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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什么?”

    武致萱激动的说道:“那你今天见到陈老的时候,为什么不跟陈老说呢?”

    窦文彬喃喃说道:“我想着,虽然兴怀的医术很不错,但是他跟陈老相比,肯定还是隔着好几个层次的。”

    “所以我就觉得,他认为陈老给玥玥制定的治疗方案有问题,说不定只是因为他没有看懂陈老开的那些药方的深意。”

    “而且陈老是什么人?那一堆头衔,比我全家人的名字加起来都长,多少达官显贵挥舞着钞票都不一定能请到他老人家,他这一次能收治玥玥,完全是看在魏老太太和魏主任的面子上。”

    “你说我这个时候要是拿着兴怀提出的那个问题,去质问陈老,万一他不高兴了怎么办?”

    “所以我当时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看来,牧兴怀的医术显然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哪怕他依旧不能跟陈老相提并论,但肯定也不会跟陈老相差太多就是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既然敢说陈老的治疗方案存在问题,那就有很大的几率是真的了。

    “你,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但是武致萱也知道,现在不是责怪窦文彬的时候:“我们现在就去找陈老……不对,陈老现在说不定都已经睡了……”

    她连忙拿出手机,找到桐济堂的微信公众号,点开了桐济堂的挂号系统:“还好,还好陈老明天上午,还是会在桐济堂坐诊,等明天他去内科查房的时候,我们再去找他。”

    窦文彬:“好。”

    所以这一天晚上,两人理所当然的都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来到了桐济堂内科病房。

    果不其然,八点一到,陈老就带着内科的医生们过来查房了。

    虽然窦文彬两人心里急得不行,但他们也知道,不能干扰到陈老他们的正常工作,所以他们一直等到一个小时后,陈老等人查完房,跟其他的医生分开之后,他们才冲了上去。

    “陈老您好,我是窦文斌,玥玥的爸爸,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耽误您两分钟的时间?”

    陈老当然还记得他们,所以他直接停下了脚步:“你们好。”

    一旁的唐波峻见状,便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他是陈老的关门弟子。

    窦文彬:“是这样,陈老,我有个朋友,也是中医,他看了您给玥玥制定的治疗方案之后,觉得那份治疗方案好像有点小问题……”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里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牧兴怀在微信上已经跟他详细的解释过那个问题了,所以他把牧兴怀的话全都抄写了下来。

    “我的那个朋友说,您制定的那份治疗方案堪称完美。”

    “玥玥是典型的心脾两虚型脑瘫,

    她的症状包括动作迟缓,智力发育迟缓,语言表达困难,伴随症状主要有食欲不振,流涎,睡眠不安。”

    “所以您给他制定的那份治疗方案里包括中药加康复训练,针灸加作业疗法,推拿加营养支持,不仅环环相扣,更是汇集了中西医在治疗少儿脑瘫这一疾病上所有的长处。”

    “但他认为,在您的那份治疗方案中,主药中所使用的人参、黄芪、党参、夜交藤、合欢皮等九味药材,全都有营养神经的功效,可是除此之外,您还使用了神经节苷脂这一西医上的神经营养剂,您使用的营养神经的药物是不是太多了?它们很有可能会影响到玥玥的肝肾功能……”

    听见这话,唐波峻的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

    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家属,把病人送进了医院,却不信任主治医生,拿着主治医生开的药方,就到处去找其他的医生咨询,一旦其他的医生给出了不同的意见,就立马跑到主治医生面前,去质问主治医生。

    像是这样的事情,光是今年,他就已经遇到了不下二十几起了。

    所以不等窦文彬把话说完,他就直接伸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那本笔记本:“好的,我们知道了。”

    “关于这个问题,陈老稍后会抽出时间来好好研究的……但是陈老现在还有事情,就先不跟你们聊了。”

    陈老也说道:“我昨天去看过玥玥了,玥玥现在的情况还不错,你们不要担心。”

    既然陈老都已经这么说了,即便窦文彬两人心里再着急,也只能说道:“那就麻烦陈老了。”

    “陈老您慢走。”

    随后陈老就直接去了诊室。

    而诊室外,已经有十几个病人在等着他了。

    等到陈老入座之后,唐波峻第一时间在叫号机上按了一下。

    “一号病人谷兴德请到一号诊室就诊。”

    “你是哪里不舒服?”

    “在其他医院做过检查吗?检查单拿过来给我看看。”

    “你的问题不大,吃上半个月的药,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

    就这样,陈老一口气看完了七八个病人。

    在等待下一个病人进来的间隙,唐波峻拿过陈老的水杯,拧开之后递给了他:“师父。”

    陈老接过水杯,一连喝了四五口。

    没过多久,下一个病人就进来了。

    这是一个患有三叉神经痛的病人。

    这样的病人,陈老少说也治好了两三百个了,所以在仔细的询问了一遍病人的病情之后,他就开起了方子。

    当然是他口述,唐波峻记录。

    但是当他说到黄芪、党参、白术这些能够营养神经的药材的名字的时候,他的思绪还是忍不住分散了一下。

    他想到了窦文彬说的话。

    窦文彬说:“……您使用的营养神经的药物是不是太多了?它们会不会影响玥玥的肝肾功能……”

    事实上,在给玥玥制定治疗方案的时候,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是他最终的结论是,使用超剂量的营养神经的药物,应该不会对玥玥的肝肾功能造成影响。

    首先,玥玥的主要病因是先天不足,她对药物的吸收效率本来就比普通人要低,所以必须要使用超剂量的药物,才能达到预设的治疗效果。

    其次,此前他收治的那三名同类型的少儿脑瘫患者,同样是使用了超剂量的营养神经的药物,其中两名痊愈了,剩下的一名虽然没有痊愈,但相关症状也有了很大的改善,从他们的复诊情况来看,他们的肝肾功能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唐波峻这边,因为一直没能等来陈老下一步的指令,所以他忍不住提醒道:“师父。”

    陈老这才反应过来。

    他当即转头看向唐波峻面前的电脑,将上面已经开好的药材快速过了一遍之后,就继续说了起来。

    因为今天又有十几个加号病人,所以等到陈老把最后一个病人看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的事情。

    这个时候,食堂都已经关门了。

    唐波峻当即站起身:“师父,您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您买?”

    陈老:“你去外面随便给我打包一份快餐回来就行了。”

    “对了,刚才玥玥爸爸给你的那个笔记本呢?拿过来我看看。”

    唐波峻:“什么?”

    就这样,五分钟后,回到办公室里的陈老翻开了那本笔记本。

    当时在住院部外,窦文彬的话何止是没有说完,他甚至只是说了个开头——

    在这本笔记本里,窦文彬口中的那位中医朋友,详细地解释了一遍,他为什么会认为,他开具的药方,很有可能会对玥玥肝肾功能造成影响。

    第一,儿童的肝肾本来就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代谢和排泄能力较弱。

    第二,玥玥有食欲不振的症状,这就意味着在这段时间里,她势必不能摄入足够的营养,那么她的肝脏解毒能力就势必会降低。

    第三,玥玥此前已经在市第一医院治疗了三个月,从第一医院给她开具的药方来看,在这期间,她已经使用了大量的胞磷胆碱以及其他神经营养剂。

    而根据他制定的这份治疗方案,至少还需要再持续用药三个月,然后才能结合治疗效果逐步减轻药量。

    也就是说,到时候,玥玥实际使用超剂量神经营养剂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六个月。

    而且万一三个月后,玥玥的治疗效果没有达到预期,那就意味着她还要继续使用超剂量的神经营养剂很长一段时间。

    那么她的肝肾功能势必就会受到影响。

    而后他给出了两份医案,在这两份医案中,两名少儿脑瘫患者只用了超剂量的营养神经的中药之后,脑瘫虽然都好了,但是却又都患上了肝炎。

    因为他们身体素质本来就很差,所以他们一个直到一年半后才完全治愈,另一个甚至直到三年后才完全治愈。

    而且其中一名少儿脑瘫患者甚至还没有食欲不振的症状。

    简而言之,现在的情况是,他认为他制定的那份治疗方案,危害到玥玥的肝肾功能的可能性很低。

    他有从医六十多年的经验,以及三个成功的案例支持他的结论。

    窦文彬的这位中医朋友认为,那份治疗方案危害到玥玥的肝肾功能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三十五。

    他也有他的经验,以及这两份医案支持他的结论。

    在他们都有着充分的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结论是对的的情况下,他们就算是争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争出一个结果。

    但是没关系。

    因为在笔记本的最后,窦文彬的这位中医朋友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他调整了一下他开的中药药方,削减了党参和白术的用量,增加了几味护肝利胆,清热解毒的药。

    陈老将他修改后的药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

    在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后,他拿起笔将那张药方抄写了下来,然后就又在这张药方的基础上修改了起来。

    于是当天下午五点钟的时候,窦文彬夫妇就突然接到了桐济堂打来的电话。

    “什么?陈老要见我们?他想要跟我们商量一下玥玥的治疗方案的事情?”

    于是窦文彬夫妇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桐济堂。

    等到他们落座之后,陈老直接站起身来,给他们鞠了一躬。

    窦文彬夫妇连忙站起身来:“陈老,您这是做什么?”

    陈老说道:“我得跟你们道一声歉,你们那么信任我,可是我却因为医术有限,没能给玥玥提供最好的治疗。”

    窦文彬夫妇全都愣住了。

    陈老看着窦文彬:“虽然我依旧不认可你的那位中医朋友的观点,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修改,让我的这份治疗方案更加完善了。”

    窦文彬夫妇彻底懵了。

    陈老随后就将面前的一份文件夹递了过去:“所以我又将这份治疗方案从头到尾修改了一遍,你们可以看一下,也可以拍下来,发给你的那位中医朋友看看。”

    “我敢保证,这份治疗方案绝对不会对玥玥的肝肾功能造成损伤。”

    窦文彬下意识接过那份文件,翻看了起来。

    “对了。”

    陈老又问道:“还不知道你的那位中医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窦文彬:“牧兴怀,岳川县北定村牧氏中医诊所的牧兴怀。”

    听见这话,陈老也愣了一下。

    岳川县北定村牧氏中医诊所?

    “是他啊!”

    最后,窦文彬夫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桐济堂。

    所以回到出租屋之后,窦文彬就第一时间把拍下来的那份新的治疗方案的照片给牧兴怀发了过去,然后他就拨通了牧兴怀的电话。

    “兴怀,你看到那些照片了吗?”

    “你是对的,陈老真的把治疗方案给改了。”

    “那可是陈老啊!”

    “不仅如此,他还说要给我们减免三分之一的医药费。”

    “兴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你等着,等玥玥好了之后,我们一定带她上门去给你磕头道谢。”

    牧兴怀正在翻看那些照片。

    陈老在他修改的那张方子的基础上,删掉了一味药材,又调整了一下其他药材的用量,让这张方子更加契合玥玥现在的病情。

    他只能说:“不愧是陈老。”

    第42章

    但是很快,牧兴怀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仅仅只是一天不到的时间,翟老爷子的病情好转了的消息就传遍了小半个岳川县。

    于是第二天早上,牧兴怀打开院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十多辆轮椅像是打工族排队等着上地铁一样,等候在院门外的场景。

    而坐在轮椅上的人,可不都是最近这段时间,确诊了癌症的岳川县人。

    沉默了几秒钟后,牧兴怀侧开身体,让出一条路来:“都进来吧。”

    很快,第一个病人就坐到了他的对面。

    她得的是乳腺癌,晚期。

    她的头发全掉光了,脸上也几乎看不到什么血色。

    她今年才三十五岁。

    她的丈夫第一时间把她的病历本和所有的检查报告都放到了牧兴怀面前。

    牧兴怀一边给病人把脉,一边翻看那些检查报告。

    病人的丈夫说道:“……我们之前是在市一院接受治疗,主治医师是市一院肿瘤科的汪志新主任医师,他原本已经给我们制定好了治疗方案了,因为她身体里的肿瘤太大,直接做手术的话会导致手术风险增加,而且难以把肿瘤全部切除,所以我们就先采用了化疗的方法,杀死一部分癌细胞,缩小肿瘤体积,再做手术切除剩下的肿瘤。”

    “但没有想到的是,她在化疗的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脱发,身体衰弱,骨髓抑制,免疫功能下降……我们因此不得不中断了化疗。”

    所以他们今天才会来到这里。

    牧兴怀:“病人的症状就是病历本上写的这些对吗?”

    病人的丈夫:“对。”

    “稍等一下。”

    牧兴怀继续一边给病人把脉,一边翻看那些检查报告。

    病人以及她的丈夫也就老老实实的在旁边等着。

    直到十五分钟后,牧兴怀终于把脑海中那五份医圣传承中有关乳腺癌的内容全都翻看了一遍。

    他这才收回手:“从你的情况来看,西医手术的五年存活率能达到50%,我这里的五年存活率只有不到30%,我建议你还是去做手术。”

    “至于你身体里的肿瘤太大,导致你现在做不了手术,又没有办法通过化疗去缩小肿瘤的体积——我有一张方子,应该能够帮到你。”

    病人以及她的丈夫瞬间就激动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谢谢牧大夫,谢谢牧大夫。”

    牧兴怀随后就拿过一旁的处方单。

    他开药的速度也很慢,写好之后,前前后后又删改了四次,直到又过了十五分钟,他才终于说道:“好了。”

    然后是第二个病人。

    他的家属也第一时间将他的病历本和所有的检查报告放到了牧兴怀的手旁。

    牧兴怀翻开病历本一看:“肺癌晚期啊。”

    肺癌晚期时癌症通常已经扩散到其他器官,治疗难度大,手术大多无法完全切除,化疗和放疗效果有限,所以5年生存率不足15%。①

    “对。”

    病人苦笑着说道:“而且已经扩散到肝脏了。”

    “市一院那边的医生说我恐怕是活不到年底了。”

    牧兴怀没有再说话,而是不停地翻看着那些检查报告。

    这一次,他足足思索了二十分钟,才开口对病人说道:“说实话,你这病如果让我来治的话,把握也不会比西医高出多少,最多也就三成。”

    那名病人却说:“三成已经很好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显然,他已经在其他医院碰过很多次壁了。

    “那好。”

    牧兴怀:“那我就先跟你说一说我的治疗方案。”

    “你的病因在于肺肾阴虚,所以我的治疗方案会以扶正固本为主,治疗方法包括服药和针灸。”

    “服药的话是一天一剂,目的是滋阴润肺,针灸是两天一次,目的是补气……”

    眼看着连着两个病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好的结果,剩下的病人提着的心都不禁落下去了一些,他们仿佛也都预见到了他们在牧兴怀的治疗下,病情日渐好转的样子。

    然而几分钟后,他们心底的火热就被牧兴怀用一瓢冰水亲手给浇灭了——

    第三个病人是一位五十八岁的中年男人。

    他得的是胰腺癌。

    胰腺癌号称癌症之王。

    因为胰腺位置深,症状比如腹痛又不典型,绝大多数患者确诊时就已经是晚期,而且胰腺癌细胞恶性程度高,早期即可通过淋巴、血管或神经鞘扩散,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目前国内西医胰腺癌晚期五年生存率甚至不足3%。①

    所以仅仅只是三分钟后,牧兴怀就收回了搭在那名病人手腕上的手:“抱歉,我的能力有限,恐怕没有办法帮到你。”

    不仅仅是因为他翻遍了五位医圣的传承,都没能找到治愈率超过10%的治疗方案。

    更因为这名病人身体里的并发症太多了,脂肪泻、糖尿病、贫血、肝功能不全、腹水……就算他在这五位医圣的传承中,找到了治愈率超过50%的方子,他目前也没有这个能力,开出一张能够同时治疗这么多病症的方子。

    听见这话,那名病人和他的家属直接就慌了:“这,这怎么会呢?”

    “明明上一个病人的病情也很严重啊?”

    可是牧兴怀还是给出了三成的把握的答案。

    怎么到了他们这里,就一点把握都没有了呢?

    牧兴怀能明白他们的心情,但他也只能继续说道:“抱歉。”

    “或许你们可以去省一院看看,听说他们上个月跟科学院合作研发出了一款新的化疗药物,对胰腺癌或许有奇效,而且他们现在正在招募志愿者,说不定他们能帮到你们。”

    最后,这名病人和家属失魂落魄的走了。

    而坏头一旦开启,往往一发不可收拾。

    接下来的五个病人,都没能从牧兴怀口中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所以虽然牧兴怀给这些癌症病人看病的速度很慢,但是当天中午,他还是在十二点钟之前,就把所有的病人都看完了。

    而这一整个上午,他一共接诊了十六个癌症病人,但是只收治了四个。

    下午依旧有十三个癌症病人找上门来,他也只收治了四个。

    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天起,每天下午到他这里来做针灸的固定病人一下子就增加到了二十三个。

    好在他现在还年轻,勉强应付得过来。

    但耐不住第二天,又有不少癌症病人找上门来。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就在他正在给一个癌症病人看病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牧小大夫,牧小大夫你在吗?”

    “牧小大夫,救命啊!”

    ……

    听见这话,牧兴怀当即站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几乎就在他一只脚踏出诊室的同时,四个男男女女抬着一个人就冲了进来。

    看到牧兴怀之后,他们把那个人往屋檐下一放。

    “牧小大夫,求你救救他。”

    牧兴怀一眼就认出了那四个男男女女中的两个。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是郭家村的人。

    他再低头一看,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应该是个男人——这里之所以用的是‘应该是’,是因为他整个人已经肿成了一个球,身上还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而且他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牧兴怀当即蹲下身,抓起了病人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年轻男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这不是山里的拐枣熟了吗?我们就想去山里摘点拐枣泡酒,顺便摸点螺蛳和山螃蟹回去炒着吃。”

    “但是我们不会爬树,只有他会,然后我们就把摘拐枣的任务交给了他,我们几个则是去对面的小溪里摸螺蛳和山螃蟹去了,结果等我们摸完螺蛳和山螃蟹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他躺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一个马蜂窝……”

    牧兴怀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病人身上那密密麻麻的荨麻疹之间,还夹杂着无数的蜂刺。

    “然后我们就第一时间抬着他下了山,赶到了你这里来。”

    牧兴怀:“……”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从郭家村到县城也就六七里路,但是从郭家村到北定村可是有十几里路。

    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把病人往县一院送,反而往他这里送?

    所以牧兴怀现在也不知道是该先同情病人的遭遇,还是该先为附近村子的村民已经对他盲目信任到了这种程度而哭笑不得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病人的脉搏突然就加快了很多。

    牧兴怀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不好,他要休克了。”

    “快打120。”

    牧兴怀第一时间将病人调整到侧卧位,防止他一会儿万一发生呕吐,会把呕吐物吸进气管或者肺里。

    然后他就起身冲进了诊室里。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已经多出了一堆的东西。

    镊子,一次性针灸针,酒精棉球,拔罐器……以及一盒氯雷他定片。

    他先是拆开那盒氯雷他定片,扣出一片来,就这一个老爷子递过来的矿泉水,给他灌了进去。

    而后他拆开那盒一次性针灸针,用酒精棉球在病人的人中穴上消过毒后,就扎了进去,同时不停的提插捻转。

    然后是涌泉、内关,足三里……

    两分钟后,病人的呼吸就平缓下去了不少。

    牧兴怀顿时松了一口气。

    再然后他又拿起镊子,将病人身体里的蜂刺一根一根的拔了出来。

    “确定扎他的是马蜂是吗?”

    为首的年轻男人:“……好像不太确定。”

    但问题不大。

    他弯下腰,就从自己的大腿上拔下一只已经死了的蜂子。

    显然,这是他刚才冲过去救病人的时候,蛰上的。

    “就是这个。”

    都不用等牧兴怀开口,那些围观的病人以及家属就纷纷说道:“那就是马蜂。”

    既然知道蛰他的确实是马蜂,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正好也就在这个时候,不少北定村人围了过来。

    牧兴怀当即说道:“容婶子,你家有醋吗?有的话麻烦拿过来给我用一下。”

    容婶子:“有,我这就去给你拿。”

    其他村民也都纷纷说道:“我家也有……”

    牧兴怀又说道:“向叔,我记得你家门口好像长了不少的马齿苋,麻烦你去给我摘一些过来,捣碎了。”

    向老大:“好,我这就去。”

    牧兴怀拿起拔罐器,对准病人身上,肿胀的比较明显的伤口,按了下去,没一会儿的功夫,酱油色的毒血就被吸了出来。

    等到他吸完十几个伤口之后,容婶子和向老大他们也都把牧兴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因为容婶子他们一口气给他拿了十几瓶醋过来,牧兴怀也就不节省了,直接拿起那些醋,就对准病人身上的伤口冲洗了起来。

    因为马蜂毒液呈碱性,用食醋这样的弱酸性液体冲洗伤口,能够有效中和毒素。

    牧兴怀:“向叔,马齿苋呢?”

    向老大当即就把捣好的一大盆马齿苋递了过去。

    牧兴怀抓起一把,就敷在了病人的身上。

    马齿苋有减轻红肿热痛的功效。

    等他做完这些之后,病人的呼吸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

    “他睁眼了,他睁眼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众人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虽然病人很快就又把眼睛闭上了,但他们都知道,他肯定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他们当即就欢呼了起来:“好。”

    毕竟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得过亲眼见证一个人脱离生命危险更让他们高兴了。

    但是牧兴怀却并没有起身休息,而是继续帮他按摩伤口周围的部位,这不仅可以将他身体里残余的毒素再挤出来一些,也能起到帮他加快消肿的速度的作用。

    没过多久,救护车就到了。

    牧兴怀说:“虽然他人已经救过来了,但身体里的毒素其实还没有彻底排干净,而且他有几个伤口还挺深的,到时候说不定还得打破伤风,所以他还是去医院里住几天吧。”

    为首的那名年轻男人:“好的好的,谢谢牧小大夫了。”

    “一共多少钱,我先扫给你。”

    牧兴怀想了想:“给一百吧。”

    毕竟这前后也就花了他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年轻男人直接掏出手机,把钱付了过去。

    这是医药费,至于救命费,病人以后自己会去还的。

    然后他转头看向容婶子等人:“今天真是太感谢各位婶子和叔伯了,等他好起来之后,我们一定让他亲自过来感谢你们。”

    主要是一瓶醋才三四块钱,马齿苋更是不要钱,他只还钱的话那就未免有点太不上道了。

    容婶子等人却说道:“不用不用,就一瓶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好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的喻修钧:“……”

    正因为院子里现在一片和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所以他才不免觉得有些失望啊。

    第43章

    牧兴怀也正好在这个时候抬起了头。

    看到喻修钧,他不由愣了一下。

    所以等到救护车一走,他就直接把喻修钧请到了楼上的卧室。

    主要是这会儿楼下客厅里也坐了不少的病人。

    喻修钧:“……”

    牧兴怀果然是个神医,瞬间就把他心里的那点失望治愈了。

    喻修钧不动神色地收回了放在牧兴怀小腹上的视线,看向了牧兴怀的卧室。

    牧兴怀的卧室是精装修过的,地上贴了原木色的木板砖,床也是原木色的实木床,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湿巾盒,最上面的一层湿巾上,影影约约可以看到两个灰色的猫爪印。

    床头柜旁边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医书和他自己整理的资料。

    书架对面是电脑桌,白色的一体机旁边,还安装了一个打印机。

    书架和电脑桌中间的地方,应该是牧兴怀专门设置的阅读角,地上铺着毛毯,毛毯上面放置着一个米色的豆袋懒人沙发,旁边是一个小边几,小边几上只放了一盆多肉。

    喻修钧盯着那盆多肉那圆润的,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的叶瓣。

    都说物似主人形……

    但这未免也太可爱了点吧。

    最主要的是,明明家里养了一只号称‘行走的蒲公英’的布偶猫,但是他接过牧兴怀递过来的水杯整整半分钟后,他都没有在水杯里看到一根猫毛。

    这说明牧兴怀至少每天都有打扫一次房间。

    谁会不喜欢爱干净又勤奋的男人呢!

    喻修钧端起水杯,喝了两口,这才压下了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也就在这个时候,牧兴怀又端着一碗洗好的草莓回来了。

    “不好意思,喻先生,因为牧建国他们去郭家村钓鱼去了,那边的信号好像不太好,我刚才给它打了电话,没打通……”

    不过因为上一次喻修钧过来的时候,没能见到牧建国,所以他们当时不是说好的吗,喻修钧如果再想要来看望牧建国,可以在微信上提前跟他说一声,这样他就能让牧建国当天在家里等着他了。

    可是这一次,喻修钧怎么还是直接就过来了?

    下一秒,喻修钧就给了他答案:“没事,其实我今天过来,看望牧建国只是其次,主要是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大学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得了偏头痛,去看过不少医生,有三甲医院的专家,也有药房的坐诊大夫。”

    “但是他们都只会给他开止痛药,两年下来,他的情况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严重了,一开始只是闷闷的有点痛,现在他是经常疼的半夜睡不着,因为这,他最近好几次都没能完成部门分派的任务,以至于上个月月底的时候,他不得不从上一家公司辞职了。”

    “前几天,他在一个网友的介绍下,跑到了一个叫陶黄市镇的地方,找到了在镇上开诊所的一个姓徐的老中医,那个徐老中医一口气给他开了十五天的针灸,三十多天的药,加起来一共要一万多块钱……”

    “一万多块钱对现在的他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所以他开了一个星期的药之后,就又有些犹豫了。”

    “我听说你也非常擅长治疗脑病,就想着过来帮他咨询你一下。”

    “这样啊。”

    牧兴怀当然是不介意帮他这个忙的:“那你手里有他的病历本和检查报告吗?”

    喻修钧掏出手机一看:“他还没有发过来。”

    牧兴怀便说道:“那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先下去给其他病人看病,等你的那个同学把资料发过来了,你再给我发消息。”

    喻修钧:“好的。”

    不过对于这种事情,喻修钧好像也可以选择在微信上跟他联系,但他却直接过来了……

    霸道总裁都这么闲的吗?

    牧兴怀下楼的时候,思绪忍不住偏了偏。

    下一个病人是一个中年女人。

    牧兴怀轻车熟路地将手搭到她的左手手腕上:“你是哪里不舒服?”

    中年女人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最近这几个月,我失眠的有点厉害,原本我每个月的月经都是准时来的,但是从今年到现在,我的月经就没有准过,有时候甚至三四个月才来一次。”

    “还有我这腿,最近这段时间只要一干重体力活,就酸的厉害。”

    牧兴怀:“换只手。”

    中年女人便又把右手伸了过去。

    一分钟后,牧兴怀又说道:“不只是这些吧?你最近这半年来是不是经常感冒?”

    中年女人先是一愣,然后连忙点了点头:“对。”

    牧兴怀:“还有胸这一块,也总是发闷。”

    中年女人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乳房:“对对对。”

    牧兴怀要是不提到这些,她还真就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

    牧兴怀:“晚上的时候,情况还会加重?”

    中年女人:“你又说对了。”

    毕竟谁会不喜欢给自己看病的大夫是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呢。

    但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那我这病是不是很严重?”

    毕竟除了病入膏肓的人,谁会一口气生这么多的病?

    牧兴收回手,却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阴血郁滞。”

    也就是说,她的病不是很严重?

    中年女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阴血郁滞是什么?”

    牧兴怀便给她解释道:“阴血郁滞是气血失调的一种病理状态,主要表现为阴血不足以及气血运行不畅并存。”

    “阴血不足,血海不能按时满溢,经期就容易紊乱,心神也容易失养,这就是你会出现失眠的症状的原因。”

    “而气血运行受阻,则表现为多处刺痛,比如胸痛、关节痛,而且这种疼痛往往在夜间的时候会加重。”①

    中年女人:“那我这要怎么治?”

    牧兴怀:“……如果你已经结了婚的话,咳咳,那过段时间,你自己就会好的。”

    好吧,他的从医经验还是太少了点,所以现在还没有办法做到从容自若的跟病人讨论有关‘性’的问题。

    牧兴怀:“但是你不是没结婚吗,那我给你开几剂药,你回去吃几天就行了。”

    听见这话,中年女人直接就愣住了:“啊?可是我早就结了婚了呀。”

    这下子,轮到牧兴怀愣住了。

    中年女人:“真的,我结婚都十几年了,我儿子都十五岁了。”

    牧兴怀:“那你丈夫呢?”

    中年女人:“我丈夫也好着呢。”

    “我们在县里开了一个副食批发部,他今天本来是准备陪我一起过来的,但是因为临时有几个老客户找上了门来,他实在是抽不开身,所以我就自己过来了。”

    牧兴怀却更懵了,他确定自己的诊断结果没有问题,所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有丈夫,你们最近这半年多,都没有过夫妻生活?”

    这下子,又轮到中年女人懵了。

    “咳咳。”

    牧兴怀反应了过来,随后他解释道:“中医认为,阴阳是宇宙万物的基本属性,对人类而言,任何生理活动均依赖阴阳协调,一旦阴阳失调就会导致各种各样的疾病发生,就比如你现在这样。”

    “中医又认为,男性属阳,主气;女性属阴,主血,所以男女除了通过补充营养或服用药物来调节阴阳平衡之外,还可以通过夫妻生活促进气血循环与阴阳能量的交换,维持体内平衡。”①

    “所以按理来说,你的身体又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如果你跟你丈夫夫妻生活和谐的话,就不会出现现在的这些问题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之前会觉得中年女人肯定还没有结婚。

    关键是从中年女人刚才的描述来看,她跟她丈夫的感情应该还挺不错的。

    听见这话,中年女人直接就沉默了。

    但或许是因为她心里也为这件事情郁闷了很久了,所以几秒钟之后,她就忍不住说道:“我和我丈夫的夫妻生活确实过的不太多,一年也就一两次的样子。”

    听见这话,在场的一名病人家属终于忍不住了:“一年才一两次?”

    “我家的种猪一年都要配三次种呢!”

    其他人当即跟着说道:“而且大妹子你长得也很漂亮啊,你老公是个瞎子吗?”

    “关键是,大妹子,你这个年纪竟然忍得住?”

    牧兴怀:“……”

    这些说话的人可不都是一些大叔和大婶。

    所以这就是中年人的战斗力吗?

    直到一个家属说了一句:“如果男人回家不吃饭,那他一定是在外面吃饱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随后那些病人和家属就大声附和道:“没错。”

    “我表哥有段时间就不爱回家,去年他去山上摘野生菌,在林子里待的太久了,最后得了热射病,死了,我表嫂和表侄子前脚帮他把灵棚搭起来,后脚就有两个年轻男人找上门来争遗产,说是他的儿子,一算日子,就是他那段时间在外面跟小三生的……”

    听见这话,中年女人连忙说道:“我丈夫不是那种人。”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平时除了偶尔会跟朋友出去钓一下午鱼之外,基本上都在店里守着。”

    那他这确实是没有作案时间。

    众人心想。

    但是其中一名家属还是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你查过他的手机没有?”

    中年女人:“……他手机的密码和银行卡的密码我都知道,我查过几次,都没有什么问题。”

    那名家属:“那就只能是你老公不行了。”

    中年女人:“这个,其实我们每年都有做全身体检,但是从检查结果来看,他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

    那名家属:“……”

    在场的人也都面面相觑起来:“那就只能是你老公单纯的对那档子事不感兴趣了。”

    中年女人无奈的点了点头。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一个年轻女孩举起了右手,她红着脸说道:“那个,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众人当即转头看向了她。

    年轻女人:“姐姐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

    年轻女人:“你跟你丈夫是怎么结婚的?”

    中年女人:“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而且他对我也很热情……然后我们就结婚了。”

    年轻女人又问道:“你说你丈夫除了钓鱼之外没有其他的爱好,那跟他一起去钓鱼的人,是固定的几个人吗?”

    中年女人:“差不多。”

    年轻女人:“那你们刚结婚的时候,咳咳,夫妻生活的频率怎么样?都是他主动的吗?”

    中年女人:“……还行。”

    一个月大概能有两三次的样子。

    “都是他主动的。”

    年轻女人的嘴巴瞬间就利索了起来:“是不是从你怀上孩子之后,频率突然就降低了,而且每次都是你主动提出要求,他不耐烦了才答应的。”

    中年女人:“……对。”

    年轻女人快速说道:“那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哈,你丈夫他是个同性恋,他跟你结婚根本就不是因为他所说的对你一见钟情,而只是单纯的为了传宗接代。”

    轰!

    这话一出,不仅中年女人懵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懵了。

    关键是他们越想越觉得年轻女人说得很有道理。

    “对了,我有个远房表弟就是同性恋,他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就跟一个男的搞在了一起,为了那个男的,他甚至还叫嚣着要跟家里断绝关系,结果前几年他家里开了一个鞭炮店,赚了不少钱,他一听说他家里准备把家产全都留给他弟弟,就急了,不仅跟那个男的分了手,前段时间还跑去相亲去了……”

    而年轻女人的话也还没有说完呢:“我觉得刚才那位姐姐说的没错,如果男人回家不吃饭,那他一定是在外面吃饱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丈夫不喜欢女人,那有没有可能,他出轨的对象是男的?”

    听见这话,在场的众人也都反应过来:“比如他的那些钓友?”

    “大妹子,你再仔细想想,他每次出去钓鱼,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是不是都换过?”

    “还有他当时的心情是不是都特别好?哪怕都没有钓到什么鱼。”

    听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中年女人的眼睛慢慢的变红了,再然后,她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

    也正因为如此,直到两个小时后,牧兴怀把所有的病人都送走之后,还在想着这件事情。

    从中年女人的反应来看,她丈夫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

    难怪现在社会都这么开放了,却还有那么多人对同性恋深恶痛绝,都是因为类似的渣滓太多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伸手推开了卧室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已经躺在他的椅子上睡着了的喻修钧。

    牧兴怀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他这才想起喻修钧两个多小时前就来了的事情。

    他顿了顿,然后他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来一条干净的毛毯。

    再然后,他走向喻修钧,将那条毛毯轻轻盖在喻修钧身上。

    然后牧兴怀就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那就是喻修钧好像也是个同性恋,而且当初他的那位好大伯还想把他卖给喻修钧来着……

    牧兴怀的目光落在喻修钧那细密而柔软的垂落在眼睑上的睫毛上。

    虽然事实证明了,喻修钧确实是一个长相出众,心地还非常善良的人,但是牧兴怀并不后悔就是了。

    还是那句话,毕竟他又不是同性恋。

    那就只能祝福喻修钧将来找到的另一半,是合乎他心意的人,而不是一个渣滓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像是闻到了什么,牧兴怀的鼻子抖了一下。

    然后他的思绪就也跟着鼻子落到了喻修钧白皙的脖颈上。

    他下意识低头凑了过去。

    虽然但是,也不知道喻修钧用的什么香水,还挺好闻的。

    他想。

    第44章

    就这样,等到喻修钧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的事情了。

    他第一时间坐了起来。

    他身上盖着的毯子随后就因为他的动作向地上滑去。

    喻修钧连忙伸手抓住了它。

    感受着它那柔软的触感,他的心忍不住荡漾起来。

    因为不用猜也知道,这条毯子是谁盖到他身上的。

    而且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牧建国。

    它的毛发本来就很蓬松,下午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闯进来,在它身上跳着舞,像是在揉弄一团慵懒的云团,它的爪子偶尔还会抽动一下,耳朵也跟着抖动,像是因为不满意梦里出现的人或物,正在梦里教训着它们。

    连带着喻修钧也忍不住放慢了呼吸。

    真可爱。

    所以他撑着下巴,又看了牧建国睡了十几分钟,才站起身,将那条毛毯折好放到椅子上,下了楼。

    牧兴怀也正好在这个时候给今天下午过来做针灸的病人全都做完了针灸。

    看到他,牧兴怀忍不住又回想起了几个小时前他在喻修钧身上闻到的那股香味。

    确实挺好闻的。

    一边想着,他一边放下手中的毫针和酒精棉球,走了过去:“喻先生。”

    “牧医生。”

    喻修钧正起神色来:“不好意思,我刚才一不小心睡着了。”

    牧兴怀:“没事。”

    “看你睡得沉,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也就没有叫醒你,你这会儿应该已经饿了吧?”

    喻修钧伸手摸向肚子。

    确实有点。

    牧兴怀:“我给你留了一份饭菜在微波炉里,那是我从村里的一户人家家里订的快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去给你热一下。”

    喻修钧当然不会介意:“那就麻烦你了。”

    然后他拿出手机一看,他的那个大学同学已经把他的病历以及那位徐老大夫给他开的方子的照片全都发了过来。

    于是两分钟后,喻修钧坐在餐桌上吃起了午饭,牧兴怀则是坐在他对面,翻看起了那些照片。

    又过了五分钟,牧兴怀放下手机,对喻修钧说道:“如果你的那位大学同学真的像那些病历本上所说的那样,头痛发作的时候,还伴有头晕和视线模糊的症状,那他应该就是那位徐老大夫所诊断的那样,是因为颈椎压迫到了神经导致的偏头痛。”

    “这位徐老大夫确实名不虚传,他开的方子都非常切合你的那位大学同学的实际情况,而且因为你的那位大学同学在看病的时候,自述还有失眠和鼻炎的毛病,所以那位徐老大夫在给他开方子的时候,顺便把他的这两个毛病一起治了。”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也就是两个星期的时间,他的病情就会出现明显的好转。”

    “那位徐老大夫收费也确实是不便宜……不过一万多块钱治好三个病,算下来,你的那位大学同学也不吃亏就是了。”

    喻修钧点了点头:“确实。”

    尤其是他还有鼻炎,多少鼻炎患者就差一辈子都住在医院里了,都没能把病治好。

    随后他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的那位大学同学。

    目的达成,所以吃完饭之后,喻修钧就准备回去了。

    牧兴怀:“对了,牧建国已经回来了……”

    喻修钧:“我知道,我刚才在你的房间里看到它了,不过因为它睡着了,我就没有吵醒它。”

    “对了,我上一次给它带的猫条,它喜欢吃吗?”

    牧兴怀实话实说:“它还挺爱吃的,三天就吃完了。”

    要知道喻修钧带过来的那一盒猫条可是足足有十条。

    因为牧建国的零食他都是统一放在床头柜里的,柜门没有锁,牧建国想吃的时候自己会去拿。

    他没有时间帮它撕开包装的话,它就会咬着去找其他人帮忙,比如它的那个小朋友,又比如吴婶子,刘婶子,向老大他们。

    喻修钧:“那就好。”

    那下次他再过来的时候,可以给它多带一点。

    “那今天就麻烦牧医生你了,再见!”

    牧兴怀:“再见!”

    而后喻修钧就回去了。

    牧兴怀则是回到了诊室,继续给下午找上门来的病人看起了病。

    就这样又过去了几天。

    这天下午六点,刘婶子他们突然找上了门来。

    “兴怀,你听说了吗?”

    刚从卫生间出来,就被他们拉住了的牧兴怀:“……什么?”

    刘婶子:“就县里留利街飞鸿副食批发部的李家发生的事情。”

    牧兴怀:“李家?”

    刘婶子:“就是前两天到你这里来看病,结果被你们发现她丈夫可能是个骗婚的同性恋的那个中年女人家里。”

    牧兴怀想起来了:“是她家啊,她抓住她丈夫骗婚出轨的证据了?”

    “何止啊!”

    容婶子说:“听说她那天从你这里回去之后,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娘家那边的亲戚。”

    “之后的这几天,她一直隐忍不发,直到今天下午的时候,那个男的又说要出去钓鱼,然后她第一时间通知了她娘家那边的亲戚。”

    “她娘家那边的亲戚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全都放下手里的事情,赶了过来。”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们跟着那个男的和他的三个钓友跑到了富锦酒店,他们特地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才把房门撞开冲了进去。”

    “听说他们冲进去的时候,那个男的和他的三个钓友正打的火热呢……照片就不给你看了,太恶心了。”

    “那个中年女人当场就晕了过去,她的娘家人那叫一个气啊,她的两个表妹也是个暴脾气,直接让人把他们绑了起来,衣服都没有给他们穿上,就拉着他们游起了街……”

    “听说警察赶到的时候,挤了四五分钟,才终于从人群里挤了进去。”

    “关键是你知道那个男的的另外三个钓友都是什么人吗?”

    “一个是二高的老师,一个是县一院的医生,一个是老张家烧烤的老板,关键是他们也都结了婚了,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们的家属也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现在县公安局那边那叫一个热闹啊!”

    牧兴怀:“……”

    虽然但是,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才发生十几分钟,你们就把当事人的身份全都扒出来了?

    向老大:“真TM的解气啊。”

    牧兴怀也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说道:“你们接着聊,我继续去给病人看病去了。”

    是的,平时这个时候,他可能都已经吃完晚饭,在书桌前坐着了,可是现在,他却还有四五个病人没有看完。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几天,他又收治了十几个癌症患者。

    这样一来,每天下午到他这里来做针灸的病人就达到了三十四个,他光是给他们做针灸就要做到四点,而每天下午来找他看病的人也越来越多。

    所以现在,他甚至比他拿到见义勇为奖,在那些网红的助力下,阴差阳错成为名扬松市的‘不孕不育专家’的时候要更忙。

    毕竟不孕不育跟癌症就不是一个档次的病,正常情况下,他给一个不孕不育患者看完病再抓好药只需要十分钟的时间,但是他给一个癌症病人看好病并抓好药怎么也需要三十分钟的时间。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会有十几个病人痊愈,至少短时间之内他身上的担子应该是不会再加重了。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

    然后他站起身,准备把诊室打扫一遍,就去厨房煮点东西吃。

    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刘婶子冲了进来:“兴怀,忙完了?”

    牧兴怀:“刘婶子?你还没回去吗?”

    刘婶子:“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说着,她抢过牧兴怀手里的扫帚:“来,我帮你扫。”

    在她的帮忙下,很快,他们就把诊室,客厅还有院子全都打扫好了。

    刘婶子:“我还给你带了饭,要不我们去客厅边吃边说?”

    牧兴怀:“好。”

    酸豆角焖青蛙,党参炖鸽子,红烧牛肉。

    看着那三碗菜,尤其是那碗全是蛙腿的酸豆角焖青蛙,牧兴怀:“这么丰盛?”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刘婶子:“那你就多吃点。”

    等到牧兴怀吃完小半碗饭,她才开口说道:“这不是到你这里来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了吗?向老大家的新房子只有六个房间,根本就不够那些病人还有他们的家属住的,我就想着把我家的房子也都租出去,给那些病人还有他们的家属住,你觉得怎么样?”

    牧兴怀:“好事儿啊。”

    “可是你们家不是只有一栋房子吗?”

    刘婶子:“我们家老李的二哥的老房子不是就在这附近吗?”

    “他家那老房子虽然是破旧了点,但好歹也是个红砖房,收拾一下,还是能住人的。”

    “所以我们就想着搬到他二哥的那个老房子里去住,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腾出来,租给那些病人还有他们的家属住。”

    “我们已经跟他二哥商量过了,他二哥都已经搬去市里几十年了,几个儿女也都在市里成了家,以后肯定是不会回来了,我们搬到他的老房子里去住,除了每年付给他一笔租金之外,也能给他的老房子添点人气,免得老房子什么时候塌了都不知道。”

    “我准备到时候再在老房子里开个小卖部,这样就又能多赚上一点钱了。”

    牧兴怀:“没想到刘婶子你也挺有商业眼光的。”

    “不过这事儿你跟向老大商量过了吗?”

    毕竟这门生意是向老大最开始做的。

    刘婶子要是也开始做这门生意,说不定会抢走向老大一部分生意。

    刘婶子:“我已经跟向老大说过了,他说他没什么意见。”

    “而且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我招到租客之后,就把租客介绍到他那里订快餐,他以后也会把他的租客介绍到我的小卖部里来买东西。”

    “毕竟他们家做的菜的味道,比我们家做的可要好多了。”

    听见这话,牧兴怀忍不住点了点头。

    因为他吃出来了。

    刘婶子当即说道:“那就麻烦你到时候也帮我宣传一下了。”

    牧兴怀想了想:“要不你和向老大直接搞个木板,写上你们的招租信息,挂到我家的院墙上去吧。”

    主要是他现在真的没有这个时间和心情在给病人看完病之后,再去帮刘婶子他们打广告。

    刘婶子:“这个主意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牧兴怀就把饭吃完了。

    “刘婶子你再等一会儿,我先去把碗筷洗了。”

    刘婶子直接把那些碗筷抢了过去:“不用不用,就几个碗筷而已,我带回去洗了就行。”

    牧兴怀:“这怎么好意思呢?”

    但是刘婶子已经走远了。

    好吧。

    牧兴怀只能喊道:“外边天已经黑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

    刘婶子:“好。”

    而后牧兴怀先去二楼左边的客卧的晾衣杆上,把晾着的衣服都收了起来,再然后他就准备去洗澡了。

    然而他一只脚刚踏进卫生间,刘婶子的声音就又从楼下传了过来:“兴怀,你猜我刚才刷到了谁的视频?”

    牧兴怀下楼一看,她手里还抱着他刚才用完的碗筷呢。

    刘婶子随后就冲了上来。

    只见她的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年轻男人,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验孕棒。

    牧兴怀总觉得这个年轻男人有点眼熟:“他是——”

    刘婶子:“他就是两个多月前,你获得见义勇为奖的时候,跟着其他网红一起,跑到北定村来围观你,结果被你当场确诊肾虚不育的大网红‘松市逗逼哥’啊!”

    “他回去之后,就老老实实地遵照你的医嘱吃药锻炼,结果这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老婆就真的怀上了——”

    拿着手机的刘婶子喜笑颜开。

    手机里面的‘松市逗逼哥’同样笑得合不拢嘴。

    在看视频右下方的评论数量……已经超过三千了。

    牧兴怀脸上的表情却反而僵住了。

    因为一股不好的念头突然就涌上了他的心头。

    ……

    另一边,松市桐济堂。

    这会儿陈老的诊室外,也还有三个病人在等着他叫号。

    也就在这个时候,陈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发现电话是他的那位在上京医科大学当教授的忘年交柳景焕教授打过来的,于是他便示意一旁的弟子唐波峻暂停了问诊。

    而后他接通了电话。

    寒暄了两句之后,柳景焕教授便说道:“陈老,其实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陈老:“什么问题你说?”

    柳景焕教授:“中医能治疗肺纤维化吗?”

    陈老:“只能说我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哪个大夫治愈过肺纤维化,哪怕是早期。”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一位肺纤维化患者在中医的治疗下,痊愈了?”

    柳景焕教授:“也不能说是痊愈了吧?但是那名病人在接受了那位中医大夫半个多月的治疗后,虽然他肺部的纤维化病灶并没有减少,但是他的肺功能指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其实那名病人是我妻子的一个表姐的儿子。”

    “上个月月底,他们曾给我打过电话,询问我,他们是去看中医比较好,还是看西医比较好?”

    “我告诉他们,肺纤维化几乎是不可能治愈的,西医最多只能帮他们控制住症状,延缓病情进展,中医基本上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是后来,他们还是去看了中医。”

    结果那位中医大夫还真就让他的病情好转起来了。

    所以他能不惊讶吗?

    陈老也当即说道:“那位中医大夫都给他开的什么药?我能看看吗?”

    柳景焕教授便把他之前从他妻子的那位表姐那里要来的药方和针灸处方的照片都给陈老发了过去。

    陈老第一时间打开微信,点开了那张药方。

    他第一时间看向处方单右下角的签名。

    ‘牧兴怀’。

    他直接就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位肺纤维化病人第一次出场在第四十章 。

    他是因为青霉素过敏导致的,他本来是准备听从柳景焕教授的建议,直接去看西医的,但是他妈妈因为对西医产生了心理阴影,所以不嫌麻烦强行带他去了北定村,想要找牧兴怀再给他看看,结果半路上他们的车胎漏气了,牧兴怀帮他们换了备胎……

    第45章

    对于‘牧兴怀’这个名字,陈老可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这半个多月来,玥玥的病情可以算得上是每天都在好转。

    在陈老原本的预估中,玥玥至少还需要再持续用药三个月,才能逐渐减少药量,可是现在看来,估计再有两个月,他就可以开始逐渐给玥玥减少药量了。

    这足以证明,那份经过那位牧小大夫修改后的药方有多契合玥玥的病情。

    但他也是真没有想到,牧兴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仅擅长针灸和脑病,在肺病上也这么有研究。

    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来着?

    陈老仔细回想。

    他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刚刚出师呢,碰到点比芝麻稍微大一点的病,都得去找师父帮忙把关。

    随后他才抬头看向那张处方单的正文。

    但是仅仅只是看了七八行之后,陈老就突然把手机翻转了过去。

    ——因为这是一张他从医六十年来,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药方。

    也就是说,这张药方很有可能是那位牧小大夫的秘方。

    不管这张药方是那位牧小大夫自己研究出来的,还是他的师门或者是他的祖上传下来的,他都不应该私自验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唐波峻出声提醒道:“师父?”

    陈老当即抬头看了过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桐济堂坐诊,而且还有好几个病人没有看完。

    他当即压下心底的失望,坐回到了问诊桌前。

    就这样,等他给那些病人看完病之后,已经是八点半的事情了。

    到这时,除去中午休息的一个小时,他们今天已经在诊室里坐了整整十个小时了。

    就连年纪轻轻的唐波峻起身的时候也忍不住扶了一下腰,更别说是马上就要过八十大寿的陈老了。

    唐波峻连忙伸手扶住了他。

    “那您看,一会儿我们是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你点外卖吧,我是懒得再折腾了。”

    陈老一边按着腰,一边向门外走去。

    唐波峻:“好。”

    而后他们就看见赵老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被左自从不远处的另一间诊室里搀扶着走了出来。

    显然,他们也是刚刚才把今天的病人看完。

    于是他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陈老:“你今天看了多少个病人?”

    赵老:“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六个。”

    “你呢?”

    陈老:“跟你差不多,六十四个。”

    “还是老了,这要是年轻那会儿,一天看七八十个病人,气都不带多喘一声的。”

    等下了楼,他们就看到针灸科那边也还亮着灯。

    “老董那边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忙完吗?”

    左自当即解释道:“没办法,因为陈师伯你上个月治好了那位德国来的大学教授的慢性肾炎,对方回国之后,在社交网站上连着发了三篇夸赞我们的长文……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来我们桐济堂看病的外地人又多了不少。”

    说到这里,赵老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肿瘤科的徐高谊,还有内科的粱泰宁、汤桦,是不是都要回去了?”

    肿瘤科的徐高谊是陈老的四师弟的弟子。

    内科的粱泰宁和汤桦,一个是他的一位好友的弟子,一个是他的外甥。

    他们和左自一样,都是来桐济堂进修的。

    本来半年前他们就已经完成了进修任务了,只是因为当时桐济堂人手有些不足,所以就跟他们还有他们的师父商量了一下,让他们在桐济堂多留了半年。

    所以现在,桐济堂也确实是不好再留着他们了。

    这也就意味着桐济堂马上就又要失去三员大将。

    偏偏眼下又正好是桐济堂最忙碌的时候。

    赵老:“看来得尽快再招一批人手才行。”

    “我记得我的那位五师弟的六徒弟好像已经出师了,他的基本功还挺扎实的,我一会儿给我的那位五师弟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把他要过来。”

    不过除了他之外,赵老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了。

    至于他的徒弟,这会儿也大多在他的那些亲朋好友的医院或诊所里进修呢。

    “好。”

    陈老:“我一会儿就给人事科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尽快把招聘公告发出去。”

    “希望这一次我们能招到几个靠谱一点的医师。”

    从社会上招聘的医师肯定没有他们自己培养出来的弟子靠谱,但是中医传承难啊,想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弟子怎么也要七八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只能把希望寄托到社会招聘上。

    话音未落,陈老就愣住了。

    靠谱一点的医师?

    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

    这里不就有一位现成的吗?

    ——所以他说的可不正是牧兴怀。

    论医术,他都不知道从桐济堂‘抢’走多少个病人了。

    论年龄,他才二十五岁,正是年轻力壮,能担重任的时候。

    想到这里,陈老越发的心动了。

    只有一点,那就是牧兴怀会愿意来桐济堂吗?

    陈老觉得,牧兴怀应该是会愿意的。

    毕竟村里没有外卖,没有快递,没有烧烤奶茶,没有网吧电影院,像是牧兴怀这样的年轻人,一般是很难耐得住农村的冷清的。

    所以在城市和农村之间,牧兴怀应该会向往城市。

    更何况他们桐济堂的工资可不低,左自一个还没出师的进修大夫,一个月都能拿到一万多块。

    而且他们还有完整的福利保障体系,双休,五险两金,包吃包住,年底双薪,带薪年假……

    如果这些都还不能吸引到牧兴怀的话——要是他再告诉牧兴怀,如果牧兴怀愿意加入桐济堂,他愿意将他的医术倾囊相授呢?

    他觉得,他头顶上的那块国医大师的招牌应该还是很值钱的。

    想到这里,陈老当即对唐波峻说道:“你一会儿回去之后,记得帮我订一张三天后去岳川县的高铁票。”

    说完,他转头看向赵老:“我想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你等着,等着我到时候给我们桐济堂招一员虎将回来。”

    唐波峻:“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的预感。

    另一边,北定村。

    正如同牧兴怀所预料的那样,第二天一大早,当他打开院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门外的病人已经排到了十几米外的容婶子家门口的场景。

    而且其中大部分人都是看起来能跑能跳的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而且很多中年男人的嘴巴上都戴着口罩。

    所以他们是来看什么病的不言而喻。

    牧兴怀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安慰自己,会看到网红‘松市逗逼哥’的那条视频的,绝大多数都是松市本地人,等到那条视频的热度过去了,应该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的不孕不育病人来找他了。

    于是他说道:“都进来吧。”

    “号码牌在诊室门口旁边挂着,记得先取号。”

    就这样,相同的场景在时隔两个多月之后,再次牧氏中医诊所里上演了。

    牧兴怀:“你是哪里不舒服?”

    中年男人摘下脸上的口罩,伸出舌头给牧兴怀看了看,然后直接把他在其他医院做的检查的报告单递给了牧兴怀:“您看完就知道了。”

    牧兴怀给他把了把脉,又将那些报告单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症状都是病历本上面写的这些,没有其他的要补充了的是吧?”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牧兴怀直接开起了药方。

    等到药抓好之后,他继续轻车熟路的把煎药方法和吃法全都写到药袋上。

    最后他把收款码往中年男人面前一放:“三百五,半个月之后过来复诊。”

    中年男人拿出手机把钱一付,这才说出了他进入这间诊室之后的第二句话:“谢谢牧医生了。”

    ……

    而下午赶过来的病人,甚至比上午的还要多。

    所以这一天,直到晚上九点钟,牧兴怀才看完最后一个病人。

    好在向老大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机智的多准备了一些饭菜,这才没让那些排在后面的病人饿着肚子等着看病。

    第三天上午的病人比第二天上午的还要多。

    不过这个时候,牧兴怀已经淡定了很多。

    主要是因为在经历了昨天的狂风暴雨之后,他已经学会了往好处想了,比如说来找他看病的病人越多,他积累的经验也就会越多,这对他来说,当然是百利而无一害了。

    直到十一点半左右,他叫到三十五号的时候,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古嘉良?”

    就是那个少白头的古嘉良。

    古嘉良顶着一头黢黑的碎发,依旧笑得灿烂:“牧医生。”

    牧兴怀:“你今天怎么又过来了?”

    毕竟古嘉良都已经痊愈了,而且从他的脸色来看,他最近的情况应该很不错。

    古嘉良:“两个月前,我的病情刚刚有了好转的时候,我不是把牧医生你推荐给了我以前认识的一些病友吗?”

    “那些病友都是我在一个病友群里认识的。”

    “但是他们当时都认为我是骗子,最后只有一个病友相信了我说的话。”

    牧兴怀当然记得这件事情。

    后来,古嘉良就带着那个病友找到了他这里来。

    上个月月中的时候,他的那个病友的病情就也有了很大的好转。

    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儿他也已经长出了很多黑头发了。

    古嘉良:“然后他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那个病友群里的病友。”

    “他跟我不一样,我加入那个病友群才不到半年,他却已经在那个病友群里呆了三年多了,而且还跟很多病友一起约着去看过其他的医生。”

    “所以对于他说的话,那些病友自然不会怀疑。”

    “然后他们就都找过来了。”

    “我今天就是陪他们过来看病的。”

    牧兴怀:“……”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他的身后。

    果不其然,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男男女女。

    牧兴怀:“…………”

    他艰难地问道:“不知道你们的那个病友群,一共有多少群员?”

    古嘉良:“一共有五百多个。”

    “不过现在还活跃着的也就百八十个吧。”

    “毕竟他们很多人都加了很多个病友群。”

    牧兴怀:“………………”

    也就是说,就在这段时间里,还会有一两百个甚至更多的少白头患者跑来找他看病?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牧兴怀现在的心情的话,那肯定是好不容易稳住的道心突然就又破碎了。

    所以这一天,牧兴怀直接忙到了晚上十点。

    好在吴翰林、管老三还有富贵都过来帮他打扫卫生了。

    管老三还给他带了宵夜。

    牧兴怀端起那碗鸡汤就一饮而尽。

    吴翰林随后一边往地上喷洒酒精,一边说道:“兴怀,既然你现在一个人忙不过来,要不干脆招个人给你打下手呗?”

    管老三:“对啊,牧小大夫,我看县里的那些大药店,都招了好几个大夫坐诊。”

    牧兴怀:“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但是实施起来怕是有点困难。”

    “因为我们这里是乡下,环境不好,交通也不方便,而且我也开不出太高的工资来,其他的福利待遇就更不用说了……”

    毕竟他这里收费这么便宜。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这样的条件就吸引不到人过来。

    但是它肯定吸引不到有上进心的年轻人,以及医术还不错的老大夫。

    因为有上进心的年轻人不会把自己的前途押在一个乡下小诊所里,而医术还不错的老大夫肯定看不上这样的条件。

    所以最后被吸引过来的人,十有八九是一些医术平庸的人。

    牧兴怀可不敢把病人交到他们手上去。

    到时候砸了他牧氏中医诊所的招牌都不算什么,万一有病人被他们治出其他的问题来,那事情可就大了。

    管老三:“是哦。”

    吴翰林却说:“但是万一有人就喜欢农村的清静呢?所以你先把招聘告示贴出去呗,要是真的招不到人了再说。”

    正帮着管老三把地上的塑料水杯扑进簸箕里的富贵也说道:“汪!”

    牧兴怀:“……也行。”

    第46章

    因为陈老上午还有门诊,所以唐波峻给陈老买的是下午两点的票。

    因而等到陈老抵达岳川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的事情了。

    出站之后,陈老就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北定村多少钱?”

    但他没想到的是,听见他的话,出租车司机并没有第一时间报价,反而问他道:“听你的口音,您老人家不是我们岳川县的人吧?”

    陈老:“对。”

    “这有什么问题吗?”

    出租车司机:“那您去北定村干什么?”

    “不会是去找牧氏中医诊所的牧医生看病的吧?”

    陈老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不是。”

    “那就没事了。”

    出租车司机这才说道:“二十五。”

    “您放心,我这个价格也就比滴滴贵了五块钱。”

    “您要是打滴滴的话,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陈老反应了过来:“等等。”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您的话,如果我是去北定村找那位牧小大夫看病的话,您就不载我了?”

    “您和北定村那位牧小大夫有仇?”

    “这怎么可能。”

    出租车司机直接给他拉开了车门:“不是不载您,而是这几天去找牧医生看病的人特别多,牧医生那里又是现场挂号,您这会儿去北定村,怕是得排到晚上十一二点钟才能看上病,您这身体可不一定吃得消!”

    “所以如果您是去北定村找牧医生看病的,我会劝您今天先在县里找一家酒店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去排队。”

    “原来是这样。”

    陈老这才上了车。

    出租车司机随后就启动了车子。

    陈老:“所以师傅您是北定村人?”

    出租车司机:“不是。”

    陈老:“那您怎么对牧氏中医诊所的事情这么了解?”

    牧氏中医诊所现在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那他想要把牧兴怀招到桐济堂,怕是更困难了。

    出租车司机当即回道:“因为包括您在内,这几天,我已经送了七八批人去北定村了。”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朋友的父亲就是牧医生治好的。”

    陈老:“哦?”

    “你朋友父亲得的什么病?”

    出租车司机:“肝癌晚期。”

    陈老:“……”

    他猛地抬起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出租车司机:“肝癌晚期。”

    “是不是觉得我是在吹牛皮?”

    “但我告诉您,这件事情还真就是真的。”

    所以他的那个朋友可不正是翟伟泽。

    一边说着,出租车司机一边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相册,然后递给了陈老:“就因为每次我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有人不相信,所以前几天我专门让我朋友把他父亲这几个月以来,在各个医院做的检查的检查报告都给我发了一份。”

    “所以您看——”

    “我朋友的父亲最开始是在市一院治的,市一院的医生都说他肯定是活不过两个月了,结果现在两个半月过去了,我朋友的父亲都还活蹦乱跳的。”

    陈老:“……”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他想起来了。

    三十多年前,他跟赵老他们刚刚创立桐济堂的时候,好几天都没有病人上门,他们就是这样跑到大街上,伪装成被他们治愈过的病人的亲朋好友,向路过的脸色不太正常,一看就知道身患疾病的路人推荐桐济堂的。

    所以这个出租车司机,也是牧氏中医诊所的医托?

    如果他是牧氏中医诊所的医托的话,那他所说的他的那个朋友的父亲的事情,应该是他杜撰的吧?

    ——不是他小看牧兴怀,更不是他小看中医,毕竟他也治愈过不少癌症患者,但是耐不住肝癌的恶性程度太高,这么多年来,他也只见到过一个肝癌晚期患者在只接受中医治疗的情况下,存活时间超过了五年。

    而且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陈老接过了出租车司机手里的手机。

    但是下一秒,他的瞳孔就猛地缩紧了。

    因为入眼的,竟然是一张桐济堂的检查单——

    在盯着检查单上鲜红的‘桐济堂’三个大字三秒钟后,他径直看向下方的医生的签名:徐高谊。

    显然,这张检查单是真的。

    也就是说,这些检查单十有八九也都是真的。

    陈老快速地将所有的检查单都翻看了一遍。

    市一院的检查单是两个半月前的,桐济堂的检查单是一个半月前的,它们都显示,病人翟高河身患肝癌晚期合并肝性腹水,腹水量超过了两千毫升。

    三天前,病人又去岳川县第一医院做了个超声检查,结果显示,病人的腹腔里已经看不到腹水了。

    这一瞬间,陈老的瞳孔都失去了焦距。

    好一会儿,陈老才反应过来。

    他先是急急地喘了两口气,而后再次翻看起了那些照片。

    果不其然,在那些检查单的照片的后面,他找到了牧兴怀给病人开具的处方单。

    但是下一秒,他就又把手机翻转了过去。

    因为这又是一张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处方。

    显然,这又是牧兴怀的独门秘方。

    先不管这些秘方是牧兴怀自创的,还是他祖上或者师门传下来的,只说一点——

    陈老虽然第一时间将手机翻转了过去,但是他还是看到了五个字:附子 31g

    附子因为有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的功效与作用,被誉为‘百药之长’、‘回阳救逆第一品’。

    但是附子有毒。

    它的毒性主要来自所含的乌头类生物碱,比如乌头碱,口服生附子超过0.2g就可能致人死亡。

    虽然通过通过浸泡、蒸煮等工艺制成‘制附子’,能减少附子80%以上的乌头碱含量。①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很多大夫包括陈老他自己在内,除非必要,都不会轻易使用附子。

    哪怕是迫不得已,他用了附子,也会把用量控制在15克以下,以免引发毒性反应。

    可是现在,一个二十五岁不到的年轻大夫,毫不犹豫地给一个肝癌晚期患者,开出了31g的用量——

    31g啊!

    这是何等的自信!

    不,这是何等的张狂!

    关键是,他还用这个剂量的附子,把那个肝癌晚期患者给治好了。

    所以哪怕这张方子不是牧兴怀自己研究出来的,是他祖上或者师门传下来的,也不能掩盖他的医术的精湛分毫!

    所以最后,陈老喃喃说道:“所以我竟然还小看那位牧小大……那位牧大夫了。”

    听见这话,出租车司机笑了:“那我能说,你现在也还是小看牧医生了吗?因为他的事迹远远不止这些。”

    “还有一个病人,才三十五岁就得了乳腺癌,还是晚期。”

    “因为她身体里的肿瘤长得太大了,没办法直接做手术,偏偏化疗的效果又不好,所以她只好找上了牧医生。”

    “结果你猜怎么着,她才吃了牧医生小半个月的药,身体里的肿瘤就小了一圈了,听说她已经准备这个月月底的时候去做手术了……”

    就这样,二十分钟后,陈老抵达了北定村。

    正好这个时候,有个病人看完了病,准备回城里,于是陈老前脚从车上下来,他后脚就坐了上去。

    这就意味着他又能多赚上一笔了。

    出租车司机自然高兴的不行:“那老爷子您慢走啊。”

    陈老便也说道:“再见。”

    而后他抬脚走进了牧家老宅。

    果不其然,这会儿都已经四点多钟了,但是光是客厅里,就还有二十多号人在排队。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就有人认出了他来。

    “陈老?”

    陈老抬头一看,认出他来的是个中年男人,而且对方正好从诊室里出来。

    陈老下意识问道:“您是?”

    中年男人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您不认识我很正常,我也就是以前在桐济堂看病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过你两次……”

    至于他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牧氏中医诊所,答案不言而喻。

    听见这话,诊室里,刚喝完水正准备给下一个病人把脉的牧兴怀第一时间抬头看了过去。

    然后正好跟陈老的视线对上了。

    于是两分钟后,陈老就在客厅隔壁的客卧的椅子上坐下了。

    牧兴怀给他拿了瓶乌龙茶:“不好意思,陈老,我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请您喝这个了。”

    陈老忍不住笑了一下:“没事,乌龙茶也是茶嘛。”

    对于玥玥的近况,牧兴怀早就已经从窦文彬那里听说过了,而且这会儿外面还有那么多的病人等着他,所以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道陈老您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也正因为这会儿外面还有那么多的病人在,陈老反而不好直接开口邀请牧兴怀。

    他想了想,便说道:“是这样的,前几天,我接到我的一位好友打来的电话,他说,您治好了他一个的患有肺纤维化的外甥。”

    “实不相瞒,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中医治愈肺纤维化的案例,所以我今天过来,也是想向您请教一下,您是怎么治好他的?”

    牧兴怀连忙说道:“请教不敢当,我也只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而已。”

    “而且……您没有看到过我给那个病人开的方子吗?”

    因为如果陈老看到了他开的方子,肯定能分析出来,他是怎么治好那个病人的。

    陈老:“看到了,但是没敢看完。”

    “毕竟那是您家的秘方,我不能在没有经过您的允许的情况下,就去研究您家的秘方。”

    听见这话,牧兴怀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

    只能说,不愧是陈老,当得上德艺双馨这四个字。

    而后牧兴怀直接回到诊室,将那名病人的病历本翻找了出来,递给了陈老。

    “虽然那确实是我师门传下来的方子,但是我师门的那些长辈,应该是很乐意他们的心血能够发扬光大的。”

    “所以您要是想看的话,直接看就行。”

    陈老也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

    第47章

    牧兴怀就这样把这张方子拿出来了?

    他一点都不在乎门派之别?在乎学术之争吗?

    他都没想过只要守好了这张方子,或许他后半辈子乃至于他的子子孙孙,都能靠着这张方子衣食无忧吗?

    可是牧兴怀就这样把这张方子拿出来了!

    陈老看了看牧兴怀,又看了看手里的那本病历本,然后就笑了。

    他突然就不担心中医会消亡了。

    因为新生代中医已经成长起来了。

    牧兴怀随后就站起身来:“那您先看着,我继续去给病人看病去了。”

    陈老:“好的。”

    等到牧兴怀离开之后,陈老就拿起那本病历本,一字一句的研读了起来。

    以至于半个小时后,他才终于将那本仅有五页的病历全都看完了。

    看到最后,他胸中所有的豁然开朗和敬佩,全都化为了两个字:“妙啊!”

    他敢说,再让他多活七十八年,他也不一定能够研究得出这么精妙的方子。

    这个世界上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只是不知道牧兴怀的师门到底是哪一家?

    按理来说,他们能创造出这么精妙的药方来,应该非常有名才对,怎么他以前都没有听说过。

    这么想着,陈老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然后他就发现,半个小时过去了,坐在客厅里的病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又多了两个。

    而诊室里,牧兴怀正皱着眉头在给一个病人把脉。

    “……这不应该呀,按理来说你的病情又不是很严重,只是胃炎而已,怎么可能吃完一个星期的药之后,不仅胃没好,肝还出了问题?”

    “你最近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忌口?”

    陈老便抬脚走了进去。

    那个病人:“没有啊。”

    “我这几天吃的可素了,前两天我朋友请我吃烤全羊我都没去。”

    牧兴怀:“那这是怎么回事,我开的这些药也没有问题啊?”

    “所以你的肝怎么可能会出问题……等等,你这几天是不是生了很多气?”

    那个病人:“……还真是。”

    “前几天我老婆跟朋友一起出去旅游去了,我爸妈也回乡下走亲戚去了,我这几天又正好休假,所以两个孩子就都交到了我手里,这几天,我天天给他们辅导功课到晚上十一点钟……”

    牧兴怀:“……”

    在场的其他人:“……”

    不用再说了,他们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牧兴怀:“那难怪了,你这就是连生了几天的气导致肝火横生,侵袭胃部,最终导致胃病也加重了。”

    “我再给你开一个星期的药,这段时间,你可别再生气了。”

    那个病人:“……我尽量。”

    毕竟他老婆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牧兴怀很快就帮他把方子开好了。

    “我先给你扎几针。”

    那个病人:“好的。”

    牧兴怀随后就拿过一盒毫针和一瓶酒精棉球,在他身上扎了起来。

    牧兴怀的行针速度很慢。

    但是他的手法确实是没得说,进针时如春风化雨,针体没入肌理后如鱼游深潭,光是这一手就已经比得过很多专攻针灸七八年甚至十几年的大夫了。

    陈老忍不住点了点头。

    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一幕,牧兴怀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也是才看到陈老的。

    虽然陈老不是他的师辈,但是正常人都会在意同行的考量的。

    更何况陈老的年纪摆在那里,而且他还是业内泰斗一般的存在。

    所以在注意到陈老的视线之后,他能不紧张吗?

    好在他这段时间以来的苦练没有白费——毕竟他现在每天都要给二三十个病人做针灸呢。

    而后牧兴怀就站起身,准备去帮那个病人抓药。

    几乎是同一时间,下一个病人的家属就迫不及待地搀扶着他坐到了问诊桌前。

    陈老见状,看了看手里的那本病历本,又看了看牧兴怀,而后出声说道:“牧大夫,要不我来帮你抓药吧!”

    虽然牧兴怀很心动,但他还是说道:“不用不用。”

    “毕竟您可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帮忙干活的道理。”

    “没事。”

    陈老直接走了过去:“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听见这话,牧兴怀又看了一眼外面的长龙,也就没有再拒绝:“那就麻烦您了。”

    因为他有点担心,以他现在的速度,可能到晚上十二点钟他都不一定能把所有的病人看完。

    陈老随后就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张药方。

    只有一点,那就是牧兴怀这里的药材的陈列顺序,跟桐济堂那边差别有点大,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他需要到处寻找药材的位置,抓药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有点慢。

    “不过你这里的药材的质量是真的很不错。”

    陈老一边把抓好的药包好,一边说道。

    牧兴怀也在这个时候给面前的翟老爷子开好了药:“那是当然。”

    “我当初可是走遍了整个松市药材市场,才挑中的这家药材公司。”

    要不然他每次都要采购几万块钱的药材,那家药材公司却连三百块钱的运费都不给他减免,他能答应?

    所以在拿到翟伟泽递过来的那张药方的时候,陈老手上的动作瞬间就凝滞了。

    因为那张药方的第一行写的赫然是‘附子 12g’五个字。

    他猛地抬头看向翟伟泽身旁的翟老爷子。

    这就是那位被牧兴怀救回来的肝癌晚期病人?

    只见翟老爷子拄着一根拐杖,脸色虽然还有一些苍白,但是嘴唇还算红润,眼睛里也光彩十足,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大好了。

    陈老连忙又转头看向牧兴怀。

    毕竟在这之前,他只问了牧兴怀,他给那个肺纤维化病人开的方子他能不能看。

    牧兴怀就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样,直接说道:“没事,您随便看。”

    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所有的方子您都可以随便看,就算是抄回去用也没关系。”

    陈老忍不住又激动起来。

    只是他虽然也迫切地想要研究一下这张方子,但是他也知道抓药的时候绝对不能分心,因为万一抓错了药,可是会出人命的。

    因而他只能压下心底的激动,专心地抓起了药。

    抓药本来就比较耗费时间,这会儿不用给病人抓药了,牧兴怀的效率自然也就提高了很多。

    没一会儿的功夫,牧兴怀就又给一个病人看完了病。

    这个病人得的是少白头。

    随后这个病人就拿着方子去了陈老那里。

    陈老接过他的方子一看:“……”

    这又是一张他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方子。

    也就是说,这也是牧兴怀家的秘方。

    好不容易,陈老给这个病人抓好了药。

    下一个病人就又到了。

    这是一个肺癌晚期病人。

    陈老轻车熟路的接过他的方子一看:“…………”

    这竟然又是一张他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方子。

    显然,这也是牧兴怀家的秘方。

    没过多久,下一个病人就又到了。

    这个病人得的也是少白头。

    陈老接过他的方子一看:“………………”

    因为这又是一张他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方子。

    关键是,这个病人的方子跟上一个少白头的病人的方子还不一样——

    陈老蓦地转头看向牧兴怀。

    虽然但是,你家的秘方未免也太多了点吧?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太阳就下山了。

    向老大一家准时推着一车的盒饭过来了:“要盒饭吗?十块钱一份,两荤一素。”

    “给我一份。”

    “我要三份。”

    “有粥吗?”

    “有。”

    向老大一家很快就被那些病人和家属围了个严严实实。

    牧兴怀随后也转头看向陈老:“陈老,我们也先吃饭吧?”

    陈老正好也有些饿了:“好。”

    因为牧兴怀提前跟向老大定了餐,所以他们吃的是小灶。

    茄子豆角,酸菜鱼,蒜苗炒鳝鱼,板栗炖鸡。

    客厅隔壁的客卧里,牧兴怀先给陈老盛了一碗板栗炖鸡:“乡下地方,也没有什么好吃的,还请陈老您不要怪我招待不周才好。”

    “哪里。”

    陈老连忙伸手把碗接了过来:“明明是我给牧大夫您添麻烦了才对。”

    客套完之后,他们就直接埋头吃了起来。

    大概是心情很不错的缘故,再加上向老大用的又都是乡下土生土长的食材,滋味十足,所以陈老今天的胃口也很不错,一口气吃了三碗板栗炖鸡。

    吃饱喝足之后,他们就又该‘上工’了。

    没过多久,陈老就把大部分药材的陈列顺序记住了,他抓药的速度自然而然地也就跟了上来,基本上四五分钟就能帮一个病人把药抓好。

    然后他就又闲了下来。

    他看看还在冥思苦想给病人开方子的牧兴怀,又看了看外面还在排着长队的病人,尤其是其中几个扶着腰脸色有些难看的病人,便又说道:“牧大夫,要不我帮您看几个病人?”

    牧兴怀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这,能行吗?”

    陈老:“只要一会儿我把方子开好了,您在上面签个名就行。”

    牧兴怀也就不再客气了:“那就麻烦您了。”

    陈老当下转头看向那些病人:“我擅长内科疾病,比如中风、腰痛、胃痛、癌症以及一些慢性疾病,有这方面需要的病人可以直接过来找我。”

    听见这话,不少人都有些意动。

    主要是因为,他们得的并不是癌症,而且他们也是真的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但是他们还是有一些担心的:“这位老大夫靠谱吗?”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已经站起身来,朝着陈老走了过去的年轻人说道:“他要是不靠谱,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靠谱的大夫了。”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桐济堂的陈老。”

    “陈老一周只开两天门诊,这要是在桐济堂,你得先准备一百五十块钱的挂号费,才有资格去抢他的号。”

    就这样,年轻男人率先坐到了陈老的对面。

    他第一时间将右手伸了出去。

    陈老本来是想让年轻男人把左手也伸出来的,因为他现在习惯两只手同时给病人号脉,这样就能通过对比病人的左右手脉象差异,快速判断出病人的脏腑功能状态。

    但是一想起牧兴怀现在好像还是一只手一只手的在给病人号脉,于是他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同时伸出左手,搭在了年轻男人的右手上。

    年轻男人:“早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我的耳朵里就经常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因为这,这半年来,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二月份的时候,我就去吴市市一院看过了,检查结果显示,我的听力很正常,大脑里面也没有长肿瘤……加上我发病之前,已经在工地上做了两年了,工地上的噪音比较大,因此吴市市一院的医生就判定我主要是长期处于噪音环境引起的神经性耳鸣。”

    陈老一边翻看那些检查单,一边让他换了一只手。

    年轻男人:“当时他让我辞掉了工地上的工作,又给我开了一堆的药,还让我去做了好几个月的心理训练,但是效果不是很好。”

    “现在我的耳朵里都还有嗡嗡嗡的声音。”

    陈老收回了手:“吴市市一院的那位医生没有诊断错,你这确实是神经性耳鸣。”

    “不过你的情况其实也还不算很严重……”

    年轻男人:“吴市市一院那位医生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建议我再找中医看看。”

    陈老:“是不是你每次一干完重活,耳鸣的症状就会加重?”

    年轻男人:“对对对。”

    陈老:“在中医上,你这属于气血不足型耳鸣,治起来还是很容易的,所以你不要太担心。”

    年轻男人:“真的?”

    陈老直接给他开起了方子:“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保证不出三个月,你就能痊愈。”

    “这药是一天一剂。”

    “接下来的一个月,你每隔两天过来做一次针灸。”

    “晚上睡觉前,你可以多按按足三里、三阴交、耳门这些穴位,它们能增强气血生化。”

    年轻男人:“好的好的。”

    开好药方之后,陈老便站起身来:“我先帮你把今天的针灸做了吧。”

    陈老的手法可比牧兴怀要熟练得多,仅仅只是一分钟后,年轻男人就被他扎成了一个刺猬。

    两分钟后,年轻男人顶着一身的毫针,突然说道:“我耳朵里的嗡嗡声好像小了点了。”

    又过了五分钟,年轻男人又瞪着眼睛说道:“我耳朵里的嗡嗡声好像没有了!”

    陈老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帮他把药抓好了。

    在场的其他病人见状,当即就冲了上去,把陈老围了起来。

    “陈老,麻烦你先给我看一下吧。”

    ……

    看到这一幕,牧兴怀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样,在陈老的帮助下,他最终还是赶在十点之前,就把所有的病人都看完了。

    管老三和富贵又给他们送了半个冰西瓜过来。

    牧兴怀连忙给陈老切了一大块:“陈老,今天真是辛苦您了。”

    陈老:“没事,我平时在桐济堂,也得忙到这个时候。”

    牧兴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会儿都已经这么晚了……要不您今天晚上就在我这里住一晚上吧?反正我这里有空的房间。”

    陈老这会儿也确实是累了,不想再折腾了,而且他也带了换洗的衣服过来,所以他都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那就叨扰牧大夫您了。”

    就这样,半个小时后,陈老洗完澡就躺到了客厅隔壁的客卧的大床上。

    在捂着嘴打了两个哈欠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但是仅仅只是五秒钟之后,他就又睁开了眼睛。

    等等,他今天过来原本是想干什么的来着?

    第48章

    陈老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大天亮。

    他一打开房门,就看见牧兴怀在院子里练太极剑。

    他的动作堪称行云流水,劈剑如山崩,点剑如星坠,刺剑如电闪,尽显太极剑精髓。

    所以在他收起长剑的一瞬间,陈老就鼓起掌来:“好。”

    牧兴怀回头一看:“陈老,您醒了。”

    陈老继续说道:“没想到您太极剑也舞得这么好。”

    “我看您这一手,至少有二十年的功底。”

    牧兴怀笑着回道:“您还真就猜对了。”

    “我四岁起就开始跟着我爷爷学习医术和太极剑了。”

    看来牧兴怀是家学渊源啊。

    陈老点了点头。

    牧兴怀随后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葡萄架下的石桌:“对了,我给您准备了一次性洗漱用品。”

    陈老:“谢谢。”

    牧兴怀:“您早餐想吃什么?我这里有饺子,粽子,还有手抓饼。”

    陈老:“饺子吧。”

    牧兴怀:“行。”

    “不过我得先去洗个澡。”

    因为他出了一身的汗。

    陈老:“好的。”

    等到牧兴怀洗完澡,陈老也早就洗漱完了。

    他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正在研究牧兴怀的那些秘方。

    牧兴怀便直接去了厨房。

    很快,他就把饺子煮好了。

    “陈老,先吃饭吧。”

    “好的,谢谢。”

    但是陈老显然已经入了神。

    他伸手接过牧兴怀递过来的饺子,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些病历本。

    牧兴怀见状,也就没有再去打扰他。

    直到院门外赶来的病人越来越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陈老才终于回过神来。

    而他碗里的饺子也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吃完了。

    他把手里的空碗和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拿起那些病历本,忍不住又感慨道:“别说是再给我七十八年了,就算是再给我一百七十八年的时间,我都不可能创造得出这么精妙绝伦的方子。”

    “我终于体会到古人所说的‘得闻此经,虽死无憾’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听见这话,正好从楼上下来的牧兴怀忍不住点了点头。

    “我看到它们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种感觉。”

    陈老当即转头看了过去。

    然后就被太阳光照了个正着。

    他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这会儿已经快到八点了。

    这要是在桐济堂,他现在已经带着人在查房了。

    说到桐济堂,陈老终于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了。

    他当即放下那些病历本:“牧大夫,您现在有空吗,我有件事情想要……”

    但是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看到牧兴怀手里拿着一张红纸,而红纸上赫然写着‘招聘’两个黑色大字。

    牧兴怀:“怎么了?”

    陈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您这是?”

    注意到他的视线,牧兴怀:“昨天的情形您也看到了,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就想着招个坐诊大夫帮我分担一下。”

    陈老:“听您的意思,您是准备一直留在北定村了?”

    “差不多吧。”

    牧兴怀:“我的师门给我留下了不少的医学典籍,我需要一个轻松一点的环境去钻研它们,所以至少五年之内,我应该是不会离开北定村的。”

    陈老:“……”

    他低头看向桌子上的那些病历本。

    显然,牧兴怀的爷爷传下来的医术要比他的厉害得多。

    至少他创造不出这么多的精妙绝伦的方子来。

    也就是说,他现在甚至都没有办法拿自己的医术去吸引牧兴怀跟他去桐济堂。

    见他一直不说话,牧兴怀便又问道:“陈老,怎么了?”

    陈老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一脸失望的说道:“没什么。”

    牧兴怀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既然陈老不愿意多说,他也就没有再多问。

    而后他打开院门,把外面的病人放了进来,把那张招聘公告贴到了院门上。

    再然后,他掏出手机,将那张招聘公告拍了下来,发到了朋友圈里。

    当然了,他也没有忘记将它发到专门的招聘网站上去。

    等到他做完这些之后,陈老也冷静了下来。

    虽然他这一趟北定村之行没能成功招揽到牧兴怀,但总的来说,他依旧收获满满。

    这么一想的话,如果他就这么拿着牧兴怀的秘方直接回去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想到这里,陈老看了看牧兴怀,又看了看瞬间就又被病人和家属挤了个满满当当的客厅和诊室,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于是他又对牧兴怀说道:“牧大夫,既然您这里现在这么忙,要不我留下来再给您打几天下手吧,等您招到人了,我再回去。”

    至于桐济堂那边……

    反正徐高谊他们要下个月才离开桐济堂,而且人事科那边也已经把招聘公告发出去了,他们其实也没有必要那么着急。

    听见这话,牧兴怀都懵了。

    这算什么,天降馅饼?

    陈老:“不行吗?”

    牧兴怀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根本遮挡不住:“那可真是太行了。”

    “那就多谢陈老您了。”

    就这样,两分钟后,陈老就又坐到了药柜前。

    于是相同的一幕再次上演。

    “这位老大夫靠谱吗?”

    “如果他都不靠谱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靠谱的大夫了。”

    “这么说吧,我老板,身价过亿,之前他老娘做完脑积水手术之后,突然瘫痪了,市一院的专家教授都束手无策,后来他捐了五十万给桐济堂的医疗扶贫救助基金,才请到的陈老。”

    “陈老到了之后,都没给她做针灸,就给她开了三个月的内服和外敷的药,三个月之后,她果然就能走能跳了。”

    所以几分钟后,陈老就又被病人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如果说,昨天晚上,因为忙昏了头,牧兴怀没怎么感受到拥有一个帮手之后,给病人看起病来有多舒心,那么现在,他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遇到摔断了腿被家人送过来的病人,他还没有给病人把完脉,陈老就已经帮他把所有需要用到的工具全都找了出来,并且按照顺序摆放在了问诊桌上。

    他刚给病人做完清创,陈老就已经帮他把病人的身体固定好了,他只需要抓住病人的腿,一扭一推,就帮病人把断腿接上了。

    而且陈老看病的速度快,同样是十分钟的时间,他可能才看完一个病人,陈老不仅看完了一个病人,还能顺便帮他把他的那个病人的针灸也做了。

    就这样,在陈老的帮忙下,这天下午六点不到,他就把所有的病人看完了。

    他又能抽出足够的时间,去研究那些医圣传承了。

    因为这,当天晚上牧兴怀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多吃了一碗。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又是三天过去了。

    这天是吴翰林的生日,他不想做饭,干脆中午的时候,在县里的一家饭店里摆了四桌,把亲朋好友全都请了过去。

    牧兴怀自然也在受邀者之列。

    看到他过来,吴翰林第一时间说道:“兴怀,听我妈说,桐济堂的陈老现在在你家诊所里给你帮忙?”

    牧兴怀:“对。”

    吴翰林:“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陈老?”

    那可是陈老——传说中的拿着国家特殊津贴的大佬啊!

    牧兴怀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不过等我招到人之后,他就回去了。”

    吴翰林:“说起来,让你再招聘一个坐诊大夫的主意,还是我给你出的呢?”

    “所以这么多天过去了,你招到人了吗?”

    牧兴怀一脸无奈道:“没有。”

    虽然他把那张招聘告示贴出去的第一天,这个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十里八乡——因为刘婶子她们第一时间转发了他的那条朋友圈。

    吴翰林:“啊?”

    “一个咨询的都没有吗?”

    牧兴怀:“那还是有的。”

    “甚至数量不下十个。”

    “但是其中绝大多数人一听说工资没有办法再往上加,就直接拒绝了。”

    他开出的工资是五千五。

    因为没有其他的福利,所以这份工资在岳川县的医生行业里算是偏低的。

    但是没办法,他现在一个月也就能挣个两万左右,扣掉偷偷补贴给一些贫困病人的钱,再扣掉他和牧建国的生活费,大概能剩下一万左右。

    牧兴怀:“倒是有四个人有些意动,然后我就在电话里问了他们几个跟中医有关的问题,那些问题也不是很难,结果他们都有一两个问题回答不上来,所以我也就没要他们。”

    “我现在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提高一下工资了。”

    吴翰林:“……这样啊。”

    而后他灵光一闪。

    “我觉得如果你实在是招不到人的话,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陈老留下来。”

    “陈老多好啊,医术高超也就算了,医德还那么好。”

    牧兴怀:“……”

    牧兴怀:“…………”

    牧兴怀:“………………”

    牧兴怀:“你可真敢想啊?”

    那可是陈老。

    西南药王杭光启第九代传人,国家级中医大师,乾省中医内科奠基人之一……

    更何况陈老自己还有个桐济堂在呢。

    吴翰林也反应了过来:“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也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吴翰林:“来来来,大家都把筷子拿起来,开吃开吃。”

    牧兴怀也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吃完饭之后,吴翰林他们就又去KTV唱歌去了,牧兴怀下午还有一堆的病人要看,就直接回了北定村。

    而等他回到家的时候,陈老已经在给那二十多个约好了下午过来做针灸的病人做针灸了。

    牧兴怀见状,索性便把那二十多个病人全都交给了陈老,他自己则是给其他挂号病人看起病来。

    直到看到五号病人的时候。

    五号病人是一个中年女人,陪同她过来的应该是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第一时间将手里的检查单放到了牧兴怀面前。

    牧兴怀拿起那些检查单一看:“……慢性骨髓炎?”

    中年女人:“对。”

    “我一开始得的是肺炎,因为家里条件不太好,就觉得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没有去医院治疗,只是在我们家附近找了个诊所打点滴,结果没过多久,我的大腿就痛了起来,后来更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没办法,我们只好去了医院,医生说,我这是细菌通过血液扩散到骨组织,引发的急性骨髓炎。”

    “但是我在医院治了几个月,却一直没有治好,然后急性骨髓炎就变成了慢性骨髓炎。”

    说到这里,中年女人拉起了右裤腿。

    只见她的右腿明明已经萎缩地很严重了,却又因为局部红肿的原因,看起来跟左腿差不多,而且她的右腿上还有两道三四厘米长的发白的伤口,正在不停的往外流着脓水。

    看到这里,牧兴怀不禁想起一件事情来。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当时也有一个中年女人找上门来,她得的也是慢性骨髓炎。

    不过她是被一辆老头乐撞了,对方耍赖,拖着不给她付医药费,她自己手头也不宽裕,就一直没有做手术,导致她被撞成粉碎性骨折的右腿感染了,进而发展成了慢性骨髓炎。

    因为牧兴怀主修的是内科。

    而慢性骨髓炎属于外科方向的疾病。

    哪怕他当时手中握有五位医圣留下来的秘方,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治好她,所以他当时作出的选择是,把她劝去需要支付高额手术费的市一院那边做手术。

    而现在,他依旧没有把握能够治好面前的中年女人。

    但是他好像不需要再像上次那样,把面前的中年女人也劝去市一院那边做手术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陈老。

    然后开口说道:“陈老,能麻烦您过来给这个病人看一下吗?”

    陈老正好在这个时候给一个病人扎完了针:“好。”

    牧兴怀随后就把位置让给了陈老,然后抓过处方单,在上面写了起来。

    陈老拿过中年女人的那些检查单一看:“慢性骨髓炎啊。”

    然后他就说道:“我先给你把个脉吧。”

    虽然他擅长的也是内科。

    但这只能说明,他在内科上的造诣比在外科上的要高。

    毕竟他头顶上的国医大师的招牌可不是假的。

    所以绝大多数外科疾病,他也是会治的。

    三分钟后,陈老收回了手:“你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牧兴怀也在这个时候将写好的秘方放到了陈老面前:“陈老,这是我师门留下来的一些治疗慢性骨髓炎的秘方,或许可以给您提供一些参考。”

    陈老:“……”

    秘方??

    一些???

    还是那句话。

    你家的秘方未免也太多了点吧?

    好一会儿,陈老才冷静下来。

    然后他就拿起那四张秘方翻看了起来。

    两分钟后,五分钟后,十五分钟后……

    陈老终于放下了那些秘方。

    然后他又抬头看向中年女人:“你的问题,确实不大。”

    中年女人:“……”

    陈老随后就给她开起了方子:“我一共给你开了两张方子,一张是内服的,一张是外敷的,内服是每日一剂,外敷的话是早晚一次。”

    “最多一个月,你身体里的炎症就会消退了。”

    “你的腿现在是不是很不舒服?我先给你扎两针吧,帮你疏通一下经络,缓解一下疼痛。”

    中年女人:“……好的。”

    果不其然,五针下去,中年女人的眉头就舒展了不少。

    所以最后,中年女人和他的丈夫是笑着离开的。

    跟三个月前的那个中年女人只能一脸失望的离开的样子截然不同。

    看到这里,牧兴怀忍不住笑了。

    真就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想到这里,鬼使神差的,他又想起了吴翰林中午的时候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你实在是招不到人的话,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陈老留下来。”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转头看向陈老。

    陈老:“……”

    就、后背突然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个慢性骨髓炎病人出场是在第十五章 。

    第49章

    这个想法是好,可问题是,他要怎么样才能让陈老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呢?

    牧兴怀随后就思索开了。

    毕竟他就算是把每个月的净利润全都拿去给陈老当工资,也比不上桐济堂每天的收入的零头。

    至于名声,人陈老二十年前就已经是国家认定的中医大师了。

    直到吃完晚饭后,牧兴怀注意到陈老还在翻看翟老爷子他们的病历本。

    显然,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陈老都还在回味那几张秘方的精妙。

    陈老这么好学的吗?

    牧兴怀眉头一挑。

    那他好像知道该有什么方法把陈老留下来了。

    于是吃完晚饭之后,牧兴怀就搬着一摞他此前整理出来的燕仙医圣的传承,跑到客厅,翻看了起来。

    所以陈老洗完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牧兴怀一边翻看着一本资料,一边挠头抓耳的场景。

    陈老便说道:“牧大夫,你不是已经回房间了吗?”

    牧兴怀脸不红心不跳:“牧建国睡觉打呼噜,我觉得太吵了,就又下来了。”

    “对了,陈老,这里我有一点看不懂,您能给我讲一讲吗?”

    陈老当然不会拒绝了,于是他直接走了过去:“哪里?”

    牧兴怀当下便指着资料上的某处说道:“这里。”

    陈老定睛一看。

    这一看,陈老就失了神。

    那是一段针对乳腺癌的分析。

    所以看完之后,陈老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句话。

    那就是他怎么就从来没有想过从这个角度去理解乳腺癌呢?

    直到牧兴怀喊道:“陈老?陈老?”

    陈老这才回过神。

    他连忙说道:“哦。”

    “这里的意思是,长期情绪压抑、忧思郁怒,会导致肝气郁结,气机不畅,进而影响气血运行,形成气滞血瘀……”①

    等他解释完之后,牧兴怀就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陈老看了看他手里的那本资料,又看了看他手旁的那一摞资料:“所以这些……”

    牧兴怀:“哦,这些就是我师门留下来的典籍。”

    陈老:“……”

    谁家典籍是用A4纸打印出来的?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上面的内容确实可以用典籍两个字来形容。

    牧兴怀当下便从手旁的那一摞资料里,拿起一本来递给了陈老:“陈老您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看看。”

    陈老:“……”

    “这……不太好吧?”

    他发誓,这是他的真心话。

    如果将一个门派形容成一棵树,那么秘方就是树上结出来的用以养活门派弟子的果子,而典籍毫无疑问就是一个门派的根。

    他已经摘了人家不知道多少果子了,这要是再把人家的根也挖走,那未免也太过分了点。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牧兴怀直接把那本资料塞进了他手里:“相互交流嘛,没什么不好的。”

    “还是那句话,我师门的那些长辈,一定也是非常乐意看到他们的心血发扬光大的。”

    陈老:“……”

    所以真不是他守不住底线,实在是牧兴怀太热情,他根本抵挡不住。

    于是半个小时后,接到唐波峻打来的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陈老,视线都没有从那本资料上挪开,只回了唐波峻一句,过几天就回去了,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对此,牧兴怀的唇角默默地扬了上去。

    稳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

    电话竟然是喻修钧打过来的。

    他当下拿着手机,出了门。

    电话刚一接通,喻修钧那清亮的声音就从手机里响了起来:“牧医生,晚上好。”

    牧兴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耳朵:“喻先生,晚上好。”

    喻修钧:“牧医生你还记得我的那个患有偏头痛的大学同学吗?”

    牧兴怀:“当然记得。”

    他的那个大学同学前两年得了偏头痛,一直没治好,甚至还因为病情加重,导致白天没有精力工作,最后把工作给丢了。

    前段时间,他在一个网友的介绍下,跑到一个小镇上找到了一个姓徐的老大夫,那位徐老大夫一口气给他开了一万多块钱的药。

    喻修钧也担心他被人骗了,就找到了北定村来,请他帮忙鉴定一下那位徐老大夫是不是骗子。

    他看完喻修钧的那个大学同学的检查报告,以及那位徐老大夫开出的处方之后,给出了那位徐老大夫是有真材实料的答案。

    “得到你的肯定的回复之后,我的那个大学同学就选择了继续在那位徐老大夫那里治疗。”

    喻修钧:“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才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他的病情就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了。”

    “所以今天下午的时候,他给我发了个红包,说是让我请你吃个饭,表示一下感谢。”

    牧兴怀:“举手之劳而已,不用了。”

    “而且你之前每次过来,都给牧建国带了礼物,我帮你这点小忙也是应该的。”

    喻修钧:“可是我钱都已经收了。”

    “而且我人现在已经在来岳川县的路上了。”

    牧兴怀:“……那好吧。”

    喻修钧:“那明天晚上七点,楼记饭店,不见不散。”

    牧兴怀:“好。”

    就这样,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晚上。

    六点五十分,牧兴怀准时抵达了楼记饭店。

    楼里饭店是岳川县比较出名的一家专门做本地菜的饭店。

    不过因为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了,所以过来吃饭的人并不多。

    牧兴怀这才有了选座的权利。

    最后,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五分钟后,喻修钧也到了。

    看到他是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的,牧兴怀不免愣了一下。

    所以喻修钧坐下之后,他便问道:“你今天怎么没有自己开车过来?”

    喻修钧:“我有一个朋友,也是松市人,他以前在上京打拼,前段时间回松市开了一家投资公司,今天正式开业,所以车子被他借走充当门面去了。”

    牧兴怀想起他开的那辆奔驰的市价。

    那确实是可以被借走充当门面的存在。

    喻修钧随后就把菜单递给了他:“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牧兴怀接过菜单一看:“他这里的招牌菜是薄荷炸排骨和避风塘炒虾,这两个菜你有不吃的吗?”

    喻修钧:“没有。”

    牧兴怀:“那就这两个菜吧。”

    喻修钧拿回菜单,又翻了翻:“他这里有黄焖甲鱼欸,你不是爱吃甲鱼吗,要不要点一个?”

    “行。”

    随后牧兴怀就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甲鱼?”

    喻修钧:“管叔说的。”

    “我今天上午去李家村那边查看矿泉水工厂施工进度的时候,顺便去看了一下管叔和富贵。”

    “管叔最近正在装修他的老房子,而且马上就要完工了,他在他的老房子后面搭了一座小砖房,养了一百多只鹌鹑,很多鹌鹑都已经长到拳头大小了。”

    “他还把他门口的那块水田改造成了池塘,说是准备在里面养些甲鱼。”

    一边说着,喻修钧又加上了两瓶维他命水。

    牧兴怀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管老三都已经跟他说过了。

    “对了,管叔跟那几个白眼狼的官司打的怎么样了?”

    他说的是管老三的二婚妻子以及他的那两个继子。

    他记得,李家村要建矿泉水工厂的消息刚传出去的时候,那三个白眼狼还跑到李家村去骚扰过管老三呢。

    他们嘴上说着他们知道错了,实际上谁不知道他们不是知道错了,而是又盯上了管老三的那五十多万的赔偿款。

    管老三自然也不会再上他们的当。

    所以最后,李家村的村民直接把他们打出了李家村。

    再后来,在喻修钧的授意下,仙临酒业的律师帮管老三把他们告上了法庭。

    喻修钧:“他跟他的二婚妻子的离婚案还有得打,但是他跟他那两个继子的官司前几天已经开了庭,虽然还没有宣判,不过对于他们的行为,法官也非常厌恶,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每月七百块的赡养费,他们是掏定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当然不会有人觉得满意。

    毕竟这些年来,管老三花费在那三个白眼狼身上的钱绝对超过了五十万。

    更何况因为那三个白眼狼的不管不顾,管老三之前可是差点死了。

    但是没办法,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管老三不可能要回他之前花在那三个白眼狼身上的抚养费,他只能起诉他们支付赡养费。

    喻修钧:“不过好在我们还有刘婶子她们,在刘婶子她们的宣扬下,那三个白眼狼在岳川县算是出了名了,他们家大儿子不是在县里开了一家服装店吗?”

    “前段时间,天天晚上有混混……有正义的有志青年跑到他家服装店,砸烂他家的玻璃,往里面扔粪水……”

    听到‘正义的有志青年’七个字,牧兴怀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个转折,还挺可爱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

    喻修钧说:“你和牧建国最近怎么样?”

    毕竟粪水什么的可不太雅观,他们一会儿还要吃饭呢。

    牧兴怀也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他跟着说道:“还可以。”

    “对了,你知道我昨天碰到的几个病人有多搞笑吗?”

    喻修钧:“怎么说?”

    牧兴怀:“他们家昨天新房封顶,买了一堆的鞭炮庆祝,有几箱鞭炮是用塑料捆扎绳绑住的,主人家没找到剪刀,就去找他小姑父借打火机,他小姑父的打火机丢了,他们就去找了他二姑父,他二姑父抢过他大姑父嘴巴里的烟就点上了……”

    结果可想而知。

    喻修钧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吃饱了。

    牧兴怀不由愣了一下。

    如果是在四个月前,他肯定想象不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和喻修钧一起出来吃晚饭,还聊的这么愉快。

    而后他跟着喻修钧一起来到收银台前。

    喻修钧:“您好,九号桌结账。”

    收银员:“好的。”

    “一共二百三十三,您付两百三十块就行。”

    喻修钧:“好的这些。”

    也就在这个时候,坐在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说道:“等等,咳咳,您是北定村牧氏中医诊所的牧医生吗?咳咳。”

    牧兴怀:“对。”

    “您是?”

    中年男人随后就转头看向收银员:“咳咳,给牧医生打个五折。”

    牧兴怀:“不用不用。”

    中年男人:“用的用的。”

    “牧医生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您啊!咳咳。”

    “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前段时间在农贸市场开了个批发部,您猜他的第一个大客户是谁?”

    “是你们村的向老大。”

    牧兴怀:“原来是这样。”

    向老大的快餐生意最近确实是做的风生水起。

    中年男人:“所以这个折扣,咳咳,我必须得给您打上。”

    收银员也很快就把价格修改好了。

    喻修钧转头看向牧兴怀。

    牧兴怀:“好吧,那就谢谢您了。”

    喻修钧这才把付款码递了过去。

    但是付完钱之后,牧兴怀却并没有急着离开。

    看在中年男人给了他们这么大的优惠的份上,他觉得他有必要一下提醒中年男人:“老板,你咳嗽的好像有点厉害啊?”

    中年男人:“对,咳咳,前天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淋了点雨,所以感冒了。”

    “不过我已经吃过感冒药了。”

    牧兴怀:“我听你咳嗽的声音,还有从你的舌象来看,好像不太像是单纯的感冒,要不你去医院看看吧?”

    听见这话,中年男人愣住了:“啊……好的。”

    从饭店里出来之后,牧兴怀就说道:“我开车过来的,你住在哪个酒店,我送你回去吧。”

    喻修钧当然不会拒绝:“好啊,我住在一轩国际大酒店。”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车子刚开出去没多久,就堵车了。

    牧兴怀:“前面应该是出车祸了,要不然这个时候这条路上是不会堵车的。”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就有几名交警骑着摩托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又过了两分钟,前面的车子就动了起来了。

    就是速度有点慢。

    牧兴怀也被迫跟着走走停停。

    这一走,就又是四五分钟。

    牧兴怀:“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交警到了之后,拥堵很快就会疏通了才对。

    直到五分钟后,他把车开到事发地点的时候,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条路本来是一条双向四车道,一开始确实是一辆车变道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另一辆车。

    结果交警赶到之后,一辆面包车的司机看热闹的时候,误把油门当刹车踩了下去,直接撞上了前面的一辆小车。

    然后这条路就又被堵住了。

    牧兴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然后他才意识到,喻修钧好像很久没有说话了。

    他转头一看,才发现喻修钧的唇色有点苍白。

    “你怎么了?”

    喻修钧:“有点晕车。”

    牧兴怀连忙把车子停到路边,然后把车窗降了下去:“抱歉,是我的车技太差了。”

    喻修钧用力吸着窗外干净的空气:“跟你的车技没关系,主要是堵车的原因。”

    牧兴怀看他还是很难受的样子,便说道:“我知道有个方法能够缓解晕车,要不我给你试一试。”

    喻修钧:“好。”

    牧兴怀:“你伸一下右手。”

    喻修钧照做了。

    牧兴怀随后就握住了他的右手,同时伸出手指在他的手臂内侧按压了起来。

    喻修钧:“……”

    牧兴怀的手掌很大,刚好能够将他的手腕握住,大概是小的时候没少帮爷爷奶奶干活的缘故,所以他的手指非常粗糙,以至于他只是稍微用力,就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红痕……

    这一刻,喻修钧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那就是牧兴怀的车技其实挺好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牧兴怀抬头看向了他:“感觉好点了吗?”

    理所当然的,他看到了喻修钧那有些恍惚的目光以及……发红的耳尖,也意识到了他和喻修钧这会儿有多亲密。

    倏的一下。

    牧兴怀松开了喻修钧的手,坐直了身体。

    但他手心里的温度却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不肯散开。

    直到喻修钧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好多了,谢谢!”

    牧兴怀:“那,那就好。”

    他这才松开了驻车档,重新启动了车辆。

    不行。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来打破一下这尴尬……大概是尴尬的气氛。

    于是他拼命转动脑筋,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身上喷的什么香水,还挺好闻的。”

    喻修钧:“……我身上没喷香水。”

    牧兴怀猛地一踩刹车。

    砰!

    作者有话要说:

    管老三家的事情在第二十二章 。

    第50章

    好消息是,牧兴怀没有踩错刹车,所以他的车狠狠地停下了。

    坏消息是,跟在他后面的一辆SUV虽然也没有踩错刹车,但是因为跟车太近,还是撞上了他的车。

    反应过来的牧兴怀第一时间熄火下车。

    喻修钧见状,也下意识跟着下了车。

    后面那辆SUV的车主跟他的家人也第一时间下了车。

    那辆SUV还好,就是左前大灯那一块,有一块拳头大小的车身凹进去了,其他的都是一些小的擦痕。

    牧兴怀的车就不行了,凹进去的地方得有三四个巴掌那么大,而且擦痕也非常明显。

    牧兴怀第一时间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虽然后面那辆SUV存在跟车太近的问题,但是按照交通规则,他在没有紧急情况的情况下突然急停,而且也没有提前开启危险报警闪光灯,也是有一定过错的。

    在松市这边,一般是各负一半责任。

    但是从情理上来看,牧兴怀觉得他才是这场事故的罪魁祸首。

    所以那辆SUV的车主的家人的脸色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直接说道:“你是想私了,还是报交警走保险。”

    牧兴怀:“私了吧。”

    因为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后面已经堵了十几辆车了。

    他们刚才可是已经尝过了堵车的难受了。

    而且如果走保险的话,他明年的保费肯定会涨。

    关键是他买车的时候,车行那边送了他两次补漆和一次凹痕修复。

    牧兴怀:“你们想怎么私了?”

    那辆SUV的车主的家人当即转头看向车主:“老二,你说呢?老二?”

    牧兴怀这才发现,那辆SUV的车主自从下车之后,就一直在盯着他的车子的后尾门在看。

    “你好?”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辆SUV的车主突然抬头看向他。

    他指着他的车尾门上的那张,印有牧建国的头像的防追尾反光车贴,说道:“你是牧建国的家长?”

    牧兴怀愣了一下:“对。”

    那张防追尾反光车贴还是他特地去网上找店铺定做的,花了他三十块钱呢。

    而后他就反应过来:“你认识牧建国?那你应该是牧建国的朋友的家长吧?”

    那这件事情就很好解决了,就跟他们上次去买车的时候,因为碰到了牧建国的朋友的家长,轻轻松松就省下了五千块钱一样。

    所以牧兴怀当即就朝着那辆SUV的车主伸出了手:“你好。”

    只听那辆SUV的车主说道:“对,我认识牧建国。”

    “但它可不是我们家豆饼的朋友,而是我们家豆饼的仇敌。”

    牧兴怀:“……”

    牧兴怀伸出去的手直接就僵在了半空中。

    牧建国的仇敌?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陌生?

    牧建国竟然还能有仇敌??

    那辆SUV的车主:“我家豆饼,一只六岁的阿拉斯加,为了把它养好,平时我们就算是再忙,都不会让它吃一粒狗粮,都是我们给它做狗饭,到现在,每天光是各种各样的肉,我们就要准备上四五斤。”

    “好不容易,我们把它养到了一百多斤,也把它养成了十里八乡赫赫有名的狗大王。”

    “结果前段时间,你们家牧建国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对着我们家豆饼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把我们家豆饼打得抱头鼠窜,直接就把我们家豆饼大王的位置抢走了。”

    “我们家豆饼不服气,又找它打了一架,结果它又把我们家豆饼打的抱头鼠窜。”

    “你见过一百多斤的阿拉斯加躲在柜子里偷偷哭鼻子的场景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已经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牧兴怀:“……”

    喻修钧:“……”

    所以他们忍了又忍,才终于把扬上去的唇角压了下去。

    虽然但是,只能说,不愧是牧建国。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今天这事,他们怕是没法善了了。

    牧兴怀直接收回了手:“小朋友之间小打小闹而已,怎么就算得上是仇敌了呢?”

    那辆SUV的车主:“……”

    小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

    感情偷偷躲起来哭鼻子的不是你家崽子是吧?

    牧兴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子。

    他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

    毕竟这件事情,是牧建国先动的手,抢走了人家狗崽的大王的位置。

    所以他选择跳过这个话题:“那你看,今天这件事情我们怎么解决?”

    听见这话,那辆SUV的车主重重的哼了一声:“私了也行。”

    “你的车你自己修,我修车的钱……我原本只想让你掏三分之一的,但是现在,新账旧账一起算,你得掏一半。”

    牧兴怀:“……你先说你修车需要多少钱?”

    那辆SUV的车主当即回头看向他自己的车:“我之前修车,像是这种程度的凹痕修复都是一百一个,补漆是两百一个面,前脸一般算两个面,大灯灯罩刮花修复是五十一个,所以你得给我三百块。”

    现在市面上修车确实是这个价,他也确实是没有狮子大张口。

    所以对于这个价格,牧兴怀勉强能接受。

    他便说道:“行。”

    “钱我现在就转给你。”

    收到钱之后,那辆SUV的车主恶狠狠地撂下一句:“告诉你们家牧建国,以后别让我碰到它,否则我一定让它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说完之后,他就带着他家里人回到了车上。

    牧兴怀:“……”

    牧兴怀和喻修钧随后也回到了车上。

    等到喻修钧系好安全带之后,他就启动了车辆。

    随着他们的离开,原本拥堵的交通瞬间就又恢复了通畅。

    也就在这个时候,牧兴怀的手机突然响了。

    电话是吴翰林打过来的。

    于是牧兴怀直接接通了电话:“喂,翰林?”

    吴翰林:“兴怀,你现在忙吗?”

    “我有件事情想要咨询你一下?”

    牧兴怀:“不忙,你说吧。”

    吴翰林:“我有个大客户,他的老丈人得了蛇盘疮,因为他年龄大了,免疫力低下,在西医那边治了半年多,都没治好,所以想问一问你,有没有办法能够治好他?”

    蛇盘疮就是带状疱疹。

    牧兴怀:“那他的运气还不错,我前不久刚刚治好了两例老年带状孢疹。”

    “你让他们明天过来找我就行。”

    “那行。”

    吴翰林:“那就麻烦你了。”

    牧兴怀:“小事。”

    等他挂断电话之后,车子也正好开到了一轩国际大酒店门口。

    之前所发生的那些事情也就顺理成章的再次涌入了他的脑海。

    牧兴怀:“那个,喻先生,到了。”

    “好的。”

    喻修钧随后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那,牧医生,再见!”

    牧兴怀:“再见!”

    说完,他就猛地一踩油门,窜了出去。

    直到回到家之后,牧兴怀才终于冷静下来了一些。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单纯的觉得喻修钧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而已。

    他当时也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喻修钧按一下内关穴,缓解一下晕车的不适而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做完这些之后,气氛就突然变得暧昧起来了。

    喻修钧应该没有误会什么吧?

    不过从喻修钧下车时的反应来看。

    他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因为他当时看起来挺自然的。

    就算喻修钧当时对他产生了误会,事后也肯定反应过来了。

    毕竟喻修钧是知道他不是同性恋,是直男的。

    想到这里,牧兴怀不由松了一口气。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等到他洗完澡,躺到床上之后,还是失眠了。

    因为他一会儿想起他在喻修钧身上闻到的那股很好闻的味道,一会儿又想起他给喻修钧按压内关穴时,喻修钧那双泛红的耳尖……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天。

    上午的时候,依旧有五十多个病人找上了门来。

    牧兴怀也只能先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在陈老的帮助下,他们勉强在十二点半的时候,就将所有的病人都看完了。

    中午照例是向老大买给他们送的饭。

    爆炒牛干巴、香煎黑虎虾、鲍鱼鲜菇煲、干锅土鸡。

    牧兴怀:“今天的菜这么丰盛的吗?”

    尤其是那一盘黑虎虾,一只就快有巴掌大小了。

    ——因为有陈老在,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都是找向老大开的小灶。

    他订的餐标是一百块钱一餐。

    可是现在,恐怕那一盘黑虎虾的成本就不止一百块了。

    向老大当即解释道:“因为今天的食材都不是我去买的,是楼记饭店的老板娘送的。”

    “你昨天去楼记饭店吃饭的时候,不是告诉楼记饭店的老板说,听他咳嗽的声音,不像是感冒了的样子吗?”

    “正好昨天晚上,他们饭店里有个客人喝大了,上厕所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脚给扭了,他把那个客人送去医院之后,想到了你说的话,就顺道去做了个检查。”

    “这一查,就查出了个肺栓塞出来。”

    肺栓塞是一种因血管堵塞导致呼吸困难的疾病,主要特征是肺部血管被血块或其他堵塞物堵住。①

    “县医院的医生说,肺栓塞如果没有及时治疗,病死率高达60%,像是他那样,才刚刚有了一点症状就发现了的,他从医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碰到。”

    ……

    “所以我今天早上去农贸市场买菜的时候,楼记饭店的老板娘专门等在批发部的门口,把这些东西塞到了我的三轮车上,她怕你不收,还专门叮嘱我,先不要告诉你。”

    “她还说,她老公明天的手术,等他好了之后,他们一家人再过来好好的感谢你。”

    听见这话,牧兴怀笑了:“原来是这样。”

    他当时的判断果然没有错。

    还有,他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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