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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离婚了还能这么狂吻?那我算什么。

    城市的环湖喷泉是定点的,小城不是省份的热门选择点,机场都在隔壁市,不少人做攻略都嫌弃麻烦,宁愿先从隔壁开始游。

    湖的这半边远离主街道,明明喷泉声音清晰,却有种静谧的感觉。

    金拂晓背靠着冰凉的石柱,她总觉得喷泉水偶尔飞溅而下,像是要把她淋湿了。

    人总是会下意识躲避极端的温度,如冰冷如炙热。

    蓬湖的气息似乎比喷泉水和背靠的石柱还要冷冰冰。

    她轻而易举搂住金拂晓的腰,如果有人走到这里,第一时间也看不到躲在石柱下的两个成年女人。

    周围还有城市绿化巨型菠萝树做遮挡,金拂晓都不知道蓬湖怎么能敏捷地钻过这些扎人的绿植,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或许要穿着盔甲才能钻进这里。

    似乎察觉了金拂晓的分心,蓬湖更用力地亲吻她,声音啧啧,连乌透都揉了揉眉心,后悔搞了降噪,还不如喷泉声做遮掩。

    虽然她也希望这两个人能和好,但你们是不是太过成年人了,别人深夜促膝长谈,你们是另一种促膝长谈吧?

    “唔……你……”

    金拂晓推开蓬湖,大口地喘气,“你想要捂死我?”

    “怎么会。”

    蓬湖没有松手,手托着金拂晓的腰又近了一些,彼此胸膛相贴,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我死了,芙芙也不会死的。”

    金拂晓刚补上没有多久的口紫全给蓬湖吃掉了。

    她虽然不想恶意揣测蓬湖上节目的不施粉黛,现在看或许也是一种预谋,对方简直做好了全方位把她吃掉的准备。

    喷泉还有音乐,随着水流的变换转变。

    她们这里太偏僻,远处的人声都显得空荡,失去了手机的两个人身上还有定位,乌透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她们。

    她也知道人类需要安抚,失忆的灯塔水母身体还残存着对金拂晓的记忆。

    “你不是说你死过吗?”

    金拂晓被吻得心跳狂乱,她不去看蓬湖在昏暗光线下的目光,冷冰冰的人目光却很灼热,“我是为你而活的。”

    “蓬湖,我十六岁就不信这种话,现在我三十多了,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直播间的画面切到了其他两对,节目组还是保留了这对挣脱束缚的两口子的音轨。

    这样空灵的氛围,她们的对话显得更暧昧了。

    “我……”

    蓬湖似乎想说什么,她攥着金拂晓的掌心能感受到人类火热的身躯。

    她的芙芙十六岁火辣,三十岁更是如此。

    海底上岸的生物哪怕在人类世界学会了很多,但人类自己都说做人很难,更何况在海上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空心水母。

    “你也觉得很可笑吧?”

    金拂晓靠着石柱坐在台阶上,对面是蓬湖,她也不顾及什么形象,穿着裙子也可以大剌剌盘腿,就像很多年前的女工宿舍,她总是不遮掩自己的身体,那是离开后的小女孩最放松的瞬间。

    十六岁的金拂晓想要很多钱,三十岁的金拂晓有了很多钱,却又开始怀念那样的日子。

    她笑得很苦涩,“如果是我和你这么说,你会相信吗?”

    蓬湖似乎摇头了,观众能听到金拂晓悠长的叹息。

    她们的亲吻的时候心无旁骛,喷泉的水声和唇舌碰撞的声音撞在看客的耳里,哪怕有人洗脑说是两口子上综艺捞金,说剧本说片酬说商*业合作,可人的感情总是不经意流淌。

    人前雷厉风行的女人也有柔软的一面,失踪多年的前妻带着孩子出现,谁设身处地想都很崩溃。

    也有人感受到了金拂晓的魅力,问要怎么样才能得到这样女人的青睐呢。

    有人说首先你要去鱼丸厂,或者成为她的合伙人。

    两者取其一,她的团队里也有这样的人,譬如副总居慈心,譬如前区域经理鲁星斑。

    无论怎么反推,要成为金拂晓生命中重要的人不难。

    要成为她心上的人却要求很多,唯一满足这个要求的,只有蓬湖。

    她是前任,是旧人,也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新人。

    物理意义上的新。

    “看吧,你自己都不信,又要我怎么相信你呢?”

    “我不要这些空话。”

    金拂晓别过脸,她的头发乱糟糟的,也无心继续补口红,火辣辣的唇瓣是她们刚才用嘴唇撕咬的证明。

    她有好多怨气,也不知道如何倾诉,如果现在的蓬湖记得所有,她还可以和对方吵架。

    二十岁的蓬湖知道什么。

    她只知道十六岁的金拂晓想来这个城市,想要坐在湖边看喷泉,想要利用错位,拍摄张嘴吐出泉水的搞笑照片。

    也想要吃路边的串串,去织古老的溶洞听地底的声音,去隐秘的寨子千年的树下许愿,听说去那里的人能永远在一起。

    清水河也是她在广告看到的,和酒水生产地一起取景,边上修竹茂林,竹筏飘在水面,几乎没有影子。

    那是鱼丸厂午休电视里重播无数次的广告,金拂晓说我好想去玩啊。

    蓬湖问什么时候去。

    她的新室友端走她不要的紫菜汤,说有钱了去咯。

    她们后来有了好多好多钱,唯独失去了时间,去也成了泡影。

    深海长眠等待新生的漫长时间,这些遗憾在蓬湖的水母躯体里游走,等到吃掉周七身上的记忆,她就急不可耐地上岸了。

    金拂晓要可以触碰的东西。

    哪怕钱都电子化了,她依然身上会带着现金,爱也一样,比起情话,她更要行动。

    “那我们走吧。”

    蓬湖没有解释什么,她的身份关乎海族的存在,紫夫人说岸上也有一些人类察觉过它们的存在,红尾人鱼也曾经惨遭灭顶之灾。

    人鱼是千百年来的传说。

    没人知道可食用的海产也会变成湿漉漉的人类,沙丁鱼变成人后说地铁的人类比它们还夸张,如同密封的罐头,它还是回到了海里,那里更宽阔。

    即便上岸了,也有海产选择回家,乌透说这也是围城。

    戴不逾问什么是围城,乌透解释了一堆,对上那双清澈的死鱼眼,建议她多读书。

    带鱼讨厌读书,看世界名著都是看完简介就了事。

    她和文艺十足的墨水乌贼毫无共同语言,还是为了灯塔水母的生命竭尽全力。

    “走去哪里?”

    金拂晓已经很累了,她不顾形象地席地而坐,背靠着的石柱都被她的体温感染,像是点燃的红烛。

    她声音微哑,试图咽下浮上来的哽咽,“蓬湖,我很累。”

    蓬湖半跪在她面前,青草也像绒被,“我知道。”

    “你不知道。”金拂晓又重复了一遍,“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不知道我多厌恶工作。

    逃离故乡的时候她想要功成名就,宁愿泡在钱堆里哭,也不要因为打碎了一个饭碗被骂到饿一晚上肚子。

    人为什么那么善变,又贪得无厌?

    三十岁的金拂晓依然没有变成成熟的大人,她只是学会了伪装,在公司的职员面前,在合作方面前。

    她肩上的担子好重,居慈心是个人精,知道做大老板压力很大,宁愿做金拂晓的扁担。

    所以金拂晓对之前网友评价她和居慈心的关系一笑置之。

    不是初创团队,有了那份同甘共苦的记忆就能发展更亲密的关系的。

    居慈心很精明,知道自己要哪一份。

    虽然做着支撑着金拂晓摇摇欲坠的担子,却无法慰藉她无数个失眠的夜晚。

    这位站在她这边的副总还会给金拂晓添堵,找很多身材好得可怕的保镖护驾,甚至到处搜罗和蓬湖长得像的女人,希望金拂晓能短暂解压。

    金拂晓没想过为蓬湖守贞,成年人的分别悄无声息居多,也有人克制到就算在同一个小区也要视而不见。

    但那时候坐在高位的金拂晓端详着和蓬湖长得很像的脸,只觉得无趣。

    明明蓬湖本人才更无趣和安静,她幽蓝的眼眸藏着深海的贪婪,赝品又要如何复制。

    某些情态太私密,居慈心当然也不会见到。

    忍一忍,忍到彻底忘了她。

    忍到想起蓬湖的瞬间不会压抑,就算过去了。

    金拂晓低着头,昂贵的裙子因为屈膝被她揉得很乱,短发也能遮住她悲伤的神色。

    她掐着自己的腿,任由疼痛蔓延,提醒自己不要太失态。

    二十岁的蓬湖知道什么爱人分别,多年后的蓬湖只想远走高飞,早就和她没有感情了。

    比起周七,晨昏更像是她们的孩子。

    事业心孕育的果实都变成苦果,金拂晓坐享其成,却没有从前那么快乐。

    啜泣声在喷泉水声的间隙偶尔露出马脚,观众听得认真,重新戴上耳机的周七小声问乌透:“妈妈酱哭了吗?”

    乌透低声问:“你不是保存过她们的记忆吗?”

    周七想了想,和蓬湖如出一辙的眼眸闪烁着孩童的纯真,“有些看不了的,带鱼阿姨也问过我,她说那是妈咪潜意识设置的加密内容。”

    乌透:……

    那条鱼每天到底和孩子灌输什么。

    “我知道,就是亲亲抱抱摸摸。”

    周七眼神懵懂,描述得更像是海星的触手拥抱,“但我是多出来的第三个人,不可以看。”

    “妈妈酱其实比妈咪爱哭多了。”

    “她还很要面子,总是要找理由,妈咪觉得她很可爱,总要亲她,被拒绝后不亲了,妈妈酱又要生气。”

    乌透:……

    好幼稚的人类。

    【这是在哭吧?是谁哭?】

    【蓬湖吧,不是哭过好几回了?】

    【是金拂晓……声音对得上。】

    【金拂晓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更像是希望蓬湖什么都知道呢……】

    【呜呜呜复合吧!我支持!】

    “我知道。”

    蓬湖半跪着抱起金拂晓,发现对方不再挣扎后,把人从昏暗中抱起。

    这时候摄制组终于找到了藏匿的嘉宾,直播间恢复正常画面,观众看到了抱起前妻的女人。

    浅蓝色的长发在夜晚和喷泉的缤纷灯光相映,居然也不突兀。

    背景里的瀑布喷泉更营造了海底氛围,像是有什么妖怪把人类拖下水,试图下潜到地壳深处。

    “你都忘了知道什么?”

    金拂晓听到了对讲机的声音,她知道自己的妆花了,现在很有包袱的名企董事长不愿意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干脆埋入了蓬湖的怀里,“你只记得十六岁的我。”

    “那还不好吗?”

    蓬湖身上的海盐气息很像金拂晓家中洗衣房的爆爆珠味,周七跟着她住了两天,也亲口认证。

    于妍没地方分享,在这个时候跟着弹幕发表评论,悄咪咪地吐出一口糖。

    “我们以后没有时间出去玩,也没机会吃好吃的。”

    “所以她死了,我来陪着你。”

    【这什么恐怖话,说得好像蓬湖真的死了,现在是钮钴禄……咳咳,走错片场。】

    【失忆也能这么理解?】

    【越发觉得蓬湖没有说假话,搞不好她真的命悬一线回来的。】

    【那不是为了金拂晓从生到死吗?的确不算情话了,是事实。】

    摄像都角度刁钻,观众还是匆匆看到了金拂晓的模样。

    发丝凌乱,裙子褶皱,鼻头红红,特别不好惹的口红全到了蓬湖嘴上,可见刚才吻得多激烈。

    【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离婚了还能这么狂吻?那我和前妻算什么?】

    【巢北羡慕死了吧哈哈哈!】

    “我不需要你陪。”

    “那是我需要芙芙。”

    怀里沉甸甸的,金拂晓的身材很好,意味着和纸片无关,蓬湖把她往上托了托,“芙芙真的长大了。”

    “什么意思,骂我胖?”

    金拂晓在她怀里扑棱,蓬湖把她搂得更紧了,这画面瞬间变成了扭打。

    “很柔软。”

    蓬湖的长发几缕垂在金拂晓的胸前,她逐渐走到光亮的地方,眸光更是如海,“和芙芙一起,我头也不痛了,真想和芙芙活到死去的那一天。”

    【没人觉得蓬湖说话不太正常吗?】

    【说话很怪,长得又那么好看,看久了还挺毛骨悚然的。】

    【这是殉情宣言?】

    “你的誓言都是骗局。”

    金拂晓依然不放在心上,“说要结婚的是你,说要和我永不分离的是你。”

    她的手上早没了戒指。

    结婚那年的戒指很素,在初创期的生意人眼里也算大手笔,“说离婚的还是你,一声不吭消失的还是你。”

    “蓬湖。”

    她们的姿势如此亲密,贴近麦的声音却很悲凉,隔着屏幕都让人感到痛苦,那是金拂晓以恋人身份暗藏的痛恨。

    “是你不要我的。”

    第22章 ※明示。

    “才不是妈咪不要妈妈酱的,明明是我们……”

    坐在乌透身边的小水母声音越来越低,“我们的习性……”

    她们边上工作组人来人往,乌透也不让周七多说。

    小朋友都快急哭了,抱住乌透的手臂说:“阿姨,我不要妈咪死掉。”

    这时候于妍去接电话了,导演助理正忙着指挥现场,导演被一只小水母缠住,岁数可以追溯到建国前,墨水乌贼不太喜欢这些小东西,她试图让周七松手,小家伙反而越缠越紧了。

    “我们不是在努力吗?”

    乌透叹了口气,心想带孩子这种事还是得带鱼,那家伙连自己的尾巴都能炸,可见是条狠鱼。

    “但是妈咪不能说,妈妈酱就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妈咪还是违反了规则,还是……”

    周七越说越难过,她上岸没多久,连人类的食物都没有体验多少,更不知道这种近似电车问题的疑难。

    这个悖论乌透和戴不逾聊过。

    戴不逾问过紫夫人,紫夫人给的答案语焉不详。

    毕竟她上岸太久,不知道海底的巫婆到底捣鼓出了什么,只说也不用太绝望。

    这和没说也一样。

    乌贼绞尽墨汁安慰小小水母,令孩子头痛的家长却不再沉默,她抱着金拂晓走到光亮处,身体挡住节目组的镜头,方便金拂晓整理自己的仪容,“我没有不要你。”

    “我的离开是为了和你再次相遇。”

    “就像现在。”

    “所以你得什么绝症了?你还不是瞒着我?”

    金拂晓的小烟熏都花了,就算蓬湖费尽心机遮住摄像,在镜头里的金拂晓和从前完全不同。

    【也是给我们大呲花变成破碎美人了。】

    【不过这烟熏晕染后居然更好看了,这种综艺会自带打光板吗?】

    【可能是隔壁旅拍的打光板带来的吧?】

    【原来蓬湖长嘴了?】

    【绝症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吧?】

    “得了……”

    蓬湖不记得怎么形容这种族群的习性,毕竟不死的水母近趋自我迭代。

    “很像阿尔……”

    她想了一会,“阿尔兹海默症。”

    “你骗我呢,那是老年病。”

    金拂晓懒得补口红了,反正都会到蓬湖嘴上,她浅浅涂了唇膏,在明亮的路灯下晶亮得像刚打开的果冻。

    蓬湖看得不由抿了抿唇,“很像,但不是。”

    “你之前的体检报告我都有呢,比我还健康,你又骗我。”

    金拂晓实在不想和她周旋了,她拿走地图,对上周围的路,就往前走。

    蓬湖亦步亦趋,“那是伪造的。”

    “我就是不想你难过。”

    人再怎么变,有些地方很难改变。

    十六岁的金拂晓讨厌别人影响她,以后的金拂晓同样。

    “芙芙很热心,也很操心。”

    “会为我推掉会议,就算被居慈心带走开会,也会走神,总是想我。”

    【怎么有人把想念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被爱过才能这么笃定吧?】

    【你还不是伤害她了?】

    【我居然能理解这种心理,也就是因为太爱了才过分包容吧?】

    “你不是忘了吗?凭什么揣测我?”

    “我才不会为了你舍弃工作。”

    金拂晓好哄也难哄,年龄越大,防线越高。

    就算蓬湖说得也对,但现在想的还是十六岁的自己,而不是……

    金拂晓还穿着高跟鞋,走在不平的路面上如履平地,长卷地图被夜风吹得嘎达嘎达响,蓬湖紧追不放,“所以我想一个人去治病。”

    “治不好你就当我死了。”

    “治好了,我就回来。”

    金拂晓更生气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一定要在原地等你吗?真自信啊蓬湖。”

    “我的相貌不是芙芙的荣耀吗?”

    “谁说的!我自己也很漂亮,需要以你为荣吗?”

    金拂晓气得差点崴脚,在岔路口还是蓬湖扶住了她,路人以为她们拍戏呢,还鼓掌,说这崴脚演得好像。

    蓬湖抿嘴金拂晓就知道她要笑了,她恶狠狠瞪了蓬湖一眼,“不许笑。”

    “芙芙长大以后很漂亮,是我的荣耀。”大水母乖乖地说,金拂晓不和她对视,着急回酒店。

    【这算吵架?我看是调情。】

    【巢北那对才是真的吵架,就差动手了。】

    【金拂晓表面很凶,细看根本拿捏不了一点啊?】

    【我看她上一档综艺还以为是很严肃的老板,怎么这样啊!隐隐约约能get蓬湖在笑什么。】

    她们吵了一路,在旁人眼里是金拂晓更生气,蓬湖附和,每一句都在借机表白。

    【能复婚吗?换我被欺骗我是不会复婚的,不如换个人。】

    【坚定的破镜重圆党+1】

    【有没有原则错误,她们明显更在乎对方吧?】

    【节目组居然还发实时投票,好心机。】

    “真的不吃冰浆吗?”

    “不吃。”

    “看来是和别人吃过了。”

    蓬湖走在金拂晓身边,也不看她了,低头看地上的人行道,“是和珊瑚吗?”

    “什么珊瑚?”

    过了一会,金拂晓明白了,“人家有名有姓的,不许取外号。”

    “那我呢,芙芙总是连名带姓喊我。”

    她们跟着地图走路,这年头老年人都学会用智能手机导航,拿着地图的两个人很突兀。

    “这边。”

    蓬湖拉住金拂晓的手,被甩开也坚持不懈,“我记得芙芙想吃黄瓜牛奶糯米味的。”

    金拂晓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她现在很注重这些,很少喝冰的,也有体检报告并不乐观的原因。

    居慈心倒是无所谓,说现在该吃吃该喝喝,就怕老了什么都没尝过,养生也抗不过既定的寿命。

    “你有。”

    后面的记忆模模糊糊,蓬湖却能笃定从前。

    “我们一个车间的女孩是这边的,你那天没和我一起吃午饭,和她聊了一个中午哪个味道好吃。”

    金拂晓都不太记得了,蓬湖趁着她回忆扣住金拂晓的手指,“连续好几天,你们都同进同出,还一起洗澡。”

    “什么一起洗澡,宿舍就只有一个澡堂,和谁不是一起洗?”

    其他的不记得,这个金拂晓还记得,“不要篡改我的记忆。”

    【你们……明明很熟啊。】

    【之前金拂晓避而不谈的厂妹生涯终于……】

    【酱油色到现在很色的老板,也算突破。】

    “是吗?反正芙芙也不和我一起洗。”

    这方面金拂晓的记忆比不过蓬湖,她试图转移话题,站在手册上推荐的冰浆店铺前故作轻松地问:“你快点。”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洗?”

    那年的灯塔水母还没有彻底融入人类社会,更像是机械活着。

    吃饭都是维持生命体征,做工更像是打发时间。

    她没有什么上岸指标,不像乌透有几百年偷听人类故事的开化,她只是上岸了,命运的指引把她投放到蓬港,也不了了之。

    金拂晓也不知道其他人去哪里了,现在身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只好问跟着的工作人员,“你们可以帮我们联系她们吗?”

    工作人员不忘提醒她们资金有限。

    金拂晓没上过这样的节目,问:“那我自己付钱可以吗?”

    还是被拒绝了。

    “我们吃一份就好了,省钱。”蓬湖说。

    “谁要和你吃一份。”金拂晓转头要走,又被蓬湖拉了回来,差点栽倒。

    门店的老板很有眼色地推荐,“前面几个都卖得很好的。”

    “还有芒果、葡萄、猕猴桃、榴莲这些……”

    “最近咖啡味的卖得也不错。”

    “老婆选吧。”

    蓬湖没有穷追不舍,她只是改了称呼。

    【好有心机!】

    【哇!】

    【怎么不叫芙芙了哈哈哈!】

    【理解为什么之前采访晨昏的工作人员说没蓬董事长不行了。】

    “谁是你老婆!”

    金拂晓差点破口大骂,看在直播的份上忍了。

    她苦心经营的精英董事长的形象早就崩塌,居慈心在后方监控舆论,只好改变策略。

    公司小群里她还在抱怨,也有人暗暗说如果鲁星斑副总没出走就好了,不然现在肯定更热闹。

    老板笑开了,结合后面的摄像机,不想错过送上门的宣传,“两位感情真好,那我再送你们一份吧。”

    “真的吗?”

    蓬湖很不客气,“那要一份黄瓜牛奶糯米,再要一份葡萄糯米。”

    她勾着金拂晓的手,轻声说:“女儿喜欢。”

    想到周七,金拂晓没这么爆炸了。

    孩子是生病的蓬湖带回来的,或许也是蓬湖的备份,万一自己回不来了,还有周七。

    金拂晓不敢细想,好不容易因为感性安静下来,蓬湖还在破壁机的隆隆声音里问:“当初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洗?”

    “大家都是一起洗的,什么叫我不和你洗。”

    金拂晓藏起来的引线还是能被蓬湖轻而易举点燃,“是你自己背负诅咒,大家都说靠近你会死。”

    【什么什么!】

    【这个我没听过!】

    连乌透都很好奇,看向周七,“这个你知道吗?”

    周七点点头,“妈咪很惨的,还有人觉得她把人害死了。”

    “原来人类也有诅咒啊。”

    她更郁闷了,“记忆里这个时期的妈咪好安静,很像深海里睡觉,和别人说话都有海水的声音。”

    “咕噜噜的……只有妈妈酱和她一起的时候……”

    小朋友喝了一口乌透给她开的牛奶,抿了抿嘴唇上的牛奶,“才听得很清楚,很像刚上岸那种……”

    周七说话偶尔语速很快,偶尔要停顿许久。

    “很轻快。”

    “高兴。”

    “那你不和我洗澡,却搬来和我住。”

    柜台里放着很多水果,也有新的客人好奇地看着她俩。

    蓬湖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金拂晓也不再是因为肤色暗沉自卑的渔村小妹。

    她不知道别人眼里的她们多般配。

    至少其他两对离婚离得没有这么藕断丝连,晚上一起行动也有间距和吵架。

    “我不怕死,我想要安静。”

    周围很吵闹,金拂晓的十六岁是鱼丸厂爬着蜘蛛网的灯泡,是生锈的铁架床,是空气里的鱼腥味。

    似有若无的海盐味似乎是蓬湖自带的味道,那时候金拂晓也没觉得那是体香,她只是怀疑这个奇怪的室友洗衣服要放海盐,毕竟是厂里的关系户。

    “分到的宿舍虽然比家里好一点,起码不用和妹妹睡一张床,但还是有人要坐在我的床边,因为我是下铺。”

    “宿舍也没有多的凳子,别人都下铺给上铺坐是正常的。”

    “可是我没得选,分给我的只有那张床。”

    这些金拂晓在晨昏集团创业的纪录片里都没有提起,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不过是被别人坐一下床,有什么的。

    好小气。

    新的枕巾给妹妹又怎么了,你是姐姐。

    这是姐姐从市里带过来的巧克力,你少吃一点,留给妹妹和弟弟。

    “我选你,是因为你还能让我选。”

    “没有自己的空间,比死还可怕。”

    金拂晓没有看蓬湖,她看自己长裙因为粗糙对待爬上的褶皱,不像第一条很贵的裙子不敢在平常穿,总是挂在衣柜里,结果因为那栋楼起火,什么都没了。

    舍不得到最后,变成从未得到过。

    如今的她已经有了金装,却不觉得衣服比自己还珍贵了,难看好看,都是她金拂晓的陪衬。

    可为什么这些话她只有在蓬湖身边才说得出口呢?

    明明以前她也藏着掖着,当成调情,不敢再深入一些。

    怕露出的伤口变成来日的伤害。

    哪怕蓬湖的离去已经给了她一刀,却在这个重逢的某天,袒露无遗了?

    “你听到了吗?我选你,是因为你有利可图。”

    金拂晓蓦地产生一股快慰,她望着蓬湖,修过后的妆容没有了攻击性很强的口红,依然难掩她眉宇的强势。

    站在她下一个台阶的女人矮了她几分,听完后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真好。”

    【我从呜呜呜变成哈哈哈,一拳打在水里,还把自己打湿了啊啊啊!】

    【我们拂晓姐是真的苦过,不过为什么蓬湖以前能单独住啊?真是厂长亲戚?】

    【她那长相就不太像女工,但这么瘦居然效率很高……好神奇。】

    “好什么好,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笨蛋。”

    金拂晓气得深呼吸好几下,她身材丰满,帝政裙简直过分适合她,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

    蓬湖目光扫过,“我知道。”

    “那现在呢,芙芙还想要什么?”

    蓬湖站得恰到好处,微微凑近,呼吸像是喷在金拂晓起伏的胸膛,空气中都泛着糯米和果香,令人喉头滚动,食欲大开。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性明示。】

    【前妻の诱惑。】

    【先吃为敬!!!】

    第23章 你夹过很多次。

    路芫晚上收工回去买了地图上推荐的小吃。

    她拍立得卖钱大获成功,回到客栈正好碰见一个人坐在外边的蓬湖。

    女人边上坐着一个蘑菇头的小孩,正捧着个小杯子吃东西。

    “蓬湖姐,怎么在外边呢。”

    不等蓬湖回答,周七抢答,“被妈妈酱骂啦,说让妈妈面壁半小时。”

    实际上是金拂晓受不了这么明晃晃的勾引,以强大的意志力扛住以旧换新前妻的诱惑,回房间洗澡睡觉下班了。

    直播十点下班,正好断在她俩在冰浆店铺说话。

    现在热搜还挂着综艺的名字,居慈心给老板买热搜买得飞起,似乎终于体验了做经纪人的快乐,词条踩蓬湖踩得太明显,被不少人骂了依然孜孜不倦。

    “没有被骂。”

    蓬湖吃冰浆慢吞吞的,她的味觉不太灵光,可能也是这次重生的代价。

    吃重口味的都无动于衷,如果现在给她辣味冰淇淋,恐怕也是这副表情。

    “得了吧你都写在脸上了。”

    巢北也累了一天了,坐到了周七边上,把刚才买的洋芋片打开放到周七面前,“小朋友能吃吗?”

    她看向家长。

    家长看上去像失恋了,随便一个角度都是文艺片主角。

    周七自己决定,“能吃,我是铁胃小七。”

    路芫笑了,拍开巢北那一份,把自己的递过去,“我这个不辣。”

    “小朋友晚上还是不要吃太辣的,不然睡不好觉。”

    “我小时候也是铁胃呢。”

    巢北和她一起长大,哂笑一声,“不知道谁吃一根绿色心情就呕吐。”

    就算没有了跟拍直播,她俩依然很有节目效果。

    直播结束了,固定的摄像头还在,乌透发挥了非人类不需要多少睡眠的天赋,熬夜带轮班的同事剪片,不忘在监视器里观察素材。

    “你记错了吧,是某人吃大冰淇淋发现自己舌头绿了,打了120说自己快死了。”

    路芫也不会放过巢北,一边的周七嚼着洋芋片,问沉思的蓬湖,“什么是绿色心情?”

    失忆的妈咪到底做过人,“一种绿豆棒冰。”

    周七问:“好吃吗?”

    蓬湖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芙芙只给我买赤豆,五毛钱一根,超过五毛钱的只能买一块的碎碎冰,能掰成两半。”

    这话听得凄凄惨惨,和路芫吵架的巢北都沉默了。

    她算了算大家的年龄,明明也没有差很多很多,怎么像是差了一个世纪。

    “姐,那时候咱条件有这么差吗?”

    路芫好奇地问,“那个时候厂里待遇应该还不错吧?”

    “省吃俭用,芙芙想要开店。”

    蓬湖和金拂晓的关系没有明确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

    她们就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稀里糊涂地成了情侣。

    在同性恋还不能摆在明面上的时候,就是板上钉钉的一对。

    等到后来公司成功挂牌,碰上法案通过,金拂晓说我们去登记吧,蓬湖说好。

    金拂晓的行程随着工作越来越满,如果结婚应该也邀请各种商业伙伴,她没有工夫忙碌这些,一再搁置,到蓬湖感受到族群的召唤,也没有办过。

    她们的婚姻不像另外两对父母亲朋见证,也在鲜花红毯收到过祝福。

    金拂晓想过无数次,她们到底是有缘无分还是注定无份。

    为什么重要的流程都能从指缝溜走,变成一纸什么都不要,连名分都不要了的离婚证明。

    “开店要省成这样吗”

    巢北和路芫没有特别差的家庭条件,彼此父母的关系都比她们关系好。

    吃过的苦都是事业上的,物质上没有半分苛责,也有人分析她们不能走下去也是彼此太幸福了。

    “你以为都是你啊,要是你开什么超市,估计自己全吃光了。”

    路芫毫无做摄影师时的温柔,提巢北的糗事毫无障碍,“小学社会实践摆摊卖烤肠,全进肚子里了。”

    “你不也吃了?”巢北的头发都快炸了,周七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分洋芋片给的蓬湖,“妈咪,大家都摆过摊吗?”

    “大家?”

    蓬湖想了想,“我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曾经存放在周七身上,反问女儿:“你不记得了吗?”

    小水母只是记忆的携带体,对她来说妈妈们的过去就像碟片,还有一个读碟的过程。

    冥河水母一向不建议小朋友没事看妈妈们的记忆打发时间,怕这小孩还没长大就死了。

    戴不逾会带着周七看各大卡通动画,经常因为周七问为什么我们海底没有海绵宝宝,抱怨小孩太麻烦了,简直是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我也忘了。”

    周七咬着洋芋片和蓬湖对视,她俩看上去像大小可怜,巢北没有在意母亲问女儿记不记得自己的过去有什么不对,权当她们开玩笑,过了一会好奇地问:“姐你和拂晓姐吵架了?”

    “没有。”

    蓬湖吃冰浆慢慢吞吞,再好吃的东西在她这里似乎都能少几分美味,吃洋芋片也没滋没味。

    巢北没好意思说,蓬湖看外貌特别性冷淡,完全想象不出她和金拂晓到底能好到什么程度。

    她们都没有手机,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

    金拂晓被吃掉的口红就是铁证,之前因为金拂晓上综艺隐隐觉得年下也不错的粉丝扪心自问,也看得出原配才是最可怕的。

    上下级关系的小崔实在太嫩了,蓬湖顶着年轻的脸和失忆的脑子也能撩得前妻夺门而逃,可见当年初遇有多么深刻。

    “没有你会坐在这里?”

    “反正我也不能和芙芙住在一起。”

    客栈外边还有个平台,去路边有一条小路。

    夜晚不远处的灯光明灭,草丛里还有虫子的叫声,这里和大城市的繁华不一样,好像偏离市中心,就会过上日落而息的生活。

    “原来你想的是这个,”巢北的粉色长发扎在脑后,她不做偶像也有几年了,和队友比没多少报复,“娄老师和小蝶回来了吗?”

    蓬湖点头,“我回去的时候就已经在了。”

    比起巢北和路芫,娄自渺简直太沉闷了。

    舒怀蝶偶尔冒刺,大部分时间都缄默着,实在难以想象这两个人怎么好上的。

    蓬湖对其他人不感兴趣,上岸后就是和周七住在一起,要么是自己一间房,和陌生女人住在一起实在怪异,金拂晓又不搭理她,也不用她跪在房间里,她只好下楼发呆了。

    或许是今天吃了药又和金拂晓大亲特亲的缘故,蓬湖现在格外清醒,她企图衔接过去和未来,记忆还是没什么恢复的起色,只好继续吃早就化成饮料的冰浆。

    “你别聊了,想想明天的行程,拢一拢钱,咱们还要包车走呢。”

    现在直播结束了,路芫还记得她们是来录节目的。

    前妻综艺的噱头就是离婚的人被强行凑在一起,路芫就算和巢北离婚了也不会老死不相往来,只不过微信拉黑通过反反复复,在社交平台你内涵我明骂。

    就算被巢北的粉丝骂得死了不知道无数回,路芫还是希望她能抓住这个机会,以此为跳板拿到新的工作项目。

    结果巢北一点也不上心,完全get不到她的良苦用心,居然还做上蓬湖的感情npc了。

    “知道了。”

    巢北起身,晚风呼呼,吹乱蓬湖一头极具个性的长发。

    她和路芫没有同甘共苦,不过是一起长大的情谊,作为旁观者,她都能感受到蓬湖失忆后对金拂晓的执着,更接近痴恋,她问:“蓬湖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制定路线?”

    “你不是想去清水河吗?”

    蓬湖抬眼:“我还想去织金洞。”

    她一点不客气,“钱够吗?导演不让我们额外付钱,就要用节目组给的。”

    巢北以前参加过类似的综艺,倒是有经验,“没事,大不了一路化缘过去。”

    “再说了,还有路芫,她扛着相机给游客拍照都能赚点小费。”

    业内知名的摄影师被她形容得像流水线景点的摄影,路芫难得没有呛声,她也好奇蓬湖和金拂晓会发展成什么样。

    “小七,你该睡觉了。”

    蓬湖拉起周七,小水母吃了好多洋芋片,嘴唇还有撒粉。

    妈咪囫囵给她擦了擦嘴,“我送你回房间洗澡。”

    周七看了看边上的阿姨们,“你们不是有事情吗*?我可以自己洗澡的。”

    她看上去就是幼儿园的年纪,但看着比一般小孩还懂事许多,巢北笑着问:“以前都是妈妈给你洗?”

    “和妈妈酱一起的时候,她也给我洗过。”

    她说的是和金拂晓一起的前几天,蓬湖有些意外,“不是于妍照顾你?”

    周七嗯了一声,“妈妈酱好忙,我还去了她的公司,也是妈咪你以前上班的地方哦。”

    于妍在晨昏任职多年,偶尔会给周七介绍,“我还看过你的办公室,鱼缸干干的,沙发盖着白布,桌上的……”

    她想了想,“桌上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巢北哇了一声,“看来拂晓姐还是对蓬湖姐你余情未了。”

    没想到蓬湖颇为忧郁地叹了口气,“可能以后就是小崔的办公室了。”

    巢北和路芫想了一会才意识到这个小崔是谁。

    失去手机的她们一直断网,线下的生活却充实很多,也才发现蓬湖不像表面看着冷酷,偶尔还能冒出几句冷笑话。

    “不可能,你们离婚后还保留着,证明拂晓姐也很恋旧。”

    大水母上岸也没有很久,虽然词汇量远超小水母,碍于记忆加载出错,偶尔会会错意。

    “我现在不是旧人吗?”

    她声音轻如呢喃,更显悲凉,巢北莫名想笑,“姐你还挺有喜剧天分的,你说你不记得很多,那按照记忆年龄算,二十岁的确是旧人。”

    “对了,你得重病不记得就算了,那为什么看上去也年轻那么多啊?”

    这也是观众无比关注的问题,室内室外的录像机不直播也全天录制,乌透疯狂存取素材,思考剪辑方案。

    这时候心里一紧,担心蓬湖口无遮拦,又暴露了她们的秘密。

    “因为……”

    蓬湖想了一会,沾了金拂晓口紫的唇色让她在灯下看着更奇异了。

    巢北和路芫都好奇地看着她。

    “因为我一直在吃海藻。”

    “……”

    巢北沉默良久,没有相信,心想我和失忆的人聊这干什么。

    也有些理解金拂晓为什么很容易炸了。

    她倒是不至于生气,只觉得好笑,看蓬湖反而越神秘了。

    “行吧,有机会我也想尝尝,等我重返二十岁,路芫跪着求我复合我都不会答应的。”

    “滚吧,谁跪下来求复合。”

    “我就算死,从这里滚下去,都不会和你复婚的。”

    这俩人又吵架了,蓬湖捂着周七耳朵谨防不文明用语侵入小水母的词库,“上楼洗澡。”

    她们路过金拂晓房间的时候,正好门打开,吹了一会儿头发都金拂晓发现吹风机坏了,皱着眉想去找人。

    抱着周七的蓬湖站在她门口,眼神清澈得和打啵的时候完全不同,金拂晓更来气了,“站在这里干什么?”

    蓬湖:“路过。”

    周七冲金拂晓摆手:“妈妈酱!”

    金拂晓揉了揉周七的头发,一股沐浴露的香气几乎扑了大小水母一脸。

    周七和蓬湖都露出迷醉的表情。

    “妈妈酱好香啊。”

    周七抓了抓金拂晓湿漉漉的头发,“妈妈拿着……”

    “吹风机坏了。”

    金拂晓看向蓬湖,“这么晚了还不带孩子去睡觉吗?”

    她对上周七的目光,“小心长不高。”

    “我会比妈妈酱高的。”

    周七想了想,“我要长到妈咪这么高,像妈妈酱这样……”

    她用手比画出曲线,简单易懂,逗笑了金拂晓,“很难哦。”

    “她以前才不这样。”

    蓬湖长发在略显昏暗的廊灯下更绮丽,不像人类,更像什么故事书里抠下来的人物。

    “闭嘴。”

    “说我几句好话会怎么样?”

    金拂晓面露凶色没几秒,隔壁房间的娄自渺出来了,女人又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冲娄自渺打了声招呼,“娄老师还没有睡?”

    娄自渺嗯了一声,晃了晃手机,“叫我去采访。”

    她看蓬湖还在,问:“小蝶已经睡了吗?”

    蓬湖摇头,“不知道,你自己进去看看。”

    “我可以进去吗?”她依然很有礼貌。

    “可以。”蓬湖没什么所谓,“我还没进去过。”

    她们一家三口目送娄自渺去了房间,娄自渺没有关上门,似乎心里没鬼。

    抱着周七的蓬湖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情况,金拂晓也忍不住往那边走了两步,发现娄自渺居然拿了一条毛巾盖住了房间的摄像头。

    “这样乌透阿姨就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周七抱着蓬湖的脖子问,“那妈咪也可以和妈妈酱一起睡觉了。”

    走廊还有摄像头呢,金拂晓还见过摄像头随着运动轨迹旋转,她还是要脸的,“我不允许。”

    “听见了吗,她不允许。”

    蓬湖捏了捏小孩的脸颊,声音幽幽,像个鬼,“芙芙。”

    “干什么?”

    金拂晓还在看别人热闹,没注意蓬湖凑了过来。

    “你给小七洗个澡吧,我还有事。”

    小水母被塞到了金拂晓怀里,周七很喜欢金拂晓身上的味道,馥郁的花香,比习以为常的海盐味道新鲜多了。

    “大半夜的你还有什么事?”

    金拂晓收回目光,蓬湖看上去苍白细瘦,气质虽然斐然,但明显不是长辈喜欢的类型,双颊凹陷毫无福气可言,面向上看,金拂晓比她好多了。

    不过蓬湖的好看居慈心再不喜欢也难以反驳,晨昏如果只有金拂晓出面,定价就很朴素,有蓬湖,就好像会贵一点。

    “明天去哪里的计划还没有定好。”

    蓬湖说完才灵光一现,高兴地说:“芙芙好关心我。”

    金拂晓抱着周七,“少自作多情。”

    蓬湖还是笑着望着他,金拂晓差点又看她的嘴唇入迷,回味亲吻的滋味。

    她在心里狂骂自己好色,面上故作严肃,“那你去吧,小七我会照顾好的。”

    周七和蓬湖挥别,等蓬湖走了,金拂晓问:“刚才她和巢北她们一起?”

    “嗯。”

    “她们聊什么了?”

    “聊……”

    房门关上没多久,又有人敲门,金拂晓打开一看,是蓬湖。

    她递过来一个吹风机,“芙芙,不要感冒了。”

    金拂晓哦了一声。

    她立马要关门,没想到蓬湖不松手。

    “夹你手了啊。”金拂晓威胁得懒洋洋的。

    “你夹过很多次。”蓬湖看着她的眼睛说。

    过了一会金拂晓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在生意场打拼多年的女人也算见过很多私下的粗鄙时刻。

    人都是披着野兽的皮,为了利益追逐,她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没想到比不过归来的前妻。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金拂晓警觉地看了眼周围,就怕有什么伪装的收音设备。

    “芙芙以前就这样,生气就吵架关门,把我的手夹得很痛,哭的还是你。”

    蓬湖说得是另一回事,金拂晓狂乱的心跳顿时像死了一样安静。

    她羞愤自己的变色能力,狠狠掰开蓬湖扒在门上纤细又漂亮的手指,不忘给她一脚,“滚。”

    第24章 【+】补偿我的手指吧,芙芙。

    门关上后,金拂晓又暗暗生气好半天,并不用她帮忙洗澡的周七在里面唱歌。

    “欧拉欧拉我是快乐水母~”

    “欧泡欧泡我是最漂亮的水母~”

    金拂晓被她逗得又笑了,怎么唱歌一股大碴子味,她明明记得蓬湖唱歌怪好听的。

    只是她不太喜欢热闹的场合,就算陪金拂晓去了,也喜欢坐在边上。

    居慈心说她是气氛组,蓬湖会配合摇铃权当参与,如果不是金拂晓把话筒递到她手上,恐怕也不会开口。

    像是她的嘴唇只有金拂晓能撬开,无论以哪种方式。

    吹头发的时候金拂晓忽然想到刚才蓬湖的话,笑容又凝了下来。

    门夹手不是失忆到只有二十岁记忆的蓬湖应该记得的。

    那都是搬出鱼丸厂后的事了。

    蓬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刚才问过的娄老师了,她想去大峡谷跳伞,但这是之后城市的安排了。”

    “小蝶说没什么要求。”

    客栈一层大厅,蓬湖在写今天总结。

    巢北和路芫对着地图安排好了行程,又通过导游手册找人包车。

    钱都在对方那边,蓬湖主打一个参与。

    路芫问:“拂晓姐睡了吗?”

    “刚才还在吹头发,”蓬湖说,“很晚了,你也可以去睡觉了。”

    明天的行程不用早起,织金洞和清水河都在一个区域,九点出发十点到,逛完正好在景区外边吃饭,巢北安排得明明白白,不忘留下便笺。

    路芫打着哈欠点头,“那孩子呢?”

    她知道周七在节目没有完全出镜,也一直有人专门带着。

    这档节目是算台里项目竞争落下的一个,很多人不看好,但已经是过气的巢北不被溜的唯一一个了。

    这些年和巢北吵闹,路芫清楚她的痛苦,哪怕巢北从小到大不拮据,她依然会为了成团努力,到最后组合里只有她还固执地不转型,她对拍戏毫无兴趣,痛苦在个人选择和未来的迷茫。

    这些痛苦路芫会有片刻的感同身受,但她虽然有名气,人脉也稀薄。

    印象中最初的名单没有娄自渺,说明节目组换了好几对离婚人选。

    不出意外的话,娄自渺应该也是项目方的人情换来的,更像是为了舒怀蝶过来的。

    到底谁心怀鬼胎成全谁,目前还不清晰。

    最重要的还是金拂晓的加盟。

    晨昏集团财大气粗,公交车站、机场、地铁站都有各种很有创意的宣传片。

    看上去更像是金拂晓和蓬湖彻底捆绑,蓬湖独特的造型更是吸引一票人来看到底要怎么破镜重圆。

    大家最好奇的孩子随行,嘉宾倒是比观众吃瓜第一线。

    “小七有人照顾。”

    蓬湖对周七淡淡的,不像路芫印象里,同样有孩子的同性情侣对孩子亦步亦趋,还有分离焦虑。

    她的第一位自始至终都是金拂晓,孩子更像什么证明。

    “还需要确认什么别的吗?”

    蓬湖面无表情的时候居多,路芫爱一切美丽的事物,和蓬湖对视,总有种跌入深海的冰凉。

    似乎她只有和金拂晓一起才会沸腾,别人都是别人,包括孩子。

    “没有了。”

    路芫还有今天的信笺没写,节目组没有规定字数,倒也好打发。

    她依然烦躁,“真是的,其他人都写完了吗?”

    蓬湖靠着座椅,长发搭在肩上,一般披着,侧脸看上去比模特还立体。

    她手指灵巧,很快把信纸折成爱心,墨蓝色的水性笔在爱心中间画个小图,塞进了金拂晓的信箱。

    一边的巢北看呆了,“这怎么折的。”

    她连千纸鹤都不会,蓬湖说:“我可以教你。”

    不是路芫的错觉,这个女人这时候看起来格外正常,哪怕容貌年轻,气质却比她们成熟很多。

    更像……新闻上神秘失踪的蓬董事长。

    “对了,信箱是每天都能开的吗?”

    巢北打开对讲机问导演,乌透的声音隔着对讲机也冷冷淡淡,“当然可以,你也可以选择不看。”

    巢北哦了一声,路芫感受到她的注视,“我才不给你写。”

    “节目组又没有规定只能给前任写信。”

    “真的吗?”

    巢北又问导演。

    乌透嗯了一声。

    “我只给芙芙写。”

    蓬湖把爱心投入写着金拂晓名字的信箱,看巢北不需要她教折纸,“我去睡觉了,明天见。”

    一层只剩下巢北和路芫。

    路芫当着巢北的面给金拂晓写了一封信,两口子都没给前任投,气氛却很安静。

    过了一会,巢北问:“你有没有觉得,蓬湖姐很奇怪?”

    “一会傻傻的,一会又很成熟?”

    路芫转着笔,“偶尔是这样,不是因为失忆吗?”

    “反正我看拂晓姐危险危险危险~”

    巢北给每个人的地图标注明天的路线,一边哼哼,“芫芫。”

    路芫都要上楼了,被这句话恶心半天,“别这么叫我。”

    巢北的粉色碎发在脸侧晃,她妆也花了不少,看上去有几分狼狈,却还在笑。

    “我看蓬湖姐很喜欢这么喊拂晓姐。”

    “我又没有改名,别叫这么亲密。”

    她转身,不留给巢北自己略微动容的破绽,径直上楼了。

    巢北目送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想起和路芫离完婚那天,对方也是这么头也不回。

    其实她们人生有无数次的分别。

    譬如小学的不同班,一起上学也要扭头去各自的班级。

    初中同班,不同桌,也要看对方去别人的身边。

    高中巢北去做练习室,路芫作为艺术生集训,联系很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看对方的留言。

    不用在意瞬时回复,累了的时候靠在墙上反复看消息都很高兴。

    队友还以为她恋爱了,说这可不行啊,被经纪人知道就完了,要有豆德。

    巢北说不是恋爱,是好朋友,发小。

    队友又噢了一声,那挺好,我们初舞台你给她送票呗,见证见证。

    她人生的第一个观众是路芫,从小时候的花坛舞台开始,巢北的裙子裙摆摇晃,弯腰去拉路芫一起跳舞。

    到上学的各种文艺汇演,初中她用老师扩音器唱歌,哪怕毫无音质,共振刺耳,第一个鼓掌的也是路芫。

    她们彼此都有梦想,做最厉害的偶像和最厉害的摄影师,事业交集,巢北最受好评的写真也是路芫拍摄的。

    没有人比她们更亲密无间了,所以她们理应更进一步。

    那为什么靠近又会争吵呢?

    抱怨陪伴、害怕早就习惯的别离,又揪着彼此的缺点不放,像是浪费生命也要在对方身体里留下致命毒素?

    “难道我和她是磁铁吗?”

    目前还没有公开的采访视频里,巢北这么形容她和路芫。

    “分开才会想念,靠近就会恶心。”

    经过培训的艺人习惯了表情管理。

    但人总有弱点,路芫是巢北的软肋。

    很多时候,巢北还有种她们是小孩子的错觉。

    应该在小区楼下的草坪晒太阳,看挂在阳台外的床单被风吹起,嘲笑什么怪人放水母风筝。

    天空又不是海底,水母能上天,难道也变成人了吗?

    路芫回了自己的房间,发现帐篷里多了个小家伙。

    房间的摄像头被毛巾盖住了,金拂晓靠在阳台抽烟,她背影婀娜,刚吹过的头发有点像炸毛的毛绒动物。

    “你回来了?”

    金拂晓转身,略带歉意地说:“小七很好奇你的帐篷,我想说等她睡着再把她抱出来的。”

    “没关系,让她在里边睡吧。”

    帐篷里挂着海星夜灯,这还是从前巢北买的。

    路芫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小女孩,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她,也喜欢一切新奇的事物,譬如巢北喜欢探险的父母留下的装备。

    她们的父母爱孩子更爱伴侣,更像是放养小孩。

    和巢北长大的无数时光,都是彼此的野蛮生长。

    初吻、初恋、初次亲密,试探、好奇、纵容。

    结果……是恶果。

    “那你睡床好了,我去里边睡。”

    都是成年人,金拂晓虽然很久没有和不熟的人拼过房间,也有些不习惯。

    “姐你可能睡不习惯的。”

    “明天我们还要跋山涉水呢,”路芫把短发别到耳后,“我去和蓬湖姐换吧,反正摄像头遮住了,明天开播之前换回来就好。”

    “我以前也睡过差不多的。”

    金拂晓笑了笑,“娇气也是这两年的事了。”

    “那就更不好了。”

    路芫笑得促狭,金拂晓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和蓬湖一起很容易吵架,还是算了。”

    她都这么说了,路芫也不好再撮合了。

    她去洗了个澡,出来看金拂晓还在外边发呆,问:“要不还是换换吧,万一明天腰酸背痛怎么办。”

    路芫是个摄影师,平时扛装备很费力气,她父母和巢北的父母都钟情户外,这方面她适应良好,“我认真的,拂晓姐。”

    金拂晓还是拒绝了,“我也很久没有睡过帐篷了,就当回忆。”

    路芫边吹头发边试探问,“我现在多说几句会不会太冒昧?”

    “是问我家里的事?”金拂晓笑了笑,指尖的香烟都快燃尽了,她似乎只喜欢点着闻,抽一口就算极限,“新闻不是报道过吗,感情不好,忘恩负义。”

    这个时候她和蓬湖面前很容易情绪化的女人不同,路芫一瞬间生出拍她的冲动。

    月光洒下,背景是城市熄灭的灯光,金拂晓的背影清幽又寂寞,成熟的魅力放大到极致,似乎十六岁的金拂晓早就死去了。

    “我看的新闻就是你父母闹到公司那一段。”

    综艺播出,这些旧事无可避免浮上来。

    其实金拂晓上之前的综艺就像翻炒自己伤口的痂痕,香料和油都是她陈年的隐痛。

    以前还有蓬湖安慰她,蓬湖不在,她似乎也麻木了,无所谓血缘上的家人拿她当流量蹭。

    金拂晓虽然是个做生意的,但很多人都知道她也算圈内人家属。

    虽然她和金昙是亲姐妹,除却那一次父母闹上门,几乎没有别的来往了。

    这些年金昙做演员也没人敢怎么样,也有把金拂晓看成背后有人撑腰的原因。

    “那时候还太年轻了,不知道怎么处理。”

    金拂晓掸了掸烟灰,阳台的门关着,这股味道不会钻入帐篷里。

    风吹烟灰,女人的侧影比月影还绮丽。

    很多人第一眼看金拂晓,都被她气质的荆棘所逼退,很难细细欣赏她宛如沙漠鲜花的生命力。

    明明她在海岛渔村长大,却比一母同胞的妹妹金昙更夺目。

    “现在处理好了吗?”

    路芫很擅长用熟稔包装,自来熟的性格下是极致的冷淡。

    现在没有直播镜头,彼此其实可以各过各的,她却来了兴趣,想知道更多。

    “冷处理也算处理吧。”

    被收走手机的嘉宾晚上都无所事事,大概是没有数码软件赞助,也不愿意给她们备用机。

    互联网刚起步的时候做攻略的方式旅行也成了亮点,深夜的网站还有年轻的网友询问以前没有导航怎么到处玩。

    “私下都没有再联系吗?”

    路芫和金昙也合作过。

    对方的地位够不上娄自渺,在圈子里不温不火,还是靠经纪人的人脉才找到路芫拍的杂志。

    比起作品,可能恋情更受瞩目,谈的全是新人,被不少人调侃是恋爱测评红人。

    和相差一岁的金拂晓比,这对芙蓉和昙花的姐妹似乎早就分道扬镳,即便有共同的场合也没有任何互动。

    “有过,”金拂晓笑了笑,“我没有理会。”

    她卸了浓艳妆容都面颊这个时候淡也夺目,很像月下海岸晒珍珠的蚌,“你是代替导演来采访的吗?”

    “怎么会,好奇而已。”

    路芫头发吹得差不多,乱糟糟得像个鸟窝,她也站在阳台上看外边,“这个问题很多人关心的。”

    “八卦谁不爱听,关心就免了,”金拂晓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不近人情,“和家人关系好看缘分的。”

    “你和巢北的家长应该都很开明。”

    “是啊,一起长大,同性恋还不能结婚那会都擅自娃娃亲了。”

    路芫也笑,玩着一边的打火机,“结果不都一样吗,姐。”

    “不一样。”

    没想到金拂晓反驳得斩钉截铁,“不到死,谁知道什么算结果。”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很甜的果实。”

    “这些话对蓬湖姐说,她一定会很感动吧?”

    路芫嘴上这么说,也知道很多话不是预设就能说出口的。

    人最擅长口是心非,也可以睁着眼说瞎话。

    爱可能是不爱,讨厌可能是喜欢,憎恨也可能是爱到力竭。

    她以为自己不小了,能解决很多生活上的疑难杂症,唯独这方面,很难做个理智又清醒的人。

    “她知道什么。”

    金拂晓垂眼,燃尽的香烟烟灰落在周七吃掉的水果冻塑料杯里,有些却不被残存的水分束缚,飘向远方。

    她也是这些年才明白,蓬湖从来不受她控制。

    她满意的完美恋爱,不过有人藏起了所有秘密符合她的要求。

    只要蓬湖想,就可以逃到金拂晓找不到的地方去。

    没钱的时候金拂晓想,有钱就好了。

    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结果父母赶过来,一个巴掌打得她身上写满白眼狼和忘恩负义,生养之恩似乎无法用支票填满,更像捕捞作业设定的禁渔期,短暂的休息只是为了更多的收获。

    这是有钱也解决不了的恩怨,金拂晓在蓬湖的怀里崩溃,任由蓬湖处理。

    这也是于妍对蓬湖董事长从前的印象。

    她像金拂晓的影子。

    晴天形影不离,雨天变成人,雨幕也是遮罩,把爱人保护得严严实实。

    从此以后金拂晓的家人再也没有上门,她的妹妹大学毕业去拍戏,小有名气,几乎不会提起她。

    哪怕她们的关系不是秘密。

    时间过去,财富也算可观的金拂晓终于成了她以前最看不起的人。

    有钱怎么也有烦恼,有钱怎么还会郁闷。

    原来做人也这么难,她最开心的时光已经彻底不见了吗?

    有钱也找不到蓬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蓬湖什么都不留给她。

    只是把她的身体塑造成没有对方就空虚得要死的载体,让她活着也行尸走肉,全靠公司吊着。

    她也成了以前最看不起的,为情所困的人。

    只是没有那么要死要活。

    路芫很擅长拍女人,这个时候的金拂晓动人得超乎想象,她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隔壁阳台的影子,吓了一跳。

    蓬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湿漉漉的长发和被水打湿的睡衣领口,简直像是从水里爬上来的女鬼。

    月光都变得惨白,被她盯着路芫差点尖叫。

    “蓬……蓬湖姐,你……你什么时候在那的?”

    金拂晓吓得打翻了周七的果冻空盒,看蓬湖轻盈地从隔壁跳过来更是心慌,“你神经病吗?大半夜的……”

    路芫像是闻到了海风的味道,被太阳晒过的沙子,也有咸味,唯独没有腥气。

    “芙芙,我很感动。”

    她果然都听见了。

    金拂晓词穷半晌,路芫眼疾手快地躲进房间,锁上了阳台门,不忘丢下一句:“姐你翻过去睡吧。”

    “她房间还有人啊!你疯了吗?”

    但路芫连窗户都拉上了。

    “舒怀蝶睡死了。”

    金拂晓沉默了一会,“你给她下安眠药了?”

    蓬湖似乎很受伤,目光哀怨,“我是这样的人吗?”

    “明明是你会在我的水杯里倒酱油,还骗我说水质就是这样。”

    金拂晓咳了一声,“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对我来说就是今年。”蓬湖不假思索,她泡过海水的头发还有点湿,搭在金拂晓身上,洇湿了金拂晓的胸口,女人后退一步,几乎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明月高悬,底下的乌透用对讲机沟通工作人员拉近镜头。

    同是海族的小黄鱼摄像啧啧两声,心想太缺德了,怎么有人在屋顶装摄像头。

    这个人类居然对灯塔水母的美色不感兴趣,也很可怕。

    岸上的世界很精彩啊!沙丁鱼说什么人都是罐头!

    我看它们是被装成罐头条件反射恐惧了。

    “你少骗我,给我送吹风机的时候还说我夹你。”

    金拂晓推开蓬湖,却像是把自己往蓬湖怀里送了送。

    她的身体很喜欢眼前的身体,似乎在蓬湖面前,她就会变成遵循欲望的野兽,“那是二十岁发生的事?”

    她明明矮蓬湖一截,却反客为主,捏住蓬湖的下巴,强迫她低头。

    不知道是她还残存咬痕的胸口,还是看她没有蓬湖依然持续美丽的身躯。

    “蓬湖,你学会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

    蓬湖的目光幽深,她的睡衣印着在路芫看来性缩力极强的滑稽水母,真水母笑了笑,握住金拂晓的手,“我记忆错乱,偶尔能闪过零星的片段。”

    “比如芙芙生气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我进去,就把我的手夹得快断了,医生都说你……”

    她顿了顿,冒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很过分。”

    这是金拂晓理亏。

    她因为家人心情很差,谁都不搭理,几天不吃饭,居慈心急得团团转,也只好拜托在海岛工厂出差的蓬湖马上回来。

    “我都和你道歉了,你还要我做什么?”

    金拂晓气势不足,声音低了几分,趋近撒娇。

    蓬湖捏着她的手指,另一只手勾住金拂晓的腰,手指循着她的睡裙下滑。

    丝绸和棉麻布料贴在一起并不和谐,蓬湖低头,在金拂晓耳边说:“那补偿我的手指吧,芙芙。”

    “我现在头好痛的。”

    金拂晓下意识撤退,但实在没地方退了,很好拿捏的前妻也有强势的一面,那需要金拂晓予取予求。

    “到底是头痛还是手痛?”

    她拽住蓬湖月光下越发美丽的长发,想起家喻户晓的美人鱼传说,蓬湖就有点像。

    可是她不是渔民,最讨厌那个渔村。

    她没有捞起人鱼的奇遇,只是放生过被渔网里斑斓的水母。

    它们像她,被困在尘世的网里,还不如去海里飘摇,也好过永远留在这个港湾。

    “心痛。”

    头皮因为头发拉扯得很痛,蓬湖还是凑了过去,索取她想要的爱意。

    “和我走吧,老婆。”

    第25章 都亲出水声了你还没什么。

    居慈心每天勤勤恳恳上班,在别人眼里活得像金拂晓身边的女官。

    如果金拂晓是晨昏集团的皇帝,那她也觉得这个位子不错,只是太过关心,难免有人怀疑她对金拂晓生出了异心。

    居慈心很想力证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奈何工作忙得她很难分出心思去恋爱。

    她最理想的伴侣是不在意她工作,最好不是同行,不然得防着对方,还怕被窃密卷款跑路。

    可惜这个理想一说出来就被谴责她需要的是保姆而不是恋人,一来二去,也没人想淌她的浑水了。

    她早晨起来就点开《再见妻子》的直播。

    直播间早八晚十,比一般人上班还可怕。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像是不用睡一样,还熬夜剪出了好几个花絮。

    [巢北安排行程,路芫全部反对,欢喜冤家妻子到底谁想复婚?]

    [严重警告,翻墙有风险,本节目杜绝一切危险动作!]

    [路芫和金拂晓深夜谈心爱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企业家金拂晓首次提起亲妹金昙,渔村妹翻身变大老板也算励志吗?]

    ……

    居慈心本来还有点困,看到标题顿时醒了。

    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提金昙!!

    评论居然还希望节目组邀请金昙做飞行嘉宾,是希望这两姐妹直播打架?

    大家认识多年,对彼此的家庭情况都很了解。

    居慈心也是多子女家庭出身的,弟弟在海外开超市,妹妹是一名私立高中的老师,去年刚结婚。

    她是长女,但论气质可能还是金拂晓更长女一些。

    小时候跟父母出摊卖鱼饼的时候,蓬湖就说她长得不聪明,她记仇到现在。

    但她家已经是初创团队里比较和谐的了,父母节俭,攒钱供孩子上学。

    居慈心实在念书没天分,偏科只有数学是好的。

    但摆摊只要会加减就好了,没少被骂家里供得起你上学,你还不上,害得老娘被别人骂偏心弟弟妹妹,都要被口水淹死了。

    金拂晓家完全是反过来的。

    居慈心本以为自己家已经算穷了,直到金拂晓的父母找上门来,她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混出头的。

    那个小岛只剩下传统渔业,靠海吃海的大部分渔民终其一生没有离开过岛屿。

    孩子们要是成绩好,也可以出岛上学。

    金拂晓初中和妹妹一起每天往返渔船上学,还是要在家里吃住。

    高中家里就不让读了,说义务教育结束,大姐还要在城市里买房还房贷,你就让妹妹去上高中吧。

    反正金芙你的成绩也只能上职业学校,那不如在家帮忙。

    后面的话不用说居慈心也能猜到是什么,无非就是差不多可以结婚了。

    她百分百支持金拂晓的出逃,这再不逃就完蛋了。

    本应该感激姐姐出让名额的妹妹却和父母同仇敌忾,恨上了二姐。

    事故那天居慈心也在现场,她目瞪口呆,还是于妍反应更快,才让活动顺利完成。

    后续都关上门解决,单金拂晓办公室最漂亮的发财树被浇死了。

    那是居慈心第一次看金拂晓失控到近乎癫狂,以前的暴躁简直是小问题,不过是甩甩不锈钢碗。

    其中一个至今还放在橱窗里,对员工说这是艰辛,实际上是金拂晓因为送来的热干面放了玫瑰醋生气,砸出来的坑坑洼洼。

    蓬湖那天还在出差,急急忙忙过来,她不像金拂晓喜欢穿得紧绷提示自己不能太放松。

    也因为长得太逆天,总是乱穿衣服,在员工之间也成了时尚先锋。

    蓬湖推门进来的时候正赶上金拂晓的妈妈甩巴掌。

    做渔民多年的女人力气很大,居慈心都拉不住。

    蓬湖扛起地上发财树的残根,平等地把老婆的家人全抽了一遍。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于妍叫来的保安都在玻璃门外擦汗。

    发财树的叶子散落一地,蓬湖扶起金拂晓,怜惜地捋了捋她的头发。

    她平时很少说话,极具冷感的外貌都够让人望而生畏了,最早谈生意,用蓬湖充场面也最好。

    奠定公司资金的投资都是她拉过来的,居慈心也不得不服她。

    这种家事一般人很难插手,蓬湖一开始就没考虑过体面。

    在其他人眼里,穿着低跟尖头皮鞋的女人简直像是来超度人的。

    正好鞋头还有个铆钉的十字架,抱起金拂晓去一边休息的时候扫过哀号着的妻子家人,只是淡淡地让居慈心打扫一下现场。

    “那是芙芙最喜欢的发财树……”

    她不为自己的动手心虚,更心疼被抽碎了的植物。

    被当成保洁的居慈心一个屁都不敢放,蓬湖让于妍陪着金拂晓休息,也让医生过来,彻底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和金拂晓的家人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谈话。

    居慈心听不到任何风声,她一瞬间甚至怀疑蓬湖会把人杀了。

    即便是合伙人,她敢说自己了解金拂晓,也不敢说自己了解蓬湖。

    蓬湖是个漂亮到近乎妖异的女人,但她并不正常,正常人的世界不应该只有恋人。

    蓬湖的*所有动机都是金拂晓,她为了金拂晓转,听从她任何指令。

    居慈心冒昧地想过其他方面,都快怀疑这俩人有什么特殊癖好了。

    后来这家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她们面前过,但有期限,在蓬湖失踪之前。

    蓬湖失踪后一年,金拂晓的父母就上门索要约定的打款。

    蓬湖用钱买了清静,也兑换了金拂晓亲妹妹的愿望,给了她一张名利场的入场券。

    居慈心得知后问过金拂晓,你不觉得蓬湖很矛盾吗?

    没有亲戚一无所有的人,连衣食住行都在你的掌控中,怎么还有你不知道的人脉?

    金拂晓什么都没有说。

    她盯着绕过她的转账,像是蓬湖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她的清静,不让她面对家人在利益面前过分丑陋的嘴脸,不厌其烦地说我爱你,也是另一种弥补。

    没有血缘上的关系没关系。

    芙芙,我和你身体上最亲密,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居慈心听转述也很感动,但后来蓬湖不见了,金拂晓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振作,现在又回来,还搞什么综艺上的出逃,就是翻个阳台,你以为你俩几岁啊。

    现在青春期也不流行这些叛逆行为了吧?

    副总上班公开摸鱼,关注老板综艺也是一种投资,没人敢说什么。

    金拂晓没有手机,不代表于妍没有,偶尔居慈心来电,金拂晓还是在摄像头之外接的。

    就像这天早上。

    她半夜受蓬湖蛊惑都快去她的房间了,导演忽然在阳台外搭着云梯出现,这比鬼片还吓人。

    金拂晓只好灰溜溜回了房间,蓬湖再不满也只能作罢,老老实实回去睡觉。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这么早?”

    金拂晓带着怒音和居慈心说话,现在还没有到直播的时间,已经有人起床了。

    能做童星一路长红的前辈身体倍儿好,早上还去晨跑了,和金拂晓礼貌地打了招呼,去了楼下做饭,还问金拂晓吃不吃鸡蛋。

    她们没有时间在外边觅食,到点就得坐上车去景区。

    金拂晓回了娄自渺,对方又问她蓬湖爱吃什么,好不容易结束对话,居慈心问:“你打算答应她吗?”

    “答应什么?”

    “复婚。”

    “我上这个综艺是你推荐的。”

    金拂晓站在公共走廊的窗口看外边的窗景,“现在广告也投了,你少关注这些吧。”

    “你真原谅蓬湖了?”

    居慈心知道金拂晓很心软,关于蓬湖的事总能让她放下一切,“你还要这么不明不白地和她过下去吗?”

    金拂晓没有亲缘,真朋友也少得可怜。她知道慈心啰嗦,正想呛她几句,没想到居慈心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不能提高防御吗?她轻轻一勾引,你就吻上去了?”

    “我才没有!”

    居慈心点开直播回放,那声音听得人脸红心跳的。

    弹幕画画得宛如瀑布,和黑屏右上方写的本节目限15岁以上人士观看照应,更让成年的居慈心不好意思。

    “都亲出水声了你还没什么,我看你没魂了。”

    居慈心沉沉唉了一声,“金拂晓,金总,金董事长,你懂点事吧。”

    她也没有战线这么长的感情废墟,实在不懂那么熟的两个人怎么还能这么火热。

    “都是老婆老妻的,还这么不能自已。”

    那边的人似乎词穷了,过了半晌说:“你不懂。”

    “这可是二十岁的蓬湖。”

    居慈心真的不懂,“有什么区别吗?还不是那个样子,看了就烦。”

    但金拂晓喜欢蓬湖喜欢得要死,蓬湖死了她想过殉情,蓬湖半死不活她想要永远照顾她。

    如果蓬湖和别人在一起了,她也想过抢回来,把她关起来,永远只能和自己在一起。

    她所有不齿的想法都在蓬湖身上有过落点,世界上还有谁能接住如此污浊的她?

    “很磨人。”

    金拂晓揉了揉一头乱发,昨晚她都快被蓬湖勾走了,如果不是乌透出现,应该已经吃饱喝足。

    她烦躁地问:“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没事,但是我……”

    嘟声无情,居慈心哇了一声,“什么妖怪,勾引我老板。”

    但转念一想,如果蓬湖真的是妖怪,金拂晓恐怕也和动画片里的一样,说这是祥瑞。

    她只好给通讯里的熟人发消息:不要让金昙打扰我们芙总。

    想到这家三姐妹的名字又好笑。

    金绣球、金芙蓉、金昙花。

    家长喊小孩又只喊两个字,但偏心和名字无关,金家人介意金拂晓功成名就不反哺,金拂晓憎恨家人什么都让她分出去。

    现在公司也不是百分百的,以前百分百的蓬湖也不是百分百的。

    虽然没有公司和蓬湖只能选一个的问题。

    居慈心毫不怀疑,金拂晓也会毫不犹豫。

    蓬湖是她的幸运星,带来工作、食物、干净的床铺。

    也带来资金、公司、房子和车子。

    最重要的是,她们有一个家。

    金拂晓挂了电话转身,正好看见拿着对讲机的乌透,比蓬湖气质还冷的女人看见她,径直走了过来。

    “怎么了?”

    金拂晓忘不了她半夜那宛如反派的出场,还要给她和蓬湖处罚,追加双人惩罚任务,目前还没公布,金拂晓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针对昨晚行为的采访,您准备一下。”

    乌透说话没有人的感情,金拂晓不懂为什么周七却很亲近她。

    水母宝宝还没有睡醒,似乎帐篷像海底的流沙,让她格外安心。

    “哦。”

    金拂晓问:“那蓬湖呢?”

    乌透问:“你想和她一起是吗?”

    “那算了,多尴尬。”

    金拂晓摆了摆手,发现乌透还盯着她看,更是发毛,“你这么看我是为什么?”

    墨水乌贼的眼睛并不特别,还戴着平光眼镜,还能修饰眼距,看着就是很正常的人类。

    她不觉得金拂晓很特别,圈子里比她漂亮的,比她有钱的,比她身世更凄惨的也有。

    为什么灯塔水母非她不可呢?

    几秒后,乌透问:“如果蓬湖变成妖怪,你还会爱她吗?”

    第26章 回合制秀恩爱。

    这个问题让金拂晓皱眉,她看着乌透,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问。

    参加节目之前,她也看过乌透这些年的资料和采访,对方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还过分严肃。

    即便有人热烈地追求她,她拒绝得很彻底,虽然不至于不留情面,也让人不会再鼓起勇气了。

    “这也是节目组的采访吗?”

    金拂晓看着她,清晨的客栈外边鸟鸣清脆,娄自渺在楼下做饭,陆续叫大家起床。

    似乎不用睡觉的导演黑眼圈一如既往,“不是,做个假设。”

    蓬湖之前也这么问过,场景很多。

    可能是一场电影新上映,涉及什么精怪内容,她会凑到金拂晓耳边问。

    金拂晓被她的气息撩得发软,推开蓬湖,说那肯定会……

    蓬湖很紧张,金拂晓开玩笑地说:“那我们肯定不能在一起了。”

    “建国后不能成精,你没听说过吗?”

    “听过。”

    伴侣认真地回答。

    金拂晓笑了,“所以咯。”

    蓬湖也会开玩笑,大多数是冷笑话。

    这方面公司初创的员工都印象深刻,居慈心在这方面从没赢过蓬湖。

    金拂晓当时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玩笑话,也跟着演上了,“那没办法了,我们只能相隔两地。”

    “不过我们不会有孩子,也不存在孩子什么高中状元的情况……”

    古老故事新编搬上荧幕,影院的观众散场,金拂晓边说边起身,看蓬湖还不肯离开,问:“怎么了?”

    那筒爆米花纸杯被女人捏得扁扁,蓬湖摇头说没什么。

    等离开电影院,她又问:“那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呢?”

    “哪有这种如果。”

    外边是抓娃娃的游乐场,小孩子很多,吵得金拂晓脑仁疼。

    她是小孩的时候讨厌小孩,长大了也一样。虽然恋人偶尔脱线,大部分都时光都是蓬湖照顾她。

    “也是,”蓬湖转移了话题,“我们还要去逛家居城吗?”

    那年她们还租房子住。

    虽然居慈心和鲁星斑不和她们住在一起,偶尔也会串门,在火锅和海鲜里聊工作。

    聊以后要住上多大的房子,金拂晓想要大平层,居慈心想要别墅,鲁星斑想要有泳池的。

    只有蓬湖没说,金拂晓用筷子头戳她,蓬湖才回神,说芙芙住在哪里我也住在哪里。

    居慈心哼声说那不然呢,都领证了,总不能分居吧。

    鲁星斑不像居慈心那么话痨,她是蓬湖面试的员工,跟着父母在泡虾店打下手。

    不过母亲和继父有了新的孩子,她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打算另寻出路。

    后来晨昏集团的虾条类产业都是鲁星斑负责的。

    蓬湖失踪后,鲁星斑也辞职不干了,金拂晓甚至怀疑她知道蓬湖在哪里,没想到对方转行,不再做食品行业,改做互联网,目前是某捕鱼游戏的产品经理。

    “乌导,我们等会儿要出发了,你确定现在要做采访吗?”

    “拂晓姐也要吃早饭。”

    每个嘉宾都有负责的编导,在录制前深入了解过嘉宾的喜好。

    金拂晓有胃病,不能饿着,她也怕去景区时间太长,出什么事。

    乌透摇头,“那等回来后,让她和蓬湖做双人采访。”

    说完后她离开了。

    直播间还没开启,金拂晓别过脸,露出烦躁的表情。

    编导小心翼翼地问:“姐,那你现在下楼吃饭吗?”

    不知道是不是金拂晓的烟熏没有完全遮住黑眼圈,她看上去更不好惹了。

    女人嗯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蓬湖的房间,把话咽了下去。

    楼下的路芫陪着娄自渺做了简单的早餐,看见金拂晓打了个招呼,“姐你看见巢北没有?”

    金拂晓摇头,她整理好了自己要带的包,看桌上还有一个小便当,正好娄自渺转身,对她说:“给你女儿的。”

    周七的餐饮都有人专门负责,并不在她们的拍摄内容里。

    “不用给她准备。”

    “顺手的事。”

    这个时候直播毫无预兆地开了,准点入场的观众看到的就是客栈一层厨房的画面。

    节目组还给了儿童便当特写。

    【还要自己做饭啊!是娄自渺的话毫不意外了。】

    【我听到金拂晓说顺手了,怎么感觉她对小孩冷冰冰的,不太妈妈。】

    【很正常吧,我也不会对失踪前妻带回来的小孩有什么好脸色……】

    【便当太可爱了吧,之前只知道娄自渺做菜不错,没想到还会这个。】

    【之前看舒怀蝶晒过的,她们两口子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娄自渺做饭,和带小孩一样。】

    “很顺手吗?”

    金拂晓也被惊到了,“看着好隆重。”

    “便当盒哪里来的?”

    “昨天晚上买的。”

    一边的路芫在做三明治,“景区虽然也有吃的,但我们经费实在太少了,人均十几块。”

    她光明正大蛐蛐节目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来参加什么青少年变形节目。”

    “国内的景点也不至于没有饭吃。”

    周七好歹是蓬湖带回来的女儿,外人都这么上心,金拂晓又有些惭愧,“我有让人专门照顾孩子的。”

    “真是顺手,菜买多了。”

    “节目组也有必打卡的餐厅,不碍事的。”

    娄自渺和蓬湖的冷淡不一样,她很有礼貌,明面上也笑着,说假也不算,至少看得出是真诚的。

    依然觉得这人非常镜花水月,真实但不可触碰。

    金拂晓做生意也见过这类人,她再八面玲珑也很难应付,一般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谢谢。”

    这时候巢北下来了,她风风火火,一边看着手表说:“我还以为我迟到了。”

    “原来不是最后一个?”

    “小蝶和蓬湖姐都没起来吗?”

    她下楼到一半又上楼,“我去叫她们。”

    “我去吧。”

    娄自渺自律得可怕,今天都要去景点还能早起跑步回来做饭,时间都卡得非常完美,这时候叫住巢北,“你先去吃早餐。”

    粥也是她煮好的,做完三明治的路芫把粥放到桌上,对巢北使了个眼色。

    清晨穿了件灰色外套的巢北意会,马上蹦了下来。

    等巢北坐下,娄自渺已经上楼了。

    粉色头发炸得和海胆一样的艺人毫无偶像包袱,一边的路芫都不懂她现在怎么不臭美了,给她戴上一个鸭舌帽。

    “这么体贴啊前妻。”

    巢北喝着粥不忘说,路芫给了她一肘子,“别恶心我。”

    “娄老师也起太早了,我感觉天还没亮她就出门了。”

    “给我吓得,还以为迟到了,还是节目组整蛊,大家都出发了留我一个。”

    她以前做偶像的时候有过这样经历。

    大雪天撤退,木屋只剩她一个,那节目效果非同一般。

    很多人都说巢北卖惨,她是真的害怕被丢下。

    之前合约期在节目也没办法说,队友帮忙说话也被连累,只有路芫听过她电话里的哽咽和我不想干了,又反问我是不是太矫情。

    那年她们也才十九岁,被世界遗弃的痛苦多年后反倒是享受,提起也轻描淡写。

    这个片段有名到金拂晓都刷到过,她问:“真的没有剧本吗?”

    【帮我问的吧!】

    【当然没剧本了,当时巢北看上去快吓晕了,大雪封山只留下自己我都想死。】

    【路芫……怎么不吃饭了,你在心疼她吗?】

    【一些我的通讯录快速拨号的*号是小芫,不是父母,*也是我的心~~】

    “真的有的话我演技那么好,现在怎么也得威胁到娄老师的地位了吧?”

    巢北笑了笑,发现粥里有皮蛋,不高兴地说,“小芫,我不爱吃皮蛋。”

    “不是我做的,有的吃不错了,挑食别吃。”

    路芫口气很冲,金拂晓坐在对面,只感觉到这俩离婚了还黏糊的氛围,忍不住问:“你们离婚后还是经常见面吗?”

    巢北慢悠悠地挑皮蛋,路芫看不过她的恶心样,把自己那碗麦片粥给她了。

    粉色海胆头爱豆露出暗暗得意的表情,“是啊,网上还天天见呢,老骂我。”

    【感觉金拂晓吃不下去了哈哈哈。】

    【你们是回合制秀恩爱吗?】

    【我真的在看离婚综艺?不应该是妻子的浪漫旅行吗?】

    “姐你别听她瞎说。”

    路芫一边剥鸡蛋一边解释,“我爸妈和她爸妈是好朋友,过年都一起过的。”

    她耸肩,“所以咯。”

    金拂晓忍不住说:“那离没离不是一样吗?”

    路芫和巢北都没告诉金拂晓蓬湖下来了,这时候金拂晓边上的凳子拉开,蓬湖一脸低气压地坐到她身边,喊了声芙芙。

    “早上不好。”

    【还能这么打招呼?】

    【很不高兴为您服务www.】

    【看着完全没睡好啊!!晚上干什么去了!】

    【不是私奔失败了吗?离婚后还要翻阳台和前妻一起睡也太夸张了,你们不是十六岁啊!】

    【我十六岁也没这么劲爆……】

    金拂晓被蓬湖吓了一跳,“你走路没声音吗?”

    蓬湖扫过女人头顶不动的数字,嗯了一声,“因为我不是人。”

    金拂晓蓦然想起乌透的问题,“那你是什么?妖怪吗?”

    蓬湖嗯了一声,看了眼桌上可爱的盒饭,“这是谁做的?”

    “拂晓姐做的。”

    路芫抢先回答,没想到蓬湖一眼识破,“肯定不是。”

    “芙芙做饭好难吃。”

    她捧着可爱的便当,萝卜切片都很完美,“芙芙也没有这么好的刀工。”

    “搓鱼丸都有歪的。”

    【姐,不要生气!】

    【不是失忆了吗?还记得很清楚呢。】

    【搓鱼丸要怎么搓歪,好奇。】

    节目组也有造型和化妆师,不过是为了采访准备的,不怎么管嘉宾的日常,过得去就可以了。

    蓬湖毫无穿搭可言,简直糟蹋了这副过分美丽的皮囊,但困顿和黯淡也别有风味,特写镜头下依然无懈可击。

    在现在的金拂晓看来,此人实在面目可憎,“我做饭哪里难吃了?”

    蓬湖放下便当盒,“很好吃。”

    改口丝滑,巢北没忍住,笑出了声。

    路芫怕她们吵架,问蓬湖,“姐你也是被娄老师叫醒的吗?”

    现在还不见娄自渺和舒怀蝶下来,节目组也没有切镜头,观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穿好衣服她正好敲门。”

    金拂晓坐在蓬湖身边,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海盐味道,像是被腌入味的海产,有种海阔的空旷。

    一想到她和舒怀蝶同居一室,金拂晓又有些不悦。

    她没有表现出来,“舒小姐那时候起床了吗?”

    “她很早的,”蓬湖一边喝粥一边说,“更像是不好睡。”

    “半夜还出去了一趟,天蒙蒙亮才回来。”

    蓬湖没说她闻到了舒怀蝶身上的烟味。

    她是重生的水母,不像舒怀蝶是真正病弱的人类,至少不可以摄入这些尼古丁。

    但说到底这些人都和她没有关系,她不会关心,也不在意。

    但房间还有那样的气味,或许娄自渺已经闻到了。

    “什么?半夜?”

    巢北也很惊讶,“娄老师没出去过啊。”

    路芫:“你睡得和猪一样,知道什么。”

    “你怎么人身攻击呢?”

    巢北不高兴了,“你还和猪结婚呢,你也是猪。”

    大概是没听过这么一损俱损的沟通方式,金拂晓差点笑喷,余光瞥见蓬湖的目光,又迅速掩好神色。

    嘉宾没有手机,更不知道节目组的加更版播了什么。

    刚才巢北下楼通过工作人员打听出昨晚有人翻墙,“不会是翻墙走的吧?”

    “我听工作人员说有什么双人惩罚。”

    她说完,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路芫咳嗽一声,“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巢北顿时警觉,“你翻墙和谁约会?”

    【哈哈哈哈没完没了!】

    【真正翻墙的毫不心虚。】

    【什么惩罚!!急急急!乌导看着断情绝爱,没想到能把离婚拍成蜜月,也是人才。】

    路芫也想遮掩,“我就算翻墙和你有关系吗?我们离婚了。”

    巢北想起一些绯闻,“离婚了怎么不能有关系了?”

    “路芫,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谁和你是朋友!”

    路芫最讨厌这种说辞,“没人离婚后能做朋友的,你不觉得恶心吗?”

    “和朋友……”

    “你居然嫌弃我恶心?!”

    巢北也提高了音量,摘下帽子的头发静电后更像海胆了。

    金拂晓被吵得脑袋疼,蓬湖平静地说:“是我翻墙带芙芙走,你不要误会。”

    【!!!】

    【你居然说出来了?!】

    巢北哑口无言,过了半天灰溜溜带回帽子,“什么啊,你们也太刺激了。”

    “有必要搞成这样吗?”

    “失败了。”

    蓬湖戳碎粥里的皮蛋,“没有芙芙和我一起睡,我很不高兴。”

    她皱眉冷脸,的确看着不太好。

    金拂晓正想挽回自己的形象,没想到蓬湖握住巢北的手,“你说得对。”

    巢北慌张地啊了一声,“什、什么?姐你不要这样。”

    “离婚后怎么不能有关系了。”

    “我喜欢你说的这句话。”

    【哈哈哈哈哈还要重复一遍!好社死!】

    【路芫你在笑什么,你也不想离婚是吗?】

    【我看谁都想复婚,我完蛋了,我肯定抽不到大奖。】

    “不……我乱说的……”

    巢北虚弱地说,蓬湖却拍了拍她的手,像是鼓励,“真心话也是以乱说的形式输出的。”

    “我支持你。”

    “我也想和芙芙永远有关联。”

    第27章 芙芙,我不是人类。

    直到坐上去景区的大巴,镜头里的巢北还是格外郁闷。

    她又不能直说蓬湖有病吧,毕竟对方是真的有病。

    但哪有这样的呢。

    什么叫真心话,她简直百口莫辩,反而让路芫得意万分,坐上车难得没有交换位置,很直接地坐在巢北身边。

    考虑到景区的人口和拍摄,节目组还是包了一辆车更方便。

    偶尔的镜头能扫到一个戴着帽子的小孩,小水母无惧大巴车颠簸和于妍强忍呕吐而扭曲的脸色,吃着饭团哼着歌,还要观测坐在前排的妈妈们。

    于妍忍不住问:“小七,你一点也不晕车吗?”

    小水母上岸的天数屈指可数,还好之前戴不逾和她串过口供,告诉小朋友如果有人问她在哪里出生,迄今为止受过什么教育,都要按照她教地说。

    似乎乌透也有一份海族上岸手册,里面都有统一的故乡——浮光岛。

    在人类的地图里这个岛屿属于三不管地带,一般人不知道,互联网上也看不到相关ip的网友现身说法。

    知道的会露出微妙的表情,神神秘秘地说那一片的海域都归一个女人管辖。

    本质上还是紫夫人给这群海族小孩兜底,联合上岸不知道多少年一直做窗口登记的老海龟搞上岸登记,也给了不少新上岸的海族小虾米实习过渡。

    如果要gap也可以从窗口申请。

    目前为止成功上岸在人类世界站稳跟脚的没几个。大部分还是留不住,和沙丁鱼一样回老家过普通的生活了。

    “唔……什么是晕车?”

    虽然周七的伙食费不算在嘉宾里,娄自渺嘴上说给孩子做的是边角料便当,但明显花了心思,小孩吃得很开心,还给乌透看了做成章鱼模样的火腿肠。

    “就是……”

    于妍正要说话,又差点呕了,周七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了。”

    “妈妈酱也会。”

    “你怎么知道的?”毕竟孩子才回到金拂晓身边没多少天,于妍寸步不离,她好奇地说:“蓬董事长和你说的?”

    周七是自己读取的,这又不能说。

    她点点头,“妈妈酱的事都是妈咪告诉我的。”

    蓬湖的记忆变成没有心脏的水母的心脏,也算一种告诉。

    周七唇角还有米粒,冲于妍笑了笑,直播间的观众也差点被山路颠得恶心,还不忘通过抖动的镜头观察嘉宾的变化。

    【我想看小孩,为什么不让看!来都来了啊!】

    【靠,我要吐了,大巴车这么晕吗?】

    【巢北你嘴硬的样子太好笑了,简直是路芫的玩具,难道我一开始就站错cp了吗?】

    【娄自渺和舒怀蝶坐在一起也太安静了……这对才是真离婚吧,毫无复婚可能。】

    车程很久,金拂晓本来就没睡好,夜梦里总有蓬湖离去头也不回的背影,上车后她也没扭捏,和蓬湖坐在一起,闻着她的味道戴着眼罩睡觉了。

    按理说渔村出身的小孩不会晕船也应该不晕车,金拂晓就是个例。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晕车还是去岛外上学坐公交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装柔弱,连妹妹都不理解。

    等到去鱼丸厂做工,也没什么坐汽车的机会,周末出去玩她也不会去很远的地方。

    接近蓬湖后,对方更宅,还要金拂晓拉着她去遛达,两个人蹬门卫的自行车出去。

    蓬湖知道她晕车都是鱼丸厂倒闭之后了。

    当时两个人一边为了创业搭车去这个厂,一会去那个厂,金拂晓吐得像是喝多了的人,人也消瘦,后来还不知道感染了什么病毒,又住院大病一场。

    蓬湖彻夜照顾她,等病好后,她的晕车居然奇迹般地没那么严重了。

    至少坐普通的车子不至于吐得稀里哗啦。

    但蓬湖的离去这种毛病又加剧不少,于妍这两年也为了金拂晓的出差体验费尽心思,作为总秘的账号收藏了不少晕车药大全,也上网询问过。

    针对这次国内出行,她也给金拂晓准备了不少药品,上司早上出发前还吃了,路上还是……

    她看毫不晕车的周七,再看靠在蓬湖怀里的金拂晓,心想这是基因问题吗?

    金拂晓在车上也睡不安稳,隔壁排的娄自渺还买了橘子,似乎是防止舒怀蝶不适的,也递给了其他嘉宾。

    蓬湖给金拂晓吃了几瓣,看她捂住脸,问:“还是很难受吗?”

    金拂晓没什么力气,看她这么轻松又会上火,别开脸不理她。

    “那吃点药。”

    她今天出门还有件马甲,似乎是钓鱼佬用的,兜不要太多,简直是行走的杂货铺。

    金拂晓推开她的手,“别和我说话。”

    她心情起起伏伏,和蓬湖在一起是她的愿望,也很拧巴地对比从前和现在的落差。

    哪怕知道不对,还是控制不住,随着窗外的风景更是不高兴。

    蓬湖却把她勾到怀里,无所谓四面八方的摄像头,亲了金拂晓的额头一口,“芙芙乖。”

    金拂晓还戴着眼罩,蓬湖的目光依然很深情,隔着屏幕的观众看这一幕怪好笑的。

    【哄女儿呢。】

    【真女儿在后边没停下吃东西过……真羡慕小孩的精力。】

    【巢北好安静,感觉在害羞。】

    【舒怀蝶是真病人吧,真能撑这么多天?】

    金拂晓受不了了,一把扯下眼罩,“干什么呢。”

    “我几岁你几岁?”

    蓬湖还是搂着她。

    女人垂下的长发衬得她肤色更白,脸颊上还有隐隐的雀斑。

    但那两颗对称的红痣太过妖异,是金拂晓区分蓬湖从前和过去的区别。

    她忍不住手指点了点对方眼睑下方的,蓬湖闭上眼,“想亲就亲吧,不用试探的。”

    金拂晓:……

    【这么不见外啊,好。】

    【能理解姐,长成这样多少想要摸摸吧,就和我喜欢小狗一样,越看越……哇,原来姐你还是很喜欢呢!】

    【一把年纪装什么嫩,告诉我哪里做的脸!无痛逆生长吗?】

    金拂晓抽回手,蓬湖又把脸贴过来,正好车一个转弯,金拂晓实在没忍住,呕声四起。

    如果不是忍耐力超群,恐怕吐在蓬湖身上了。

    巢北都看不下去了,“姐,你怎么晕成这样啊,不是做大老板也要天天坐车的吗?那得多遭罪。”

    路芫也很震惊,“不是说姐你小时候还在船上生活过的吗?”

    蓬湖给金拂晓顺了顺气,又给对方擦嘴滴水,不忘倒出自己分装好的药丸递给金拂晓,“这个是治晕车的,很有用。”

    金拂晓直接吃了,她隔着蓬湖问路芫,“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路芫你糊涂啊!】

    【这是能问的吗?不就是从亲妹妹的采访听来的?】

    【经常因为小芫长得太俏皮忘了她是名摄……给金昙拍的那套图给她加成太大了。】

    【这对姐妹关系好差啊,金昙的粉丝还很讨厌金拂晓,不过亲夫妻还有粉丝互相骂的……正常。】

    “我……”

    路芫干笑两声,巢北替她道歉了,“不好意思姐,她忘了这事比较……”

    蓬湖眼神清澈,先看向那两口子,“怎么了,不能说吗?”

    连舒怀蝶都睁眼了,娄自渺和金昙也有合作,不过是在一部剧里的女主和女三,不算有太大的交集。

    她对金昙印象不深刻,或许是漂亮的演员太多了,反而是金拂晓气质咄咄,令人过目不忘。

    【姐你怎么回事啊!】

    【差点忘了她失忆了……】

    【那岂不是之前的家长里短全都忘记了?】

    【隐隐约约听说金昙能拍戏是蓬湖的人脉,但她不是很孤僻吗?难道是通过乌透?】

    一直观察反馈的乌透也对这点很感兴趣,她问过戴不逾经过。

    带鱼也不清楚,她认识蓬湖已经是她水母生涯的后半段了,也没有见过风光的灯塔水母。

    她说可能是紫夫人那边提供的。

    哪怕知道蓬湖的真实身份,乌透依然觉得这只水母神秘无比。

    她为什么上岸,又为什么会爱上金拂晓,又为什么不要永生也要和金拂晓在一起。

    拂晓也不知晓。

    车还在颠簸,金拂晓的头发随着颠簸摇晃,外边是山林的风景,她望着蓬湖,“你连这个都忘记了?”

    “没忘。”

    蓬湖伸手给她捋头发,自然得不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的,“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不能说。”

    路芫提醒她,“蓬湖姐,拂晓姐的妹妹现在也是明星,你知道的啊。”

    蓬湖哦了一声,“芙芙也是我的大明星。”

    路芫眼角抽搐,理解巢北早上的无语,哪有人信手拈来就是一句酸话。

    很难想象蓬湖没有失去记忆也是这样的。

    “没空和你开玩笑。”

    金拂晓扯回自己的眼罩,她发现蓬湖给的药效果立竿见影,又怀疑起这药的来源,“你以前给我吃的也是这个?”

    说完她意识到问也白问,“算了。”

    “以前?”

    蓬湖转头,周七趴在座椅上,于妍托着她,生怕孩子飞出去。

    周七点头。

    蓬湖嗯了一声,金拂晓余光瞥见背景里点头的蘑菇头,“你们串通什么呢?”

    她和蓬湖一起态度就不好,却不会让人有任何不好的印象。

    稍微了解她们过去的人都清楚这段关系包含了离婚、出走、感情消亡、孩子、回归、失忆、绝症等等。

    每一个抓出来都令人胃痛。

    金拂晓是被留下的人,很多直播的间隙,她的出神都很寂寞。

    或许就是晨昏集团董事长的头衔太重了,这档综艺里的她充满人情味,总有人在弹幕怜惜她,也有人借机讨厌蓬湖,宁愿金拂晓另找她人,也不要吃回头草。

    破镜重圆也不可能完好如初,人要怎么忽略镜面上的裂痕呢?

    即便镜子受伤不会像人那样罹患疤痕增生,感情似乎也是如此,太容易如鲠在喉,想说不知道如何说。

    “小七是我的记忆。”

    蓬湖毫无预兆地说,金拂晓根本不为所动,“正常说话。”

    “我是不信爱的结晶这种话的。”

    她也知道不能让周七听到,微微压低了声音,观众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乌透已经无力挽回了,她甚至开始操心如果蓬湖在直播变成水母要如何收场,恐怕会连累上岸多年做了几千年公务员的老海龟。

    我们会被灭族吗?

    “真的。”

    看金拂晓不吐了,不远处就是下车点,蓬湖握住她的手,又凑近,镜头下依偎得像是从未分离过。

    “我刚遇到你是失忆状态,你知道的吧?”

    金拂晓嗯了一声。

    蓬湖又说:“我现在也是失忆状态,但最初我把记忆都存起来了,小七看过的。”

    【金拂晓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请问这是童话故事的第几页还是魔法学院的第几部?】

    【人类也有冥想盆吗?】

    【*可小朋友看着还没上小学呢,能知道什么,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吧?】

    【你们都不感动吗?我怎么有点眼睛酸酸?蓬湖当年离开金拂晓是担心自己治不好吧。】

    【因为爱才别离,不也很浪漫吗?】

    【我看金董似乎浪漫过敏,她很讨厌爱的结晶论,之前也说过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应该也吃过不少苦。】

    金拂晓和蓬湖对视,车停下,其他人陆续下车,巢北说:“我们在景区门口集合啊。”

    车上的工作人员都撤了,只留下一个镜头从车外拍摄。

    外边天朗气清,也有很多旅游团,很是喧闹。

    停车场停着很多客车,远看她们也只是其中的微尘。

    大海里的灯塔水母也很渺小,永生不代表她没有天敌,不代表她永远安全。

    风浪、海潮、轮船都会碾碎她。

    包括人类的捕捞和玩弄,生命就是这么反复无常,难以预料。

    “下车了,别看我了。”

    金拂晓一直很希望蓬湖恢复记忆告诉她为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和这样的蓬湖对视,她又止不住地想哭。

    她不舍得她难过,也真的不信这些胡话。

    “芙芙,我没有骗你。”

    蓬湖盯着她那不变的数字,冥河水母的警告在她耳边盘旋。

    她关掉金拂晓的麦,捂住自己的麦,声音忽然模糊了,导演和观众一样只能听到模糊的人声。

    金拂晓是全世界最能听到蓬湖声音的人。

    就像被打捞上岸的水母发出微弱的求救声,被海风晒得黑黢黢的女孩在跳动的鱼虾里找到漂亮的透明生物。

    她的掌心很温软,灯塔水母的触手冰凉也柔软。

    「你真漂亮」

    渔夫的女儿金芙蓉说。

    「你不要死」

    「游走吧」

    “我不想游走,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寂寞的渔村,无尽的海风,被观察的小女孩,和得到上岸资格却屡次放弃的灯塔水母。

    “芙芙,我不是人类。”

    第28章 [修]再见妻子不是复婚吧爱人,不许亲了。

    “不是人类,那你是什么?”

    她们手上都没有手机,摄制组给每个人发了对讲机和相机,这个时候乌透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把麦打开。”

    “蓬湖,别捂着了。”

    她声音似乎更冷了,像是提醒,“你不要说多余的话。”

    【说了什么啊啊啊怎么感觉在吵架?】

    【我的耳朵——】

    金拂晓打开麦,她不知道在蓬湖眼里,她头顶虚空顶着的数字比深海还冷,像是稀薄的空气,蓬湖呼吸一口疼到钻心。

    “我是水……”

    她们的音轨都被乌透切了,画面全景是下车的嘉宾。

    车内响起周七稚嫩的声音:“妈咪!妈妈酱!下车啦!——我们要去溶洞啦。”

    “于妍阿姨溶洞里很漂亮的,我也要看锅盔钟乳石!”

    金拂晓推了推蓬湖,“走了。”

    蓬湖握住她的手,“芙芙,你不想知道我的全部吗?”

    哪怕失去了很多记忆,二十岁的蓬湖依然明白金拂晓的诉求。

    她想要密不可分的家人,想要全心全意。

    可是她的身份关乎整个海族,她不能说。

    可是开了灵智的东西都有私心,金拂晓想要的,蓬湖也想要。

    金拂晓已经起身了,蓬湖坐在座位上看她,周七已经过来了,小水母戴着帽子喊妈妈,嚷嚷着要吃锅盔。

    “我以前很想知道。”

    金拂晓挣开蓬湖的手,抱着周七下车。

    “谁和你说里面有锅盔的?你知道锅盔是什么吗?”

    “我知道……是好吃的。”

    周七被抱着下车,她望向隔着车窗的蓬湖,乌透已经走上车了,不知道和蓬湖说什么,小水母的心脏钝痛,那是来自母体的情绪。

    她望着金拂晓,女人的耳环是漂亮的珍珠,她的香气也很馥郁,似乎钟情一款香水就不会再换。

    这样的香味被蓬湖贮存,在周七嗅来,趋近亘古的温柔。

    “我提醒过你的,蓬湖,你不能暴露身份。”

    节目组也有规定的行程,好在嘉宾中也有综艺常客,能继续进行下去,给乌透拖了时间。

    她趁着巢北带着人去排队进入,来车内提醒蓬湖。

    “我知道。”

    蓬湖望着窗外,她的目光恢复了死寂。

    “你知道,还要告诉她你是什么?”

    乌透研究过人类的感情,知道这种东西的变幻莫测,有的人得到的厚如沉木,也有人的感情薄如蝉翼,甚至连蝉翼都不如,不过是一张纸,很快就破了。

    “她有知情权。”

    灯塔水母的美丽在水母族群里也能排得上,只是大部分都喜欢漂着,所以很难生出灵智,更别提上岸了。

    《海族上岸手册》里并不限制它们和人类产生感情,但第一条必须为了族群考虑,不能泄露身份。

    除非把对方也转化成自己族群的人。

    目前乌透知道的仅有一例。

    但海族的转化又不是人类故事里吸血鬼的初拥,咬一口就行了。这包括族群的选择,远不如附录第一条提供的建议:剥离海族身份。

    那也是酷刑。

    人类趋利避害是本能,生物更是如此,哪怕物竞天择,永生的家伙也会因为外力死去。

    “是,她知道了,然后你变成泡沫没了。”

    乌透深吸一口气,险些喷出一口墨水,“那是爱吗?还不是留她一个人愧疚?”

    “还有小七。”

    蓬湖想了想,“她会长大的,也会很像我。”

    乌透嘴角抽搐:“怎么,你还要让女承母业?紫夫人连养女都不吃。”

    蓬湖似乎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行,我做不到。”

    “别说你做不到,小七也不想吧。”

    “她有自己的人生,做人还是做水母都会很精彩。”

    乌贼不擅长话聊,可以说把有生之年的感性话都说完了,恐怕之前追求她的女明星看了都要生气,怀疑她的属性是离过婚的女人。

    “在不变成泡沫消失的前提下慢慢透露,心照不宣,ok吗?”

    乌透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冥河水母就是个半吊子巫婆,戴不逾也问了很多其他海域的生物,得到的消息说人鱼没有这种烦恼,它们的泡沫诅咒早就解除了,不和人类异性恋就ok.

    这回复看得乌透都想笑,仔细一想确实也算新型调理。

    “想通了吗?想通了就下车。”

    墨水乌贼推了推眼镜,“这么多天里和金拂晓重修旧好,不用语言告诉她自己是什么,也能钻空子。”

    “心照不宣是什么意思?”

    下车的时候蓬湖问。

    乌透:……

    忘了这家伙二十岁的记忆是搓鱼丸的文盲。

    “反正我会给你们制造机会的。”乌透难得感受到累。

    “但你不让我和芙芙睡在一起。”

    蓬湖不依不饶。

    “你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吗?天天见面再一起睡觉,很容易丧失新鲜感的。”

    “那要怎么才有新鲜感?”

    乌透也不知道怎么说,“你问问带鱼。”

    “她都没有老婆,知道什么。”

    蓬湖下意识说,隐约的得意令乌贼无语,她沉默片刻,摆了摆手,“快走。”

    巢北已经按照节目要求取了纸质票,几个人站在景区的游客大厅等着蓬湖过来打卡。

    昨天吃饭花了不少经费,就算节目组指定要来的景点是免费的,她们依然很拮据。

    好在几个人都不是出门总是提钱的人,目前氛围还好。

    “拂晓姐,蓬湖姐还没有过来吗?”

    路芫问站在一边的金拂晓,她和画面外的周七对视,小朋友随身携带一块手写板,本来就不识几个字还要举牌,MAMAJIANG几个字母循环,看的人脑子里也会冒出语音。

    “谁知道她。”

    金拂晓吐出一口浊气,脑子里都是蓬湖那句不是人类。

    她是脑子坏掉了吗?

    还是她们老家的人都有精神问题,乌透也这么问过,包括那位洲列酒店的经理戴女士。

    每一个拎出来都有奇怪的地方,金拂晓又想:万一是真的呢?

    可是蓬湖也没有变出毛绒绒的尾巴,更谈不上凭空多出百宝箱。

    金拂晓也不用进京赶考,她创业艰难,家人凉薄,似乎也可以并入举目无亲的范畴。

    游客大厅外边太阳很晒,一行人有的撑着遮阳伞有的戴着帽子和墨镜。

    金拂晓披着一件外套权当遮挡,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天生肤白的人,从前在鱼丸厂还有同事嘲笑她的肤色。

    说你也晒得太夸张了。

    金芙蓉你老家哪里的啊,你也要跟着家人出海吗?

    也有人好奇,说我听说那边女人也要下海的,你怎么不继续做呢?

    有些问题虽然是好奇,在金拂晓听来也带着恶意。

    一个厂子分男女,女工的年龄跨度很大,有些比金拂晓的母亲年纪很大。

    不是年长的人就有无穷的善意,也有人嘲笑金拂晓的名字,说你怎么比我的名字还老气。

    好在这种话金拂晓从小到大听多了。

    家里姐妹三个,还有岁数相差更大的幼弟,要博取一点爱比深海的氧气还要稀薄,她无动于衷,说是吗。

    对方就会自讨没趣地离开,丢下一句金芙蓉和蓬湖一样是个怪人。

    蓬湖的名字更是看不出男女,像个地名,人却宛如海上波光,不应该在鱼丸厂昏暗充满腥气的车间。

    是个人看到蓬湖都纳闷,这种可以靠脸吃饭的人为什么在这里做工。

    金拂晓也问过为什么。

    眼神死气沉沉的女孩说不出个所以然,她看人的时候要看许久,像是连人话都听不太懂,只知道工作-吃饭-睡觉,循环往复,好像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其他女工不远万里南下打工,是为了挣钱寄回老家。

    蓬湖没有老家,她就是老板娘捡来的,钱存在银行卡,和一毛不拔但很喜欢买衣服的金拂晓比,都存成了巨款。

    后边她们创业,几乎用的都是蓬湖的存款。

    对方无怨无愧,在当时的金拂晓看来,她们不存在什么俗语贫贱夫妻的箴言,不会大难临头各自飞。

    金拂晓总是想起从前,像这个参加节目的间隙,把过去以影像一般一帧帧地读过。

    蓬湖的确有很多不像人的地方。

    喜怒哀乐,她不会过度表达。

    好奇都鲜少,更对别人议论的家长里短不感兴趣。

    所以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金拂晓的身世刨根问底,也不会得知金拂晓和家人闹掰了苦心劝她生恩养恩也是恩,父母不容易你要多包容体谅,不要这么自私。

    还有的趁乱给金拂晓介绍对象。

    什么在隔壁电子厂做工的侄子,什么表哥堂弟,大有看金拂晓和家里关系不好,把她推入另一个火坑。

    蓬湖人如其名,是小社会缩影的鱼丸厂里如同死水的湖泊。

    金拂晓靠近她就极度安心,像是年幼时从渔船跌入深海,不断下坠,如死一般的寂静,却不寂寞-

    你不问我其他的吗?-

    什么?-

    她们都劝我和家人联系,劝我不要太任性,劝我亲情是最重要的,你不觉得我自私吗?不孝顺,一点做女儿的体贴都没有-

    什么?

    二十岁的蓬湖不像现在走来的那样一身简单的名牌。

    她如同染了尘埃的珍珠,穿着洗出破洞的背心,虽然很瘦线条却很紧致,头发垂在微微隆起的胸口,听金拂晓说话还一遍遍用毛巾擦干。

    被霸占的宿舍墙上的风扇摇头也像哀号,蓬湖一无所知,像是听不太懂,问-

    这和我有关系吗?

    是哦。

    金拂晓以为打扰她了,默默地退回自己的床上,经过蓬湖的时候,二十岁的奇怪同事握住她的手-

    芙芙-

    不土,很好听。

    金拂晓愣了半天,笑了。

    这才意识到这个人反应很慢,还在回她之前的问题。

    我的名字很土吗?

    芙蓉花也是花,开得很艳。

    那个时候大家的手机还都是翻盖的,音乐手机的广告打得到处都是。

    流量三块钱可以用好久,离开工业区外的网吧休息日爆满,也有人网恋有人约着去舞厅跳舞。

    没人知道在工厂要如何排解生活,搜索一条信息都要去借用办公室行政的电脑,或许还会被骂。

    “你不懂,算了,睡觉吧。”

    金拂晓晃了晃手,她偏深的肤色像是晒过的礁石,蓬湖很喜欢这种气息。

    游荡的水母也会有瞬间的向往,那是她上岸的渴望。

    她已经在岸上,却不知道自己要继续做什么,才能靠近这个把她放生的女孩。

    海龟说你的身份是人类给你的,目前不需要找我办理。

    老东西把变成人的灯塔水母上下打量,说孩子,你运气不错,人类的身份证没这么好办的。

    上一个来办身份的带鱼就被打回去了,她面试被金枪鱼逆袭,不像你,上岸不用笔试不用面试。

    站在一边的老海龟的助理问,那她以后还要五年遴选一次吗?

    蓬湖更听不懂,蓬湖拎着老海龟发的《海族上岸手册》走了。

    “不喜欢,可以改名。”

    蓬湖没有松手,她那双被女工们说得晦气的死亡之眼其实很漂亮。

    但金拂晓看她总会想到老家,她擅自逃离,背井离乡又没有离开得太远,也知道父母不会报警。

    大姐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总是特别的。

    妹妹金昙肤色隔代像外婆,就算晒黑了也会白回来。

    金昙长得也比金拂晓精致,从小出门探亲,收到的瓜子比金拂晓多一把。

    最小的弟弟那就更不用说了,真要较真,大家都是为了这个孩子活着的。

    “说得简单。”

    金拂晓晃了晃手,“我要去睡觉了,别扒拉我。”

    对方没有松手,明明一个站着一个坐下,却有种远远凝望的错觉。

    “很简单,我可以带你去。”

    “芙芙,想要改成什么名字?”

    “别这么喊我,很奇怪。”

    金拂晓有叠字恐惧症,可能是听多了母亲带婴儿。

    碗变成碗碗,饭变成饭饭,饿也变成饿饿。

    但父母喊女儿们的名字自动减掉第三个字。

    金芙蓉是金芙,金昙花是金昙。

    妹妹金昙花总说,以后要改名字,土死了。

    她的作业本贴满时下热门明星贴纸,或许明星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被印成五毛钱一张的海报,英文名都拼错也无人在意。

    少女对成名的渴望无限膨胀。

    歌词本厚厚一摞,还有电视剧的经典台词,向往影视学校,想要参加选秀,最喜欢陪着朋友去面试自己被选上的幸运故事。

    最好还有一个全心全意爱我,很有钱但什么都给我的帅气男朋友。

    金拂晓和妹妹金昙花没什么共同语言。

    她只想要很多钱,离开渔村,离开海岛。

    拥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衣柜,变成朝九晚五上班有固定工资的大人,不用听父母絮叨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们早就过上了好日子等等这种循环无数年的话。

    妹妹幻想的完美恋人在金拂晓看来就是泡影。

    她宁愿这种假人折成现金,存入银行还能吃点利息。

    “金芙蓉,你别想一个人享福。”

    和妹妹再见面已经是晨昏集团即将上市的时间点,金拂晓在活动现场看见闯入捣乱的久别家人。

    父母、姐姐姐夫、妹妹弟弟。

    所有人都辱骂她背井离乡飞黄腾达却忘恩负义。

    大学快毕业的金昙花在争吵声中浏览了金拂晓办公室的相册,她显然做过很多功课,没有高考却早早创业成功的姐姐拥有了很多。

    包括她最想要的。

    全心全意爱我,很有钱但什么都给我的男朋友。

    但。

    和她永远睡在一间房共享一切的姐姐喜欢的是女人,也和那个女人结婚了。

    “姐,你想要的不都实现了吗?”

    “连我想要的,你都得到了。”

    蓬湖结束了这场闹剧,平等地用发财树抽得金拂晓的家人哀鸿遍野。

    金昙花以前比金拂晓漂亮,但钱财加身的金拂晓珠光宝气,早就不是渔村黢黑的女孩。

    有人抱着她、亲吻她,驱逐让她不安的任何因素。

    和蓬湖达成协议后,父母都没有再见金拂晓,但改名成金昙的妹妹还是遇见过金拂晓的。

    虽然金拂晓不把这种相遇计入次数。

    金昙花她看上去平息了所有不忿,用金钱和名利修饰自己,在晚会的现场如常金拂晓打招呼,假模假样地问:“姐,蓬湖姐真的和你离婚了?”

    “她真的不见了?”

    “不会是另寻新欢,不要你了吧?”

    金昙花的性格和名字无关,她从小带刺,嫉妒滋养她的灵魂,金拂晓小时候没少听她发牢骚。

    讨厌隔壁的小孩有好看的芭蕾舞鞋,讨厌班级第一名的爸爸妈妈什么都买给她,姐,你说她考不到第一就什么都没有了?

    金拂晓还挺佩服她的,还真的把人挤下去。

    第一名到家还很生气,“凭什么她都不是第一名了,爸爸妈妈还对她那么好。”

    金拂晓只比妹妹大一岁,她读书一般,不像妹妹会经营人际关系。

    “因为爸爸妈妈喜欢的不是第一名,是他们的孩子。”

    金昙花沉默良久,“要是她死了呢?应该还会有新的喜欢的小孩吧?”

    金拂晓说:“谁知道,你管人家那么多,别折腾这些,妈妈说我今晚要把这桶海带打完结的。”

    她从小就这样,所以金拂晓从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但不可否认,那时候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蓬湖的离婚和失踪让她暴瘦许多,至今有人考古,都说那段时间的金拂晓像个寡妇。

    但很遗憾,蓬湖回来了,还是只要她。

    阴影落下,蓬湖撑着遮阳伞把金拂晓和自己笼于一处。

    “你不是人类,那是什么?”

    金拂晓的心上还是留下了猜忌的种子,她发现只有这个可能能解释蓬湖很多矛盾的异常。

    人齐了,按照约定的姿势打卡,巢北和摄像老师打招呼,开始倒数。

    “五。”

    “四。”

    ……

    【我看这里没人想离婚,还不是和前妻站在一起?】

    【娄自渺一直在校正影子,好像希望影子接吻一样,不是吧姐??】

    【巢北你的手放尊重一点!】

    【路过的游客都在笑哈哈哈。】

    【金拂晓的眼睛好红,她在车上和蓬湖吵架了吗?】

    【怎么还在说悄悄话呢。】

    “二。”

    “如果我告诉你真相,就会死去。”

    蓬湖贴在金拂晓耳边,她的手虚搂住前妻的腰,像是蛰伏的海底猎人。

    “芙芙会想知道吗?”

    死。

    太沉重了。

    即便金拂晓做过很多心理建设,依然在面对每一次疑似是蓬湖的无名尸体的时候心如刀割。

    她畏惧那个结局。

    比起死去,她宁愿蓬湖背叛她无拘无束地活着。

    她忍不住偏头看了蓬湖一眼。

    “一。”

    这个瞬间蓬湖用力,金拂晓猝不及防被她拥入怀中。

    蓬湖垂眸低头,像是被金拂晓吻了个正着。

    【好狡诈的前妻!】

    【娄自渺费尽心思不如蓬湖灵机一动。】

    【舒怀蝶才是真正的活人微死吧……她当年真的是不懂事才爱上?】

    【这张照片堪比最后的晚餐,能分析好多哈哈哈。】

    巢北奔过去看打印出来的成片,看见亲吻的两个人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说:“姐姐们,我们是再见妻子不是复婚吧爱人,能不能稍微……”

    顶着很有金拂晓风格口紫的蓬湖笑了笑,“你不想复婚吗?”

    巢北脑袋嗡嗡,“我没有!我不是!”

    撑着遮阳伞的蓬湖半张脸被阳光照耀,光影婆娑,她望着金拂晓的目光深情款款,“可是我想。”

    “我听说我和芙芙以后也没有办过婚礼。”

    “好想结婚。”

    第29章 没这个癖好,但啧啧响。

    节目组包了景区的门票,嘉宾刚好可以凑一条船。

    巢北实在不忍看主动让前妻糊自己一脸口红的蓬湖,生怕这姐姐又说出什么让她无地自容的话,“我们先去排队等船。”

    这大概是路芫难得能看到巢北不聒噪,她笑着跟上去,两个人居然难得没有拌嘴,更趋向她们没有在一起之前,还是青梅的状态。

    “那我们也走?”

    娄自渺看向戴着帽子的舒怀蝶,对方的外套很大,把整个人裹得更瘦小了。

    遮阳帽帽檐也很宽阔,娄自渺难以看清舒怀蝶的神色。虽然节目组发了拍立得关联任务,她也只是背着,不像巢北已经用完了相纸,厚着脸皮要路芫那一份。

    “你先走吧。”

    舒怀蝶没有看她,边上的金拂晓补完口红,看蓬湖还不擦掉脸上残留的颜色,把镜子塞给蓬湖,“难看死了,快擦。”

    “芙芙~”

    长得很冷淡的女人能发出婉转的撒娇,即便舒怀蝶和蓬湖住在一间房,也很纳闷,人怎么可以反差大成这样。

    她似乎对蓬湖充满好奇,即便很克制目光,依然被娄自渺察觉了。

    “和我走吧,她们有话要说。”

    虽然还没有到旅游高峰季节,但近年来特种兵打卡的游客很多。

    退休的老头老太太身体健壮,声音嘹亮,远远看去,导游团十有八九都有老年团。

    拍摄团队根据乌透的安排调整,设备更新后非常方便携带,乍看更趋向自媒体拍摄,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摄像们分散在人群中,从各个角度观察嘉宾,娄自渺戴着鸭舌帽,打扮普普通通,伸出的手也很照顾舒怀蝶,像是担心前妻被这一拨游客冲散。

    “不用,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舒怀蝶摇头拒绝,“有人跟着我的,不用担心。”

    她依然不看娄自渺,在很多粉丝型的观众眼里很不识抬举。

    【舒怀蝶真的太不合群了,她这样好扫兴。】

    【娄自渺到底喜欢她什么,不懂我姐这么好,偏偏和一个素人结婚,她就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

    【有些粉丝积点德吧,小蝶当年被骂到线下都出事,你们还说她上节目炒热度。】

    【娄自渺虽然地位很高,都快从公司一姐掉下来了,公司内部打架,她资源都掉了不少,没有这次的综艺,估计还闲着呢。】

    【也不是谁都喜欢这样的生活吧,人气太高对伴侣也是负担。】

    【舒怀蝶在老家养病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跑出来上这个节目?】

    金拂晓注意到舒怀蝶的目光,走过去说,“我们一起吧。”

    蓬湖被留在原地,拿着金拂晓给的镜子照了照。

    金拂晓的口红颜色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在过白的肤色衬托下,很像被人打了。

    娄自渺也没有勉强,她给蓬湖递了湿巾,发现蓬湖一点妆都没有化,“皮肤很好呢。”

    “谢谢。”

    金拂晓和舒怀蝶已经走远了。

    她俩个头差得不是很多,但金拂晓属于去哪里都喜欢穿有点跟的鞋子,和穿运动鞋的舒怀蝶站在一起更像个大人。

    明明都结过婚,在旁人眼里早就是大人了。

    “你们刚才在车上吵架了?”

    和蓬湖一起往前走的娄自渺问,“如果不方便可以当我没问。”

    前往溶洞渡口的路是木质的小道,前面一拨游客过去,现在还算空荡。

    洞里亮着灯,也有开凿的小道,阳光隔绝在外,里边的阴冷没有因为人声驱散。

    “不算吵架吧……”

    蓬湖不太确定,她留着沾着金拂晓口红的湿巾,“我有苦衷,希望她能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但不好说,就显得很不真诚。”

    她偶尔看上去因为失忆懵懂,现在的话又异常成熟。

    娄自渺好像颇为认同,笑容也有几分苦涩,“是这样的,明明是最亲近的人,还是有不能说的话。”

    “与其说不能说,也很难说出口。”

    蓬湖不是人,其他人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不会因为她关于族群存亡的真相说出而纠结。

    灯塔水母揉着掌心的湿巾,像是摩挲金拂晓柔软的嘴唇,“你是因为不喜欢小蝶才离婚的吗?”

    她和娄自渺这样的大明星站在一起居然也没有半分逊色。

    溶洞说话似有回声,不远处还有小孩子喊妈妈的声音,游船离开渡口荡漾出闷闷的水声,深入地下,好像心事也少了一分阻隔。

    【问得好直接。】

    【就是这个人,把离婚综艺改成复婚吧爱人了!巢北也是鬼才,这五个字太概括了哈哈哈。】

    【娄自渺和舒怀蝶年龄差太多了,本来就不看好,她应该找个阅历相当的同行才对。】

    【有些人可不可以不要自己觉得啊?这么说谁都要拉表格才能恋爱了,这种形式不是恋爱是筛选配对吧?】

    舒怀蝶和金拂晓走在前边,巢北和路芫在更前面为了游船排队,想要一整条船和工作人员交涉。

    跟着于妍的周七也在前边,小水母没见过世面,看什么都好奇,简直是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工作人员也喜欢逗她。

    溶洞的湖水和灯光粼粼,反光在站在木栏杆边上的两个女人身上。

    娄自渺扫过蓬湖幽深的双眼,不知道有种这个人远超皮囊和实际年龄的成熟,矛盾又有吸引力。

    她也的确有让人念念不忘的资本,似死又生。

    参加节目前就有人评价过蓬湖和金拂晓的关系。

    金拂晓这辈子是离不开她的,没有人像蓬湖那样陪着她从贫穷到富贵,在名利的最高峰变成流星下坠。

    即便她以后有新人,依然忘不了那过分轰轰烈烈充满传奇的前半生。

    失踪多年疑似死亡的白月光前妻回来。

    失忆、孩子,还在病中,记忆甚至回到了她最爱她的那一年。

    这才是致命的,饱尝别离的人或许会疯魔。

    娄自渺不像巢北那好奇,也在默默观察,这样的观察在嘉宾之间流动,又一起被观众观察。

    这才是墨水乌贼的狡诈,她很喜欢人类互相窥探的戏码,熬煮真心,看看会蒸发出什么爱恨。

    【怎么不回答……为什么沉默!】

    【粉丝不要着急,这个答案一定是不合心意的。】

    【和娄自渺同期的童星都干别的去了,她能走到现在感觉也挺不容易的,有些粉丝比爸爸妈妈还喜欢安排呢。】

    “很难回答吗?”

    蓬湖走得缓慢,她也戴着帽子,迤逦的异色长发在这样的时代见怪不怪,刚才还过去一个绿毛小女孩,也有的穿着奇装异服,似乎在拍什么写真。

    不等娄自渺回答,蓬湖问:“公司不让说?”

    “还是在这样的节目你有单独的剧本?”

    【真敢说啊。】

    【一瞬间看到了蓬湖做董事长的样子,没失忆到底什么样啊?】

    【金拂晓吃得也太好了,这种配置简直是童话故事。她妹妹之前采访就说很羡慕姐姐,想要找个蓬湖这样的爱人,所以关系才不好?】

    娄自渺也没想到蓬湖会问得这么直接,对方的目光像是能破除一切虚伪,浅浅扫过后往前大步走,“没关系,我不介意,反正我和芙芙没有剧本。”

    【几句话离不开老婆。】

    【怎么还拉踩上了!】

    【你这剧本一般人也演不出,没必要吧。】

    【娄自渺也没必要演吧……和前妻上节目有什么好炒的,那应该是隔壁的换乘恋爱节目。】

    “我……”

    娄自渺在圈子里沉浮多年,见惯了一句话要藏很多意思,很少有这么直咧咧说话的存在。

    “我也没有剧本。”

    她笑了笑,目光有意无意瞥向紧跟的镜头,“直播要怎么演。”

    “几天还好,十几二十天,我还没有这么自信。”

    “所以你另有新欢了才要离婚?”

    蓬湖的脸是擦干净了,又对金拂晓给她的随身镜爱不释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转印贴,贴金拂晓带着晨昏集团logo的镜面上,是一只蓝色的水母。

    【姐真敢问啊。】

    【不是说失忆了吗?】

    【嘉宾来之前肯定要看同事资料的吧,也很正常。】

    【娄自渺的绯闻说的谁?同公司的师妹?】

    【我记错了吗?之前拍到上她剧组房车的是金昙么?是真的花你们真是狗血凑一窝了。】

    【金昙?不是直女吗?】

    “没有。”

    溶洞的天光在她们目前看不到的尽头。景区还有峡谷风光,洞内温度直降到十度左右,湿度也很高,偶尔有旅游团经过,能听到导游带着回声的介绍。

    蓬湖哦了一声,“我也没有。”

    【问你了吗你就没有。】

    【@金拂晓】

    【拂晓姐速来!!!】

    【节目组好奸诈啊不许嘉宾上网,我看她们完全不知道我们在网上扒拉什么。】

    【应该有集中反馈的,看官微提过结束这一站旅程的最后一晚有新活动。】

    “拂晓没有吗?”娄自渺笑着问。

    “小蝶没有吗?”蓬湖也笑。

    “我不会允许芙芙和别人在一起的。”

    蓬湖不在意节目播出的状况,那是乌透要考虑的。

    她不是明星,也不是要背着偶像包袱背后有公司管控粉丝监督的红人。

    她是上岸的海族,结束永生的灯塔水母,妻子是人类,女儿是有心脏的小水母。

    只有一次活着机会,如果得不到金拂晓全部的爱就会死去的怪物。

    “你呢?”

    【你们别笑了好恐怖。】

    【娄自渺你做得到吗.jpg】

    【忽然理解为什么晨昏集团的员工都说蓬董事长才是那个兜底的人了,这个溶洞的光太毛骨悚然了。】

    【谁是s一目了然!】

    【娄自渺之前采访都很狡诈的,肯定不会正面回答吧?】

    “小蝶有的话,我会祝福她。”

    果不其然,娄自渺在这方面非常圆滑,“如果没有,我也希望做她第一个想起的人。”

    三十岁的蓬湖多少明白人类世界的运行规则,直言不讳也令人讨厌。

    但她的记忆断续到二十,偶尔闪过未来的片段如同默片。

    她往前走,不远处的金拂晓在等她们。

    “你更卑劣。”

    她丢下这四个字阔步向前,帽子因为走路摇晃,在车上金拂晓给她编的辫子在发尾摇晃,在黑暗的溶洞里格外靓丽。

    舒怀蝶问:“拂晓姐,人会因为同一个人心动好多次吗?”

    “你对娄老师?”

    金拂晓笑着问,目光看向阔步走来的蓬湖,对方目光和从前一样,似乎从来不会歪到其他人身上。

    即便她们分别之前的那段淡漠时光,金拂晓感受到的是寂寥。

    她不知道蓬湖为什么难过又孤独。

    感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蓬湖说她有错,那金拂晓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我们是差那一点开诚布公吗?

    可为什么又有人说感情是要留一个气孔,眼皮底下的遮掩也比彼此坦诚到一。丝。不。挂更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怀蝶总是垂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眉眼,大部分给人的感觉像屋檐下的那一片阴影,总要让人找话题。

    可她也带刺,隐隐约约,金拂晓觉得她和金昙有几分像,但只有一点。

    金昙的恶意外放,浇灌自身。蓬湖给的一张入场券就能让闯荡到有名有姓,如果她和舒怀蝶一样的处境,恐怕会攀附娄自渺,不会放过让对方滋养自己的机会。

    不,金昙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为她心动不是很正常吗?”

    金拂晓望着蓬湖,对方越过三三两两的游客,好像世界除了金拂晓,没人与她产生瓜葛。

    爱上她太正常了,很多时候,金拂晓能无比清晰地感觉自己被爱着。

    小时候得不到以膨胀的方式拥有,才让她误以为自己失去蓬湖也能独立,做一个旁人口中坐拥万千财富纵享孤独的富婆。

    那有什么意思,她心空空,只是因为被填满过。

    【姐,你说的她是哪位?】

    【这是直播,你们运镜怎么这么鬼才?】

    【直播的技术好厉害,能虚化到路人哈哈哈,真是经费爆炸的拍摄。】

    【我和小蝶一样大,扪心自问做顶流的老婆肯定很难,她也不容易。】

    【感觉她这段更像是娄自渺强求,小蝶认识她的时候还未成年呢,年上就是这么狡诈。】

    溶洞的灯光不算明亮,他们选了溶洞+峡谷的路线,洞内的游船不过十分钟。

    似乎还要步行很久,俯拍的画面里娄自渺和蓬湖一前一后奔向前妻,不远处巢北蹲在地上毫无包袱地休息,刚才还在拍溶洞风光的路芫偷偷拍了她。

    粉毛偶像毫不知情,不知道在想什么,默不作声的模样多了几分昔年当红的人设气质。

    “我……”

    舒怀蝶想看娄自渺不敢看,她盯着金拂晓的侧脸,问:“万一结果比现在还糟糕呢?”

    她的离婚深思熟虑。

    蓬湖是海族,举目无亲是薛定谔式的。

    不像舒怀蝶,真正的举目无亲,虽然父母那边的亲戚也有关心她的,都有了自己的家庭。

    和娄自渺一起的几年,对方的父母也不喜欢她。

    恋人比她年长,很包容她,这种包容更趋近无限,她对谁都一样,默默温柔。

    她感受不到自己是特别的。

    偶尔看视频里和同样靓丽的女明星合作更迷人的娄自渺,甚至期待对方抛弃自己。

    她等离婚和厌倦,就像在等考试出成绩。

    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早超生。

    即便最后是舒怀蝶提的离婚,娄自渺也没有挽留。

    她目光一如初见,舒怀蝶怀疑自己从来没被爱过。

    娄自渺只是一个过分慈悲的人,碍于情面,碍于她是她好朋友的妹妹。

    她值得更好的人。

    舒怀蝶总是这么想,却依然为每个娄自渺的感情新闻难过。

    吻过我的那个人,还会和另一个人依偎到清晨吗?

    金拂晓很少接触舒怀蝶这样性格的女孩,但她多少能理解她的忐忑。

    “到死之前,没有真正的结果。”

    她给了舒怀蝶一个拥抱,“不要害怕。”

    “我们上的是离婚节目,没有强制要我们复婚。”

    “充其量只是一个和人生里最亲密的人再走一段路而已。”

    “再见,是再见一面还是再也不见,决定权在你手上。”

    她的香水很好闻,区别于娄自渺近乎薄荷的香气,让舒怀蝶感受到了阳光下的花香,让人只想闭上眼。

    很妈妈的姐姐,她失礼地想,手颤巍巍地,似乎想要回抱金拂晓。

    一只手伸过来,毫不客气地把她从金拂晓的怀抱拉出去,轻轻一推。

    还没来得及回味金拂晓香气的舒怀蝶被久违的凉薄荷味笼罩,爱过的人的声音响在耳边,“没事吧?”

    舒怀蝶慌乱地站好,娄自渺没有松开手,牵着她的手去坐船,不忘柔声叮嘱前妻妹,“蓬湖还是很想复婚的,你还是注意和她们保持距离。”

    【好丝滑的动作,金拂晓都来不及管理表情了哈哈哈。】

    【天啊,你高你老婆那么多还要学舒怀蝶小蝴蝶依人像话吗?】

    【姐的白眼可以顶起一块天穹……】

    【短短几十秒诠释什么叫老奸巨猾。】

    【娄自渺你也……】

    “芙芙,我也要抱抱。”

    蓬湖抱着金拂晓的腰,路过的旅行团发出啧啧声。

    金拂晓气冲头顶,“什么抱抱,你正常说话。”

    虽然看着是蓬湖低姿态,但她的动作正好禁锢着金拂晓。

    她抬眼,漂亮的眼睛比这个溶洞的彩灯还要绮丽,“爱的抱抱,只有我有。”

    “她有前妻的,不需要你。”

    “你也知道是前妻啊?”

    金拂晓推开蓬湖,“那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找谁抱都是合法的。”

    巢北和路芫已经上船了,摄像都调整好了机位,就等着在岸边纠缠的那一对。

    “什么情况啊,她们有剧本吗?还是片酬不一样啊?”

    巢北看得津津有味,路芫说:“娄老师片酬最高吧,我是素人,soso啦。”

    娄自渺摇头,“公司这次抽成很高,巢北也是吧?”

    巢北点头,“但拂晓姐是赞助商,这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吗?”

    “她俩又是顶替另一对的,就算0片酬也稳赚不赔啊,听工作人员说拂晓时光海苔都卖脱销了。”

    【你们倒是看上现场版了。】

    【挺好看的,旅游团的老头老太太也在看。】

    【正吃着拂晓时光海苔咔滋看呢。】

    “没关系就更要抱我了。”蓬湖闭上眼,才不管这是大庭广众,“我不要钱,老板可以随时赏光。”

    金拂晓:“我没这个癖好。”

    蓬湖又凑近她,装得非常敷衍,“亲亲我吧芙芙,人家头晕晕。”

    坐在船上的巢北读了唇语,复读了一遍,自己恶心得要死。

    “蓬湖姐脸皮真厚啊。”

    “拂晓姐不吃这套吧,我看她浪漫过敏。”节目组赞助商零食很多,路芫喝着酸奶说。

    隔壁船坐着小水母,正卡滋滋吃着海苔,“妈妈酱超喜欢亲亲的!”

    她靠着蓬湖的记忆到处宣传,“我妈妈酱最喜欢亲得啧啧响了!”

    正好巢北把船家的扩音器递过去,这句话不少人听见了。

    金拂晓羞愤欲死,给了蓬湖一脚,上船像跳船。

    蓬湖慢悠悠过来,很满意嘉宾们的座位安排,平静地说:“谢谢。”

    “那我晚上和芙芙啧啧亲,希望你们能给我们留个空间。”

    第30章 【+】多做多爱。

    直到游船结束,大家在溶洞走动,金拂晓都远离蓬湖,和其他嘉宾站在一起。

    蓬湖一个人走在后边,和金拂晓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溶洞内什么灯光都有,她们的导游是本地合作的,介绍的时候偶尔看见人群最外边的蓬湖,都有种见到鬼的清凉感。

    周七这时候趁着昏暗走到蓬湖身边,默默牵了牵妈咪的手,蓬湖低头,小孩给她递了一包海苔,“很好吃。”

    包装都是金拂晓拒绝,居慈心赌上职业生涯非要推出的新一代海苔。

    基本处于和外界失联状态的嘉宾不知道拂晓时光的广告第一版本已经播出,周七友情提供声音,线下门店循环播放,不少人都被洗脑得完全会跟唱了。

    “谢谢。”

    蓬湖问:“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娄阿姨给我做的便当,很饱。”

    周七望着前面金拂晓的背影,正好导游站在一块宛如水母的钟乳石面前,提到这块钟乳石的年龄。

    “六亿年是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以前。”

    “妈咪那时候就存在了吗?”

    周七懵懵懂懂,在海底的时候水母的族群也很大,除去神秘的冥河水母,还有其他水母来看望她。

    有的遗憾蓬湖做出的选择,毕竟永生带边无限的期望,可以做很多很多事。

    灯塔水母族群中最厉害的蓬湖上岸做人不做一番大事业,光顾着情情爱爱去了。

    有些语气失望至极,用愚蠢形容的蓬湖。

    周七似懂非懂。

    她最亲近戴不逾,这条带鱼虽然是族群里难得上岸成功的,也没有老成这样。

    这是她的知识盲区,说你自己问问吧。

    周七觉得蓬湖记忆不全乎,或许问也问不出什么,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妈妈不记得就算了,不要太用力想,万一又头痛……”

    “现在不痛。”

    蓬湖揉了揉周七的头发,“可能吧。”

    周七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蓬湖的麦收音正常,乌透听得吐出一口气,还好音轨也可以控制,观众只能听到其他人小声讨论走流程的声音,况且节目后期还要插播一些地质知识,没什么大碍。

    但她之前没做过综艺,不知道现在的网友可怕到能从勺子反光戳破恋情,更何况区区直播的静音。

    【看不出蓬董这么有童心。】

    【难道她也是能和小孩子讲睡前故事的吗?】

    【金拂晓更不会讲吧,她纯纯浪漫过敏,完全的实用主义。】

    【六亿年前就存在……是有点天马行空了,好难想象蓬湖和金拂晓恋爱的样子!好想看!】

    【往好处想,现在失忆到只有20岁记忆的蓬湖不就是热恋期吗?】

    【恋久了就算不结婚床死的概率也很高,最后变成亲人,我也希望在节目找到答案。】

    “不知道。”

    “我死后不会变成这样的石头。”

    蓬湖望着那宛如水母化身的钟乳石,她记忆的坐标是金拂晓,在那之前,冷冰冰的。

    如果不遇见金拂晓,或许她也不知道什么是寂寞。

    只要漂着就好了,时间都不存在,更不用在意岸上的人类每天在忙什么,也不用询问其他上岸的前辈,上岸是为了什么。

    岸上一定很好吗?

    也有人这么问过蓬湖。

    戴不逾说有好有坏,乌贼说人类的世界是围城一座,他们也有想逃走的时候,但无处可逃,只好发明诗歌、乐曲等等,寻找精神出逃的乐土。

    周七听不懂,蓬湖不想懂,她只知道岸上有金拂晓。

    小水母不像人类小孩的年龄,还不懂什么是死亡。

    海族同类相食的也有不少,也有一些生物和水母互相寄生,谁都有天敌。

    戴不逾还很爱吃带鱼,说如果我死了也可以吃掉我,必须香煎才能发挥她的迷人。

    实际上上岸的海族有自己的海底墓穴,都变过人了,多少带点人道主义。

    只有蓬湖身上有诅咒,海底墓穴不会有她的墓碑。

    她的死亡,是彻底不在了。

    “妈妈不要死。”

    周七抱住蓬湖的胳膊,正好这时候金拂晓转身,看见小孩哭咧咧的模样,还是没忍住走了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

    蓬湖在车上和金拂晓提过,这时候又遮掩,周七不高兴地说:“妈妈撒谎。”

    “撒什么谎?”

    看蓬湖手上还捏着海苔,金拂晓一把拿走,“还拿小朋友的零食。”

    周七眼睛还有些红:“是我给妈妈的。”

    她去抓金拂晓的手,“妈妈酱,我不要妈咪死掉,我还想和你们一起去看冰雪世界。”

    “看极光,坐冰船……”

    她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好不可怜。

    即便周七没有收音麦,镜头可以不拍到她,也能通过大人的麦细微地传入观众的耳朵。

    【不是说治好了吗?没治好?】

    【不要变成悲情节目啊!我是来看乐子的!】

    【这就是蓬湖的难言之隐吗?】

    【不理解这种自己病危还要留下小孩的决定,太自私了。】

    【这么看蓬湖性格也有几分独裁,表面看金拂晓很强势,但也影响不到她想做的决定?】

    【晨昏刚起步的投资都是蓬湖拉回来的,她还挺神秘的,不会老家是什么古堡皇室?毕竟是个混血。】

    【那导演还是她同乡呢,看不出啊。】

    金拂晓本来就不太能应付孩子,即便蓬湖带回来的孩子她视如己出。

    以前她穷得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可以给小孩子继承的,不忍心让孩子和自己过一样拮据到窘迫还要故作坚强的生活。

    现在她有了公司,哪怕不完全是她说了算,至少周七长大,读书不好也没关系,不想继承也有股份回流,可以做她任何想做的事情。

    “不要哭啦。”

    “要妈妈酱抱抱吗?”

    金拂晓蹲下,以蓬湖作为遮挡,给周七换了一个蒙住脸的防晒脸罩。

    “你怎么和蓬湖一样爱哭,水做的小宝贝。”

    她声音温柔得观众都一个激灵,登时弹幕跳出无限让乌透难以理解的妈妈。

    “我和妈咪本来就是水做的。”

    小水母说话像是天生能钻空子,规避了冥河水母的诅咒。

    蓬湖思考片刻,心想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纸巾都变成湿巾了呢。”

    金拂晓笑着哄好孩子,“你没有看过下雪吗?”

    周七嗯了一声。

    水母都是海里的生物,也不会去严寒之地。

    海族大部分上岸都选择温暖的地方,什么岛屿、海滨城市或者渔港小镇。

    墨水乌贼走南闯北,也不喜欢总下雪的北方,她也定居在某个繁华的南方都市。

    这次的综艺地点是固定城市的,金拂晓说:“那等节目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看。”

    周七窝在金拂晓怀里,和蓬湖如出一辙的眼睛望着女人,“那你爱妈咪吗?”

    【小小年纪就知道苦肉计了。】

    【都说了这里是离婚综艺!什么爱不爱的!】

    没想到蓬湖抱走周七,把孩子递给工作人员,“你去休息,我们要继续工作了。”

    以金拂晓对失忆蓬湖的了解,她应该会踩着这个问题提出要求,非要她回答不可。

    没想到女人只是浅浅地看了她一眼,示意金拂晓跟上队伍。

    没有提出也要抱抱,没有解释孩子的愿望就是金拂晓十六岁许下的愿望。

    更没有问你有没有和别人看过。

    金拂晓心里疑窦丛生,忍不住多看了蓬湖几眼。

    蓬湖微微偏头,没有笑。

    溶洞很大,她们跟着导游走,一天的行程很慢,几乎没有自由活动的机会。

    这里在地底,似乎能靠近地壳的心跳,人造的光芒打在蓬湖的脸上,她们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好微妙的气氛。】

    【你们怎么不说话?!!我好害怕!】

    【不会看不了了吧,但蓬湖看着也不像舒怀蝶那么虚弱吧?】

    【她不是头疼吗,还吃药的。】

    【不会是脑癌什么……】

    金拂晓也被她的态度弄得心里发毛。

    周七那么伤心,不会真的是蓬湖有什么大问题吧?

    但有病不去治病,还要参加综艺……

    就算金拂晓摒弃自恋,也清楚自己是蓬湖来这里的理由。

    她是不相信那些浪漫歌词的人,和蓬湖的恋爱更谈不上情话频出。

    老掉牙的情话和你是我的药放在一起更是俗到极点。

    那她为什么……

    那句我不是人类又出现在金拂晓的脑中。

    溶洞里人类的声音远去,她们掉队了,这一片四下无人,各色灯光照耀下的钟乳石写着年轮的印记。

    金拂晓有轻微的巨物恐惧症,刚才导游介绍的时候也兴致缺缺。

    她总是挂念蓬湖,其他人和观众一样早就发现她频频回看了。

    但巢北那对要cue流程,娄自渺照顾舒怀蝶,无心再说些别的。

    一时间,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们两个。

    空气也凉飕飕的,金拂晓像是落入了什么远古生物的捕网,更荒诞的猜测随着不受控制的零星画面冒出。

    久别重逢的妻子初次见面就几乎要把她吃干抹净。

    吞咽含吮时的目光结合妖异的双眸,的确很不像人。

    金拂晓停下脚步,蓬湖过了一会才转身,不解地看向她。

    女人站在原地,像是这些年一直在同样的地方打转,又像是一直等着她一般。

    蓬湖又回头走到她跟前,“芙芙,怎么了?”

    金拂晓盯着她看:“我走不动了。”

    蓬湖很自然地半蹲,“那你上来吧,我背你。”

    【真背得动吗?】

    【你们不要小瞧女生好吧!我都能抱起室友!】

    【这俩人之前都是搓鱼丸的,力气不会差的。】

    金拂晓没有扭捏,她趴在蓬湖背上,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关下了,她凑到蓬湖耳边,问:“和我一起,不会头疼,是真的吗?”

    “真的。”

    【什么什么!我也要听!】

    【金拂晓说了什么?】

    “真的不是人类吗?”

    “真的。”

    金拂晓的心沉了下来。

    她再没什么文化也听过脍炙人口的传说故事,一般人类和妖怪的结合都不得善终。

    现代人很少讨论这些缥缈的东西,譬如天道和因果。

    “那……”

    她脑子不知道歪到了哪里去,猜测蓬湖当年对她态度变得冷淡或许也有什么方外人士从中作梗。

    心又酸又软,声音也哽咽得近乎呜咽。

    “那你还会离我而去吗?”

    那个字金拂晓问不出口,太痛了。

    蓬湖背着她很轻松地往前走,老年团路过还赞美她看着瘦巴巴得挺有劲,也有情侣路过惨遭对比,差点吵架。

    “我……”

    蓬湖轻笑了一声,声音在环境下略有回音,似乎低了几分,眷恋又绵长。

    “我不舍得的,芙芙。”

    金拂晓搂紧她的脖子,猜测蓬湖是什么毛绒绒的狐狸精,心想小时候也养过小狗,应该没问题。

    还很温暖,她可以养好的。

    那小七也是小狗吗?

    “那我要怎么做呢?”

    蓬湖的头痛她也见过,包括失忆的茫然。

    她比蓬湖还舍不得,舍不得爱人离去,世界孤独。

    “和我……”

    蓬湖想了想,不能告诉诅咒和海族的身份,过了一会儿才说。

    “多做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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