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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林木木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 如果他来探监,陆承安都不确定自己敢不敢出去见他。
怕自己的脏污把他传染了。
当陆承安几乎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时,先映进眼底的是‘陆承安’的生活照,然后才是林木木一个字一个字写就的信。
‘陆承安’开心地吃开心地喝, 镜头捕捉它的快乐瞬间。它看过来的眼睛亮如玛瑙。
它一点都没有变化, 还是黑白黄, 还是很可爱。陆承安只是看上一眼,便觉得眼前模糊,依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谁敢把几个月前躺在血泊里的“尸体”和照片里生龙活虎的干净小猫联系到一起呢。
林木木用尽量短简的语言在信里说, 高考结束差不多一个月后, 他哥哥情况不太好, 父母打算带他转移至国外的医院看看。
登机的前天晚上, 有人敲响他家房门。林木木开门后没看到是谁,只是在脚下看到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盒子,里面装着受伤的小猫。呼吸非常微弱。
【他叫陆承安, 是陆承安的小猫,求你帮忙救救他。求你帮忙养他一段时间。】
小猫只有一丁点起伏的肚皮上搁着这样的纸条。尽管不可思议, 但林木木一下子就猜到, 敲门的人是景尚。
通过那些潦草的字体, 林木木又推测出, 景尚不愿意当面出现, 不是不知道怎么说,更不是不愿意当面请求,而是他家里肯定有异常严峻的事情发生,所以他没办法出来太久。
能冒险将小猫送出来,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努力。
没有把小猫送给离牧家更近的原寻江端与高木栖等人,肯定有他的考量和道理。
也许正是因为离得近, 才不能托付。如果想杀小猫的人随时都能看见它呢,当然要离远点。
林木木当机立断,一秒钟都没敢耽误,把小猫送往医院。他以为‘陆承安’的呼吸那么弱一定是受了特别严重的伤。
大抵景尚也这么认为,否则他不会在纸条上写“救”它这样的字眼。
谁知医生看过后,说:“谁恶作剧往它嘴里塞一些果酱血包啊,制作得还挺真实。还喂动物安眠药呢,缺德。”
“但是小猫睡得很香。”
“”
‘陆承安’没有大碍。
看到这里的陆承安突然莫名其妙地咧嘴笑起来,一直笑一直笑,停不下来。
只是苦涩大于开心,甚至有一种咬牙切齿。
隔着牢房的铁门看到露出这种笑容的陆承安,咕叽咕叽起一身鸡皮疙瘩。他不知道信里是不是有颠覆人三观的事情,只能通过陆承安的表现,看出里面的东西能将他的剧烈情绪挑动起来。
信里关于‘陆承安’的详细描述,使陆承安想起,有段时间景尚总是幼稚地往‘陆承安’嘴里抹果酱,他们没少因为这件事在床上争执干架。
他还想起来,有好几次‘陆承安’都像是睡不醒,肚皮间的起伏是微弱的。吓得他连连上手摸,确定没事儿才松气放心。
甚至在‘陆承安’已经重新接纳景尚熟悉他的气味儿,亲近他磨蹭他,景尚都像不喜欢他似的把猫踢来踢去。
小猫的肚子被景尚用鞋尖轻轻、但高高地挑起朝远处扔,每次陆承安都冲过去接住小猫后再愤怒地暴揍景尚。
那些日子,陆承安不知道骂了景尚多少句真特妈是幼稚鬼。
原来不是幼稚,是景狗未雨绸缪。
他在练习踢猫的角度。
还有力度。
可是他们出去旅游,去看海爬山,根本不确定何时回家。牧寒云却是突然回来的,景尚怎么能算得准要在那天晚上给‘陆承安’做伪装呢。
如果田辛此时在这儿,他就能告诉陆承安在牧寒云和景慈还在军事基地总部、陆承安和景尚出去游玩时,他是如何每天听从景大少爷的建议每天‘折磨’陆承安的。
几天“虐待”被他搞出名堂来,田辛惊喜地发现他能把小小的血包藏进‘陆承安’尖尖的牙齿中间,位置接近喉咙口。
只要‘陆承安’不尖叫,不跑酷,不做剧烈运动就不会把血包咬破扎穿再吐血。
古往今来,给猫制作血包还喂安眠药的大抵就这一个。田辛一边感叹少爷真是有病真是神经啊,不愧是元帅的儿子,一边找到乐趣玩得兴高采烈不亦乐乎。
田辛此人,毕业后得牧寒云提拔,对牧元帅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叛变。但是牧寒云身边的人,他也谁的话都听。
听景慈的,也听景尚的。
但是田辛眼下还在帝国联盟做人质呢,回不来。不能告诉监狱里的陆承安这些东西
“阿秋——!”
帝国联盟某办公室,景慈看着手里一份文件,头也不抬地说道:“牧寒云在骂你。”
田辛张着嘴又恶狠狠地打一个喷嚏,难受地揉揉鼻子,不可置信地说道:“是吗?元帅骂我干嘛。我都已经给你做人质送你回来了啊。夫人不是我说你,你下手真的好狠啊。我都已经举手投降做人质了你还打我,公报私仇是不是。我觉得我平常照顾你照顾得挺好的啊。”
“哪儿有,想多了吧。”景慈说道,“别冤枉人。我脾气可是公认的好。”
田辛刚被俘虏到帝国联盟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个半死,躺地上昏迷挺尸,廖禹打算把人带走。他憎恶星际联盟的一切,看见就想毁掉。
当时景慈左手的断腕只得到应急包扎处理,伤势很骇人,但他毫无所觉一般不急着去医院治疗,用脚踩住已经被两名军官架起来的田辛裤腿,说:“我习惯田辛照顾我,他必须留下来。”
听到景慈说自己脾气好的田辛做作地“诶哟”一声。
“你少糊弄人,我可记得你刚和元帅结婚的时候天天追着他打。每天早晨他都被你从卧室打出来的时候,脸上还要被砸一个枕头,他还笑呢。我刚毕业啊未经世事就要受这种摧残。”田辛这么哭唧唧地说着,语气突然低落下去,“就是后来也不知道元帅是怎么了”
“呵,”景慈冷笑,“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就想吧。”
田辛的眼神一秒清澈:“我不会想的。爱谁谁。”他扼腕骂自己,“我就是个蠢货。”
“蠢货特妈你就是个无敌的蠢货。”星际联盟监狱里陆承安想要吮血啖肉地骂道。
早在他表情几经变幻时,小陈狱警就发现陆承安那种神情他害怕,蹑手蹑脚地远离此地。牢房门前没人。
林木木还在信里说,从宠物医生嘴里明确得知‘陆承安’不要紧,半夜又发现它从安眠的药劲儿里苏醒过来,喵呜叫着狂吃狂喝后,林木木就带他一起踏上了出国之路。
因为哥哥的情况紧急,清晨走得又早,他都没办法找到陆承安当面询问是什么情况。谁知道这一走,由于种种原因林木木选择在国外上学,至今没有回来。
他是在很不经意的情况下得知国内的陆承安枪杀陆霖琪,景尚逃亡生死未卜的消息,又惊又吓,哭了许久。
然后等他处理完那边的事决定回国看陆承安之前,因为已经不能用电话联系,他先写了封加急信。
希望能带给他一丝慰藉。
看完信的陆承安把写满了字的信纸和‘陆承安’的照片塞回信封,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话。
“傻哔圣父,步步为营,每步都能算到,就显着你聪明了是吧。”陆承安把信搁在自己叠得板正的床铺下面,而后他看套在自己右手中指的戒圈,很不屑地轻笑,自语道,“特妈相信你死了不如相信我会娶妻生子。”
“狱警叔叔——!”他走到门后高声喊,“狱警叔叔,你在不在啊?我有情况!”
这一整条白色过道的监狱就两个,一个豪华牢房,一个陆承安住的牢房。
还不是对面,有个拐角。
小陈连忙从拐角出来:“怎么了99号?”
陆承安说道:“我刚进来的时候,问过上一个狱警。我说我能不能上大学,他说只能等我服刑结束才能重新高考上大学。但那时候我都28岁啦。”
小陈道:“是啊。”他怜惜地看着陆承安说,“你在监狱服刑,当然不可能正常上大学。听说你高考成绩很不错,哪所大学都能去对吧。”
语气之中满是惋惜。
但陆承安似是没听懂他话里的可怜,甚是轻松地说:“我记得星际联盟里有条法律规定,就算服刑的犯人不能出去到学校上学,也可以参加高考,在监狱里面修完学校里的所有课程。”
“是有”小陈问,“你要重新参加高考吗?”
“我这次没报名,就算报名也没法去。”陆承安说道,“我能在监狱里看书吗?”
小陈说道:“能。我去替你申请。”
“谢谢狱警叔叔啊。”陆承安欢愉地说道,“我要一套最新的高三书籍应付来年的考试。我还要一套大学医学书籍,哦是大学四年的全给我。”
“应付来年什么考试?应付高考吗?”小陈眉梢一吊狐疑地说,“你竟然用应付这种词?你随随便便就能考上吗?!”
陆承安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笑:“小意思啦~”
小陈默默地握紧拳头,感觉有一点点的嫉妒,忍住没有扭曲地说:“你现在要大学四年的书有什么用处?”
陆承安理所当然地说:“我自学啊。”
“你要的是医学类书籍!”
“我知道啊。”
小陈重复:“那可是医学类书籍!”
陆承安更坦然:“我知道呀狱警叔叔。我要的就是医学。”
“”
“诶!诶诶——!谁要学医啊?小景儿子的男朋友吗?”不远处的豪华病房里,被特殊对待的灰眼男人隐隐听见陆承安说的话,遥遥喊道,“我是医生!你来跟我学!”
怕陆承安觉得他弄虚作假他又更大声地喊:“我是博士!你是小景儿子男朋友,你知道小景的药剂吧。就是我研究的!!”
第82章 第 82 章 “听见没,我男人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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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那种淡蓝色的基因药剂, 每平均使用两支,景慈寿命便要缩减一年。他已经用了35支,当初他留下的那支现在说不准也已经打进腺体深处。
36支基因药剂,18年寿命被夺走。景尚用了3支药剂
陆承安很想冲进那间牢房。
不是为学习, 只为把那个灰眼男人狠狠地打一顿。
他知晓, 能投入使用的药剂肯定是经过多年研究, 它是当下的最优解。可是陆承安依然感到愤怒。景慈是天上的明星,由于自身缺陷本就短命,能减轻他痛苦的基因剂代价还如此之大。
仿佛上帝在创造景慈的时候也意识到他太过强悍, 像人类群体里的漏洞, 所以注定让他饱受磨难, 让他早死。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逐步走向死亡尽头更具有戏剧性的。
而他的孩子, 与他有一样的基因链,命格便也相差无几。
景尚注定要走景慈的老路。
大半个月前,令整个星际联盟都认为景尚信息素暴走已殒命的传言里, 景尚袭伤景慈,景慈只有招架的能力。
罗曼尼康帝的信息素到底有多残暴, 可能仅凭人类有限的想象力设想都会显得保守。
陆承安当场就要冲过去揪住灰眼男人的领子进行质问, 奈何牢房铁门紧闭, 小陈也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他一直都是自己住。只有他自己有这个待遇。”小陈狱警蹙眉说道, “你们不能见面。”
灰眼男人牢房门前的狱警比小陈凶得多, 直接喊道:“他敢来我就用电棍电他!这是星际联盟监狱,不是你们能拉家常的地方!更不是能约会的咖啡厅!莱恩你不要太过分!景慈都回去了也没有要救你的意思,你被放弃了吧。帝国联盟没一个好人,我们早晚枪决你。”
莱恩没说话,但听动静是冲狱警做了鬼脸吐了舌头,噗略噗略的。
气得狱警拿电棍敲牢门。
“噗略噗略噗略”
那种死动静儿, 让陆承安莫名其妙笑了下。无语笑的。
接下来一个月,陆承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自学读书。
他很少能看到外面辽阔的天空,但从未记混过时间。陆承安清楚地记得自己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有意义。
九月中旬时林木木从国外请假回来,探监陆承安的时候小脸哭得像只花猫,把陆承安惊得缩在椅子里不敢吭气。他只是一味地说自己最害怕Omega哭了。
‘陆承安’没有带过来,猫咪易应激。上次出国走的时候它虽然从安眠药中醒过来,但大脑明显还有些懵,进入航空箱时特别乖巧。而且林木木也害怕‘陆承安’和陆承安见面后,他们谁都不想再重现分别。
星际联盟监狱肯定不会同意陆承安在牢房养猫的。
谈完小猫,林木木非常认真地盯着眼前的面容说道:“陆承安,你是最勇敢最厉害的人。”
“你家景尚也是。”
他举家搬迁,刚回国甚至刚下飞机,没听见多少有关景尚的事。否则他会事无巨细地告诉渴求知晓景尚情况的陆承安。
陆承安现在做不了什么,他只能感激地看着林木木衷心地道谢。谢他帮忙照顾‘陆承安’也谢他的赞赏。
更谢他把他当朋友。
真的选择学医的林木木知道陆承安也在自学医学时,严肃地说他每学期都回来,和他分享学校里各种厉害的医学成果,还会带给他论文文献。
林木木的哥哥基因链重复螺旋,陆霖琪和纪邈也是,他们的目标就算不是高度一致也有高度相似的地方。
陆承安求之不得。
林木木说他一定要治愈他哥哥,闻言陆承安沉默良久:“希望纪先生也好好的。”
他想知道景尚基因链的断裂程度严重与否,想努力一下。同时也由衷希望纪邈可以拥有自主思考的能力,成为正常人。
一种基因链断裂,一种基因链重复螺旋。他都想试试。
探监临近结束,分别前林木木又说:“小猫要熟悉气味。如果允许的话,陆承安你把你的信息素给我一点点吧,我要带回去给你的小猫。他不能忘记你。”
陆承安当然乐意而为。小陈请示过后,给了他一个能够提取信息素的针剂。
没有任何人打扰的时候,陆承安就自己在牢房里,如饥似渴地输入着他所有想要的知识。
十月份的某天,小陈狱警说道:“99号,有人探监。”
这次陆承安问:“是谁。”
“他说他叫顾闻。”
“距离你把我搞得身败名裂已经过去半年,本以为你会过得光鲜亮丽,可是你却进了监狱成了一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顾闻坐在探监室外面,眼睛落在陆承安身上时有抹许久不见的好整以暇,“承安,你还好吗?”
他的语气是那样轻,仿佛怕惊扰谁的呼吸般。无论是谁待在这儿,都要感叹顾闻说话的声调和技巧能够如此得令人舒服。
不过小陈狱警对陆承安跟顾闻的事有所耳闻——最俊犯人惹人瞩目,以据说和传言开头的故事实在太多,不想听都难。他像上次没有打扰陆承安跟纪邈的谈话一样,这次也自行走出去,只将独立自主的空间留下。
走前他还问陆承安要不要烟呢,他发现这小孩儿心情很不爽或者心情很爽的时候都想咬一根烟抽抽。陆承安说不用,还说谢谢狱警叔叔。
看来顾闻没让他不爽。可能他根本不在乎吧。
“我挺好的啊。”陆承安说道,活动了两下左手的机械手指敲击手铐,“你呢顾老师。”
“你之前都是叫我学长。”
“你也说了是之前喽。”
顾闻沉默片刻,而后摘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用柔软的衬衫衣摆轻轻擦拭。好像他来时没看到镜片脏,这时才注意到。
可他的镜片一点都不脏。
他在浪费探监时间。
大约30秒后,顾闻重新戴上眼镜,说:“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微微地笑起来,这种宠溺的弧度曾经让许多学生死心塌地地爱他:“承安,你让我非常困扰。这个问题我推演半年,怎么都没办法让我相信。后来我实在找不到答案,我再不愿承认,它也是最显而易见的真相。”
陆承安调整坐姿,肩膀特别放松,感兴趣:“说来听听。”
“这几年在学校里,既然你敢招惹景尚,便证明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所以离职后我想不通,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以你的刚强性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被景尚逼迫而妥协呢。你宁愿和他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也不会选择雌伏吧。”顾闻平日里总是很温柔的眼睛在今天盯着陆承安时,暗藏着火,可能是怒,也可能是其他,“但我猜,成年的时候你是自愿和景尚结合的。”
陆承安笑了声,很快乐。
“是的呀。”他说。
顾闻:“可你们看起来都很恨对方,恨不得彼此去死。”
“不懂了吧,”陆承安更开心地咧嘴笑,挑衅似的说,“我们在相恨里相爱。”
顾闻沉默良久,再开口时不知道想要坚持知道什么,莫名执拗地问道:“如果我没有和你爸爸有过什么关系,如果我没有诱导学生。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不会。”陆承安没有说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如果,回答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我不够温柔?填不平你所受过的创伤?”
“温柔不能治愈我,残暴才能。”陆承安说。
他嘴里溢出非常好听的开怀笑音,顾闻可能觉得这是耻辱。
“”
顾闻不再接这句话,只是也扯唇笑了声,很淡:“你不止自愿和他在床上颠鸾倒凤胡来,还将计就计,告诉所有人是景尚强迫你。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和你爸爸有亲密来往,你根本不是喜欢我,你是想除掉我。而景尚就是你的最优选,他权势滔天啊。”
“顾老师,这点东西你需要想半年?”陆承安啧道,“那你还当什么老师啊。蠢笨如猪。”
“要让你失望了承安,”顾闻唇边笑容渐大,“你已经入狱判刑。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名声到底有多差,白的已经是黑的,而黑的也已经是白的。我马上要重新教学。还在星际联盟高中。”
陆承安眼睛微眯起来。
“是、吗。”他一字一顿。
“你知道你爸爸进精神病院了吗?应该是知道的吧,听说他去医院前来探监你,肯定告诉你了这件事。”顾闻上身前倾,离中间的那道阻隔两个人的玻璃很近,“那你知道你爸爸在精神病院里面‘病’得更严重了吗?他对性有很厉害的瘾啊。他要做什么不用我详细告知你也能想象得到吧。呵那是种美味。”
他脸上的表情于这一刻终于缓缓裂开,有报复的快意:“你之前能利用景尚,你现在还能利用谁?景尚已经死了。我知道你现在能单独住一间牢房是原寻帮你,可你们又没有感情纠葛,没有恨更没有爱,他能全心全意帮你多久呢。”顾闻错眼不眨仔细观察陆承安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想从上面欣赏到什么能令他愉悦的痛苦,可是没有。
陆承安就像一个预见到所有情况的恶魔,顾闻说的是他早就推测过无数次的画面,他并不感到惊讶。
“承安,我真想让你也尝尝陷入绝望的滋味。从小到大,没有人不夸赞我的学识,我的教养我的绅士。你对我没有心动,却非要装出心动的样子,让我一步步落入你的陷阱,就为了狠心地把我毁掉。”顾闻轻声说,眼角浮现的笑意有一丝接近疯狂的扭曲,“承安,你什么都没有,以后任何人都可以侮辱你。”
“你爸爸最会取悦我。”他话题一转道,“你要看昨天的视频吗?他很想要、跪趴在地上对着我撅起来摇臀乞怜,喊我学长的时候最漂亮。你以为精神病院里的医生护士都是正经人吗?”
陆承安缓声说:“顾闻,我只劝你,我不在外面的这几年你好好生活再多看看风景吧。”
“我保证,有天你绝对会死在我手里。”
“呵,你在监狱里跟我说这种话?不怕罪加一等?承安啊承安,你拿什么让我死你手里?已经死掉的景尚不可能再给你带去任何庇佑,你”
“呲啦呲啦”
探监室天花板的灯突然诡异地闪烁明灭,并伴随一阵电流短路声。顾闻话音戛然而止,情绪中断地看头顶的灯。
小陈狱警连忙冲进来,查看陆承安情况。他并未察觉到探监室里有攻击性的信息素泄露,没有丁点儿味道。
所以不是陆承安。他神情平淡,满不在乎,完全没有将在灯光闪烁下一明一灭的空间里,而令面部显得略微狰狞的顾闻放在眼里。超然的姿态将顾闻衬托得像个痴狂的小丑。
“呲、呲啦”
“你们星际联盟的安保系统真是垃圾啊,我闲着无聊,随便试试就入侵成功了。”数不清多少个安装在天花板墙壁里的扩音设备,从里面立体环绕般地响起一道清润的男声。
陆承安本还平静的面容倏地染上一抹机警,两只耳朵都像小狗一下子支楞了起来。
“景慈元帅”里面有人这么喊,景慈懒懒地答应,并让他待会儿再说。
属于景慈的声音道:“莱恩博士,很抱歉让你在星际联盟遭受30年的牢狱之灾,我刚临危受命,挑起帝国联盟元帅这一军职的大梁。我在想要不要把你接回来。但是我觉得,我最近可能抽不出时间。”
“你还是先在那儿待着,反正星际联盟不会为难你。我相信牧元帅和岑孟将军,都会觉得我说得没错的。”
莱恩,那个灰眼男人。陆承安耳朵竖得更直。
“星际联盟监狱里,还有个叫陆承安的小孩儿。我听说你们对他不好,我非常生气。你们星际联盟没一个好人,我很讨厌你们,但是这个孩子我喜欢。所以高贵的星际联盟能听懂我是什么意思吧。”景慈语调里透出一股懒洋洋的随意感,“不按规矩办事,我炸平你们星际联盟。”
“不过我知道,我现在想用信息素夷平你们有点难,毕竟你们也有人形武器。”景慈冷笑一声说道,“景尚受那么重的伤却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跑,不得不说相当厉害,不愧是我生出来的逆子。通知你们一声,帝国联盟如今正式下达悬赏令追杀他。”
“哦对了,牧寒云不也在追杀他吗?那就正好比上一比,我们谁先抓到他吧。”
景尚,负伤逃跑。被帝国联盟和星际联盟同时追杀悬赏。
景叔叔信息给得真足。
“哈”
灯光早已恢复正常的探监室里,陆承安摇头轻笑。他抬起烟蓝色的眼眸,看向脸色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非常难看的顾闻,里面有一汪漾动的光亮,让他出奇得吸引人。
陆承安笑得非常肆意:“听见没,我男人活着呢。”
第83章 第 83 章 纪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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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回牢房途中、经过豪华牢房的陆承安, 往门口一站,眼神与神情都相当友好地看着管理灰眼男人的狱警,说出口的话却含有挑衅:“不知道姓什么的狱警叔叔,我要申请和里面的莱恩博士住一间牢房, 你去填写表格。我按照规矩办事喽, 你们要是不按规矩办事啧啧啧啧。”
微微摇头的几声轻啧, 无端挑起人的怒火。
可黑进星际联盟安保系统的景慈说:“不按规矩办事,我炸平你们星际联盟。”
陆承安就像还在高中里上学一样,有人罩着狗仗人势。把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毫无保留地表演给他不喜欢的傻哔看。
心情别提多美妙。
不过星际联盟高中里的学生和陆承安做过三年同学, 知晓他的脾性, 关于他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已经不会感到惊讶。
但监管莱恩的狱警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陆承安,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手握警棍青筋暴凸。看起来不仅想破口大骂,更想直接动手来得解气。
受到侮辱可又敢怒不敢言的扭曲模样,映在陆承安眼睛深处时非常令他赏心悦目。他还嘻皮笑脸地评价呢:“真不赖。”
换牢房之前, 陆承安当然还要先回自己的普通牢房。小陈打开他腕间镣铐,等他走进牢房锁门时, 噗呲一声低头乐了。
面对小陈时, 陆承安表情天真, 真的像个小孩儿在看家长。
他疑惑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呀叔叔。”
“仗势欺人。”小陈摇头感叹地说, 眼里笑意更甚。
陆承安便重新笑起来, 下巴微扬:“哼。是他先拿着他那点权势欺负我的好不好。”
“嗯嗯,对。”
“你都不知道叔叔,我最会看时机狗仗人势咯~”
一句玩笑的话,却令小陈狱警有些难受。他在外面听说过陆承安的所有恶劣行径,也知道他是做过什么血腥的事才小小年纪被关进监狱。但在里面和这个孩儿相处,他坚定地认识到, 陆承安浑身带刺脾气很差,但这种差全都是针对原本扎他的那些人。
其实一颗糖就可以收买他藏在黑暗处不敢冒头的善良。
他老婆说得对,陆承安是个很乖的孩子。
“叔叔你咋啦?”陆承安眼神略显惊恐,噔噔从牢房铁门后退开,“你眼圈红了吗?我也没说什么话啊。叔叔你不要这么吓人啊。”
“今天给你带了几个新上市的糖,尝尝味道。”小陈眨眨眼没有接这句,低头自狱警制服的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晶莹糖果,从铁门上方的铁栏中间往牢房里递,“藏好,别被发现。”
陆承安赶紧过去双手捧住捂在手心藏严实,笑得粲然:“谢谢叔叔。”
—
景慈无故袭黑星际联盟的安保系统,明目张胆地警告他们好好对待莱恩跟陆承安。
一个人形武器的话,星际联盟不可能不听,但当然也不可能立马照办。
否则就一点面子都没了。
申请让陆承安跟莱恩住一间牢房、还是同住豪华牢房的指令迟迟没有下达。陆承安完全不着急,他知道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否则属于帝国联盟人、还身为俘虏的莱恩不会被星际联盟当作座上宾悉心招待30年。
等待的日子里,陆承安看书自学,又是极度专注谁都没办法打扰他分毫的执拗样子。
冬日来临前,发生了几件事情。陆承安也不确定对他的影响大不大,只是在得知最后一件事的时候他无言怔愣许久,独自面对墙壁半个月,宛若一尊雕塑。
原寻当初被气到,说再也不会来看陆承安。他言出必行,不再探监,但每个月都会让人过来给陆承安送些联盟币,供他在里面买东西用。
不送太多,监狱这种地方天高皇帝远,容易被抢走。
虽说陆承安有景慈撑腰,还活着、行踪却始终是谜的景尚也是潜在王炸,但人心险恶,原寻不敢再无条件地相信官方组织。
江端去了军校。他所犯的罪行只是让他在家里边委屈地“禁闭”几天,然后无事发生般去了星际联盟最好的军校。
前途无量。
临行前他又来了趟监狱,虽说没见到陆承安的人,但他还是托某位狱警兴致勃勃地告诉他这件事。他还说:“听说你高考的时候很想去军校啊,现在你没有办法去,那我就替你去吧。”
景慈远在帝国联盟,一个外人,现在又打仗,早晚会死,根本管不了星际联盟的事。
而景尚,江端根本不相信一个被两国通缉追杀的罪人能有什么作为。所以他还让人告诉陆承安:“上次的事没完。”
饱尝过绝望的顾闻,到监狱温和地挑衅一通,也想让陆承安好好品尝绝望是什么滋味。但是没成功。而且他最终没有回到星际联盟高中继续任教。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总之行踪不定。
好像从探监陆承安那天,离开监狱之后,他就很有先见之明地开启了东躲西藏的末路。
星际联盟与帝国联盟正式开战,有人欢呼有人害怕。目前两国约定俗成,只在战场交火,不涉及无辜平民与城市。
因此目前是欢呼声更高昂。
真待炮火毫无顾忌地轰向城市的时候,便是民不聊生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时候。
没有人期待这一天的来临。
远赴国外的林木木上半学期还没结束,没办法探监,但他给陆承安寄来国外的医学书籍。让他结合国内外一起看。
跟这些书籍资料一起来的还有‘陆承安’各种捣蛋的照片。
日子可谓过得不错。
冬日来临前,发生的最后一件事:纪邈在精神病院自杀了。
这种医院,找不到枪支,瞧不见刀具,随处可见的东西都绝对无害绝对安全。不可能让病人有结果自己生命的丝毫危险的。
听说纪邈把一支塑料牙刷藏起来,告诉护士他的牙刷丢了。
等护士上下左右地寻找、确实都未果之后,她给了纪邈一支新牙刷。而纪邈便在每次最多只有十分钟的上厕所的时间里,专心地把那支被藏起来的牙刷打磨成尖尖的武器。
将近两个月,那支廉价的塑料牙刷,顶端变得尖锐。在又一次要求上洗手间时,纪邈没有再打磨武器,而是将那件武器恶狠狠地怼进自己的脖颈里。
听说他怼进去的力度不留一丝情面,仿佛极度厌恶自己。
这个几十年来,没干过任何体力活的软弱男人几乎把自己的脖子插了个对穿。
听说动脉被刺断,鲜血是喷将出来的。纪邈自己的脸被溅得一片血色模糊,可他却觉得这样不够狠,喷满鲜血的娇嫩纤细的手把武器狠狠拔掉,又一次狠狠地刺进脖子。
听说护士听到纪邈在最后的尖叫。他很疼,他向来不是个能忍疼的人,叫声非常凄厉。
可是气管漏风喉管呛血,他的声音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悦耳动听,嘴里还咳出大口的血水。
但他在模糊不清地、大喊大叫地说话。血流得太快太多,他很快就会死亡,医院根本来不及救治。他似乎知道这一点,所以疼得缩在角落,因为出气多进气少太阳穴憋出直跳动的青筋。
他站不起来,在马上就会死掉、浑身还沐浴着自己鲜血的事实中非常迅速的说话。怕踹进门进来的人听不见,他睁大眼睛边咳边喊。
听说纪邈说得是:“是陆霖琪要我这么做!我不想的!我控制不住!”
“我是疯子!我贱!我已经来这里啦!你们不是要治我救我吗?!为什么还这么对我?!”
“我喜欢这样!我不该喜欢这样的!我儿子说那不是爱!”
“那不是爱——!!”
“我不烂,我不烂了。你不要讨厌我”
“不要恨我不要觉得我恶心啊”
陆承安听说
陆承安试图驱散那些听说里的故事,仿佛魂魄离体,入定一般怔然地看着墙壁。
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动弹。
他无法言明知晓纪邈身死后的具体感受,肯定是伤心的、无助的。除此之外陆承安感到更多的是一种悲哀。
在监狱里思过半年,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世界到底为什么能烂成这样脏成这样。他真的、实在想不明白。这已超出他的理想范围,多可悲啊。
他只是深切地知道,纪邈再也等不到他也许会学有所成的那天,研究药剂救他。
陆承安其实很想看看纪邈是个正常人的样子。
虽然这个正常里面很可能有数不尽的缺点,而在这些缺点里呢,纪邈很可能还是个漂亮、且渴望爱情但是会出轨,遵纪守法但是道德感低下,钓金龟婿爱慕虚荣令人咬牙切齿又爱又恨、但有自主思考能力、不依赖男人还会认真听儿子讲话的Omega。
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星际联盟监狱遗憾地通知陆承安这则噩耗,允准他去监狱外面,送他在这个世上仅剩的唯一的亲人最后一程。
有高超技艺的入殓师把纪邈的面孔画得很好看,陆承安看到他脖子颈侧有两个非常狰狞恐怖的血洞。
尽管已经化妆掩盖,几乎看不出伤疤,但陆承安就是无比精准地锁定那两处伤口。
他眼前出现纪邈捅自己,因为疼不怎么能说话,却还要大喊大叫的模样。
陆承安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它应当是辽阔的,可他却觉得那么狭窄。
令人感到一股沉闷的窒息。
辽阔无垠的天地里,竟逼仄狭窄到容不下一个被打了药剂的烂人Omega。
去火葬场的路上,陆承安眼睛追随纪邈,没有移开过半秒。
这天中午,万里无云、碧波万顷,一切都很美好。
陆承安却觉得,这个世界从里到外,实在是特妈得烂透了。
他知道,不久某个地方,肯定有人在为不小心“跑”到社会里的、基因链有问题的人消失一个,不用再广受众目关注,而感到放松欣慰。
正如他所想——
“岑将军,纪邈和陆霖琪都死了。再过段时间,就没人能想起他们的基因链有重复问题,只会觉得那是他们的基因链是天生畸形而已。”
岑孟并不关心两个平民的死活,不过他们打过军队药剂,刚知道这一点的时候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他与帝国联盟的言传旬是同龄且同职的人,闻言淡淡地嗯了声说:“去把牧元帅叫过来。”
第84章 第 84 章 正中心脏,一枪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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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将军, 牧元帅他在前线打仗啊。”来人看着岑孟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说道。
“只用他指挥,又不用他亲自冲锋陷阵。”岑孟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这个不懂得变通的废物下官,说道,“用智脑通讯器给他发送请求让他过来见我。”
智脑通讯器可以把千里之外的人像虚影传至眼前。
“是!”
三分钟后, 下官不知道该怎么说, 梗着脖子道:“将军, 牧元帅不见。说正忙着呢。”
岑孟怒道:“目无军纪!”
下官继续:“牧元帅说他没空,让您暂且等着”
—
“我等你半个月了,小景儿子男朋友, 你到底要面壁思过多久啊?”莱恩最近总觉得捣鼓自己的实验台很没趣。
因为半个月前终于被允许和他同住的陆承安半句话不说, 只爱对着墙装雕塑。
那天陆承安从监狱外面走回来, 神情并无独特之处, 也没见他有多么悲恸。
可是他不说话了。
之前他挺爱说话的。叽叽喳喳嚣吵得很。
莱恩就有好几次听见陆承安在原先那所牢房里放声高歌,嗓音嘹亮地背诵知识点。
他能够自学想学习的很多东西,是经过流程一步一步正规申请下来的。他那么大声地背诵医学知识点虽说惹狱警讨厌, 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最近半个月牢房安静得如无人之境似的,往日想揍陆承安的狱警都觉得不太习惯, 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闲得浑身刺挠。
之前陆承安一直期待、扰人地询问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和豪华牢房里的莱恩博士做狱友, 从那以后也不再过问。
哪怕两天以后文件下达, 上面同意陆承安和莱恩可以同牢房居住, 他也只是点点头,简单收拾下自己牢房里的洗漱用具,端着过去后依然面壁。不跟莱恩打招呼,更别提互相聊天关照了。
原来再没心没肺的人也会遭受重创,没办法坦然走进现实。
陆承安这一安静,让之前总是挑他刺的狱警都看得心酸, 成晌地唉声叹气。
小陈狱警更是大把大把地从外面带回一兜糖果,上班时偷偷塞给陆承安,让他难过就吃,难过就吃。有几天陆承安枕头下面全是被压平的炫彩糖纸,漂亮得可跟雨后彩虹比拟。
虽然这一幕又一幕的关照很令人暖心,但实话说,他们还是不够了解陆承安。
从过完四岁生日不久,他就被景尚教着面对现实,勇敢地踏碎“被爱”言论。
陆承安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沉湎于过去的少年,他只会用全身奓起的刺,面对这个对他一点儿也不温柔的残忍世界。
纪邈自杀后,他那道已经变异的、重复螺旋的基因链条便像一条水蛭,蛄蛹着能吸人血的身体,丝丝缕缕地钻进陆承安的皮肤深处。令他丢弃书本,更迫切地思考其中的奥秘。
已知:纪邈16岁时,为得到一栋好地段好别墅,选择用尚处青涩的美貌勾引当时的上将陆自声。对这一幕的发生,是陆霖琪同意的。说不准还是他率先想出的绝妙主意呢。
但那时候的陆霖琪并没有选择卖老婆,更没有在旁边观黄。
这太变态了不是吗。
陆承安觉得,从部队里回来的陆霖琪就算知道纪邈出轨,也不会责怪他。因为陆霖琪早就默认纪邈可以用身体为他们换来想要的东西。
但是自那以后,纪邈出轨的这一行为,却燃烧了陆霖琪不在乎别人占有自己老婆的行为。相反,他因为莫名的兴奋提出愈加过分的要求。
他非常享受当面被老婆戴绿帽的画面,每每看到都觉得美妙刺激。以至于每晚都要看到。
他原先的这一劣性被重复螺旋的基因链极端放大,变成一个神经失常的存在。下作的渣滓。
而纪邈,也许是生长环境的原因,在性方面比常人随性。他一点都不保守,道德感也比常人低,从来不觉得做暧是件丢人是需要羞耻的事情,只是把它看作人的本性。和人生下来会哭会笑会吃会喝没多少差别的本性。
但他这个随意的本性,在基因螺旋后极端延伸,直至最后越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结界。
他成为一个、喜欢丈夫几乎每晚往家里带回不同男人的求欢荡夫。
原先存在于他们基因里的缺点、劣性,全部被成倍垒加。
陆承安没有亲眼看过那截小小的、重复的基因链条,但他由衷觉得悚然可怕。
林木木的哥哥,从军队退伍后性情大变,基因链重复螺旋。
所以
军队里在接种药剂。
陆承安合理怀疑,星际联盟在研究人形武器。
因为帝国联盟有景慈。
可是景慈的基因链是天生断裂的,并且寿数短的缺陷是目前无法攻克的致命点。
为什么还要研究?
唯一的解释是,没有人知晓景慈的基因链是断裂的。
更确切地说,没有人清楚景慈的基因链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些人在自以为是的研究。
“小景儿子的男朋友?你是不是聋啊?聋哑人?可你前段时间还会说话啊。”得不到回应的莱恩焦急得抓耳挠腮。戳戳陆承安的胳膊,又戳戳陆承安的肩。
陆承安:“”
说没有人知道景慈的基因链也不准确,他身边现在就蹲着一个给景慈研究过40支基因剂的灰眼男人。还动手动脚地戳他。
之所以知道是40支,是陆承安面壁半个月来,莱恩总在那儿叨叨叨地说,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秃噜了许多秘密。
好像认识景慈、还是景慈儿子男朋友的陆承安可以得到莱恩的绝对信任。
“你再戳我,我就掰断你的手指。”陆承安凶神恶煞地说。
莱恩没想到他突然讲话,吓得哦呦一声,忙缩回手,瞪眼睛说:“我都可以作你爷爷了,你敢吓唬我。”
“我烦你。”
“啊?为什么啊?我之前跟你也不认识的吧。”莱恩这些天说了许多话,嗓音不再沙哑,是磁沉的。
但说的每一句话的声调总是显得疑惑,让他像个没步入过社会,很是无知的滑稽大人。
陆承安抬眸往不远处的牢房门一看,狱警偷懒去了,没人。
但他还是放低音量说:“你给景叔叔的药剂,根本不是在救他,是让他更早死的催命符。”
看着莱恩想知晓陆承安为什么讨厌他的答案而专注神情,显得清澈的眉眼,在听到基因剂时忽然染上一抹无奈伤感,陆承安心神微动,可还是扎心地继续说道:“庸医博士,研究出半成品就敢让他用。我讨厌你。”
“我也不想的啊。研究基因剂的只有我一个,小景连医院都不敢去,他是饱受瞩目的人形武器,基因信息随时都有被盗取供非法研究的危险。”莱恩郁闷地往地上一坐,孩子似的猛地一推陆承安,换自己面壁思过,两条胳膊抱着两条膝盖,嘴噘得能挂油壶,特别高,“要不是我跟言传旬那个老不死的是好朋友,后来又做小景的老师,小景也不会信任我的。”
“他的信息素过于危险。如果没有药剂控制他经常在前线待着,会因为战争和血腥被刺激出身体里的所有好战因子,失控杀掉所有人。而他的基因链会彻底断裂令他走向毁灭死亡。”
“真到那时候,他就不只是短命的问题了,是随时都有死掉的可能。”
莱恩突然哽咽抽泣:“我研发的基因剂,是目前为止的最优解。他必须得用啊。”说着哭得更加伤心,“30年过去,我还没有研究出新的。”
“没有时间了吧,小景可怎么办啊。”
“是啊。”陆承安突然感觉到一阵悲从中来,几近重复地低喃,“小景可怎么办啊。”
莱恩泪眼模糊地说:“他是你长辈吧,你怎么能跟我一起叫小景,没大没小。”
陆承安声音更低,道:“我说的是我男朋友——小小景。”
“我虽然98岁了但是我听得懂你的话,你们年轻人都这么黄吗?”莱恩震惊地谴责,话说一半瞳孔猛地骤缩,“小景的儿子也是一样的基因链吗?!”
陆承安没说话,平静的模样仿佛是在观赏莱恩的丑态。
因为莱恩得到默认以后,直接躺在地上大哭。把小陈狱警和另外两个狱警全吸引过来,好奇探头看是怎么回事。
陆承安本来还难受呢,被他这撒泼打滚式的哭闹骇得五官逐渐扭曲,默默地往旁边挪蹭。
背过身去远离莱恩,当作不认识他。
玛德,没见过这么丢脸的大人。真丢死人了。
这时牢房门口一个狱警摇头嘁声说:“我就说他有病吧。成天神经兮兮。自己住的时候不说话,但会突然哭突然笑。虽然一年里没有几次吧,但是也够瘆人的啊。看把那小孩儿吓的”
陆承安内心深表认同。
自这天起,这两个年龄差距足有80岁的人成为朋友。陆承安自学时,在书上遇到难以理解的东西会求知若渴地询问,莱恩毫无保留地告知。
陆承安不止学,还上手。莱恩说,实验本身就是在无数的失败里趋于完美。
他们朝星际联盟要求越来越多的原材料,虽毫无进展,但从来没有因为实验过程红过脸吵过架。相亲相爱的美好画面在狱警看来简直惊悚,纳闷儿感慨。
不过他们有时也没有那么相亲相爱,吵架声能传出十里远。
由于好奇,小陈狱警耳朵贴着牢房门旁边的墙壁偷听过。
当莱恩跟陆承安说,30年前景慈于战事中牺牲,他也在机甲上。一觉醒来莱恩进监狱,景慈成牧寒云老婆。
莱恩博士身为帝国联盟的人要进星际联盟的监狱是理所应当的,但如果他是正常人,也该心存抱怨。可莱恩从未埋怨过,因为他知道这是种保护。
他还说牧寒云是好人,决断力强,有大将风范。
等他把牧寒云大夸一通,并说和小景非常般配时,陆承安眉头一皱书本一扔吊起眼角眉梢质疑道:“你说的是牧寒云吗?”
莱恩博士不解:“咋?”
然后陆承安叉腰说他们星际联盟的牧元帅控制欲强,不容旁人忤逆,是个超级无敌大变态等长篇输出的坏话。
莱恩听不下去了,拿暂停手势叫停,他也一叉腰用刚才陆承安那种质疑表情说:“你说的是牧寒云吗?”
等莱恩说景慈阳光快乐,张扬向上偶尔还有点小贱等一系列能让人感到扑面而来的朝气蓬勃时,陆承安又啧啧啧地道:“你说的是景叔叔吗?”
莱恩博士便又道:“咋?”
陆承安说景慈寡言,清清冷冷,他是包容、温润等一系列偏绅士的形象。
莱恩大声反驳道:“你说的是小景吗?!”
他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严重的不信任与怀疑,然后他们都坚持自己对。直至最后互喷唾沫吵架,甚至有时候还上手扯头花。
扭打得不可开交。
每到这时,莱恩博士就大喊着骂道:“小不死的破孩子!”
陆承安可是从来不吃亏的主儿,呲牙咧嘴当场回敬:“老不死的臭东西!”
等两个人打得差不多,狱警在外面也听得差不多,就赶紧冲进去诶诶地拉架,劝劝老的别生气,哄哄小的看开点儿。
“”
不过他们大多时状态都比较稳定,用不着操心。
这天,牢房门前没狱警监管时,作为莱恩将景慈的基因链信息告诉他的交换,陆承安一边低头看书一边对莱恩博士说:“星际联盟军队里好像在研发什么药剂,只要接种药剂的人,基因链条就会重复螺旋。”
“他们的信息素分化等级有没有得到提升我不知道”陆承安低声说话的语气里掺杂上一些嘲讽,“但他们身体里的所有劣性因子绝对得到提升了。”
闻言莱恩博士脸色肉眼可见地微变:“是基因剂吗?”
陆承安想继续往后掀书的动作一顿,抬眸不太敢确定:“景叔叔的基因剂?”
“是也不是。”莱恩略微恍恍惚惚地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是我给小景研发那支淡蓝色药剂的加强版。”
“你知道,小景的基因链是断裂的,我潜心几十年,想找出能把他那截天生有缺陷的基因链补全的方法。”
“淡蓝色的基因剂,是我失败无数次,能研发出的最温和的药剂。它能暂时修补小景断裂缺失的基因链条,然后又不会真的长出新的、多余的基因组织。”
莱恩坐在床沿,用手抓住头发说:“后来机缘巧合下,我研发出了一款可以使人类的基因链条重复多生的药剂。我以为这个正好可以填补小景断裂基因链的空缺,觉得他有救了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可我拿兔子做实验后,看到实验结果,我就知道它是可怕的,永远永远、不可能成为救命的东西。”
“我只给一只兔子扎了那支药剂,但半个月后的某天,我打开实验室。和它待在一起的所有同类全部都死在利齿啮咬下,它逃出牢笼把我的实验室弄得乱七八糟,满地碎肉血腥。看到我进来它也丝毫不怕,我甚至能在它的眼睛里看出想把我这个比他大无数倍的人类咬死。”
“我知道动物没脑子,想要啃啮是它的天性。可是这只小兔子,是我养一年的实验动物里最温顺最亲人的。但它却被激发出对力量、对血腥的渴望。潜藏在它基因里的劣性因子被那支基因剂找到并加以利用了。”
“兔子本性不复杂,它的劣性可能就是吃草,急了的时候是咬人。但人性是复杂的,如果它用在人的身上”
“哦天呐我不敢想象”
爱者将极端爱。
恨者将极端恨。
禁欲者将戒绝。
喜欲者将糜淫。
野心者将僭越。
好战者将虐杀。
上位者将不惜一切代价独揽大权,藐视人命,罔顾生死
复杂的人性感情都变质。
变得极端又扭曲。
陆承安倒吸一口凉气,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接着眼圈一点点地变红。他堪称残忍地开口说道:“你说得对。那确实是没办法想象的事。”
“我爸是个很恶心的人,跟你讲他的事迹我都嫌脏自己的嘴巴,所以我用枪杀了他。我爸爸是个很秽荡的人,我说我讨厌他我恨他他在医院自杀了。”
“莱恩博士,他们的基因链后天变异,重复螺旋,变成没办法自控的怪物!”
最后他几乎是喊出来的,眼睛已经血红一片。罪魁祸首就在眼前,陆承安握紧拳头,用出九牛二虎的自制力才没有把它们砸在莱恩脸上。
可他的理智猝然崩断,这一刻陆承安也仿佛接种过可怕的基因剂,“愤怒”这个很多人都没办法控制的劣性情绪烧灼他,令他口无遮拦地狂声喊道:“你为了救一个人,想害死整个星际联盟!景慈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你凭什么啊?!”
莱恩整个人猛地一激灵,仓惶地辩解道:“这种残次品我第一时间就销毁了的!我不仅把兔子杀掉,还把它烧成灰,剩下的几支药剂我全部都以最干净的方式销毁殆尽。不是我”
他争辩得很有底气,可在说到“不是我”的时候在发颤。
试图毁灭人类的罪名,最起码是毁掉星际联盟所有Alpha军人的罪名,他怎么敢承担呢。
莱恩更急切道:“而且那时候、那时候我还在帝国联盟。我在帝国联盟做实验啊,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来过星际联盟,已经被销毁的残次品基因剂又怎么可能流落到星际联盟呢。”
是啊,从未踏足过星际联盟的莱恩博士的基因药剂,是如何来到星际联盟,又是如何出现在军队,供Alpha们接种呢。
牢房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陆承安的理智渐渐回归。
他弯腰,捡起刚才被他砸在地上的厚厚的医学书籍。
封皮出现褶皱,像道丑陋伤疤,抚不平了。
两个人好几天没说话,都仿佛拿对方当空气。
狱警完全不知道那天下午到底发生过什么,等偷懒的他们赶到时,俩人已经吵完休战。
本来以为能看上一场戏,毕竟陆承安和莱恩拌嘴打架互骂小不死老不死的时候挺好玩儿的。
但那天他们只是匆匆看一眼便知,这次他们没有玩闹,是认真地冷战。
没个十天半月绝对好不了。
—
陆承安觉得自己那通脾气发的实在没有道理。药剂虽然是莱恩研发的,但他们在谈及牧寒云时,莱恩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口中好像是个好人、还有大将风范的牧寒云,已经变成一个不近人情且视生命为草芥的暴君。
他只是想救景慈,不想让他年纪轻轻就死掉,也第一时间把那种残次品基因剂全部销毁了。
思来想去,陆承安深切意识到,责怪莱恩确实没道理。
而且陆承安需要他。
所以他拿着书,语气生硬地指着一个晦涩的专业术语问莱恩是什么意思,权当道歉和好。
如果莱恩不顺着台阶下来他就跟这个老不死的打架。
没想到莱恩不止顺坡下驴地接受和好,在陆承安持书靠近他时,他就哇地张嘴大哭起来,嗥天抢地喊道:“啊——我以为你再也不跟我说话了呢!吓死我了好可怕啊。”
陆承安:“”
陆承安忍着脾气,咬着牙一字一顿:“景叔叔打过你没?”
“打过。”莱恩哭道。
“为什么?”
“他嫌弃我是个爱哭鬼,我一哭就捶我。”
然后陆承安立马照着他的眼睛捶了一拳,快狠准,凶巴巴地说:“我也嫌弃!”
莱恩低呜一声,双手捂着眼睛委屈,但是不再大声嚎哭了。
他们和好如初情同手足,陆承安不怕失败不怕丢人,每天学完课本知识,就听莱恩博士的指挥,穿着无菌服戴着护目镜和医用手套,专心致志地做实验。
冬去春来,陆承安在监狱度过第一年。他19岁了。
又过两个月,正值夏日。
暑热。
从狱警嘴里闲谈时,陆承安听到自千里远方外传来的消息。
星际联盟的牧寒云牧元帅在前线中战死、牺牲。
死于帝国联盟的景慈元帅之手。正中心脏、一枪毙命。
消息不知真假。
时间还在缓缓流淌,无心体会人类喜伤。
第85章 第 85 章 “是是是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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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自从陆承安知道残次品基因剂是莱恩所潜心研发, 莱恩也知道它不知何时已出没在星际联盟的Alpha军队里。
两人再没有因此产生过任何争执。
而且莱恩博士每天闷头研究前,还会跟陆承安讲一讲他印象之中的景慈牧寒云,都是30年前的事了。陆承安也会和他说一说现在的景慈牧寒云,更真实。
当陆承安说牧寒云对景慈的爱是偏执的、变异的, 还用一个黑色环镯囚囿他。莱恩博士矗立默然良久, 眉眼间净是凝重。
他没有再做鬼脸说“你说的是牧寒云吗”只是很镇定地询问道:“你知道小景是什么时候戴上这种环镯的吗?”
陆承安说:“没有30年也得有20几年, 比我年龄大。”
“那就不可能,”莱恩博士摇头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他很相信自己的看人眼光, “我不了解现在的牧元帅。但曾经的牧上将是个意志力极其坚定的人, 就算他真的接种药剂, 也不可能立马变成这样。”
“牧寒云对小景的感情是比较强,会有无意识圈地盘和无差别攻击的行为。但我敢保证,那样的环镯戴到小景手上时另有原因, 想要监视他、并想强势占有他一切隐私的行为绝对不是最初的契机。”
远隔千里的帝国联盟,景慈果然也是这么说的:“谁告诉你这玩意儿是因为监视监听我?”
廖禹轻声、但语气里似乎没有那种让人舒服的善意问:“不是吗元帅。”
景慈便哼笑:“呵。”
回来一年, 从30年前的景慈中将直接越过上将级别, 一举成为景慈元帅。
不知道让多少人嫉羡。
重返帝国联盟的这一年, 前线战火大小不断, 景慈无意用自己宛如开挂的残暴信息素对付星际联盟“心智不全”的军兵。只有牧寒云前来, 他才怕帝国联盟无力招架,亲自迎战。
其余时间他热爱发呆。田辛作为俘虏,被景元帅“虐待”一年,他仿佛终于对星际联盟的牧元帅背刺叛变。每当廖禹敲门汇报情况,俨然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是哪国人的墙头草田辛,会非常机警地站在景慈身边保护他。
今天也是。
田辛寸步不离景慈, 景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往常多次发呆时一致,用那只几乎和自己的躯体融合毫无别扭感的假肢、捏着那枚黑色环镯,仔细地察看翻来覆去地瞧。
人人都说景慈被黑色环镯控制,所以逃回帝国联盟时,需要把整个手截断。因此廖禹不明白既如此,景慈为什么还要对这种早该销毁的、且毫无下限的东西流连。他看得很清楚,景慈的表情没有愤恨厌恶。
所以廖禹不解,汇报完情况后问:“元帅,这东西曾经那么监视监听您还剥夺您的自由,为什么还要留着它呢?”
“是不是又关你什么事呢廖上将,最近对我的桃色婚姻关注得有点儿多了吧。”景慈胳膊肘放在圈椅里的扶手上面,姿态慵懒,他用左手托腮,那只做工精美无可挑剔的黑色环镯便在他脸边像调皮的手指那样,轻轻地蹭着脸颊,说,“帝国联盟是想给我重新匹配个婚姻对象吗?我记得,信息素数据库会在人们的适婚年龄时,让两个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人步入婚姻殿堂。”
“啊?!”田辛立马,“不行啊。不行的吧。”他真的用叛变的口气说,“你还没有和牧寒云那个傻缺离婚呢。”
景慈:“你闭嘴。”
田辛不敢再次争取,愁容满面:“哦”
廖禹把眉垂得更低敛,没开口说话。仿佛是一种为传达帝国联盟通知的默认。
景慈便又笑了,这次是冷淡的。不客气地让人认清现实,他开口说道:“谁能配得上我的信息素。会死人的。”
话未落,似是想起什么不堪的回忆,廖禹面部出现一抹有些挂不住的痉挛,说道:“难道牧寒云能配得上您的信息素吗?”
“他能抗住我的信息素。你不要忘了廖上将,从30多年前开始就是我景慈在和他打仗,不是你。你30年前在我手底下做事30年后依旧在我手底下做事,哪儿来的资格评判牧寒云。”景慈站起身,眼睛里没有一丝玩笑和对同胞同事该有的容忍耐性,“他一直都很强。不是因为该死的基因剂。”
具有攻击性的信息素只是从景慈身上泄露指甲盖的一点,廖禹便面色剧变。两条腿肉眼可见地软一下,又被自尊掰直回去。
景慈说:“滚。”
“他再不滚的话看来你想杀了他。”田辛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评价道。
景慈没理他,黑色环镯在垂至腿边的左手里被轻轻摩挲。
记忆被只能遥不可及的时间带往很远的远方,他也是在最近一年的发呆中清晰地回想道,这个东西,最开始确实不是因为要监视监听他戴上的。而是景慈给自己的腺体扎淡蓝色药剂,让信息素变成治愈系状态,执拗地帮牧寒云治疗。
因为景慈不想看爱人难过所以从未主动告知过,牧寒云不知道他的基因链是断裂状态,也不知道他使用的基因剂有什么副作用。但是牧寒云拒绝景慈帮他治疗并用环镯压制他的信息素,不许他滥用。
有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喊着报告景慈元帅,星际联盟的牧寒云亲自领兵去往前线。
另一方势力陆景也来了。
形势非常严峻。
景慈有趣地一挑眉,收起环镯说:“去瞧瞧。”
提起这个陆景,无论是帝国联盟还是星际联盟军队几乎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短短一年,听说这个才21岁的男生杀人时非常果决,不要命地挣军功。
前线杀敌,军职升得快。
他是星际联盟的人。
他的长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Alpha少将,程菲白。
一年前,牧寒云的儿子景尚被牧寒云的老婆抓去做俘虏,然后又给他跑了。自此以后景尚不知所踪,帝国联盟里的悬赏通缉令至今还挂着呢,可一无所获。
而牧寒云的全身心虽说已被两国交战占据,但依然没放弃搜寻景尚踪迹意图杀掉他。遗憾的是同样一无所获。
景尚人间蒸发。
玉面军官陆景属于星际联盟军队,但在时间推移下大家都说他更像另一方势力。
为什么呢?
因为此人心高气傲,实力强悍,寡言少语,还不服从军令。
他大多时候并不跟着牧寒云参战,牧寒云这样的大人物也不是他一个军官能够面得上的。如若被程菲白派出去,陆景又不巧待在受牧寒云调遣的方队里,得到牧元帅下达从哪里突击又或从哪里偷袭的命令,他装听不见还特么反着干。
每次的操淡行为都够把他压赴刑场枪毙一百次的。但陆景确实是神人,不听牧寒云指挥,他也能全胜而归。跟随他的战友每次都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所作所为不像要帮帝国联盟也不像要帮星际联盟,他只在两方打得不可开交快有一方要输的时候,才出面坐收渔翁之利。
小小年纪势利眼得很。
心又脏又黑。
也不知道像谁。
好几次景慈都被他气笑了。
他操持机甲,冲对面的星际联盟喊:“姓陆的小兔崽子,你别让我逮到你。”
故意把“陆”姓的音咬得很重,不知是欣慰更多还是被耍弄后感到的无语更多。
也就是现在的牧寒云对除景慈之外的任何事和人类都感到没兴趣,否则只要他把这个总是独辟蹊径的军官喊过来,看一眼他总是把下半张脸涂满迷彩、又或用软布遮住下半张脸的深紫色眼眸,便能知道他就是自己一直在抓的亲生儿子。
被亲生儿子灯下黑,若是牧寒云知道,可能会更想把景尚曝尸荒野碎尸万段。
然而今天,他真的在战场上看见了那双浓郁的深紫色眼睛
关于陆景的事迹,小陈狱警把他当成一个少年战神讲,口气中满是崇拜。
才21岁,真厉害啊。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陆承安并不感兴趣。等它从小陈狱警的嘴里第二次吐露而出,他才豁然一怔,笑起来。
之后看完课本做完实验想歇歇的时候,他就到牢房门前大声喊狱警叔叔你快过来啊。
等小陈问有什么情况,陆承安就又缠又闹,让小陈给他讲讲陆景的事。
虽然小陈对陆承安竟然对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陆景这么有兴趣感到莫名其妙,但很乐意把自己道听途说来的故事,全添油加醋地说出来。
一开始介绍陆景年龄,还没说呢陆承安就点头:“嗯嗯,是不是21岁啦。”
谈及陆景的外貌,因为他总是遮下半张脸,在军队里也是如此,没人知道他具体的样貌,只有一双眼睛是已知信息。但小陈还没说呢,陆承安就再次把话抢过去:“紫色嘛,颜色挺深。生气的时候简直紫得发黑~”
“身高190厘米,胸围108厘米,腰围76厘米臀围92厘米,标准的男模身材。标准的倒三角比例嘛,全恰到好处,养眼。”
小陈:“”
小陈面色古怪,有瞬间他觉得陆承安不该是杀人蹲大牢,是因为太色才被抓进来,牙疼般地嘶了声,说道:“你这对吗?”
陆承安便哈哈大笑,开心得能渲染所有人。
便是在这一刻,小陈不太聪明的脑袋让他赫然激灵,强硬按捺下激动,哇塞哇塞地低声确认道:“是是是景尚啊?”
经此,往后再跟陆承安说起陆景,小陈说得更加详细。
陆承安觉得,虽然他跟景狗天各一方,但消息没中断过,有种异地恋的微妙感觉。
后来小陈说到陆景——景尚的长官,陆承安仍是点头:“程菲白姐姐嘛。我知道。”
“阿秋!”
远在星际联盟某Alpha军队的程菲白,时常打喷嚏。
她不知道是陆承安在背后和狱警“蛐蛐”她呢,否则非给他们俩一人一个过肩摔不可。
私藏、并且是私自包庇景尚看着他改名换姓为陆景的第一个年头,程菲白愁得直掉头发。
军队纪律严明,很少听到星际联盟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平民八卦与上流社会的丑闻与他们无关。例如程菲白被戴绿帽子,她的Omega男朋友给她怀了一个她亲爸的孽子。
这件破事儿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部队里却没人知晓。
所以见到景尚一年,程菲白也不曾知道陆承安杀父入狱,牧元帅又为什么追杀景尚。
不过因为帝国联盟的景慈逃跑,属于军方事务,程菲白能从中得知一点模糊的原因。
她知道景尚朝景慈开枪,牧寒云才势必要杀景尚。其他的事情没有人说,她简直一头雾水。
程菲白只记得她在边境捡到身负重伤浑身是血的景尚时,满脸的狞笑说:“哈哈,终于落我手里了。等着吧,练不死你。”
没等练呢,她就发现景尚是个被两国追杀的悬赏犯人,觉得棘手想把他丢出去。
没想到最后藏得时间越来越长,扔不出去了。每次牧寒云过来的时候程菲白都一头冷汗,不敢看他的眼睛。怕露馅
还有一点是,景慈逃回帝国联盟之后,军事基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种关于某基因药剂的骇人言论。
据说星际联盟的Alpha军队都接种过这种药剂,程菲白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因为她从未接种过药剂。
在这种杯弓蛇影的风声没过两个月便消散殆尽、再也没人提起后,程菲白更坚定这是假的。
肯定是帝国联盟为引起他们的恐慌,所使用的下作战术。
部队不能没人,牧寒云领兵在前线没让程菲白跟随过,只偶尔让她出兵。
他点的方队里,好几次恰好有陆景。程菲白一边叮嘱自己的兵子弹不长眼,保护好自己,一边背后冒凉气地瞪景尚,让他老老实实服从命令,否则回来就等着领罚吧。
奈何这人真是反骨天成,太特妈令人头疼。
早晚毙了他。
这事儿想了一整年,当局者迷旁观者也不清,仍然没想出一个景尚不用被牧寒云杀死,她也不用在事情败露后被牧寒云弄死的两全其美的办法。程菲白唉声叹气,头疼得苦熬不住,最后烦躁地啊一声,从椅子中站起来大跨步地冲进浴室。
打算洗个凉水澡清醒清醒。
约莫半小时后,程菲白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出来。终于感到头不再疼,满足地发出喟叹声,打算好好地歇一歇。
就是在这时候,她办公室的门没有被敲响,而是直接被人撞开。在房门猛破的惊天动地的声音中还有来人的:“上将!!”
“我槽,干嘛不敲门?”程菲白瞪着眼吓一跳。
来人眼睛瞪得比她大:“元帅从前线发来电报!”
程菲白哦了一声,没有正经对待:“什么事?”
“就在刚刚,您连升两级已经从少将军职升为上将军职!”
“我槽?!”程菲白手里的毛巾一下子掉到地上,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人刚进门时喊得是上将不是少将,还以为听错了,肃声问道,“什么情况?!前线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不知道。元帅只是在电报里说,您连升两级是他自己决定,他是元帅,有权做这些,您不用求证。然后元帅说,您任为上将之后需要抗命。”
来人语速非常快,好像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能感受到一种迫在眉睫生死存亡的威胁。
程菲白:“抗什么命?”
“我不知道!元帅没说!”
这时,又一人冲进来:“少将不是是上将!岑孟将军刚才电话通知,他要来视察。”
“程少将!少将!上将!上将,少将上将——!”又一人冲进来喊,他的眼里含满泪水,称呼更是乱喊一气,仿佛停留在不可思议中。
“牧元帅牺牲了。”
程菲白瞳孔倏地震颤。几乎只有零点一秒的时间,她一把抓起旁边的手枪,利落地往腰间别好,又去拿面前桌上的冲锋枪。
“召集所有人!集合!”
“是!”
程菲白来不及整理仪容,她只是匆匆穿上防弹衣和代表牧寒云军队的黑色军装制服。
当她手端冲锋枪,戴着黑色战术眼镜,出现在列得整整齐齐的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军队前。晴天之下的大风将她的及腰长发吹得凌乱,却让她莫名显得更加凌厉,气势仿若能震慑天地。
她3S级的信息素顷刻扩散开去,确保每个人都能通过她的信息素所持有的威压性传达,听明白她的指令。
“所有人听令!”
“是——!”
她不知道要抗什么命,但这刻是那么地坚定:“星际联盟第一Alpha军队统共108362人,你们受牧元帅直接指挥,除他之外别人的命令都是废话废纸。”
“是——!”
“如今我临危受命,任命上将。所有人听我命令——不准接种任何药剂。”
“是——!”
“如有违抗军令者,就地击杀!”
“是——!!!”
药剂真的存在,这是程菲白看着严阵以待黑压压的军队时有的唯一想法。
既然有第一Alpha军队。
就有第二Alpha军队。
星际联盟共七支Alpha精英军队,数牧元帅的最为顶尖。
为什么程菲白入伍多年从未听说过药剂,她确定,底下的这些人也从未听说过基因药剂。因为是牧寒云力排众议,已一己之力护佑他们。
而他如今,死于前线
当右面的胸膛被一颗子弹贯穿时,牧寒云甚是不可置信。但他没有在乎自己,他只是眼眸镇定地微眯,想给被他打中左边心口正中的景尚补枪。
然后第二发子弹再次贯穿他的右胸,孔洞却还是一个
那里是他的心脏位置。
一年前景慈逃跑只将子弹射中他的左胸,一年后景慈为了景尚连发两颗子弹射中他的心脏。
当时战火胶着,牧寒云由于不慎,被一个帝国联盟的军官偷袭,是景尚替他解决危险。
可子弹擦着牧寒云的头发过去时,他随意瞥过来的一眼,与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对视。牧寒云有片刻的怔愣,而后当场便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景尚,再毫不留情地射击。
牧寒云不知道,景尚的心脏高度遗传了他,生长在右面。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瞄准景尚的右心。
战场上父子三人成为仇敌。
直至牧寒云拿不住枪,用手怀疑地捂着从心脏里汩汩流出的鲜红血液,眩晕地向地上倒去。
一个人影用信息素把所有人击昏后扑冲过来,接住牧寒云坠落的身体。
景慈没有恐惧痉挛,甚至表情都没有自己竟然会射杀自己的伴侣的不可思议。他只是有一些不舍,也有一些难过。
所以眼睛微微泛着红。
“我知道你会杀他,这一天绝对会到来。”景慈跪坐在地把牧寒云搂在怀里,垂眸看他时竟有一抹慈悲,“他是我们在互相厌恶彼此的时候才诞生的,你对他已经没有感情。我知道你会杀了他的我不会允许。”
“我爱他,一如我爱你。”
景慈微颤地呼出口气:“你再等等我最多十年。”
牧寒云很轻地眨眼。这时候他是软弱的,强势远离他而去。
“景、慈”他嗫嚅。
景慈任由牧寒云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抓住他的手,微红的双眼在听见这声无比缱绻的呼唤时变得通红。
“牧寒云我杀了你。”
这句话好像一个约定,又像一个开关,传入牧寒云已经听不清话的耳朵里,让他忽然变得温顺服从。
他布满鲜血、紧握景慈手指的大手也忽然变成温柔地摩挲。
“景慈请杀了我。”
话音未落,景慈蓦然低泣。
“”
“景慈,请杀了我。”牧寒云已经将它翻来覆去地在舌尖上说过25年。
之前的每天早晨,睁眼醒来后,牧寒云对景慈说的第一句是关于爱,第二句是关于请杀我。
它就是一个约定、开关。如今这天终于降临,景慈没有感到意外,牧寒云从头至尾都没有过求生本能,放弃得坚决且彻底。
贯穿他心脏的孔洞流出更多的血,他的瞳孔逐渐涣散。
视线彻底变得黑暗之前,牧寒云定定地看着头顶之上的景慈的面容。
他已经说不出话,但柔和的神情仿佛在倾诉满腔爱意。
他的眼睛在诉说:“如果我注定要死,我只希望死在你的手里。谁都不能、从你手中夺走我只想留给你的生命。”
“请满足我,我势均力敌的爱人。”
正值夏日。
暑热。
牧寒云死于景慈之手。
终年67岁。
第86章 第 86 章 景尚:“想念路程安。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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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前线战况惨烈, 被牧寒云击中心脏的陆景身份揭露,原来是景尚啊。
他再一次被帝国联盟俘虏。
有目击者军官说,当时牧寒云那一枪绝对能要景尚性命。那可是心脏,人体最重要的脏器之一。不知道帝国联盟把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景尚俘虏回去干嘛。
万万没想到他是真命大。
“心脏”被子弹洞穿, 他不仅没死。还又跑了。
帝国联盟的元帅景慈于前线射杀星际联盟的元帅牧寒云, 这一经典战役已过半月, 但引起的风波在两个国家丝毫没有减弱。
人们讨论的热情愈发高涨。
牧寒云的尸体,星际联盟没有抢过来。他戎马一生,牺牲后却未在自己从入伍至效忠到死的国家入土为安。
他被景慈高调地抱起来走进机甲, 以那道清癯的背影告诉星际联盟的废物。为他们捐躯的牧元帅生是他的伴侣, 死是他的鬼魂。
帝国联盟的某处陵园深处埋葬着牧寒云, 景慈整日整日地待在这儿。他原先健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瘦削下去, 下巴尖尖的。
跟随的田辛面如死灰,眼泪已经默默地淌半个月。
“元帅,”身后响起一道轻之又轻的脚步声, 廖禹用悔恨愠怒,但顾忌着景慈心情又不敢太明显的咬牙声音说, “抱歉, 景尚刚才逃跑”
“滚, 别烦我。”
廖禹悄悄地握紧拳头, 面上永远带着羞辱感。他怎么来的怎么退回去:“是。”
景慈头也不回地哑声:“你也走。”
被赶的田辛这些天哭得眼睛通红, 最后他深深地看一眼由黑色花岗岩制成的、属于牧寒云的冰冷墓碑,转身朝陵园外面走。
酷暑的热风难以忍受,却不受阻碍地将星际联盟的一些消息吹过来。田辛听说程菲白从少将连升两级担任上将重任。
30年来由牧寒云直接指挥的第一Alpha军队公然抗命。
程菲白身为新任上将,拒绝岑孟以军令要求他们接种能使信息素分化等级成倍加强的基因药剂。她像座巍峨的山,不卑不亢地面对岑孟说:“实在抱歉啊岑孟将军,我的长官是牧元帅。”
岑孟说:“他死了。”
程菲白眼睛一红, 后竟然恶劣的一笑,说道:“那就烦请您派兵把他从帝国联盟抢回来,然后让他的尸体活过来,再让他对我下达军令吧。”
“否则我们恕难从命!”
一个刚升任的上将,岑孟根本不放在眼里。他是星际联盟的将军,牧寒云都得听他的。
如果不是牧寒云死在景慈手里,等回来他也不可能活命。
岑孟已经看清此人真面目。
大约27年前,牧寒云接种药剂后很有自己的一套做派。他不允许由自己直接带领指挥的军兵接种药剂。
岑孟当他是药剂反应,导致基因链螺旋变异后才变得藐视军规。暂且包容。这些年牧寒云没少为星际联盟做贡献,仅凭他俘虏景慈,让帝国联盟失去人形武器,他便是颗好棋。
但景慈身在星际联盟30年从未被研究过,牧寒云护他护得相当紧。不过只要人在这儿就没关系,其他无可厚非。
可景慈跑了。
近一年来的前线战争,牧寒云虽说没输过,但也没有赢过。
不止如此,他仿佛算到自己大限将至,竟不做任何请示,敢私自任命程菲白为上将。
看来是他早已背叛了星际联盟。
岑孟看着想“继承”牧寒云风范的程菲白冷笑:“你的长官死了,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
程菲白能升至上将,就能再从上将降至少将。直接杀掉她更是易事。
刚好杀鸡儆猴。
谁知那么巧,岑孟杀心刚起就有人来报。
帝国联盟的景慈元帅刚拿下他们牧元帅的人头,还没一个小时就放话威胁星际联盟:“我记得,你们军队里好像有个叫程菲白的小姑娘,听说现在是上将了吧。她看起来倒是挺好的,要是她带兵打仗的话,我说不定会手下留情呢。”
如果没有程菲白,还会不会手下留情就全靠景慈的心情。
人类的心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这个该死的人形武器,几十年来为所欲为。
他儿子景尚同样是行走的人形武器,甚至比他还要厉害,就是不知能不能收为己用。
再怎么说,景尚都是生在星际联盟长在星际联盟,是他们星际联盟的人。
岑孟握紧手里的枪,几经天人交战,痉挛发颤,还是没把它顶在程菲白的脑门儿上弄死她。
而且他合理怀疑,就算没有景慈的警告,程菲白也不会放任自己可能有被击毙的危险,她早就为自己的抗命做了全面准备。
星际联盟第一Alpha军队。
共108362人。
全部听从牧寒云直接指挥。
如今全部听从程菲白直接指挥。
因此星际联盟知道她“德不配位”也不敢撤她军职。
程菲白延续了她的长官牧寒云的所作所为,力排众议,坚定信息素等级如何分化,他们就如何接受运用。
拒绝靠基因剂提升。
药剂接种失败。
而田辛这个Alpha
也是在最近才知道一点药剂论的影子。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晓。
因为他也是由牧寒云直接指挥的人。
108363个人。
“108363个人”
景慈低声喃喃地说道。而后他叹口气,在牧寒云的墓碑前站累了,席地而坐。
半个月来,他一直如此。
27年前,他们结婚应该刚满三年。
牧寒云突然对景慈说:“我接触不到核心。”
景慈问:“什么核心?”
牧寒云便摇头,不再说话。
等知晓基因药剂后,牧寒云已因为决定要接触核心机密,而选择自愿接种药剂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庇护这么多人,也只是权宜之计。
牧寒云和景慈都知道,他注定是要死的。
否则就只有造反一条路走。
但注射过药剂的牧寒云从未想过背叛自己的国家
国家对军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信仰。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景慈轻声,“寒云,你的命是我的。”
墓碑上面没有照片,只有牧寒云的名字介绍,和一句景慈替他刻上去的简单的墓志铭。
接下来是无尽的缄默。
“”
一活人一墓碑对视良久,最后是景慈开口说道:“跟你商量个事儿。反正你人都死了,而且还是我的俘虏。”
“你的尸体在帝国联盟,鬼魂也在帝国联盟,就别在乎生前在星际联盟的那点名声了吧。”
说到这儿景慈略微思索地停顿,莞尔一笑恍然大悟道:“不过你那么凶,好像也没什么好名声啊。”
“牧寒云,已经有很多人在歌颂你,可是我不能让他们歌颂你。这对小景不公平。他需要继续恨你啊,不然你让他怎么面对自己那种残忍的童年呢。”
景慈手里攥着两个东西,一个是张纸条,一个是当初他逃跑时,高调且张扬地说里面有星际联盟近30年研究机密的卡片。
他先把那张长方形的、因为存放时间太久,早已泛黄褪色的纸条缓缓缓缓地展开。
而后用打火机点燃,烧给死去的牧寒云看。
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字体圆润可爱,是十几年前只有六岁的景尚写完后悄悄塞给景慈的。
【爸爸,不要爱我,这样的话你会好过很多。】
所以景尚从小就不愿与景慈亲近,也不怎么接他电话。
他看出来,他的父亲很讨厌他的爸爸喜爱别的事物和人。
他还看出来,景慈不喜欢和生气的牧寒云单独待一间卧室。
“我早就说过,他是个好孩子。”景慈看着那张纸条化为黑色的灰烬,“你偏不信。”
刚回到帝国联盟的时候,廖禹委婉地询问过景慈,他从星际联盟带回来的研究机密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得交给帝国联盟看。
景慈当然没给他们。
但在牧寒云死后两个月,那张小小卡片里的内容,公开了其中一小部分。
这是景慈与生前的牧寒云说好的,牧寒云本来就没想带着好名声上天堂。
他要下地狱。
公开的几分钟视频内容在星际联盟搅起了满城风雨。
这条视频也被总是喜爱听八卦的小陈狱警带回监狱的某间牢房里。仔细探查旁边无人后,他偷偷递给陆承安手机,催促他赶紧浏览。
小陈低声说道:“你们快看啊,省得被人发现不好说。到时候我们都得挨罚。”
看清视频的第一眼,陆承安便表情凝重,眉头深深地蹙紧。
莱恩博士直接将脑袋怼过来和陆承安一起看,瞳孔不敢置信地闪烁。
只有几岁的景尚被各种仪器束缚在一张椅子上,只要他试图逃离就会被狠狠地电击。
他的两只脚和一只手都被捆绑着,另一只没有被捆绑的手却和一条小狗的脖颈联系在一起。
“父、亲。”景尚小脸煞白地喊,那点哆嗦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求您”
因为他的颈间有一条很细的鱼线,出气多进气少。如果他将手张开的话,那根使他和小狗捆系在一起的透明鱼线就会紧紧地勒进他自己的脖子,使他死亡。
如果他有求生本能,那他的手便会握紧。这样的话那根鱼线就要勒进小狗的脖子。
牧寒云看着他说道:“它不死的话,你就要死。”
“真的,人不可貌相,牧元帅好狠,虐待他儿子。”小陈狱警憋不住话,也可能是外面讨论这件事的人太多,他亟需把自己听来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地倾倒出去,“星际联盟也够可怕的,竟然研发什么基因药剂。”
“你们还记得陆霖琪重复螺旋的基因链吧”小陈看了眼陆承安,发现他不再看视频。
也许是不忍再看,因为刚才的场景是最轻的一种虐待惩罚。
还有更可怕的
陆承安感到浑身发冷,不管莱恩还在看视频,他自己走到一边,朝小陈狱警要烟,点燃后凶狠地抽:“你继续说吧叔叔。”
比起视频,他更愿意听小陈说话,起码没有那么血腥残忍。
小陈说:“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你爸——陆霖琪的基因链是天生缺陷造成的呢,没引起什么太大关注。现在发现根本不是,是因为一种基因药剂。”
“星际联盟Alpha军队全都接种过,包括牧元帅本人。”
“听说你爸伪装Alpha去部队当过两年兵。所以”
他不敢置信这种场景,但这就是真实:“公开的视频里有牧元帅前后的基因链对比,接种过药剂后,他的基因链条在某一个节段重复螺旋。”
“但是没有人逼迫他,他是自愿接种的。”
“外面好多人都说他自愿接种基因药剂就是因为要等今天这一刻,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基因药剂是能毁灭人类的东西,以此向星际联盟反抗。”
“不然他没必要保护自己手底下的那十万Alpha军兵。”
“当然了,这是把他往好了说的,更多的声音是在骂他。我也更倾向于这种说法,他能自愿接种基因药剂,肯定是因为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的私心作祟,可没想到适得其反。这个视频是牧寒云20年来失去理智的所有真实影像,他在军队会因为一件小事枪决士兵,还把程菲白上将踹飞过,在家里更是让自己变成一个虐待儿子的死变态”
许多东西陆承安很早就通过猜测知道了,但远不如看见视频时带给他的震撼多。令他感到窒息,还有一阵心脏缩紧的绞痛。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想念景尚。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基因药剂出现在星际联盟军方内部,属于军方问题。被陆承安牵肠挂肚疯狂思念的景尚已经混迹于军队之中,多多少少听到些消息。
只是他故意闭目塞听,不去听不去看。
他只是在前线无战火时——这种情况少之又少,不会连续超过三天。
因为没办法挣军功,景尚待在程菲白给他安排的单独的房间里面,伏身在桌岸前写些东西。
那是部队常用的纸张。
他已经写过许多页,垒起厚厚一沓。全都整齐地堆于桌角。
看着已经用掉400多页。
今天的一页写着:
11月8日,晴。
想念陆承安。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第87章 第 87 章 景尚发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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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你知道的吧, 星际联盟统共有七支Alpha军队呢。其中由牧寒云直接指挥的第一Alpha军队人数最多。”
小陈翻看手机上别人报的数字,说:“总共108363人。”
“唉”
他可怕地叹口气。自看到景慈散布的内容后,一种地球马上要毁灭爆炸的杞人忧天感挥之不去,恐慌、无助:“虽然别人骂牧元帅骂得真的特难听, 但不得不说, 违抗阃令, 不允许自己的军队接种药剂这件事情,谁都无话可说。他做得太无可挑剔——这些人的家属,没有一个人骂牧寒云。他们都在以最虔诚的方式悼念牧元帅。”
“因为除了这些人之外, 星际联盟里的其他六支Alpha军队共有536957个Alpha军兵。他们全接种过基因药剂”
更详细的内容不必小陈再如数告知, 陆承安也能想象得到。
手指间的香烟即将燃尽, 陆承安始终一动不动。小陈看出他绝对不只是因为视频内容才如此缄默, 他明显是在想念某个人。
一个远在天涯海角的人。
留下安静空间,小陈转身走了。外面的世界还在混乱。
帝国联盟的景慈“引爆”卡片中的部分内容,牧寒云20年来的残忍形象公之于众。全星际联盟的公民都已知晓基因药剂。
他们游街示众, 他们长扯横幅,他们嘶声呐喊着让星际联盟官方给予公民一个解释。
536957位Alpha军兵
全部都有家庭。
他们有父有母, 有妻有子。
就算是孤儿、没结婚的, 在社会中也有同学跟朋友。
“社会人际关系”是每个人类独立于世时的天然行为。
就算真的连一个朋友都没有的, 只要活着就得吃饭、喝水。
每个人都需要和各种各样的人产生一定联系、交集。
天性不可违。
如果接种过基因药剂的军官放假或退伍回到社会, 看谁不顺眼直接杀人呢?
几十万个危险份子。
如果人人都像牧寒云那他们还是他们吗?
此事引起的连锁反应导致上百万个士兵的家属哭天抢地。
他们的孩子、丈夫、父亲又或兄弟, 朋友抑或知己,这个在星际联盟第二Alpha军队已经当兵五年,那个在星际联盟第四Alpha军队已经当兵三年。
在星际联盟第五Alpha
除第一Alpha军队之外,剩余六支的Alpha军队的家属们犹如蝗虫入境。
百万张嘴巴无一遗漏地扯开嗓哭喊着,仿佛天已塌地已陷。
对此历时将近五个月,星际联盟给出的唯一解释:没有人知道牧寒云活着的时候到底想干什么, 他真心对待自己的下属,却将一种灭欲人性的基因药剂扎进旁支军队的同胞腺体。
行为可怕,当执死刑。
也许这就是第一Alpha军队为什么永远都是最顶尖的原因。
牧寒云被权势、被想做至高无上地位的私心所蒙蔽。因此一步错步步错,直到最后没办法回头,只好用壮烈牺牲于前线的结局挽回弥补一切。但为时已晚。
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恳请全体公民稍安勿躁。
这种把所有脏水都泼在一个永远没办法再开口说话的死人身上、回答又模棱两可的行径当然没让任何人满意。
而且他们这一冷冰冰的“稍安勿躁”直接勿躁三年,再也没露面回应第二次。
所有人都知道,不问原因直接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一个牧寒云,还没有那么大本事。能让近六十万的Alpha军兵作为实验品接种药剂。
如果药剂真的是星际联盟官方给的,为国效忠的军兵只认为这是他们的职责。
国要他们死,他们便要死
牧寒云捐躯以后,星际联盟军队里有一颗新星冉冉升起,饱受官方期待。
——景尚。
景慈与牧寒云的爱子。
星际联盟也有人形武器了。
当初岑孟为让景尚为星际联盟效力,佯装遗憾道:“你父亲曾经那样对你,我感到痛心。”
“你小时候来过军队,我抱过你,应该还记得吧。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如果我那时候知道你父亲我实在对不起你。”
“如果你能重新接受星际联盟,我愿意向上级申请,免了牧寒云的烈士封号。”
21岁的景尚似是感受到这个比他年长几乎有百岁的将军想说服他的心,深紫色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泛起一丝欣喜的涟漪。
他的眼神使人猜不透,对视良久却无言中,岑孟觉得浑身不自在,正打算说点什么,便听这个已在前线参加过无数场大战小执的青少年缓声说道:“这就是他致死也要效忠的国家吗?”
岑孟面色微微一变,很是挂不住脸皮的样子。
“我和牧元帅之间的父子恩怨,用不着你们变相掺合。”景尚没有丁点儿的恭敬,冷淡地转身即走,说,“我也用不着你过来代表军方给予好处当说客。我出生在星际联盟。”
不管他态度如何,最后一句话甚得岑孟之心。
有了景尚,景慈想攻下星际联盟,不说他痴心妄想,没个十年八年也不可能吧。
景尚拒绝岑孟开绿灯,三年来与帝国联盟的前线之战一场都没落下过。
每天脸上都是抹不净的血。
残肢断臂、身首异处、尸骨无存,这一秒还在说话的战友下一秒便飞至半空,早已是家常便饭的景象。
他杀过数不清的人,流过数不清的血,凭借大大小小的军功在21岁的尾巴任职少将,又在24岁的开始升任中将。
前途似锦且无量。
“小陆,我跟你说,你男朋友现在是中将了啊。”小陈从豪华牢房门口探头朝里面说道。
陆承安头也不回,简单应了一声:“嗯。”
小陈撇撇嘴,咕哝:“越长大话越少。”随即发愁般地更小声,“好久也没笑过了吧”
1月12日,冬。
冬天是个很冷的季节,外面应该已经银装素裹。不过也不一定,星际联盟向来不怎么下雪。
前天,1月10日。
是景哥24岁的生日。
陆承安穿着无菌服,戴着实验手套。长时间聚焦的眼睛终于感到疲累从仪器上移开,抬眸朝南墙上的一扇小小窗口望过去。
他想放松一下眼球,但几片白色片状物轻轻地掠过窗口,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它们斜斜地飘荡着,能教人从中看出风在往哪里吹的形状
原来是下雪了啊。
服刑的第五年,陆承安脸上属于18岁少年的青涩与桀骜消失在1000多天的时间空隙里。
他凌厉、沉稳,明明样貌与之前相比没什么太多变化,可他周身逸散而出的气质已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承安戒掉了脏话,几年来没再说过半个脏字。
更准确地说,他每天说出口的话都能用十根手指头衡量,恐怖的是还在逐步减少。
仿佛他觉得每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每天除了对着实验机器还是对着实验机器。
面对时而犯神经的莱恩,陆承安包容度极高。
因为实验毫无进展莱恩躺地板上撒泼式的崩溃大哭时,陆承安没有远离他,没有骂他是个老不死,而是默默地拿纸按在他脸上擦眼泪。
等到莱恩被这样的陆承安弄得心惊胆战坐起来后,陆承安才堪称柔和地说:“哭完了吧,老师。哭完就起来做实验。”
冷静得像个人型机器。
等到小陈发现不对劲的陆承安已为时太晚。
他难受得告诉陆承安他大变样,陆承安还疑惑:“是吗?”
继而摇头:“没有吧。”
当然,他也不总是这副令人无从下手的淡漠样子。
偶尔半夜时,豪华牢房里会突然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叫。
听过的人都会说,那是种绝望的声音。
等到值夜班在休息室打盹儿的狱警听闻动静,慌里慌张地赶来时,他会看见陆承安把自己的头发抓得凌乱无比,眼睛大瞠。
陆承安赤脚站在床边,胸膛剧烈起伏,面色难看扭曲得像精神病院里犯病的患者。而墙角缩着莱恩,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承安,完全被他吓呆,连呼吸都放得轻之又轻。
这种情景小陈见过两次。
每次待他赶到后,陆承安都眨眨眼,像是从什么毫无希望的事情里回过神来,低道:“这里没什么事,你去睡觉吧叔叔。”
实验毫无进展。
第五年来临,整整四个年头成为过去式。
实、验、毫、无、进、展!
等今年夏天的时候,陆承安就要从他考进的著名医学院里毕业。到时候学校会将毕业通知书邮寄到监狱,那是陆承安几年来为之努力的证据。
否则他没办法将走空路的噩梦从每天晚上的脑子里驱散。
林木木已在国外毕业,目前在国内上研究生。
牢房北边的墙角,放着他送过来的、几乎快有一个成年男人那么高的医学文献,供陆承安参考写论文。
陆承安的论文是以“基因药剂”命题,但就像他和莱恩老师毫无进展的实验,他对这个论文也感到无望,没有任何能切入的地方。
半个月前,一个四年没见过的人过来探监陆承安。
他自得地告诉陆承安说自己要去军队了,被第一Alpha军队的程菲白直接招走的,以后会和景尚做战友。
自“基因药剂”的丑闻曝光后,人们对星际联盟官方的信任大打折扣。
除第一Alpha军队,其余六支的Alpha军队,已经连续三年没有招到过一个军兵。
可第一Alpha军队不同,他曾被牧寒云庇佑,如今又有程菲白镇守。
景慈也说过,只要星际联盟的上将是程菲白小姑娘,他就可以手下留情。
威胁依然持续生效。
没人敢给他们基因药剂。
半个月来,陆承安脑子里排除实验,就是江端那张向他炫耀自己要去军队的嘴脸。
他用一种下作的眼神盯着陆承安,毫不掩饰愉悦说:“我早就说过的小垃圾,上次的事儿没完。现在你还没出来,等你出来我们再说。”
“我来是想告诉你,等我和景尚做了战友,我就对他使绊子让他死在前线战场上。”
“你说好不好啊小垃圾?”
陆承安杀陆霖琪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可当时看着江端那张脸,他再次动了杀心。
这次不是被逼的。
“想杀人。”窗外的雪花渐大,陆承安低声喃喃道。
此时,第一Alpha军队。
前线无战火。
身为中将的景尚在大雪纷飞中带士兵训练,表情坚毅,五官凛冽。面部线条生硬,仿佛比当下的天都冷。
近日新来的一个士兵火速和其他人打好关系,出手阔绰,人缘良好。他毫不见外地和其他军兵说自己跟景尚中将是发小,日后定能蒸蒸日上。
只不过他刚入伍,景尚中将又太繁忙,他们没办法聚一聚。
关于他和景尚的关系,无人不羡慕。昨天醉酒,江端更是口无遮拦地说道,景尚的男朋友在监狱,而他几年前还差点儿和他男朋友睡觉呢。
可惜,没睡成。
他夸陆承安是个极品,做梦都想得到他翌日酒醒江端在头痛中反应过来昨天他把话说得太多了,有点后悔。但他一个小小的新兵蛋子又见不到大名鼎鼎的景尚中将,没必要后悔。
这么一想,他便撇撇嘴,再微一耸肩,不再在乎。
没想到今天景尚召集所有人训练,特别强调新兵全部到场。
当景尚站到江端面前,定定地看着他时。江端只觉被一股极其阴冷的恐惧攫住,呼吸霎屏。
随后想到景尚又不知道他和陆承安曾发生过什么,怕个屁。
“谁招你进来的?”景尚语气平静地问道。
这明显是好友间的问候,江端当即喜逐颜开:“景少——不是,中将!好久不见,我是被程菲白上将招来的。”
许多双眼睛在纷飞的白雪里往这边瞧,眼神无一不是歆羡。
能和景尚扯上关系,往后肯定会平步青云吧。
“嗯。”景尚微颔首,从口袋里掏出白色手套,缓缓地戴到手上,说道,“好久不见。”
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只有景尚自己知道,陆承安曾被江端在探监室压进身下、试图强迫,陆承安反抗,陆承安被掰断左手中指这些画面在这一刻就像初次亲眼目睹时清晰。
它们已经折磨景尚四年多。
听到景尚回应好久不见,江端更高兴。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里他把自己当作被万众瞩目的焦点,扬声问景尚过得怎么样。
景尚未接话,只说:“半小时后我会亲自向程上将请罪。”
江端笑意微敛:“什么?”
景尚右手摸向后腰,拔出枪后上膛,一气呵成的动作的最后一步是将枪口抵住江端眉心。
没有半句废话。
“砰——!”
子弹贯穿江端眉心,鲜血流淌出来。他眼里最后的神采是不可思议的疑窦与对死亡的恐惧。
“扑通——!!”
江端的身体倒进雪地里,从他脑后淌出的血迹,平静地洇红已积起的白雪。
像幅最天然的画作。
枪回归原位,纹丝不动,仿佛方才它出膛只是幻觉。
景尚慢条斯理地摘手套,然后把它们丢在已经死掉的江端不能瞑目的脸上,说:“在我的军队里,诋毁我爱人者——”
“当场枪决。”
第88章 第 88 章 抱到了陆承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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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景尚!你疯了啊?!”半小时后, 听清景尚在向自己请罪的程菲白眼睛大睁,堪称哀嚎地质问,“不是,你有病吧?!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怎么越来越疯了!”
“我记得你们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吗?你们那么多年没见今天刚见面他能怎么着你啊?可你杀了他!你用手枪击毙他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吧!”
景尚说道:“没有理由。”
他说话时眼眸微垂, 满不在乎的神情, 一点没把江端的命放眼里。
好像他刚才未曾杀人, 只是与好友叙旧。如今旧已叙完,他们便自此和平分别。
根本没有阴阳两隔。
部队消息滞塞,程菲白又不是八卦的人。她完全不知道景尚和江端之间有什么过节, 只觉得头大、头疼。
陆承安手持枪械, 弑父入狱被判刑10年的事, 她也是去年才知晓。因为那把枪是她送的。
这事儿成了心结般的存在。
当初送陆承安枪, 程菲白是想让他在受到景尚强迫时,能够自保。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双眼却瞎得彻底,看不透两个孩子的自救, 也看不透牧寒云的庇佑。
托外面的好友打听后得知陆承安在监狱里过得不错,他走流程上了大学, 和莱恩在一起研究解药, 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 程菲白才放下心来。
她没敢跟景尚说自己打听到的关于陆承安的消息。
怕他劫狱。
虽然说要劫早就劫了, 但是程菲白确实不敢赌景尚的理智。
情绪过于激动的人, 往往会乐极生悲。
“没有理由?景尚,你当我三岁孩子?你上下嘴皮一碰说没有就没有是吗?!连个借口都懒得编是吧。你这么打发我,我特么怎么打发他爸妈?!”程菲白气得擂桌子,感到太阳穴青筋在跳动,“他刚来半个月而已。”
景尚不耐:“军人战死沙场是最正常不过的结局。”
程菲白只觉得景尚疯了。
如果她听见远在星际联盟监狱的陆承安第二天竟发表出同样的说辞,肯定会觉得更疯。
“军人战死沙场是最正常不过的归宿吧。”陆承安头也不抬地说道, 唇边卷起一抹弧度。
不出意外,江端死于战场的消息很快要通知到江家,请他们节哀。可是真相永远在那儿,不可能消失。
它被一小部分人知晓。
热爱道听途说、因为陆承安而变得更爱收集前线关于景尚消息的小陈,就能做这小部分人。
事发翌日,来上班的小陈便风风火火地小跑到牢房门口,告诉陆承安景尚用手枪射杀江端的消息,描述得非常生动。
“你说他是不是在为你报仇啊?要我说绝对是!”
当时陆承安在做实验,闻言没像往常只回个嗯。
他怔愣地侧首抬眸,烟蓝色的眼睛看向小陈,似是没有听清楚,疑惑道:“嗯?”
求证的上扬尾音,虽然不甚明显,但依然能表明他急切想知道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心情。
小陈便又绘声绘色地述说。
关于他询问景尚是不是在报仇,陆承安的回答是:“嗯。”
然后,他明媚地轻笑起来。
击杀恶人,本就没什么可怜的,小陈不待见江端。因此差点被陆承安笑得跟着扬唇欢笑,察觉至此他赶紧绷紧嘴巴,难免发愁道:“你男朋友这么做确实让人觉得挺爽的没错,但他怎么跟江家交代啊。江端家境我记得好像还挺不错的。”
“有什么好交代的,”陆承安言之凿凿地说,“战死沙场是军人荣耀。江家得五体投地跪下谢恩吧,然后好好接回他们儿子的尸体让其入土为安。”
紧接着他便作出刚开始对小陈说过的那句总结,悠然自得。
小陈:“”
不久后,小陈听见牢房里传来陆承安心情愉快地哼曲儿声。
不得不说,服刑期限刚过半的陆承安,很像一个要等出狱后继续犯罪的预备役。
正如陆承安所言,景尚肃然声明,江端入伍后贪图军功,非要跟他奔赴前线,被敌军一枪爆头,望江家所有人节哀顺变。
尽管江家得知一点真相,知道江端是死在谁手里,可江父再恨也不能说什么。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本以为同意江端入伍,能让江家自此实现从文职向军权的跨越,变成更有权势的存在。
没想到短短半月惨遭夭折。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景尚敢不顾一切地直接杀人。见到江端的尸体以后,他瞬间苍老悲痛万分,但同时也幡然醒悟,景尚是牧寒云的亲生儿子,由他生由他养,牧寒云在星际联盟臭名昭著,他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景尚当然敢直接杀人
星际联盟和帝国联盟没有任何和解迹象,战火接连不断。
自牧寒云离世、长眠不起的八年里,景慈险些败在景尚手里的次数愈来愈多。状态欠缺。
“咳”秋风萧瑟,景慈坐在牧寒云的墓碑前,手掌虚握成拳,抵于唇边轻轻地咳嗽。
温热的血线突然自唇边汩汩地溢出,眨眼间染红所有手指。
尽管田辛近一年时常见到这幅场面,还是吓一跳,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景慈:“夫人!你到底怎么了啊?前天去医院医生怎么说?”
“小毛病而已,没事。”景慈接过手帕,像擦拭水痕似的擦拭血迹,“你去外面等我吧。”
“是。”
等田辛走后,景慈又低低地咳嗽一阵。更多的血从嘴里涌出来,让人很怀疑他是不是内脏在大出血,又是不是会即刻死去。
他眉心轻拧着,一点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只是为自己吐那么多血感到烦躁和抱歉,手帕被血染透:“真是的来看你,没想让你担心。”
“寒云,时间差不多了。”
“我不是殉情,我是自然地生老病死。”景慈喃声说,“我很认真地在照顾自己。只是情况不佳,我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你怎么不说话”
“你总是不理我”
“唉”
景慈终于擦干净唇边沾染的血迹,他凝眸看着牧寒云的墓志铭沉默良久,似有若无的叹息声迅速地消失在秋风中。
—
九年流转,再过一年,陆承安的服刑期便要结束。
林木木在星际联盟一家著名医院工作,研究基因药剂解药。
当初有百万人口哭喊,逼官方给他们一个交代。
星际联盟将所有脏水全模棱两可地泼到牧寒云身上后,虽说没再进行二次回应,但他们为安抚人心,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研发基因药剂解药的医学项目正式开启,如今已投入资金七年。星际联盟是不是真心要研发解药有待考证,但解药项目被众人盯着,确实是希望。
它能让无数人向前看。
监狱的豪华牢房里换过三次仪器,一次比一次繁复精密。
但陆承安和莱恩老师依旧毫无所获,外面的林木木和医院里的同事同样一筹莫展。
他们就像陷进一个密不透风的金属框里,找不到钥匙,没有钥匙孔。当然也没找到能够走出去的任何暴力工具。
这些年,死在陆承安手上的实验动物不计其数。它们的基因链断裂后再也得不到修复,重复螺旋后再也无法消除。
等待它们的是变异与死亡。
无一例外。
没有一支药剂能够拯救所有实验动物。同样没有一支药剂能够拯救所有人。
陆承安研究的部分,主要是解决断裂的基因链能得以修复。
但他一无所获。
断裂的基因链在他手里,从来没有变回正常。
“老师。”陆承安通宵两天两夜,眼睁睁地看着一批20只的小白鼠相继死去,如是喊道。
由于睡眠不良,眼白里有好几道血丝,让他看起来颇有种看淡生死的沧桑感。
不过说来也是,已经27岁的陆承安脸上早看不出多年前的稚嫩、天真,愈来愈多的成年人特征在他身上酣畅表露。
莱恩被他的神情吓到,也被他的眼睛吓到:“我求你了你去睡会儿吧,别把自己逼太紧。孩子,身体最重要啊。”
“根本没有解药吧。”陆承安不回应,低声道,“你当初给景叔叔研发基因剂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反向掣肘它。药剂是不可逆的。”
“所以”他宛若一个死了好多年的鬼魂那样盯着莱恩九年来已有细纹的眼角,时间让这个初见时刚步入中年的男人,步入中年的中旬,苍老在他的面颊上显现,陆承安重复道,“根本就没有解药吧”
莱恩绝望:“我不知道。”
陆承安忽而轻声说:“是不是实验对象不对啊。”
“嗯?”声音太小,莱恩没听清,“什么?”
“”
陆承安眼神清明,闻询只摇头:“没什么。”
然后他更专注地投入到接下来的实验中,爬满血丝的烟蓝色眼睛却无故闪过一抹疯狂。
做实验的时候,陆承安还算听莱恩的话。他知道自己是后来者,刚入门的新手而已,经验除了靠自己一步步走,更多的要靠前辈传授。所以关于莱恩教导的知识,陆承安全都如饥似渴、一点不落地吸收接纳。
他没有对老师产生过反骨。
莱恩对这个学生甚是放心。
因此当莱恩发现陆承安做了什么后,已然来不及
来年四月份,4月7号。
9年零9个月的刑期已满。
陆承安在监狱度过他4月1日愚人节的28岁生日。
一周后,由小陈狱警引领走出监狱,迎接狱外的自由。
艳阳天,无法直视。陆承安却恍若未觉一般,仰脸眼眸微微眯着,寻找阳光所在。眯视。
“陆承安——”
拥有这个名字的人眼珠微动向前看去,视野里是另外一个拥有这个名字的黑白黄的身影。
“喵呜~喵呜~~”
林木木说:“陆承安,快去接你主人。”
很多时候小猫都不如小狗热情,但十年如一日吸闻陆承安信息素味道的‘陆承安’就像一条小狗,迈着欢快的小猫步伐,翘起高高的尾巴,一边冲离得不远的陆承安跑过来一边叫唤。
主人离家太久,突然回归后小猫就会叫出这样想念的声音。
“喵呜~喵呜喵呜~~~”
‘陆承安’无比熟悉陆承安的气味,在陆承安下意识曲腿弯腰半蹲下来张开手指要摸小猫的脊背毛发时,‘陆承安’已经啊呜一声跳进他怀里。
脑袋在他胸膛前蹭啊蹭,嗓子里的呼噜声像打雷。
很早很早以前,陆承安以为这是小猫讨厌他的表现,闹了许久的笑话。
十年后再见,陆承安发现小猫毛绒绒的手感一点没变,还更加油光水亮。
他哑着声说道:“好了,好了好了知道你是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我啦。”
他站起来,胳膊轻轻地圈住小猫,几近无声地说道:“陆承安抱到了陆承安。”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新生。自己的,还有小猫的。
第89章 第 89 章 景尚,31岁。任命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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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我把小猫养的好吧。”林木木站陆承安旁边, 看他和小猫互相依偎,不忍自豪地说道。
圈弄着小猫的胳膊没有放松过,陆承安起身,看向眼前这个十年里见过许多次的人。再次站在阳光下和他面对面恍若一场不真实的梦。要知道他们上次这般面对面地说话, 已经是十年前。
三千多个日夜, 少年长成青年, 无法逆转。
而时间还在继续。
“养的很好。特别好。”陆承安嗓音变得更喑哑,眼睛却是温柔浅笑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谢林木木同学。”
“”
简单至极的称呼, 传进林木木的耳朵, 让他嘴巴微撇眼圈红润。他用手背挡住眼睛说:“嗨呀你干嘛啊”
医院繁忙, 林木木不能请假太久,特别是他已经成为医院里不可或缺的代表存在,时间更不属于自己。景尚还没回来, 林木木只是想在陆承安出狱这天迎接他,然后把‘陆承安’带给他。
看他眼圈泛红, 陆承安当即受惊头疼, 后退半步势必对温情的场面敬谢不敏。
劝哄过想要大哭一场的林木木之后, 陆承安跟他将监狱大门前的这条宽阔马路走到尽头, 而后在拐弯处分别。
走前约好晚上一起吃庆祝新生的大餐。
‘陆承安’特别乖, 也特别地没良心。跟照顾他十年的第二个主人挥手告别时,他还在呼噜呼噜地用脑袋蹭陆承安的下巴。
看来这十年没少吸陆承安的红双喜信息素味道。
都把他当成猫薄荷了。
离得不算太远,陆承安步行回到陆家。10年前的6000多枝火红玫瑰早就死得沤进泥土,玻璃穹顶孤独地支撑着。
风吹雨打让它变得如金属生锈一般,上面全是斑斑泥点。
隔壁的牧家也是一片杂草横生荒芜遍目。
岁月的痕迹如此明显。
星际联盟监狱考虑到陆承安已经没有任何家人,是孤儿, 出狱时为保障他找到工作前的基本生活,给了一点钱财。
陆承安抬脚走进陆家,野草有半人高,他需要用手拨用脚踩才能进行下一步。‘陆承安’跟着他的气味,在草里跳来跳去地捉虫,等陆承安稍微走远,又赶紧喵呜一声跑过去,贴陆承安的脚后跟走路。
曾经的玫瑰花圃旁边堆着一个小土包,是个小坟墓,陆承安扒开草稞才找到。土包上面的两只耳朵早就被风抚平,连土堆都所剩无几。陆承安跪坐下来,徒手扒开当初给‘陆承安’立的坟墓。里面当然没有尸体白骨,只藏着两件东西。
一支淡蓝色药剂。
一张金卡。
淡蓝色药剂被景慈交到陆承安手上时,陆承安记着他说的星际联盟仅剩两支。他怕出意外找不到,因此将‘陆承安’的小坟墓扒开过一次把东西藏进去。
没想到在监狱里碰到制作药剂的主人,这支药剂留不留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
陆承安没管药剂,径自伸手拿起那张金卡。
持卡者不是陆承安,是‘陆承安’这只臭小猫
也多亏是臭小猫,陆承安杀人入狱,这笔财产才没被缴没充公。
买一束玫瑰,得10万块。
6000多枝玫瑰,600多万。
景尚此人,身上仿佛有八百个心眼子。陆承安不信他当初让小猫作金卡持有者是幼稚。
密码746426。
之前陆承安不懂这个密码有什么含义,这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景哥的生日。
当10年后已经28岁的陆承安重新来到银行,输入密码要取钱时,一抹福至心灵霎时袭来。
746426
九键拼音输入是,平安。
陆承安突然觉得眼睛疯狂地泛酸发热,他阖眸隐忍。等到恢复得差不多后重新睁开眼睛查看余额,下一秒却如崩溃决堤,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余额:1000000000。
九个0,十个亿。
景尚这是把整个牧家的钱都给他了吧。
这么多钱,好像是景尚算到自己可能有死掉的结局,所以把所有钱都给陆承安确保他好好生活,他也好含笑九泉。
交代后事一般地决绝。
可他当时也才20岁啊
陆承安咬唇忍耐,手指痉挛着取出一些钱。他没回陆家,也没回牧家,而是在林木木所在的医院——他马上也要在那里工作——附近看好一套不大不小、适合两个人居住的房子。
设施家具一应俱全,当晚便可拎包入住。
210万,刷卡全款拿下。
当天晚上和林木木约的庆祝新生饭是在家里吃的。十年没有融入人群,陆承安发现他目前不适应社会人群的吵闹,脑袋疼。
最重要的是别人成双入对的热闹总是刺痛他的眼睛。
他会忍不住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想念景尚这件事上。
可他没有时间想念景哥。
没时间整理陆家,也没时间整理牧家。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最合适的房子并且入住,然后争分夺秒地让自己投身至实验当中。
还没出狱的时候,林木木就按照流程替陆承安填写能入院研究药剂的申请。院方看清陆承安的姓名时,有一丝犹疑。古往今来,不敢雇佣杀人犯为自己的机构工作是人之常情吧。
但林木木严肃声明他可以做陆承安的担保人,同时把陆承安近些年来的所有论文下载给院方看。他论文上的言辞之犀利,用词之精准,数据之严谨,都是他极其优秀的证明。
以及陆承安这些年和莱恩博士两个人的研究成果,就抵得过他们全院人一起合作才得到的研究成果,足以证明陆承安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如果陆承安能入院研究,莱恩博士大概率也会来。
否则不可能。
莱恩是逆天基因药剂的创造者,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东西。
考虑到陆承安出狱,莱恩绝对会像丢失左膀右臂一样继续毫无进展下去,有再多的才能都会被孤军奋战所淹没。
人类聚集才能达到头脑风暴的最高点。
思量再三后,星际联盟官方一致同意陆承安的提议:如果实在担心,就给莱恩的手腕或者脚腕戴上电子定位设备,防止他逃跑。然后让他去医院做研究,和他们所有人一起。
正式释放莱恩并聘请他为医院博士的文件,最迟再过一周便会下达。到时候陆承安依然会和自己最熟悉的莱恩老师合作。
两天后,陆承安拿着医院给他的一纸文件正式报道,成为林木木的同事。
一开始因忌惮他18岁就敢杀人的身份,医院里除林木木,其他人不敢和陆承安说话。特别是入职第一天,他脸色和气质生硬得仿佛在拒绝所有活人靠近。那副不想说话只想做正事的态度更加令人望而生畏。
陆承安几乎独来独往。
他研究基因链断裂,林木木研究基因链重复,不在一个实验室。只有偶尔的时候陆承安才会去找林木木,和他探讨成果。顺便提些自己深思熟虑后想到的关于基因链重复的想法。
约十天后,莱恩左手腕戴着一个很细的电子定位设备,作为博士应邀,开始与陆承安同进同出,他才算有个伴。
“基因链断裂”的实验不是公开进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莱恩在实验室一待一整天,但没人知道他们并不是在为星际联盟的Alpha军队研究解药。
陆承安和莱恩会针对基因链重复做研究,但他们真正的主攻方向是基因链断裂。
谁都有私心。
再到后来,众人发现除了正常的吃饭喝水睡觉等一系列人类基本需求的本能外,陆承安几乎住在实验室。
没有人比他更拼。
他虽然不爱说话,但他待人和气。半年下来,谁都有因实验数据错误而暴躁吐脏的时候,可陆承安没有。他永远都是一副宛若运筹帷幄的平静模样。
更确切地说,他像是知道急躁无用,又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透支此类负面情绪,现在他是情绪的掌控者。
所以他永远沉稳、淡漠。
众人深切地感到佩服,有时陆承安在实验室通宵忘记吃早餐时,他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实验室要歇歇眼睛,便能看到挂在门把手上的三明治和牛奶。
不知道是哪个同事给的。
不是林木木。
这个看似柔弱、实则相当坚韧的Omega喜欢做事留名。
不管谁送的,都是同事间的关心。秉持着没毒能饱腹还有不要浪费食物的良好美德,陆承安洗漱完张嘴就吃。
一点儿都不客气。
不知不觉间,陆承安也交了几个朋友。他话虽然不多,但和同事的相处挺融洽。
因为工作太过拼命,很多时候陆承安会被医院强制休息。
医院的大门随时为他关闭。
休息时,陆承安也完全做不到让自己闲下来。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感觉到时间在身后疯狂地追他。
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了。
真的没有时间了。
真的没有时间了啊
景尚30岁了。
他30岁了
他的景哥已经30岁了。
这些年在前线战场,陆承安从不敢想象他的信息素在尸体和鲜血的刺激下失控过多少次。
没有基因药剂,信息素每暴走一次,都是景尚生命锐减的伴奏。那是种警告的信号,也是种无惧死亡的高歌。
可是陆承安害怕。
陆承安曾质问莱恩,为什么要给景慈研发副作用那么大的基因剂,平均使用两支寿命缩短一年。这到底是拯救还是折磨。
莱恩当时怎么说的。
他当时说:“这是眼下的最优解。如果没有基因药剂,一旦小景的信息素彻底暴走没办法回归理智,他会死得更快。是让他晚几年再死,还是立马就死,我想很容易抉择吧。”
幸而,相隔数万里,风过无遗迹。十年来,陆承安总是能听到自远方传来的爱人消息。
虽然只是零零散散吧。
所以不愿意闭上眼睛不敢尝试睡个安稳觉时,陆承安给便自己找事做。
他考驾照,还买了辆小车。
又一年春去夏来。
树上的绿芽抽成树叶,迎风扑簌簌地抖。
又是一番美好景象。
居住的地方离医院很近,陆承安上班时步行。被强制休息的时候,他会开着车到处溜达。
今天走到医院后,他发现林木木充当门神,严肃地对他伸出拒绝进入的手势说道:“今天医院大门对你关闭,你回去吧。后天再来。”
“”
陆承安之前反抗过,无奈没有一次成功案例。现在他聪明应对,不浪费时间做无用功,当场点点头调转方向,离开对他关闭大门的医院。
回家开车去江湖大桥兜风。
驾驶座车窗开着,清冽的风刮进来,袭乱陆承安的发。
前面有点堵车,无数车辆排成长龙。等得无聊的空挡,陆承安一条胳膊弯曲,懒散地搭在车窗上面。
另一只手便伸长去够中控台的手机,垂眸打开刷会儿新闻。
他微微垂首时,露出被高领衬衫遮挡的一部分后颈。他的腺体部分被阻隔剂严实地贴着,看不出什么,但如果凑近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旁边有两三个针孔是漏网之鱼。
它们出现在腺体附近,有种触目惊心之感。
新闻一道接一道,都是无足轻重的废话。官方总是用最漂亮的言辞,表达着无论读几遍都看不出新意的文章,晦涩难懂。
翻来覆去都一个意思。
实事儿一件不干,漂亮话一写一堆。
蓦地,陆承安的眼睛凝滞在一则明显因仓促和激动而编辑写就的新闻标题上,瞳孔恍惚般地闪烁。
【继牧寒云被景慈击杀的经典战役后,星际联盟与帝国联盟再现经典战役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帅诞生在星际联盟!】
陆承安手指微颤地点进去。
新闻的第一句写得便是:景尚,31岁。任职元帅。
第90章 第 90 章 陆承安很想抱抱景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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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从中将到元帅, 和程菲白从少将升任至上将时差不多。虽说也是两级,但中将到元帅的跨度不是一般的大。
多少人流尽血汗穷极一生都触摸不到的高位。
牧寒云66岁任职元帅。
仅在位一年多便壮烈捐躯。
景慈从星际联盟“逃”回帝国联盟,熟虑后临危受命任职元帅。当时他56岁。
景尚只有31岁
为什么?
担当重任,好事, 但陆承安只觉得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冷水从脊梁骨向身体深处灌漫。血液结冰, 四肢僵硬。
他抿唇、眨眼, 嫌驾车姿势不舒服,动了动在驾驶座里的身体。前方绿灯跳转,堵住的车流缓缓启动, 后面有人鸣笛。
“呜滴——呜滴——”
本来陆承安就不想继续往下读新闻, 当即把手机一扔, 驱动车子顺畅无阻地向前。
不多时, 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陆承安的身体已经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车子停在不影响交通也不会被交警贴条的路边。
“”
手机打开后,还是刚才的页面。有关景尚的元帅任职, 只是匆匆地介绍,正式文件有待拟定通告。
新闻内容向下延展——
【星际联盟元帅景尚, 击杀帝国联盟上将廖禹。】
【星际联盟元帅景尚, 击杀帝国联盟中将】
【星际联盟元帅景尚, 击杀帝国联盟元帅】
【景尚击杀景慈。】
“啪嗒。”
手机从指间滑落, 掉到陆承安的脚边。他没有弯腰去捡, 只是侧首平静地看向窗外。
他看到,繁华的十字大街四通八达,前方没有红灯,可有无数车辆在宽阔的马路上停留。没有人鸣笛,没有人喊叫,他们仿佛达成一种协议, 以不认识的方式庆祝星际联盟的胜利。
每个人都在观赏、回味,欢呼景尚这个史上最年轻的元帅为他们做的贡献。
所有人都在说景尚厉害。当然也有许多人说景尚年纪轻轻手狠心绝,竟然连亲生爸爸都杀。
俘虏回来不就好了吗。
当年他父亲牧寒云就是这么俘虏他爸景慈的。
果然,景尚的狠厉绝情比他父亲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当回到医院后,同样看到消息的林木木欲言又止地说:“景尚杀了景慈。”
陆承安摇头,在数以万计认同这件事的声音里笃定地持反对态度:“景尚没有。”
尽管将近11年未见,但他敢说,自己是最了解景尚的人。
他是对的。
—
11年间,星际联盟与帝国联盟的战火持续不断。人人都想要活着,人人又都厌烦战争。
景慈跟田辛说过:“我兄长喜欢和平。”
偶尔有空暇发呆时,景慈便会想起言悦。他总是喜欢从言传旬口中听到有关哥哥的事情。
当初帝国联盟要言传旬将景慈交出去,所用的托词是:“小景对帝国联盟有多重要言将军是知道的,我们绝不会损害他的健康。可是我们需要更多的他。”
言传旬一口回绝:“人形武器是种畸形,你们只看到我的孩子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却从来没考虑过他要忍受怎样的痛苦。每个人的信息素基因链都是很私人的东西,小景的尤其是。”
帝国联盟代表皱眉道:“言将军这是要抗命?”
言传旬毫不让步:“如果你们说是,就是吧。”
帝国联盟代表沉默许久,再开口语气缓和许多,说:“言悦死在星际联盟,这件事情不能善罢甘休。我们能发动战争替他报仇,给他一个交代。”
打着言悦的名号,干一些伤天害理的行为。
身为帝国联盟的人,言传旬并没有把脸撕破。他伤感地摇头哂笑,颇为体面地拒绝说:“那不是我儿子的遗愿。”
“我儿子喜欢和平。”
否则他不会因为害怕两国交战不曾向身居高位的亲生父亲求助,也不会因为害怕两国民不聊生而甘愿深埋地下化为白骨。
这个孩子善良,并且善良没有生出爪牙,所以显得他蠢笨。
言悦的遗愿不是战争。
言悦喜欢和平。
“我兄长想要和平。”这天,景慈又说道。
前线鲜有建筑,所以时常黄沙漫天。看不清太阳的方位。
战火四起,鲜血横流。帝国联盟的上将廖禹不知道看出景慈有什么心思,本应对准星际联盟的枪口突然调转方向对准景慈。
田辛目光倏地凛然,千钧一发之际拽离景慈,接连几枪轰了廖禹的脑袋。而他的喉咙也被枪火击中,几乎烂掉半个脖颈。
“别说话,不要着急。”景慈说。他源源不断的信息素如万能良药那样裹挟住田辛,血液迅速流失的田辛失去行动能力。除了吐血就是感受被轰烂半个脖颈的真实痛感,他几不可察地眨眨眼表示听到景慈说话。
景慈又说:“你不会死。田辛,我们缘分已尽,以后你不必再照顾我。”
“你不属于帝国联盟,没有我你会死在这里。等这次战火告一段落,你就和小景回去。”
“我知道你在帝国联盟待的这10年是委屈你,等你回去后星际联盟也不会马上认可你。因为你是叛徒。”
“小景能帮你。他会升任元帅,保住一个你绰绰有余。”
田辛不明白。
他只能感觉到景慈的信息素越来越浓,而这种不要命般地治愈,让景慈面颊的健康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变为苍白。
“夫、人”田辛嗓子里发出嘶哑至极的惊恐声音。
他想阻止,可无能为力。
脖颈间缺失的皮肉天降奇迹般生长出新的皮肤组织,景慈起身时有些摇晃,他命令性命已经无碍只是还虚弱的田辛:“组织所有人撤离。不许跟过来不许参与——我要亲手解决掉景尚。”
几分钟后,景慈竟然丢盔弃甲,仅用肢体拳脚把景尚揪出来和他扭打在一起。
巴掌和拳头如雨点般砸落下来时,景尚只格挡,不还手。被揍得颇为狼狈。
“现在拔枪,杀了我。”景慈厉声说道。
偌大的战场,黄沙漫天的空地之上,仿佛只剩他们两个人。
景尚瞳孔微震:“什么?”
“拿枪,杀了我!”景慈音色更加狠厉坚决。
景尚拧眉:“你疯”
“你以为我在和你玩笑?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还以为这里有父子之情?我是你的敌人。”景慈一拳锤向景尚的脸,“你必须杀了我。”
正说教着,他觉得喉咙发痒低咳一声,那口呛咳而出的鲜血便像雨水似的溅景尚一脸。景尚下意识偏首眯眼,再睁开时看到景慈捂嘴闷咳狂吐不止。
吐得是血。
“小景,我油尽灯枯命数将尽在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走向死亡时,你必须杀掉我。”因为连续不止地咳嗽,眼睛里爬上几道血丝的景慈残忍地直视自己的儿子,“我是有价值的,这种价值不可估量。”
“你要学会去利用它。”
“听我说话——我是帝国联盟的元帅,是帝国联盟向来引以为傲的信息素人形武器。只要你拿枪击毙我,回去后你将一步登天。比你在前线打十年二十年仗来得更快更实际。”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不要难过啊小景,人都要经历这么一天的。你不想快点见到小陆?你用什么见他呢?”
“就用你的中将身份吗?”
“中将也很厉害。但是据我所知,小陆那孩子的脾气很容易得罪小人。而且他长得漂亮,很容易招惹流氓啊。当有人欺负他的时候,你拿什么保护他?”
“他这次十年的牢狱之灾还不够你长记性吗?!”
“你们分开将近11年,还不够你长记性吗?!!”
“如果你一开始就是一个强者,无尽的权势只由你掌控,你们就用不着经历这些!”
“你以为你能像普通人那样活到180岁吗?”
“醒醒吧小景,你和我一样是个短命鬼,你要用比别人更短更有限的时间做更重要的事。”
“景尚,认清现实啊!”景慈吐掉嘴里的血,表情堪称可怖道,“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那么轻松地击毙江端还不用担责。因为你是中将,你是星际联盟的人形武器,星际联盟需要你。”
“小景,你要有权利啊。而我——就是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阶梯我是你向星际联盟宣告你是战无不胜的投名状。”
“景尚,不要小孩子气,意气用事没丝毫用处。你不杀我我也要死,何不好好利用呢。”
“别哭了,小景。我是你的军功,你必须拿我回去邀功。”
“景尚,好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拔枪啊动手啊,你——必须杀了我!”
字字珠玑地说到最后,景慈像是用尽所有力气,咬牙切齿气喘吁吁。而后他在景尚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的可怜模样里,于扭打过程中摸到景尚别在腰间的枪。
“爸”景尚喊他,如孩童无助,“不要这样”
景慈眼泪瞬时决堤流淌,但他依然将那把、由外人看来他们在争抢掌控权的手枪,强硬地塞进景尚手里。
就像和牧寒云分别时,尽管他很不舍,有些难过,但不会改变自己要做的事。景慈攥住景尚的手腕,强势地对准自己心口。
没有一丝停顿和迟疑。
“砰——!”
枪响,命绝。
景慈扣动扳机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很想念你父亲。”
这位几十年来搅得星际联盟鸡犬不宁的明星就此陨落。
终年67岁。
死去时和牧寒云同龄。
那天,星际联盟的景尚紧紧拥着帝国联盟的景慈悲恸不已。
飓风中,景尚宽阔的脊背弯下去,信息素疯狂暴走。
他们是敌人,但他们此刻却亲密情深。
这一战帝国联盟伤亡惨重彻底败北。景尚虏走田辛,回到星际联盟的当天下午,帝国联盟的中将、上将,当然最重要的是景慈,他们的人头全都算在年纪轻轻的景尚头上。
让他成为堪称神般的存在。
任职元帅的文件以前所未有的快捷速度送到景尚手里,他德位相配。
每一步都在景慈的预料中。
所有人都暂且刨除景尚和景慈的父子关系,全在放肆地狂欢呼喊,由衷地夸他厉害。
只有陆承安,没办法融入进这道掺杂着阴阳诀别的喜悦里。
他罕见地无心实验研究,像尊沉重的雕塑那样,站在一条马路边的树底下一动不动。
他很想抱抱景尚。
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景慈赴死前,提前写了一封遗书。奉给他敬爱一生的父亲。
拆开信时,言传旬仿佛被岁月击垮,满目沧桑悲凉。
信中首先写的是对言传旬的尊重与深爱。
人类是种很奇怪的生物,有些话面对面时反而不怎么能说出口,但信里可以畅所欲言。景慈感谢父亲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带他回家,让他感受家庭温暖。
他很抱歉不能为父亲养老尽孝,不求父亲原谅,但求父亲莫要难过悲伤。
景慈说自己有天然缺陷的基因链是个令人头痛的东西,所以要求将遗体火化。最好火化到连灰烬都不留。
恳求不要让他为祸世间。
他不想死后还要被帝国联盟又或星际联盟惦记遗体。
如果有人把他偷走研究,那他会死不瞑目的。
不过要是火化的遗体还能捧起一点灰的话,希望父亲能把他不多的骨灰撒在他的伴侣身上。
让他们实现同穴合葬。
将景慈的骨灰下葬这天风和日丽,不止是个好天气,天空还扯起一道极其壮观的彩虹桥。
太阳金光万丈地洒向大地。
言传旬屏退所有人,独自站在碑前静默垂首,像在与另一个世界的魂灵们产生无声联结。
他面前有四座墓碑。
“爱妻陈寻柔之墓。”
“爱子言悦之墓。”
“爱子景慈之墓。”
“牧寒云之墓。”
“”
他们四个曾鲜活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如今独留几座冷冰冰的花岗岩墓碑令亲人慰藉怀念。
言传旬于和风中垂眸看着景慈和牧寒云墓碑上相同的一句墓志铭。深知这是他们的宿命。
——不要歌颂我。
景慈曾坐在牧寒云的墓碑前说:“好多人都在歌颂你,可他们不能歌颂你啊。这对我们的孩子不公平。”
“我爱他,一如我爱你。”
所以
世人啊,请不要歌颂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