开眼,看向殷离声:“离声,将你身上那枚玉符取出。”
殷离声依言取出那枚黑色玉符。玉符在他掌心微微发热,表面流转的魔气似乎受到了此地气息的牵引,变得活跃起来。
“这玉符是燕南秋贴身之物,常年佩戴,必然沾染了他和他生母的气息。”傅云疏解释道,“此处是他们母子长期生活过的地方,残留着他们的气息印记,以此为引,配以特定的‘溯影阵’,或许能窥见些许当年的片段场景。”
他边说,边抬手在空中划动。指尖灵光流淌,一道道玄妙的符文成型,最后生成了一个淡银色的阵法。
“将玉符置于阵眼。”傅云疏道。
殷离声小心翼翼地将黑色玉符放入阵法中央。玉符落入的瞬间,整个溯影阵猛然一亮,发出轻微的嗡鸣。
紧接着,阵法中心的光晕开始剧烈波动,一些模糊的光影在波动中逐渐显现、凝聚……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背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穿着素白的衣裙,身形纤细,却站得笔直。她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那里只有高耸的、布满禁制的黑石墙壁,以及墙壁上方一小片永远阴沉灰暗的天空。
她的长发未曾仔细梳理,只是松松地挽着,几缕发丝垂落肩头。
画面晃动了一下,视角似乎降低了,变成了一个孩童的视线。一只小小的、有些脏污的手,怯生生地拽了拽女子的裙角。
女子转过身来。
光晕中的面容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她极美的轮廓,眉如远山,眼若寒星,只是那双本该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深不见底的疲惫、悲伤,以及厌恶。
那厌恶如此清晰,甚至刺痛了旁观者的眼睛。然而,孩童似乎并未察觉那份情绪,他只是仰着小脸,将脏兮兮的手心摊开,里面是一块被摩挲得光滑的、带着点花纹的暗红色小石头。
他献宝似的将石头举高,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期待。
女子猛地挥袖,一股并不算强却带着烦躁与抗拒的力量拂开了孩童的手!
“别碰我!”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厌恶和……自我厌弃。
小石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积满灰尘的角落。孩童愣住了,举在半空的手僵在那里,脸上的期待一点点褪去,变成茫然和受伤。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又看看滚远的石头,最后只能用带着泪光的双眼怯生生地望向母亲冰冷而厌恶的侧脸。
女人偏过头,避开了孩童的目光,胸口剧烈起伏,肩膀微微颤抖。她紧紧闭上眼,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克制住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
就在这时,殿门被粗暴地推开,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身着华贵魔君服饰的燕济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低眉顺眼的魔侍。他脸上带着惯有的傲慢,目光扫过殿内,在女人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适的笑意。
“南晴,本君来看你了,”他的声音嘲讽,却掩不住其中的强势与占有欲,“宋拂已经死了,你又何必总是这般倔强?只要你肯顺从,本君可以给你最好的一切。”
南晴猛地转身,那双盛满疲惫与悲伤的眼睛此刻燃烧起熊熊怒火,锐利如剑,直刺燕济:“滚出去!”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燕济,你趁人之危,杀我夫君,戮我同族,毁我清白,囚我在此,此仇不共戴天!我就算是死,魂飞魄散,也绝不会向你这种人渣低头!”
燕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转为阴沉的怒色:“南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君念在旧情才对你一再容忍,你真以为本君拿你没办法?”
“旧情?”南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凄厉而充满讽刺,“你我之间,只有仇,只有恨,何来旧情?我的夫君只有宋拂!”
“好!好得很!”燕济怒极反笑,眼中杀意暴涨,“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君心狠!”
他猛地抬手,一道漆黑的魔气化作利爪,裹挟着腥风,直抓南晴面门!
这一击狠辣无比,显然已动了真怒,然而,画面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溯影阵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中央的黑色玉符“叮”的一声轻响,落在尘埃中,表面光华内敛,仿佛耗尽了力量。
殿内重归死寂与昏暗,只有傅云疏指尖的光球,映照着他凝重无比的面孔。
“我……”傅云疏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认识那个女子。”
“她叫南晴,和夫君宋拂都是我师兄流霜真人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师侄。”
“他们也是宋闻琢的父母。”——
作者有话说:今天来晚了,好像没有人猜对女修的身份,其实番外合集第一章提过几句小宋的父母,不过肯定没有人联想到这[捂脸偷看]
第75章 异常 留着这玩意天天回忆老相好吗
傅云疏其实早有猜测。
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后, 清远宗有派人去寻找宋拂夫妻的尸身。
最后找到的只有宋拂的尸体,没有南晴的。流霜真人并没有在意此事,于修士而言, 没留下尸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知道和人对打的时候对方用了什么诡谲的术法。
宋拂和南晴留在清远宗的命灯已灭, 两人的死亡是事实,而且还留下了一个两岁的宋闻琢,流霜真人实在没有精力去管尸身的事了。
因此, 包括傅云疏在内所有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 南睛居然没有死。
“燕济,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傅云疏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恨意。
宋拂与南晴是他的师侄, 他还曾喝过两人的喜酒,宋闻琢更是他疼爱的后辈,这种深仇大恨, 傅云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师尊,”殷离声也不太好受,“这件事……要告诉宋宗主吗?”
傅云疏想了想,还是点头到:“还是告诉他吧,虽然真相令人难以接受, 但闻琢有权利知道。”
如此, 他们想要的答案已经找到,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关下大门前,傅云疏突然叫住了殷离声。
“离声,”他的视线与殷离声相撞,“我曾经在殷家使用过溯影阵。”
“是……吗?”殷离声的身体僵住,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带着紧张与期盼。
无奈, 傅云疏只是摇了摇头,“若是有结果,我早就告诉你了。”
殷离声垂下了头,的确,他应该想到的。
“离声,”傅云疏抬头,魔界的天空没有繁星,只有暗沉的云雾。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有些飘渺,“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闻言,殷离声瞬间慌了神,有些着急地握住傅云疏的手,委委屈屈道:“师尊是要赶我走吗?”
“想什么呢,”傅云疏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反握住殷离声的手。
“等此间事了,我同你去北境,”傅云疏认真地看着殷离声,“我们好好调查殷家的事。”
这个念头傅云疏一直都有,最近愈发清晰。除了因为殷离声实力渐长,还有另一层原因——
他喜欢上了殷离声。
傅云疏其实并不太纠结殷离声与段璇那所谓的官配感情线,反正他本就不在乎原书剧情。
他爱上的,是眼前这个与自己相伴多年,共同拥有无数美好回忆的殷离声。
殷离声大概率也是喜欢他的,这是傅云疏认真琢磨后得出的结论。
不过,身份、地位、实力等隔阂让殷离声踌躇不前,傅云疏自然不在意这些,他固然可以告诉殷离声这些都不是两人之间的阻碍。
但是有一件事是永远无法越过去的——殷家的灭门惨案。
傅云疏能察觉到,只要这件事一天没解决,殷离声就一天不会安稳。
他这些年努力修炼,其中何尝没有殷家惨案的原因,这件事始终是殷离声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一天没有拔出来,殷离声就一天没法坦然去享受新的可能。
傅云疏想拔掉这根刺。
殷离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似乎被堵住,最后只哑着声音道:“多谢师尊。”
怎么办啊师尊,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另一边,修真界的营地。
燕南秋挣开眼,身边的医修见他醒了,准备出门寻宁雪汐,被他婉言拒绝。
“天色已晚,还是不麻烦宁峰主了,明日再寻也不迟。”燕南秋浅浅一笑。
医修见燕南秋气色尚可,说话条理清晰,加上夜色已深,确实不便打扰峰主,叮嘱了几句好生休息,退出了医帐。
帐帘落下的瞬间,燕南秋脸上那抹浅淡而温和的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一片漠然。他缓缓坐起身,动作牵动了内腑伤势,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在燕南秋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比起在清远宗作为“裘南”时的跳脱飞扬,此刻的他显得异常冷漠。
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甚至能隐约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五官轮廓依旧精致,甚至因这份苍白而更添了几分破碎感,但眉眼间的线条却变得冷硬锐利。
他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下了床榻,无声地走到帐帘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无人后,这才轻轻掀开一角,闪身而出。
很快,燕南秋来到了顾执南的营帐附近。帐内透出温暖的橘色灯光,隐约可见两个人影投射在帐壁上,似乎靠得很近。
燕南秋在阴影处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神识敏锐,即便隔着营帐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里面两人的气息和那不加掩饰的亲密。
帐内。
不知是谁先主动,或许是气氛使然,也或许是压抑太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顾执南与宋闻琢的距离在无声中拉近,呼吸交缠,最后,唇瓣轻轻贴在了一起。
起初只是浅尝辄止的触碰,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的珍重。但很快,干柴烈火,气氛升温。
这个吻迅速变得深入而热烈。
顾执南的手掌扣住顾执南的后颈,将他更紧地压向自己,舌尖撬开他的齿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深沉的眷恋。宋闻琢起初只是有些笨拙地回应,渐渐地也抛开了所有顾忌,双手环住顾执南的腰身,近乎凶狠地回吻过去,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彼此的存在。
帐内温度悄然攀升,衣物摩挲的细微声响交织着压抑而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燕南秋离远了些,抬头望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愤怒,也无嫉妒,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非要说的话,大概只有一点疑惑。
这怎么跟他知道的不一样?
燕南秋在外面站了很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上前。
“顾峰主,我有些事想找你聊聊。”
帐内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慌乱间打翻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很快又归于平静。
半晌,他听顾执南道:“请进。”
燕南秋掀帘进去,很好,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气味。
顾执南与宋闻琢已分开,各自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坐在了案几两侧。
宋闻琢脸颊上还残留着一抹未褪尽的薄红,眼神却已恢复平日的温和。顾执南神色如常,只是耳根处隐约可见一点红晕,他不动声色地为燕南秋倒了杯热茶。
“燕……道友,”顾执南顿了顿,还是选择了这个称呼,“深夜前来,可是伤势有碍?”
“我来,”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清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为了拿回九转凝华丹。”
“你猜到了?”宋闻琢有些讶异。
燕南秋语气平淡无波,“怀微仙尊的手段我心知肚明,真正的丹药想必还在顾峰主这里。”
宋闻琢眸光微闪,看向顾执南。那枚丹药是他耗费数百年呕心沥血找找齐药材炼制而成的,如今顾执南还未恢复记忆,就这样贸然给出去,宋闻琢不放心。
营帐内一时寂静。
烛火跳跃,映着燕南秋苍白的脸,“顾峰主,你应该有预感,那枚丹药本就是为我而制,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顾执南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他虽未恢复记忆,但种种线索和直觉都告诉他,燕南秋所言非虚。
宋闻琢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向顾执南,又看向燕南秋,声音带着压抑:“燕南秋,你此言何意?即便如你所说,但是丹药是执南费尽心血所得,岂能你说要就要?”
“宋宗主不必动怒,”燕南秋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暗金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我生来便是半魔,在魔域……是卑贱与耻辱的象征。燕济视我为污点,从未给过半分温情,那些年,能活下来已是侥幸。”
他抬起眼,望向顾执南,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依赖与感激的光:“直到……我遇到了顾峰主。”
“我在魔域边缘偶然救下了重伤的顾峰主,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温暖的时光。”
“后来……”燕南秋停顿了一下,宋闻琢气得发抖,傻子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顾峰主说会想办法解决我半魔血脉的隐患,让我能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阳光下,于是我们开始寻找镜月花,想要炼制九转凝华丹,净化我体内的魔血。”
“可是……好景不长。”燕南秋的语气陡然低落下去,带着浓浓的哀伤与痛苦,“后来这件事不知怎的被燕济发现了,他勃然大怒亲自带人前来捉拿我们,那一战……很惨烈。”
燕南秋闭上眼,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时刻,“顾峰主为了护我,拼死相搏,受了很重的伤……而我……我被燕济捉住,强行带回了魔宫。”
“燕济封住了我的记忆,我整日浑浑噩噩,只隐约记得要去清远宗,于是也就有了后来的事。”
他看向宋闻琢,语气诚恳:“宋宗主,我知道说这种话很冒昧,但我真心祝您和顾峰主琴瑟和鸣,百年好合,至于九转凝华丹……好歹让我留个念想。”
宋闻琢:“……”你还怪有礼貌的。
营帐内,烛火静静地燃烧。
宋闻琢的脸色已然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拿给他。”宋闻琢冷笑道。
顾执南茫然地“啊”了一声。宋闻琢火气更盛,“我让你拿给他,不然你准备留着这玩意天天在我面前回忆老相好吗?”
顾执南默然,乖乖交出九转凝华丹。
燕南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一抹极其诡异、复杂难辨的笑意,缓缓爬上他的嘴角——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不要急!虽然这章的小燕很诡异,但他是妥妥的好人,而且顾燕不是老相好,没有过感情,下一章就解释了[求求你了]
第76章 夺舍 营帐内,顾执南有些无奈地握……
营帐内, 顾执南有些无奈地握住宋闻琢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
“你明知道他说的是假的,何必动怒气坏自己。”
顾执南在失忆之前就爱上宋闻琢了,绝不可能中途移情别恋, 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燕南秋那番话不过是刺激两人想要九转凝华丹罢了。
“反正本来也是要给他的,无所谓了。”顾执南安抚道。
“不过, 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宋闻琢思索着。
但他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傅云疏进来了。
“闻琢。”傅云疏的声音打断了宋闻琢的思绪。
宋闻琢和顾执南同时起身行礼:“师叔祖。”
傅云疏的目光在宋闻琢脸上停留片刻,见他虽神色有些不对, 但还算平静, 便微微颔首,示意两人坐下, 他和殷离声也在案几对面落座。
“师叔祖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宋闻琢询问。
傅云疏没有立刻回答,他先看了一眼顾执南, 又看了看宋闻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营帐内的空气仿佛随着他的沉默而渐渐沉重下来。
殷离声也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
宋闻琢似乎也预感到了这不妙的气氛,紧紧攥住顾执南的手汲取力量。
“您说吧。”他有些紧张道。
“闻琢,”傅云疏终于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重重压在宋闻琢心头。
“关于你的母亲南晴……有些事情, 我们一直弄错了。”
宋闻琢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起。他放在顾执南身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师叔祖……此言何意?”
“当年那场战役后,宗门派人去寻你父母的尸身,只找到了你父亲的遗体,而你母亲的并未找到。”
宋闻琢的呼吸窒了一下, 隐约猜出来了什么,喉咙发紧:“这……当年流霜师祖曾言,修士陨落,尸身无存也是常事……”
“是常事,”傅云疏有些悲伤,“但这一次,不是。”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选择直言:“我与离声方才潜入魔宫动用秘法探查,证实了一件事——你的母亲南晴当年并未战死,她被燕济设计掳走,囚禁于魔宫深处长达数百年,而燕南秋,大概率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宋闻琢脑海中炸响!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哐当”一声被带倒在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惨白。宋闻琢那双总是温和含笑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不可能……”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母亲……母亲她……”
宋闻琢如遭重击,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若非顾执南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两岁时宋闻琢便已丧父丧母来到清远宗,是以他对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刻,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温柔的女人。
可那毕竟是宋闻琢的生身母亲,听闻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实,宋闻琢怎能不愤怒,怎能不悲伤。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终于冲破了宋闻琢的喉咙。他猛地推开顾执南,双手抱住头,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蜷缩起来,浑身剧烈地颤抖。
残酷的真相如同无数把钝刀,在宋闻琢心上来回切割,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伪装,统统绞得粉碎。
“燕济……燕济!!!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宋闻琢双目赤红,状若癫狂,嘶吼声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疯狂。
顾执南死死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制住他近乎失控的动作,自己的眼眶也已通红,声音哽咽:“闻琢!闻琢!冷静!师叔祖在这,我们也在,这个仇一定会报!但你现在要冷静下来。”
傅云疏也上前一步,一指点在宋闻琢眉心,一股清冽平和的灵力注入,强行帮助他稳定几近崩溃的心神。
许久,在傅云疏灵力的安抚和顾执南不断的呼唤下,宋闻琢的情绪才勉强平复了一些。
他瘫坐在顾执南怀中,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师叔祖……”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母亲……她……最后……怎么样了?”
傅云疏缓缓摇头:“溯影阵看到的画面有限,我也不知后续,这事恐怕只能问燕南秋了。”
“燕南秋,对,还有燕南秋,”宋闻琢像是才反应过来,踉跄着想要去找燕南秋。
他不再耽搁,出了主帐径直朝着安置燕南秋的医帐快步走去。
夜色已深,营地中大部分区域都已安静下来。来到医帐前,宋闻琢脚步微顿,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掀开了帐帘。
帐内空无一人。
床榻上的被略显凌乱,案几上的水杯茶壶摆得规整,但本该在此处的人——燕南秋,却不见了踪影。
“人呢?”顾执南眉头紧皱,上前探查。床榻冰冷,显然已离开多时。
“他没有回来,”宋闻琢笃定道,“从我们那离开后,他一直没回来。”
傅云疏询问:“怎么回事?”
顾执南迅速将方才燕南秋前来讨要丹药,以及那番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的话复述了一遍。
傅云疏听完,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没等他抓住那点想法,外面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地从营地东侧传来!紧接着是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凄厉的惨叫、惊呼。
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营帐顶端的灰尘簌簌落下,案几上的杯盏“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发生了何事?!”宋闻琢脸色骤变,瞬间从悲痛与愤怒中抽离,恢复了宗主应有的冷静与锐利。
四人疾步冲出医帐。只见营地东侧,原本整齐的营房已然变成一片火海与废墟!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无数弟子和修士在火海中挣扎、奔逃、惨叫,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鲜血染红了焦黑的土地。
“敌袭!备战!”殷离声厉喝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营地外围的防御光幕骤然亮起,却在一道道裹挟着浓郁魔气的攻击下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黑压压的魔族身影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在最前方的,正是魔将离煞。他面容狰狞,不断轰击着摇摇欲坠的防御阵法。
“离煞!”宋闻琢眼中寒光闪过,长剑出鞘,就要冲上去。
“闻琢,你去组织弟子稳住防线,救治伤员!”顾执南一把按住他,声音急促却条理分明,“这里交给我和师叔祖!快!”
宋闻琢看了一眼傅云疏,见师叔祖微微颔首,便不再犹豫,转身化作一道剑光,冲向混乱最甚的东侧,长啸声中,清远宗弟子迅速集结,迎向攻入营地的魔族先锋。
傅云疏则悬浮在半空,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笼罩整个战场。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厮杀呐喊的普通魔族士兵,牢牢锁定了正在疯狂攻击防御大阵核心节点的离煞。
不对劲。
傅云疏眉头紧锁。离煞虽是魔将,但以其修为和兵力,想要如此迅速地突破联军外围防线,甚至制造出如此大规模的爆炸和内乱,绝非易事,除非……联军内部早有接应,而且接应者的身份不低。
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的是,从燕济复出到现在,魔族动作不断,但燕济却始终没有现身过,为什么?
燕济重掌魔域,正是需要立威之时。如此重要的袭击,他本人为何不现身?即便不亲自出手,也该坐镇后方,统筹全局。可傅云疏的神识扫遍战场,除了离煞,竟再无其他魔将级别以上的气息。
傅云疏脑海中,之前那稍纵即逝的灵光再次闪现,并且变得越来越清晰——燕南秋拿到九转凝华丹后立刻消失、营地随即爆炸内乱、魔族精准进攻、燕济始终不见身影……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们救出燕南秋的过程,似乎……太过顺利了。离煞虽然现身阻拦,但并未真正拼命,更像是在……演戏?配合?
这几件事串联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如果,他们从魔族手中救下的不是燕南秋,而是燕济呢?
一个占据了燕南秋身体的燕济——
作者有话说:在渣爹的视角里,顾燕的故事大致就是上一章那样,所以他才会觉得怎么和他知道的不一样。
而且更令他难绷的一点,他以为小顾喜欢小燕,但其实人家喜欢的是南睛和真爱生下的小宋,所以渣爹更不爽了
第77章 月雾 带着结果去推理过程,很多事……
带着结果去推理过程, 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从溯影阵中的内容来看,燕南秋在魔族的日子并不好过,半魔血脉让他既不受魔族待见也不得南晴喜爱, 这样没有任何助力的他能不受任何阻碍轻易推翻燕济的统治?反正傅云疏不太信。
而且,燕南秋上位的时间与顾执南失忆的时候是同一年, 傅云疏现在十分怀疑,从始至终魔族的统治者就一直是燕济。
事情的经过可能是,当年外出游历的顾执南经过魔族遇到了南晴与燕南秋, 顾执南知道了南晴的身份, 所以想帮他们逃离燕济的魔爪。
这件事应该被燕济知道了,结果大概是两败俱伤。顾执南重伤失忆改名, 南晴可能真的死了,不然那处宫殿不可能如此荒凉。
燕济估计也没落到好,他的身体很有可能出现了问题, 不然他不会想要夺舍燕南秋。
此后几百年,燕济一直占用燕南秋的身体,以燕南秋的身份统御魔族。
几十年前,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燕南秋重新夺回身体却也失忆变成了少年模样拜师清远宗, 直到在幽墟被逄仞发现。
而燕济费尽心机设计今日的局, 就是想要九转凝华丹。
九转凝华丹之所以难得,是因为它有九种堪称奇迹的功能,其中一种就是固魂。
燕济是纯种的魔皇血脉,燕南秋是人魔混合,他想是完美无缺地夺舍燕南秋,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九转凝华丹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燕济知道即便以燕南秋要挟,顾执南也不一定会把九转凝华丹魔族, 所以他将“燕南秋”放了回去,直接从顾执南手中拿到九转凝华丹,顺便也给修真界来个重创。
想通了这些后,傅云疏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快速宋闻琢身边,语速极快地将自己的推测简明扼要道出。
宋闻琢听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师叔祖,现在该如何?”宋闻琢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嘶哑地问道。
“燕济此刻最要紧的,是找一处绝对安全之地,炼化九转凝华丹,完成最后的夺舍。”傅云疏目光扫向魔域深处,“他刚刚服药不久,药力尚未完全化开,此刻正是他最脆弱、也是阻止他的最佳时机!”
“我去追!”宋闻琢立刻道。
“不,”傅云疏抬手制止,“你是联军主帅,此刻营地遇袭,伤亡惨重,军心浮动,更需要你坐镇指挥,稳定局面,防备魔族后续进攻,这件事就由我和离声去办。”
宋闻琢也明白傅云疏说得在理,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我留下来,师叔祖您一定要小心!”
“执南,你留下协助闻琢。”傅云疏又对顾执南叮嘱一句,随即与殷离声化作两道流光,冲破战场边缘的魔族封锁,朝着魔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离煞见状,想要阻拦,却被宋闻琢和重新组织起来的联军高手死死缠住,分身乏术。
傅云疏与殷离声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沿途遇到零星的魔族巡逻队,两人根本不予纠缠,直接以强横的修为碾压而过,留下一地狼藉。
终于,那座巍峨狰狞、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魔宫,出现在视野尽头。
然而,就在魔宫入口处,有两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人身材魁梧,肤色青黑,头生弯曲牛角,手持一柄沉重的开山巨斧,正是五大魔将中的蛮犀。
另一人身形飘忽,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中,让人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幽绿如同鬼火的眼睛,手中把玩着几枚不断旋转、发出“呜呜”尖啸的黑色骨刃,正是影魇。
五大魔将中剩下的两位全在这了。
蛮犀看到傅云疏和殷离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巨斧重重顿地,砸得广场地面龟裂:“怀微仙尊,此路不通!速速离开!”
影魇没有说话,只是那幽绿的眼眸死死锁定二人,冰冷阴毒的气息如同毒蛇,悄然蔓延。
傅云疏身形停在半空,目光平静地扫过两名魔将,最后落在那紧闭的魔宫正殿大门上。
他没时间同这两人纠缠,不然燕济恐怕真的要成功了。
“师尊,”殷离声上前一步,挡在傅云疏身前,断渊剑上寒光闪烁,“这两个魔将交给我,您快去阻止燕济,不能让他完成夺舍!”
傅云疏眉头微皱:“离声,他们……”
“弟子可以!”殷离声回头,望向傅云疏,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看着徒弟眼中燃烧的斗志和毫不退缩的决心,傅云疏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担忧,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深深看了殷离声一眼,重重点头:“好!你自己小心,拖住他们即可不必死战,若见势不妙,立刻撤退!”
“弟子明白!”殷离声朗声应道,转身,持剑面向两大魔将,周身气势陡然攀升,竟隐隐有与对方分庭抗礼之势!
傅云疏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绕过蛮犀与影魇。蛮犀怒吼一声,巨斧劈空斩来,却被一道骤然亮起的金色剑气拦下——殷离声已然出手!
“你们的对手是我。”殷离声目光灼灼。
傅云疏速度不减,瞬间没入魔宫。沿途遇到的魔族守卫,甚至一些魔宫内的长老、供奉,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往往还未看清来人,便被凛冽的剑气直接斩杀。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那座位于魔宫最深处、被重重禁制保护的“万魔殿”时,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拦在了通道的尽头。
“楚瑜?”傅云疏看着拦在通道尽头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与不解,“你为何在此?”
楚瑜身着一袭青色衣裙,原本清丽的面容此刻却带着一种异样的苍白与紧绷。她手握碧玉箫,眼神复杂地望了傅云疏一眼,随即又迅速垂下,声音平静:“怀微仙尊,请您止步。”
“止步?”傅云疏眉头微蹙,神识扫过楚瑜周身,并未发现明显的魔气侵蚀或被控制的痕迹,但她此刻的行为和状态显然不正常。
“楚瑜,我没时间陪你闲聊,你可知道里面是谁?燕济正在夺舍燕南秋,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让开!”
楚瑜眼中掠过一丝挣扎与痛苦,却很快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取代。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对不起……”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起玉箫凑到唇边,急促而尖锐的箫音骤然响起!
这箫音并非妙音宫的术法,随着箫音扩散,通道两侧的石壁上竟凭空生出无数碧绿的、如同活物般扭动的藤蔓,朝着傅云疏疯狂缠绕而来。空气中,还弥漫开一股甜腻惑人的奇异花香。
傅云疏眼神一凝,身形未动,周身已浮现一层薄薄的灵力护罩。那刺耳的箫音撞在护罩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却无法穿透。
那些碧绿藤蔓更是触碰到护罩的瞬间,便被极寒的灵力冻结、碎裂。
但傅云疏的心思却不在这些攻击上。他的目光死死锁定楚瑜吹奏玉箫时,周身隐约流转的灵力上。
这气息……绝不是人族修士所有,更非魔族!而是属于一个早已被封印,如今人魔两界再未出现过的种族——
“妖族,”傅云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用的是妖族术法。”
楚瑜吹奏的动作猛地一滞,箫音出现片刻的紊乱。她抬起头,神色依然平静,继续催动灵力,更多的藤蔓和惑人花香弥漫开来。
“修真界营地的爆炸是你弄的。”傅云疏笃定道。
虽然他们之前带回去的是挑着燕南秋外皮的燕济,但燕南秋身体上的伤是实打实的,他没有时间去布置陷阱。
以那场爆炸的威力来看,一定需要不少时间来布置,而且那个方向也正好是妙音宫的驻营之地。
“楚瑜,你与妖族是何关系?你拦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傅云疏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迫人的威压,“是为了燕济?”
楚瑜紧闭双唇,不再回答,只是拼尽全力吹奏玉箫,操控着藤蔓发起一波波更猛烈的攻击,那惑人花香也越发浓郁,试图干扰傅云疏的心神。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一切都只是徒劳。傅云疏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周身灵气微微一盛,那些藤蔓便寸寸断裂,惑人花香也被彻底驱散。
“不愧是怀微仙尊,”楚瑜收起了玉箫,叹息一声,“普通的术法确实对你没用。”
她的气势骤然一变,修为瞬间暴涨,达到了渡劫巅峰,“楚瑜不过是我在人间玩过家家游戏的化名。”
“我本名月雾,是如今的妖族圣女。”
第78章 误会 月雾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通……
月雾话音落下的瞬间, 整个通道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傅云疏思绪翻涌。北境封印是由池度真人布下,数百年来一直由包括殷家看守,殷家覆灭后由几大势力轮流看守, 从未听说过有松动迹象。
眼前这个伪装成妙音宫弟子潜伏多年的妖族圣女是如何出来的?
月雾不再废话,身形已化作一道青色残影, 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手中碧玉箫不再是乐器,而是化作一柄翠色长剑,剑光流转间带着磅礴的妖力, 直刺傅云疏咽喉!
傅云疏不退反进, 寒泣剑早已握在手中,他迎了上去。
两剑相交, 青翠与冰蓝的剑光纠缠碰撞,爆发出的冲击波将通道两侧坚硬的魔岩石壁都刮下厚厚一层。
一击之后,两人同时后退数步。
傅云疏持剑而立, 眼神凝重,这妖族圣女的实力竟比预想中更强。
月雾手腕微颤,眼中也闪过讶色。她已全力施为,对方竟能如此轻易接下,怀微仙尊之名果然不虚。
“妖族蛰伏万年, 如今重现人间所图为何?”傅云疏沉声问道, “与魔族勾结掀起战乱,对你们有何好处?”
“好处?”月雾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人族占据灵山福地万年,池度真人将我妖族驱赶至苦寒北境,设下封印,世代囚禁, 这份‘好处’,够不够?”
她剑势一变,不再硬拼,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无数翠色剑光从四面八方袭向傅云疏,每一剑都刁钻狠辣,直指要害。
傅云疏剑随身走,冰蓝色的剑光化作一片光幕,将自身护得滴水不漏。寒泣剑的特性被发挥到极致,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连那诡异的妖力侵蚀都变得迟缓。
他看准一个空隙,一剑刺出,直指月雾心口,剑势看似不快,却封锁了对方所有退路。
月雾瞳孔微缩,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剑锋,同时反手一掌拍向傅云疏肋下
傅云疏左手并指如剑,指尖寒芒凝聚,精准地点在对方掌心,挡下攻击。
两人过招数个回合,又同时退开。
“北境封印绝不可能无声无息被破,”傅云疏盯着她,“你们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潜入修真界的还有多少人?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为了搅乱人魔之战?”
月雾冷笑:“仙尊扪心自问,这种问题我会回答你吗?”
另一边,魔宫大门外。
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殷离声以一敌二,面对蛮犀与影魇两大魔将的围攻,他压力巨大,身上已多处挂彩,玄色劲装被划开数道口子,渗出暗红的血迹。呼吸略显粗重,但他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战意昂扬。
蛮犀力大无穷,巨斧每一击都气势磅礴,卷起狂暴的罡风,逼迫殷离声不得不正面硬接。而影魇则如同真正的影子般飘忽不定,手中的黑色骨刃神出鬼没,专攻殷离声防御的空隙和死角,角度刁钻阴毒,防不胜防。
两人配合默契,一力一巧,一明一暗,将殷离声牢牢困在战圈之中。
“小子,有点本事,能在我们二人手下撑这么久!”蛮犀一斧劈退殷离声,瓮声瓮气地吼道,“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影魇没有废话,身影再次融入阴影,下一刻,数道无声无息的黑色刃光,如同毒蛇吐信,从殷离声背后、脚下、头顶等多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同时袭来!
殷离声眼神一凛,断渊剑爆发出刺目光芒,他并未回头,而是将全身灵力灌注剑身,猛地一剑斩向地面!
剑气如同实质,轰然没入地面。以殷离声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地面骤然隆起、龟裂,狂暴的剑气从裂缝中迸发而出,将那些袭来的黑色刃光尽数搅碎,甚至连影魇潜藏的身影都被逼得从阴影中踉跄现身。
但这一招消耗极大,殷离声脸色一白,气息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蛮犀抓住机会,怒吼一声,巨斧带着开山裂石之威,当头劈下!
殷离声勉强举剑格挡。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击声中,殷离声虎口崩裂,长剑险些脱手,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劈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广场边缘一根巨大的石柱上,喷出一口鲜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结束了!”蛮犀大步追上,巨斧再次扬起。
影魇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殷离声侧方,骨刃直刺其太阳穴。
生死一线!
殷离声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一股极为古老,远比殷离声自身修为更加浩瀚、也更加霸道的气息自他身体深处苏醒!
蛮犀和影魇脸色剧变,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殷离声眼中厉色一闪,手中断渊剑冲天而起。
一剑!
简简单单,毫无花哨的一剑!
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意志!
剑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黎明,瞬间淹没了蛮犀巨大的身躯和影魇飘忽的影子!
“不——!”蛮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怒吼,庞大的身躯便在金色剑光中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影魇反应稍快,身体瞬间化作数十道黑影四散逃窜,但绝大部分黑影都被那无差别肆虐的剑光扫过,湮灭无形。只有最边缘一道极其淡薄的影子,勉强逃出了剑光范围,融入远处的黑暗,消失不见,气息却已微弱到了极点。
剑光缓缓消散。
殷离声单膝跪地,以剑拄地,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衣衫已被冷汗和鲜血浸透。刚才那一剑,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灵力和心神。
他抬头,望向魔宫深处,那里传来的波动让他心惊。
“师尊……”殷离声咬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脱力而再次踉跄。
必须……必须去帮师尊
“小师叔!”
同一时间,月雾望向殷离声的方位,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罢了,反正马上就与我无关了。”
月雾的身形再次化作道道残影,攻击愈发凌厉密集。她似乎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并不与傅云疏硬拼,只是利用自身诡异的身法和术法不断纠缠、骚扰。
傅云疏心中焦急。他能感觉到万魔殿内的气息波动越来越剧烈,燕济的夺舍恐怕已到了最后关头,必须尽快解决眼前这个妖族圣女!
他眼中寒光一闪,不再保留。寒泣剑发出一声清越长鸣,剑身之上,无数细密的符文亮起,周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以下,就连通道中浓郁的魔气,都开始凝结成霜。
“冰封千里。”
一剑挥出,没有绚烂的剑光,只有一股极致的寒意,如同无形的潮水,以傅云疏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汹涌扩散。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冻结——墙壁、地面、空气中飘散的微尘、乃至……那道道青色残影!
月雾的速度再快,在这无差别的、冻结空间的寒意领域内,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她的身形陡然一滞,露出了真身。
就是现在!
傅云疏身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的冰蓝色流光,直刺月雾眉心!这一剑,凝聚了他十成功力,快如闪电,势不可挡!
月雾脸色剧变,她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仓促间,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碧玉箫上,箫身青光大盛,竟幻化出一头青鸾虚影,发出清越啼鸣,挡在身前!
“轰——!”
冰蓝剑光与青鸾虚影狠狠撞在一起,狂暴的灵力疯狂肆虐,将整条通道炸得面目全非!碎石纷飞,烟尘弥漫!
待烟尘稍稍散去,只见傅云疏持剑而立,气息微乱。而月雾则半跪在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碧玉箫上出现了数道裂痕,光芒黯淡。她身前那青鸾虚影早已溃散。
“你输了。”傅云疏剑尖遥指,“告诉我,妖族究竟意欲何为?你们与燕济,是何关系?”
月雾抬起头,擦去嘴角血迹,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抱歉仙尊,这我不能说。”
傅云疏敏锐感觉到,她周身气息变化,仿佛仍是那个楚瑜。
“仙尊,看在咱们也有过几面之缘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好吗?”月雾闭上了眼。
“你……”是在演戏?
“仙尊!”月雾打断了傅云疏的话,摇了摇头,“后面的话就不要说了。”他会知道的。
傅云疏叹息一声,“罢了,那便如你所愿。”
他抬起寒泣剑,一剑刺穿了月雾的心脏。
“师姐!!!”
段璇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那位修真界人人敬仰的怀微仙尊,毫不犹豫杀死了她最亲爱的师姐。
意识消散前,月雾看见了段璇,她张了张口,想安慰师妹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却挤不出一个字。
如果……我始终是楚瑜就好了。
第79章 哥哥(2k5营养液加更) 他还有一个……
段璇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充满了不敢置信、惊恐,然后是巨大的悲伤和愤怒。
“为什么!”她声音颤抖, “怀微仙尊你为什么要杀我师姐?!”
傅云疏拔出剑,楚瑜的身体软软倒下。他看向段璇, 眼神复杂,但还没来得及说话——
“师尊!”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焦急和虚弱。殷离声在纪元白的搀扶下, 踉跄着走了过来。他脸色惨白, 身上都是伤,但眼神一直紧紧锁在傅云疏身上, 确认他没事才稍稍放松。
纪元白和秦怜月带着一批支援的修士也赶到了。他们是宋闻琢派来的。宋闻琢稳住了营地的情况后立刻让他们赶来支援傅云疏。纪元白在路上遇到了重伤的殷离声,给他喂了丹药想让他回去休息,但殷离声坚持要来找傅云疏。
现在,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傅云疏持剑而立,剑尖滴血。楚瑜倒在地上,心口的伤口还在渗血,了无生机。段璇站在不远处,满脸泪痕, 眼神绝望又愤怒。
秦怜月看到楚瑜的尸体, 脸色瞬间白了。楚瑜是她最疼爱的弟子之一,从小带在身边,视如己出。
“怀微仙尊,”秦怜月的声音也在发抖,“这……这是怎么回事?”
段璇突然动了。她像疯了一样,抽出自己的佩剑,不顾一切地冲向傅云疏!
“你还我师姐!!!”
她的修为远不如傅云疏, 这一剑根本构不成威胁。
就在段璇的剑即将刺到傅云疏身前时——
一道身影更快地挡在了傅云疏面前。
是殷离声。
断渊剑横在段璇脖子上,再往前一步,锋利的剑刃就会割破她的喉咙。
“敢伤我师尊者,死——”
殷离声眼神冰冷,像是在看死物一样看着段璇。段璇被这眼神吓退,跌坐在地上抽泣。
“楚瑜是妖族圣女月雾,”傅云疏快速解释了一下,“这件事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去找燕济。”
短短两句话却像是一记重磅炸弹,但傅云疏说的对,眼下确实不是纠结这个事的时候。
傅云疏带着殷离声和纪元白等人,快速冲进了万魔殿深处。
殿内一片狼藉。支撑大殿的石柱倒塌了好几根,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砾和凝固的黑色血块。最中央的高台上,一个身影对他们站着。
那是燕南秋的脸,但神情却完全变了。原本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明亮眼眸此刻只剩下阴鸷、疯狂,还有一丝令人作呕的得意。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像是在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只有毛骨悚然。
“燕济。”傅云疏冷声道。
“燕南秋”——或者说,占据了燕南秋身体的燕济——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怀微仙尊……你们来得可真快。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声音很怪,像是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一个低沉嘶哑,一个清越年轻,混杂不清,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傅云疏心中一沉。看这样子,燕济的夺舍确实已经完成了大半,至少已经掌控了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把燕南秋的身体还回来。”殷离声上前一步,剑指燕济,声音冰冷。
“还回来?”燕济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得肩膀都在抖,“这本就是我的东西,何来‘还’字?这具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是我给了他生命,如今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
“强词夺理!”纪元白怒道,“燕南秋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的所有物!”
“独立的人?”燕济笑容一收,眼神变得阴毒,“多么可笑啊,一个没用的废物也配称‘独立的人’?活着的时候既讨不到南睛的欢心,也争不过她和那个死人的孩子,他在这世上最大的贡献,就是乖乖成为我的容器。”
他猛地张开双臂,周身魔气疯狂涌动,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显然,九转凝华丹不仅帮他稳固了魂魄,还让他的修为精进不少。
“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都留下来吧,”燕济狞笑着,“正好用你们的血来庆祝本君的重生!”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他已出现在一名纪家修士面前,五指成爪,直接抓向对方心脏!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纪元白厉喝,一道金色雷光劈向燕济!
但燕济不躲不闪,另一只手随意一挥,一股粘稠如实质的魔气便挡住了雷光。同时,他的爪子已经穿透了那名纪家修士的护体灵光!
“噗嗤——”
鲜血喷溅。那名修士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胸口的大洞,缓缓倒地。
“第一个。”燕济舔了舔指尖的血,笑容残忍。
这对修真界众人来说无疑是个不好的开头。
傅云疏和殷离声同时出手。断渊与寒泣的剑气交织,一左一右袭向燕济。
燕济冷哼一声,双手结印,身前凭空出现一面巨大的黑色骨盾!
“铛!铛!”
两声巨响,剑光斩在骨盾上,火星四溅。骨盾上出现了裂痕,但没有破碎。燕济借力后退,同时双手连弹,无数漆黑的魔气如同暴雨般射向众人!
“防御!”秦怜月奏响琴音挡在最前面。其他修士也各施手段,抵挡魔气弹的攻击。但这些魔气弹威力极大,每一颗炸开都带着腐蚀性的魔气,很快就有人受伤倒地。
傅云疏眉头紧锁。这里毕竟是魔宫,魔气浓郁,对燕济有极大的加成,而对修真者却有压制。此消彼长,形势对他们很不利。
更麻烦的是,燕济似乎已经熟悉这具身体,运用起来得心应手,甚至比原本的燕南秋更强。加上他本身老辣的战斗经验和狠毒的心性,极难对付。
“师尊,这样下去不行。”殷离声一边挥剑格挡攻击,一边低声道,,“他的弱点是神魂还未完全稳固,我们可以攻击他的神魂。”
傅云疏点头,这一点他也看出了。燕济虽然占据了身体,但灵魂与身体的融合不可能一蹴而就,尤其是燕南秋的灵魂未必甘心被吞噬,必然还在抵抗。
只要找到机会,攻击他的神魂薄弱处,就有可能重创他,甚至将燕南秋的灵魂逼出来。
但问题是如何接近?燕济显然也清楚自己的弱点,防守得滴水不漏,根本不给他们近身的机会。
战斗越来越激烈,燕济仗着主场优势,攻势如潮。秦怜月嘴角溢血,她是防御主力,维持防御消耗巨大。殷离声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脸色更白了,但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燕济。
傅云疏虽然还能应对,但要护着其他人,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就在众人渐渐落入下风,防线即将崩溃的危急时刻——
“燕济!!!”
一声充满恨意的厉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一道凌厉的剑光,如同天外流星,从万魔殿破损的穹顶直斩而下,目标直指燕济头顶。
是顾执南!
他不知何时赶到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全力。
燕济脸色微变,似乎没想到顾执南会突然出现,而且攻势如此凶猛。他不得不放弃对修真界众人的压制,全力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他双手托天,魔气汇聚成一只巨大的魔爪,迎向那道剑光。
“轰——”
剑光与魔爪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的气流席卷整个大殿,将碎石尘土卷得漫天飞舞!
烟尘中,金光闪耀,燕济爆发出惨烈的嘶吼。
众人只见顾执南不知何时拿出了一面铜镜照向燕济。被铜镜照到后,他的身体表面竟然开始出现诡异的扭曲。皮肤下,仿佛有两团光影在剧烈挣扎、撕扯!一团漆黑如墨;另一团则是纯白色的,带着不甘与痛苦。
“燕南秋的灵魂还在!”傅云疏眼睛一亮。
“有效果!”顾执南精神一振,继续加大灵力输出!
铜镜的光芒更盛,死死锁定燕济。在那光芒的照射下,燕济身体的扭曲越来越明显,动作也变得迟缓、僵硬,脸上的表情更是变幻不定,时而狰狞,时而痛苦,时而迷茫。
“不……不可能……这镜子……怎么会……”燕济发出不甘的咆哮,试图挣脱铜镜的照射。
顾执南笑了笑,“在这个世上,燕南秋并不是没有亲人,无人在乎的。”
“他还有一个叫宋闻琢的哥哥。”
第80章 节哀 给宋宗主准备后事吧
哥哥这个词像是一个开关, 属于燕南秋的那团纯白光影剧烈地颤抖起来,发了疯般和燕济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不!闭嘴!”燕济的黑色意识疯狂咆哮,试图压制燕南秋的反抗, “那小子恨你,他恨你身上流着我的血, 他恨不得杀了你,他怎么会认你当弟弟?!”
“那也比你好!”燕南秋的意识嘶吼着,纯白的光芒陡然暴涨, “至少……至少他没有把我当成工具, 当成容器!”
在哥哥这个称呼的刺激下,燕南秋原本趋于沉寂的意识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开始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反扑。
两团光影在身体里激烈搏斗,互相撕咬、吞噬。燕济的身体剧烈颤抖,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
顾执南加大对铜镜的灵力输入, 燕南秋很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似乎变强了些,于是更加卖力。
“啊啊啊啊——!!!”
燕济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他最终似是没有打过燕南秋的意识。
“滚出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纯白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疯狂地吞噬着燕济黑色的意识碎片。燕济的咆哮声越来越弱, 最终化作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嘶鸣, 彻底消散。
铜镜的光芒渐渐收敛,周围重归平静。燕南秋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被离得近的顾执南扶住。
傅云疏上来确认了一番,“燕济的意识已经彻底消散了。”
“那我先带他回去疗伤。”顾执南道。
两人很快离开。
秦怜月走了过来,她的脸色很难看,楚瑜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她看着傅云疏,声音低沉:“怀微仙尊, 现在您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吗?关于楚瑜,关于月雾。”
傅云疏看着众人,缓缓开口:“楚瑜不是普通人,她是妖族的圣女,隐姓埋名潜伏在妙音宫多年。今晚营地的爆炸,魔族之所以能顺利进攻就是因为有她的参与,而且她刚才还拦在门口不让我去阻止燕济夺舍。”
这番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妖族?”纪元白眉头紧锁,“北境封印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妖族怎么可能混进来?”
“不可能!”段璇立刻反驳,“师姐怎么可能是妖族!她从小在妙音宫长大,我与她同进同出,她怎么可能是妖族!”
秦怜月也摇头:“怀微仙尊,此事关系重大,您可有证据?楚瑜她……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功法、气息,分明是人族修士,从未有过妖气。”
傅云疏指了指地上楚瑜的尸体:“方才与我交手时,她用的是妖族秘法,实力远超平时,已达渡劫巅峰。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下杀手,你们看这里的战斗痕迹,有些是我常用的冰系术法,而有些明显与你们妙音宫的术法不是同一种。”
“即便这样,也不能证明师姐是妖族。”段璇仍不死心。
傅云疏眉头一皱,正准备反驳,就见殷离声忽然上前一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用断渊剑直接划开掌心。
鲜血滴落在楚瑜的尸体上,她的真身逐渐显现,是一只青色的鸾鸟。
“如此,可以证明了吧。”殷离声冷冰冰道。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傅云疏不知何时过来,冷着脸撕下一截衣摆替殷离声包扎伤口。
“师尊……”殷离声顿时慌了。他就是见不得傅云疏这罢被人质疑,想也没想便冲上去用最简单的方法证明楚瑜的身份,不曾想居然惹师尊生气了。
“谁是你师尊,我可从未教过你伤害自己的身体。”傅云疏又心疼又生气,语气算不上好。
殷离声顿时切换成撒娇摸式,软下声音求饶:“师尊对不起嘛,弟子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这模样,与方才那要杀人的架式判若两人。
虽然很高兴师尊如此关心自己,但殷离声更怕师尊因此气坏了身子。
“咳咳——”纪元白清咳两声,提醒这对师徒注意场合。
但他自己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地飘远。怀微仙尊可是如今修真界身份最高的人物了,背后还有清远宗这个万年大宗做靠山,想要求娶这样的人物,那聘礼可不能少了,不然离声该被人看轻了。
当年兄长与嫂嫂是私奔,我没有见让他们的成亲仪式,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如今小侄子既然有喜欢的人了,这次一定不能亏待了他,必须办得风风光光的。
纪元白开始思索纪家宝库有什么好东西,最后发现珍贵值钱的早就被老头子挥霍空了,于是他又开始琢磨该去哪个秘境打劫(划掉)探索一番。
……
“之所以让殷家世代镇守北境,就是因为他们的嫡系血液天克妖族的幻术,你是殷家哪一支的?”秦怜月问道。
“这就不劳秦宫主费心了,你就说她是不是妖吧。”殷离声冷漠回怼。
秦怜月沉默,身体晃了一下,被旁边的弟子扶住。她看着楚瑜的脸,那张熟悉的、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此刻却苍白冰冷。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子,竟然是妖族圣女……这个事实让她难以接受。
段璇仍在自欺欺人,“不……不可能……师姐她怎么会是妖族……她对我那么好……我们相伴的年……她怎么会是妖族……”段璇摇着头,眼泪不停流下来。
殷离声依旧挡在她面前没有移动,他看着段璇,平静道:“段师妹,我知道你难过,但师尊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楚瑜做了不该做的事,害死了营地很多同门,这是事实。”
“那也不是她自愿的!”段璇突然喊道,“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她一定是被逼的!师姐那么善良,她不会主动害人的!”
傅云疏沉默了一下,说道:“无论如何,这不是她残害同门的理由。”
“不,我不相信!”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阿璇!”秦怜月怒喝一声,“你魔怔了!”
段璇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哭泣。她知道傅云疏说的是对的,但她无法接受那个像亲姐姐一样照顾她、陪伴她长大的人,突然变成了敌人,还死在了她面前,这种打击太大了。
殷离声看着泣不成声的段璇,握剑的手紧了紧,但还是没有让开。他回头看了一眼傅云疏,眼神里带着询问。
傅云疏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紧张。
秦怜月走到段璇身边,轻轻抱住了她。
“阿璇,别哭了,”她的声音也很哽咽,“这件事我们回去再慢慢查,现在先处理眼前的事。”
她抬起头,看向傅云疏,眼神复杂:“怀微仙尊,我相信您的判断,楚瑜她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只是……能否将她的遗体交还妙音宫?我想……好好安葬她。”
傅云疏点了点头:“可以。”
纪元白也开口道:“秦宫主,节哀。”
秦怜月不再多说,和众人打完招呼后便带着段璇离开了。
顾执南带着燕南秋先一步回到营地,将人交给宁雪汐后,他马不停蹄地去找宋闻琢,准备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谁知,他刚掀开帘子,就见宋闻琢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旁边站着陆砚辞。
“闻琢!”他几乎是扑过去的,“你怎么了?”
顾执南能感受到,宋闻琢此刻的状态十分不好,气息微弱,身体内的灵力也在流失。
宋闻琢依旧昏睡,旁边的陆砚辞叹息一声。
“顾峰主,节哀,准备后事吧,宋宗主时日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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