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蝙蝠侠此时的心情:继不怕氪石、会魔法、懂政治之后,他面前的这个氪星人又展露出了一项新的技能:能和电子器械沟通。
蝙蝠电脑,危!!
蝙蝠侠在心里思索着整改蝙蝠洞防御体系的新方案,向下看了眼。
MI5的特工们这会儿似乎又不打算开枪了,其中一个领队按着耳机,似乎正在交流,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耳机对面的人是谁。
蝙蝠侠收回视线:“问它要艾琳·艾德勒的全部联系记录。——它能告诉你通话内容吗?”
手机:【请不要无理取闹,人类。】
电子器械听不懂试探,只是勤勤恳恳地倒序播报艾琳·艾德勒的通话记录。
利奥兰赶紧换了个拎人姿势,变出一套纸笔匆匆记录:“+44 1865624221……+44 2019536660……”
蝙蝠侠:“……”
认真的吗?难道利奥兰打算就这么挂在空中抄完整个电话本吗?
蝙蝠侠:“……你可以问问它能否把这些信息都转发到我的手机上。”
利奥兰恍然大悟:“哦!抱歉,我对这些不太熟练……手机?可以麻烦你吗?”
出于一些微小的强迫症,天使还是把记到一半的号码在纸上写完:“+44 15119870666……”
“等等,多少?”蝙蝠侠的眉心微跳,偏过头去看利奥兰另一只手上的记录,“44151是利物浦的区号,康斯坦丁出生在那里,1987……康斯坦丁曾在这一年遭遇重创。”
再加上尾梢象征地狱的0666,很难说这一串“恰好”都与康斯坦丁身上的元素有关的电话,和康斯坦丁本人毫无关系。
更有可能的是,那位金发法师曾出于某种寻常人难以理解的趣味(1987年对于康斯坦丁而言,绝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用魔法模拟出了这个充满地狱笑话的号码,同艾琳·艾德勒进行联系。
蝙蝠侠再次询问:“它真的不能告诉我们通话内容?”
利奥兰为手机辩护:“它们不会撒谎——哦,底下那些人类是不是在向我们打手势?好像是示意我们……”他顺着特工们挥动的手臂看向南方,“去庄园的方向。”
说实话,利奥兰还有点搞不懂这些特工为什么突然对他们痛下杀手,又突然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跟他们打手势交流。
缺失对未来世界的了解,令他只能做出推测:这或许是来自那位名叫“麦考夫·福尔摩斯”的人类的一次试探。
利奥兰向阿福等人的方向降落,心里已经将麦考夫·福尔摩斯列为相当穷凶极恶的人类——如果今天他没有跟来怎么办!
“——我相信韦恩先生总会办法逃出生天。”
五分钟后,庄园门口。穿着一身绅士的西装三件套,单手拄着一柄黑雨伞的麦考夫·福尔摩斯面带微笑,向怨气很重的众人点头:“‘蝙蝠侠无所不能’,我记得哥谭的确流传有这样的俗语?”
“……”利奥兰不赞同的质问顿了一下,没忍住瞥了布鲁斯一眼,感觉麦考夫话里有话,仿佛在暗示布鲁斯·韦恩的另一个身份。
此时MI5的特工已经被麦考夫屏退,艾琳也先一步进入庄园。周围除了利奥兰一行人,就只有独自前来迎接的麦考夫·福尔摩斯。
布鲁斯脸上属于布鲁西甜心的表情褪淡:“我不喜欢这种试探方式。你过界了,福尔摩斯先生。”
“真的吗?我居然没意识到这点,”麦考夫以一种相当具有讽刺意味的语调回应,雨伞的伞尖不轻不重地敲叩着草坪,“但我的确记得我曾多次以委婉或严厉的方式,拒绝正义联盟踏上英国的领土。但很明显,您似乎觉得正义联盟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而不必尊重其他国家的领土尊严。”
“……”利奥兰的不赞同开始漏气,他悄悄蹭到阿福身侧,“我不……我对你们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是我们先有错在前?”
阿福耸耸肩:“一些常见的外交纠纷。作为布鲁斯·韦恩,老爷带朋友来英国旅游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福尔摩斯要拿‘帽子问题’——就是老爷的另一个身份做文章,你也不能说他不对。”
“好……吧?”利奥兰迟疑,:“所以,我们现在最好别插嘴?”
“是的。”阿福配合地和天使小声咬耳朵,“为什么我们不一起欣赏眼前这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庄园呢?它长翼形(其实就是长方形)的建筑主体外围绕着敞开式的回廊,周围有草坪包围——哦,看看那些树篱,这里的管家一定是个自然主义者。”
自然主义者,指放任树篱野蛮生长。
红头罩开始因为阿福的英式幽默吃吃偷笑,另一边谈判的气氛就没这么轻松了:
“你为什么在这?福尔摩斯先生?”布鲁斯沉声道,“你我都很清楚,有什么事将要在这座庄园中发生。我们之间的争执只会让敌方受益。我们必须合作。”
麦考夫不无讥讽:“您寻求合作的方式真让我耳目一新。下次我或许也该不经同意进入哥谭,将干涉哥谭事务称为合作?”
布鲁斯犀利地指出:“至少我们没有用子弹炸毁你坐的车辆。”
麦考夫耸耸肩:“好吧,我也许……是有点过火。但想必您也能理解,作为一名忠实卑微的政府官员,我必须想方设法、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弄清楚未经允许入侵境内的外来势力的人员构成。”
他转身走向庄园内部,这似乎是这场谈判中止的信号——因为布鲁斯很快跟了上去,并冲利奥兰等人点头示意。
麦考夫边走边说:“你猜得没错。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收到了一封威胁信。信的来源很难判断,寄信的人一定想尽了办法抹消一切线索……总之,信的大概内容是让我阻止冯阁下入住这座庄园。”
布鲁斯的脸上掠过一丝困惑,显然在思考究竟是谁消息这么灵通,又出于什么立场,要给麦考夫提前预警。
难道是曾和艾琳联系过的康斯坦丁?
通向宅子的草坪宽广而空荡,众人在交织成拱顶的树廊下行走片刻,才抵达住宅大门。
一位瘦削但面容不失俊朗的男性从门里迎出来:“欢迎诸位!我是这座庄园的管事,杰弗里·N。入住期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唤我解决。”
“这宅子看起来跟哥谭一样阴森。”红头罩左顾右盼着,也加入和天使的窃窃私语。
主要是这种闲扯跟蝙蝠侠说,布鲁斯也不会给他啥反应:“那位什么冯阁下,不会被这鬼屋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吗?”
红头罩的形容不算夸张,客观地评价,这座宅子甚至比地狱更像地狱——挂满动物标本的墙壁;远方被雾霭笼罩的沼泽地;包围着整个庄园、枯瘦得橡魔鬼起舞般的橡枞树林……现在的地狱都没这里像经典恐怖片布景。
管事殷切地走过来接客人们的行李,寒冷的狂风卷着来自沼泽的雾气,吹袭向站在门口的人群。
利奥兰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正搓着手臂琢磨应不应该给老人(指阿福)和女士(指艾琳)变点儿保暖的衣服,刚从艾琳手上接过行李的管事突地浑身一颤。
“呯!”
沉重的行李箱滑脱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管事惊恐到瞪大双眼、说不出话,后退的脚不慎踩上身后的台阶,顿时踉跄着坐倒在地:“那、那……”
“?!”在场的超英们条件反射地第一时间看向管事所指的屋外,除了被风刮得歪歪斜斜的树林,没在空旷的草地上瞧见任何东西。
利奥兰的第一反应则是伸手扶人:“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
这起突发情况显然超出了麦考夫·福尔摩斯的预料,他皱着眉头看向似乎还想遮掩隐瞒的管事:“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你应该也不希望因为一点微小的隐瞒,就成为引发外交战争的叛国贼吧?”
这威胁相当有力,管事滑到嘴边的糊弄顿时被吞了回去:“我、我不认为我知道的就是真的,所以才不想说……事实上,这座庄园一直有关于地狱犬的传闻,据说它的每一任屋主,都是因为犬灵索命才去世的……”
“无稽之……呃。”红头罩笃信科学到一半,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一个会魔法的氪星人,“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万一真有地狱犬呢?”
——小女巫的污水厂里不就养着一条缺了牙的!
对污水厂里有什么惊喜在等待自己一无所知的利奥兰:“你说……你刚刚看到了犬灵?”
“……”管事疯狂点头,点到一半又赶紧摇头,“只有那一瞬间!也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
利奥兰把还在发抖的管事扶进客厅:“我没有闻到硫磺或者狗的味道,或许只是树的倒影。”
寒风很快随着大门关上,被隔绝在外。温暖的壁炉火令所有人的身躯都暖和起来。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间充满维多利亚风情的客厅里居然安装有壁挂电视,此时电视正播放着晚间新闻:
【……令人震惊的是,之前所有关于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指控,现在却被证实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手捏造出来的谎言。】
【被逮捕的里奇·布鲁克声称,自己只是夏洛克·福尔摩斯雇来的演员,夏洛克·福尔摩斯,才是真正的莫里亚蒂。】
利奥兰因为听见熟悉的姓氏而惊讶抬头,看见麦考夫的脸色难看得近乎骇人。
红头罩皱眉询问:“怎么回事?什么夏洛克……莫里亚蒂……演员?”
“……”麦考夫居然在深吸了一口气后,重新挂回了沉稳冷静的礼节性微笑,“这和我们今晚的目标没有任何关系。”
麦考夫走过去关闭了电视,红头罩却回想起了曾在蝙蝠洞里看过的资料:“夏洛克·福尔摩斯……他是你的弟弟!为什么电视上说你的弟弟是莫里亚蒂?真话?还是诬告?你作为兄长,为什么不陪在他身边,反倒跑来这里保护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外国贵族?”
“杰森。”布鲁斯不赞同地阻拦了一下红头罩的连番追问,但下一秒就被红头罩猛然回头,带着愤怒和宿怨瞪视。
蝙蝠侠顿了一下,但麦考夫显然并不知道适可而止——或者对于这位兄长来说,红头罩的指责已将他深深刺伤:
“我能理解你为何对夏洛克如今的处境感同身受。毕竟数年之前,哥谭也曾有过一位年轻的罗宾,因为蝙蝠侠没有坚定地优先选择他而惨死,那时候他甚至尚未成——”
“哐当!”
麦考夫被杰森狠狠揪着衣领,抵撞在燃烧的壁炉前。
“杰森!”利奥兰赶在阿福之前将红头罩和麦考夫撕开。
这并不容易,利奥兰怀疑蝙蝠家多少都带点儿猫咪属性。好比此时的红头罩就像一只被戳中旧伤、狠狠激怒,用利爪使劲勾着麦考夫的大橘猫。
而过快的速度又让利奥兰能够站在拉长的时间维度上,从麦考夫吃痛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愧疚和担忧。
这愧疚和担忧显然不是准备给红头罩的,因为麦考夫即便被撞上壁炉,眼神依旧无意识地瞥向已经关闭的电视。
利奥兰拎着大橘猫在客厅的另一侧降落:“够了!如果在场的任何人再说口不对心、故意互相攻击的话,我就会用魔法令你们只能说真心话——尤其是关于爱和矛盾的。”
“……”现场瞬间死寂。
数秒后,麦考夫谨慎开口:“……你?魔法?……氪星人?”
就连红头罩都在天使可怕的威胁下安分下来:“没错……棒极了,看起来今晚的不眠之人又会多出一个。”
利奥兰的威胁对于超人、闪电侠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绝对算得上对蝙蝠家、对大福尔摩斯宝具。
三分钟后,所有人乖乖在客厅沙发上排排坐下,蝙蝠侠试图和利奥兰讲道理:“你不能这么做。这难道不算侵犯个人隐私?”
“How?(怎么会)”天使面露讶然,再次展现出他相当难缠、不好糊弄的一面,“I’m merely begging you to be honest to each other(我只是在恳请你们坦诚地面对彼此),这怎么算侵犯个人隐私呢?”
蝙蝠侠:“……”
麦考夫没忍住揉一下鼻梁,低声询问蝙蝠侠:“你确定这是一个氪星人?”
他怎么感觉自己在面对那些看似诚恳、实则手段难缠的大英公务员?
从某种角度来说,的确是天堂公务员的利奥兰敲敲桌面,瞬间将场面再度控制下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等待冯阁下抵达庄园?”
“什么?”一道兴高采烈的声音从客厅后方的走廊传来。
一位样貌堂堂、热情开朗的男姓拿着猎枪,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客厅:“等我?哦不不,我早就来了,只是一直在欣赏庄园里的收藏室——天啊,艾琳告诉我她临时带了几位朋友过来,但从没告诉我就连她的朋友都如此养眼。”
早众人一步近庄园的艾琳提着裙摆,款款走到冯的身边,挽住冯的手臂:“很晚了,我想所有客人都很饿,为什么不去餐厅用宵夜,顺便好好聊一聊呢?杰弗里,你能去酒窖挑几瓶好酒吗?我们只能在这个宅子里留一夜,我可不想错过这里的佳酿珍藏。”
艾琳话里有话,挑明了她刚套到的消息:冯只打算在这里住一晚。
换句话说,只要大家顺着艾琳的话头去聚餐,再在餐桌上设法把冯留下、喝个通宵,就能让冯今晚全程呆在众人的视线中,直到第二天清晨送这位阁下平安离开。
——计划是这么个计划,但实施起来总会出各种意外。
当布鲁西甜心和冯勾肩搭背,意图再灌冯几口酒,最好直接醉倒、一觉睡到天明时,冯昏头昏脑地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歉……朋友。但我必须得去休息了,明天我还有一场重要的会议要参加,我可不想半途栽倒在会议桌上。”
理由合理,没人能再做挽留。艾琳试图用茶或咖啡留住冯,但宣告失败,只能扶住摇晃着起身的冯:“我陪你回房。”
冯能为了艾琳跑来这个破鬼屋留宿,当然不可能拒绝艾琳的主动陪伴。
当艾琳扶着人走向卧房时,利奥兰等人落后一段距离跟着,直到目送两人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阿福为他从收藏室里顺出来的猎枪上膛,做好战斗准备:“至少我们把那位阁下灌得足够醉,应该没力气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事。艾琳可以留在屋里,看守冯阁下。”
红头罩已经绕到屋外,去把守房间的窗户了。
麦考夫将那柄黑伞拆开,露出其中隐藏的手枪:“管事提到地狱犬时,你们的反应很奇怪。这次的阴谋还有魔法侧的干涉?”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麦考夫没有对着蝙蝠侠发问,而是看向利奥兰。
利奥兰正在悄咪咪用奇迹召回之前记号码的字条,他可能是不小心丢在路上了:“我们觉得这里或许和康——福尔摩斯先生!潘尼沃斯先生!”
“当——”
客厅的方向,遥遥传来一声钟鸣。
麦考夫和阿福同时向前栽倒,仿佛两只突然断线的提线木偶。
布鲁斯在利奥兰身侧发出忍耐的低声喘息,但仍单手捂着头,踉跄起身:“房间!”
房门被蝙蝠侠以体重和蛮力撞开。
利奥兰冲入室内,惊愕地看见冯和艾琳交叠着倒在床尾,看姿势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袭击冯,却被艾琳飞扑着挡住。
对方显然又发起了二次攻击,因为此时此刻,冯的躯壳仍在呼吸,内里却没了灵魂;而艾琳的灵魂,则支离破碎地倒在她的身躯附近。
“***!!”窗外传来红头罩的咒骂和子弹声,他也在凭意志力硬扛,“追!利奥兰!天上!兜帽小鬼!!”
利奥兰看了看夜空,又垂下头,看向脚边那片支离破碎的灵魂。
‘不……请……’紧拽着他的灵魂在哭泣,或许它自己也并未发觉。
它像只摔落在地,又被路人无意间踩碎的蝴蝶,垂死之际仍挣扎着渴求生命:‘救……我,求……我不想……’
死亡是一种古怪的体验。
当身体或灵魂在承受痛苦到一定极限时,感知会变得麻木。艾琳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从她的内里流走。
先是支配自己身体的力气,然后是记忆。艾琳试图回想自己究竟为何躺在地上,但她记不起任何事,甚至自己的名字。
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围聚了过来,窃笑着劝说:
“多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挣扎?”
“你不会指望这群人会为了救一个明摆着要死的你,放弃去追带走阁下大人魂魄的敌人吧?”
“为什么还怀抱希望……艾琳。你清楚地知道,你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你的父亲为了祖国放弃你,你的母亲为了生存放弃你……”
“生活……多么艰难……为什么不放手?让这个好人去追回阁下的灵魂,让自己获得解脱……”
破碎的灵魂骤然颤抖起来,却不是因为绝望,而是为了更紧地攥住求生的希望:‘救……’
她凭什么要放弃。
她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是挣扎求生让她走到今天,去他妈的放弃!
‘但他们不会选择你……一个无名小卒的灵魂,怎么比得上高贵的阁下?松手吧……至少可以不让自己死得太难看……’
一道暖光忽然照入她的眼帘。
那些阴冷的声音忽地发出可怕的尖啸,四散奔逸。
她依稀恢复了些许知觉,感觉自己的头颅似乎被轻轻托起,而后落在一处温暖而富有弹性的枕头上。
一只手掌抚过她破损的灵魂,抚过她的头顶。
她听见一道声音平静如同天使对主的祷告,悲悯如同天使对苦难者的许诺:
“你没有受伤。你不会死亡。”
灵魂的裂隙在利奥兰的手下涌出金光,逐渐愈合。正如利奥兰所宣称的、正如利奥兰所承诺的。
苏醒过来的麦考夫恼火地跨入室内,刚想就“你的脑子是完全不会转吗?!怎么想的救艾琳·艾德勒,不管冯和袭击者!”质问天使,布鲁斯一个箭步上前,单手将麦考夫反锁住手臂扣压在房门上:
“你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麦考夫·福尔摩斯?你还藏着什么情报没告诉我们?”
麦考夫的弟控属性,即便只看资料也能品得出来。很难想象这位大福尔摩斯会在弟弟遭受全社会的围剿时,还分神跑来德文郡。
一个冯?不够。即便这位阁下真死了,麦考夫依旧能想得出文过饰非的办法。
那究竟是什么,能让他离开弟弟,不远万里地赶来德文郡?一定是比死一个大人物更要命的事。
“……”麦考夫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以免因疼痛失态,“我不是你在哥谭养的那些罪犯,蝙蝠侠。松开,如果你还想好好谈的话。”
红头罩翻窗而入,对着被讽刺的蝙蝠侠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显然并不介意利奥兰的选择,更想看蝙蝠侠被嘲讽的戏码。
超英救人本来就不会看什么身份高低,干这行时间久了,大家都总结出了一些经验:譬如就近原则。
简单来说,就是身边有谁先救谁,主打一个别浪费时间在纠结上。反正不管纠结多久,他们最后还不是没法放任眼前的人不管?
利奥兰轻柔地将枕在他腿上的灵魂重新送入躯壳,把仍处于昏睡状态的艾琳抱到墙边的躺椅上:“关于之前没说完的话,我现在可以先补完——我们赶来这里,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猜测这里和康斯坦丁的死亡有关。您应该知道康斯坦丁?”
麦考夫理着衣领:“当然……等等,他死了?”
康斯坦丁的声名在外,哪怕是大英政府都不相信他会轻易狗带。
不过麦考夫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结:“好吧。那封威胁信里其实还提到了另一个信息:生命之书。”
“根据信中所言,生命之书将在今晚,在这座庄园中出现。冯阁下会遇到危险,但生命之书可以拯救他。”
“不可能。”蝙蝠侠说,“我已经将生命之书交还给天堂了。那本书才失窃过一次,天堂肯定会加强守卫,怎么可能再失窃第二次?”
麦考夫扬了下眉:“看起来你们在这方面知道的比我多?”
看在自己和麦考夫也算跨时代共事的份上,阿福大致解释了一下阿斯蒙蒂斯盗取生命之书、康斯坦丁谋划骗取,但最终生命之书仍被交到天使手中的经过:“……我们最后查得,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有莫里亚蒂的影子。”
事后复盘,就能感觉到这是个多么狡猾的诡计:
放在天堂的生命之书,莫里亚蒂当然得不到,那就层层降低难度。从去天堂盗书,降低到从阿斯蒙蒂斯手中盗书,再降低到从人手中盗书。
麦考夫系着袖扣思索片刻:“康斯坦丁会突然死亡,会不会就是为了第二次盗取生命之书?”
“也许从一开始,康斯坦丁就知道整件事的背后是莫里亚蒂在助推。”
“第一次,他想诓骗蝙蝠侠帮他盗书;第二次,他知道无法故技重施,所以亲自上阵。而正如你所说的,天堂加强了守卫,因此康斯坦丁死于盗书。”
利奥兰捕捉重点的角度就和大福尔摩斯不同:“但你们都能想到风险,康斯坦丁应该也能。他为什么还是铤而走险?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莫里亚蒂手中?”
“有道理……”红头罩若有所思,“那家伙一直奉行的是‘只有活下来才能继续战斗’的念头,除非真的走投无路,不可能自寻死路,除非他有脱身的把握。”
麦考夫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但看看天使,最后还是换回礼貌微笑:“——为什么我们不关注一些可以证实的事情?比如刚刚陶德先生喊的‘兜帽小鬼’。那是什么?”
“哦,”红头罩回神,在自己大腿中段比划了一下,“就是这么点高的一个矮冬瓜,披着黑色兜帽,可以飞,看起来和恶魔崽子刚进蝙蝠洞时差不多高。”
“……”阿福觉得这描述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他可以作证,达米安少爷刚露面时还是比这个高度高的。
利奥兰关注的则是:“黑色兜帽?什么样的?”
“这东西还分款式?”天使的威慑力尚存,红头罩就嘴了一句,又迅速找补,“帽檐遮住鼻子,只露出嘴。哦!对,在它的肩膀这里——右肩,别着一块银色胸针,上面刻的好像是……瀑布?”
麦考夫的手差点将宝石袖扣扯下来:“什么样的瀑布,和这幅画像吗?”
麦考夫没去管还敞着的袖口,将自己手机刷开,递给红头罩看。
“就是这个!”红头罩指着手机中风景画的某一块,“这里乍一看特别像个骷髅头,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莱辛巴赫瀑布》,一件证物……来自莫里亚蒂用来陷害我弟弟的第一个案件。”
麦考夫略显粗鲁地将袖扣扣上:“我想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不论当初给我寄恐吓信的人是谁,都不是莫里亚蒂。甚至,莫里亚蒂自己可能也接到了恐吓信。”
布鲁斯又在发出那种不悦的低哼:“他不知道生命之书会出现在哪里,也不确定威胁信是否只寄给他一人,所以利用冯,自己创设了另一个威胁环境——”
“不管生命之书藏在哪,不管来庄园的有谁,只有找到生命之书,并且将生命之书交给他,才能救回冯的灵魂。”
至于万一来的人根本不在意冯的死活怎么办?
那就要考虑考虑,为什么艾琳能这么顺利联系到阿福,甚至接蝙蝠侠等人进庄园了。
有没有可能,艾琳的自救行为同样在莫里亚蒂的算计之中。他确保自己的威胁能够成立的方式,就是邀请蝙蝠侠加入棋局?
利奥兰想到这里,几乎都要理解蝙蝠侠为什么总是对所有事都心存怀疑了:“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找到生命之书,不管它是否在——”
一声可怕的、如同地狱引擎轰鸣般的低沉咆哮蓦然从庄园的南面响起。
众人疲乏的神经再次被动紧绷,利奥兰直接闭上嘴,冲着声源飞去,飞到一半才感觉腿上的重量不大对:“?”
他低头一看,就见自己左腿上挂着一只蝙蝠侠,右腿更是重灾区,红头罩连着阿福连着麦考夫。
“……”利奥兰大为震撼,利奥兰十分不解,“你们在干什么??”
在场……不对,在挂的都是滴滴打氪的老熟客了,被利奥兰震惊瞪视,非但没有心虚,甚至在确认氪星人已经发现自己的存在、不可能让自己掉下去后,开始放心大胆地往更加安全的乘坐区爬。
蝙蝠侠最敏捷,一举占领天使的后背;红头罩晚了一步,只好将阿福送到另一条腿上(他的腿难道是什么公交车扶手吗??利奥兰在风中凌乱),自己则接手过手腕力量不足,随时可能摔死的大英政府。
利奥兰张着嘴:“…………”
身上,有人在爬!
天使寒毛直竖,飞行的速度几乎不受控制地又快了几分,眨眼在声源处降落。
就像猫咪跳下猫爬架一样,人类也纷纷从天使的身上挨个跃下去。利奥兰慢了半拍才从这令天使茫然且难以接受的飞行体验中缓过神来,再抬头,就见远方水松夹道的间隙中,亮起一双磷绿的、喷射着火焰的兽瞳。
“那是什么?”即便是麦考夫,声音也没有平时沉稳(但也可能是呛风呛的,这位特工头子明显疏于锻炼),“地狱犬?”
“那里有人!”阿福冷静地压低声音,指向兽瞳前的地面。
“呼噜……”被激怒般的低吼声从水松形成的天然树篱后传来。
隔着树篱,惊恐万分、软倒在地的是管事杰弗里,他身边还撒着几个购物袋、一把猎枪,显然是为了隔日清晨的早晨出门采买,没想到会真的遇上犬灵。
麦考夫无声举起了特制手枪,但下一秒,就被红头罩一把压下去。
红头罩潇洒挥手,充满自信:“放着我来!我有丰富的地狱犬驯养经验!”
布鲁斯都忍不住:“??你从哪得来的经验?”
一不小心说漏嘴了的红头罩:“:X”
红头罩:“啊,就在……利奥兰的污水厂里……?”
“??”天使发出窒息般的气音爆鸣,“我的污水厂——我的污水厂里进地狱犬了?!?”
红头罩没想到这事儿利奥兰本人居然一点不知道,明明女巫招工打的都是利奥兰的名头。他哂笑:“别说的好像厂里进蟑螂似的。除了地狱犬,还有大概……三四十个慕名而来的恶魔吧。”
天使:“……嗬……”
天使不算失态,隔着水镜,撒旦发出了比利奥兰更不纯的爆鸣:“什么?!什么?!一个有自尊心的恶魔怎么会去给天使打工!恶魔!你们是恶魔!!世上怎么会有恶魔被天使引诱做劳工?!我要从地狱开除你们的魔籍——”
“方便他们彻底投入天使的阵营?”上帝的声音听起来依旧神定气闲,就是云团铺满了水镜,撒旦也看不出这家伙是不是在大笑,“你知道的,这将会是一件非常光耀的功绩,‘令数十名恶魔洗心革面’——”
“……”撒旦顿时平静下来,在自己胸口画了个逆十字,“仔细想想——这也是个很有远见的行动策略。假如有一天利奥兰堕天,他们可以成为利奥兰的亲卫,一起入住万魔宫。我不介意让‘魔王之子’的谣言坐实,雅威。”
“……”上帝面前的云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灭,“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路西法。他是你的兄弟。”
撒旦耸耸肩:“我不介意做他的父亲。”
“……”但上帝介意。
赌局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质变:参与双方都不再抱有看戏的心情,随意天使如何选择。
互相盯视着水镜,天堂地狱的两个头子同时在心中暗下决定:天使绝不能/必须要堕天!
第24章
德文群,猎犬庄园。
没人知道上帝和撒旦都暗下决心,要永远做利奥兰的父亲(?)。所有人仅仅是窝在树丛中,用极小的声音迅速拟完行动计划。(天使被‘我养了一窝恶魔??’的噩耗压垮,暂时没有参与讨论。当计划在没有他的情况下顺利拟完,天使又开始琢磨‘蝙蝠侠、福尔摩斯先生会上天堂吗?什么时候上呢?有时候一个天使搞文书工作也蛮辛苦的……’)
布鲁斯和麦考夫的后背不约而同地窜过一丝寒意。当所有人都按照站位分散开后,红头罩深吸一口气,扭扭手腕:“我上了!”
数双好奇或审视的目光中,红头罩从树丛中直接站起,面无畏惧地冲着瞬间发出愤怒咆哮的地狱犬掏出——一根火腿。
一颗崭新的网球。
还有一盒犬类驱虫药。
麦考夫:“……Serious?(认真的?)”
利奥兰替红头罩正名:“那种火腿——是地狱专门研发的‘地狱犬专用狗薄荷’。驱虫药也是地狱的品牌……但为什么杰森会随身携带这些??”
你们超英随时备着地狱犬饲料、地狱犬驱虫药会不会太奇怪了!
麦考夫觉得地狱也挺奇怪的,如果利奥兰不是在瞎扯,地狱这些年到底在干嘛??开发宠物市场吗?
布鲁斯眉头紧锁,阿福喜上眉梢。如果凑近细听,还能听见老管家欣慰的喃喃:“每天见面……背着家长……一起遛狗……上帝保佑杰森少爷这次恋情顺利!”
“……”利奥兰想说上帝从不保证感情问题,哪怕是天使的奇迹,也无法迫使一个生灵爱上另一个生灵。但现在更关键的是:“小心!!那条狗狗(天使用的词汇是puppy,这个词一般只用来代指可爱的幼犬)被惹怒了!!”
时间在这一刻宛如被拉长:
“地狱犬”尖嚎着从树篱中冲出……杰森跳起来、一边拔枪一边咒骂“这不是地狱犬!!”……麦考夫满脸复杂地看着天使重复“‘狗狗?’”……
电光火石间,布鲁斯轻盈地单手撑地、翻跃至狼灵身侧,抬腿一脚踹开扑咬向管事咽喉的狼灵。
杰森的子弹紧跟着赶到,悉数穿过了幽灵狼没有实体的魂魄。
幽灵狼发出愤怒的长嚎。
管事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支配权,迸发出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地从原地滚开,期间摸到被他遗忘已久的猎枪,在恐惧之下胡乱射击:
“乓!乓!”
两枪子弹一发没中,比描边还磕碜。杰森顿时骂了一声“不会开枪就别开”,一脚将添乱的管事踹到利奥兰脚下。
阿福在看到管事冲着正缠斗的狼灵和蝙蝠侠开枪时,心脏都快骤停了,此时第一时间把危险武器从管事手里抢过:“别跑,就躲在我们身后。狼和狗都倾向于追捕运动中的、背对自己的目标。”
杰弗里打了一会颤才找回些许理智:“枪、我拿的猎枪,有魔法,能对付幽灵!”
因为物理子弹没有效用,只能使用干扰战术吸引狼灵注意力的阿福当即丢开旧猎枪,架起杰弗里的:
“乓!”
子弹突破枪口的火光,笔直且精准地射向狼灵的眉心。
蝙蝠侠靠得最近,几乎能清晰捕捉到子弹无限靠近,狼灵的瞳仁骤然收缩——
一只白得仿佛透光的手突然遮住了弹药的去路。
“??利奥兰!”红头罩差点骂脏话,“你疯了?!这你也救?!”
惊怒的狼灵发出低低的嘶吼,试图从天使手中逃离,但过于悬殊的力量差让它的反扑啃咬看起来更像划拉空气、想给后背挠痒。
利奥兰拎着狼灵的后颈毛,若有所思地将它提起来看了会:“奇怪……我发誓在此之前,真的没有闻到任何硫磺或犬类的味道,狼的也没有。它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
“你确定?”布鲁斯放下了跳跃着电弧的蝙蝠镖。
麦考夫拍着手臂上的树叶站起身:“氪星人的五感还是可以相信的——你闻到它的气息,确切来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利奥兰?”
“至少是冯和艾琳出事后。”利奥兰将狼灵放了下来——在意识到拎住自己后颈毛的命运之手完全无法反抗之后,这只狼灵颓然地垂下四肢,破罐子破摔成一根狼条,“我有个听起来可能有些离谱——但事实上有史可寻的猜想……这只在冯出事后凭空出现的狼灵,会不会是冯?”
读万卷书,行千层套路。利奥兰总倾向于将生灵想象得美好,但也不影响他以最坏的角度揣测阴谋:“让我试试……Statim ostendere originale!”
伪装成魔法的奇迹降落在狼灵头顶(利奥兰发现狼头上有一撮毛手感极佳,抓紧机会多搓了两下),半透明的幽灵如同喝了复方汤剂般发出古怪的声音,形体像煮沸的稠密魔药,迅速鼓起怪异的囊肿。
众人惊讶的注视下,狼灵的形体不断抽长、变瘦,最终恢复成冯的模样:“怎么——上帝!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有个兜帽小鬼突然闯进卧室——艾琳!艾琳怎么样了?!”
太多问题一下涌上大脑,顺带附赠世界观的崩塌重建,冯胡言乱语了半天才渐渐冷静下来:“哦,还有杰弗里。我真的非常抱歉,我……我一定是遭受了什么奇怪的诅咒!”
管事又不能真跟大人物计较什么,而且他的三观显然也在崩塌重建中,脸上就是一个大写的茫然,行动全凭本能:“不,没关系,我……退烧贴,哦还好药都没事。抱歉诸位,我必须得赶回去照顾妻子了,她还等着我的药。”
积极蹲下身帮忙捡购物袋的利奥兰愣了一下:“你还有个……妻子?也在庄园里?我没有听到她的心跳?”
“哦,我们住在地下的管家房,那里以前曾是防空洞,可能因为建筑隔层所以您听不见吧。”管事挠挠头,“如果诸位能多住几天就好了,我就能带病好的她出来。看到这么多漂亮的人,她的心情一定会好很多。”
管事絮絮叨叨地捡完东西,挎着袋子走了。红头罩注意到袋子里还有一些卫生巾、护肤品之类的,甚至还有女式发夹,看得出管事和妻子的感情很不错,所以除了帮买日用品之余,看到什么适合妻子的东西,也会想顺道一起买回家。
另一边的冯也从惊吓中彻底缓过来,向利奥兰表达感激之余,急切地希望确认艾琳的现况:“我记得出事时,是艾琳奋不顾身地替我挡了两次攻击!哦说来惭愧,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危机,我甚至不知道在艾琳心中,我真的有如此重要!”
冯的神情扭捏又甜蜜,开始拉着阿福念叨“我知道艾琳一定见过很多比我更优秀的人”“我从未奢望她对我是认真的”之类的恋爱脑语录。
“……”利奥兰欲言又止。
能弄出那么惨烈的场面,艾琳更有可能是之前谎称自己留下是为了保护冯,结果被谎言惩戒了。说真的,他这次回去一定要第一时间提案,废除这个倒霉惩戒!
看看闹出来的这些乱子,有点儿天使的做派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恶魔签订了契约!
“……”一旁的布鲁斯还能维持面无表情,随便冯怎么想入非非。
麦考夫作为金鱼恐惧症患者(在这个人眼中,绝大多数人类都是金鱼),已经听不下去了:“阁下。非常抱歉我得打扰您继续游玩的雅兴,但您现在所面临的危机,您已亲身体验过了,我个人更建议您在我们的护送下,立即离开这座庄园——趁着您还没有再次变成敌方的人质。”
这是最佳的时机,莫里亚蒂大概也没想到他们之中有一个氪星人,这个氪星人还会魔法(麦考夫自己都没想到)。
虽然麦考夫个人不怎么欢迎“会魔法、很狡猾的氪星人”这种设定,但不可否认的是,利奥兰的出现的确将莫里亚蒂的阴谋撕开了一个突破口。
麦考夫的话如一盆凉水,瞬间将冯从恋爱脑中浇醒:“什么……人质?你是说有人在针对我?!老天!那还等什么?带上艾琳,我们立即离开!”
“对,关于这个,”利奥兰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我恐怕……现在没人能离开庄园了。”
“你看,就在我将冯阁下恢复正常的瞬间,有一道魔法屏障封锁了整个庄园——”
“你不能解开它吗?”麦考夫投来并不信任的眼神。
利奥兰:“可以——但也不可以(多么熟悉的句式,麦考夫想问利奥兰是不是有一个大英公务员朋友)。这个魔法屏障的……动力来源,是屏障内外的某几条灵魂,我可以打破屏障,但那些灵魂怎么办?”
麦考夫组装黑伞的动作一顿:“屏障内‘外’?”
利奥兰点头:“但外面的灵魂只有一条。”
就这一条,足以封住麦考夫不在意自己、或周围任何人的生命,逼迫利奥兰铤而走险的路。
“不……夏洛克。”麦考夫喃喃着,眼神逐渐变得冷厉,像漫不经心的眠龙被戳中逆鳞,于是森然从它的游乐场上直起身。
他走到一边拿手机发送消息,或许是在安排屏障外的事务。
布鲁斯瞥了麦考夫一眼——带着戒备,随后向利奥兰靠近几步,以麦考夫听不见的音量询问:“之前令所有人失去意识的魔法、现在的魔法屏障,为什么每一次你都没有察觉到?”
利奥兰一时还真不好指责蝙蝠侠怀疑心重——那他只会奇迹、不咋懂魔法有什么办法嘛:“我、我没学过这些。”
但是!等这次回去就不会了!他一定会好好学习各种魔法的!
麦考夫已经结束联络,大步走回来:“下这个屏障的是谁?莫里亚蒂?还是威胁信的寄信人?”
大福尔摩斯打算从源头解决问题。
布鲁斯见麦考夫靠近,就直起了身体,不再和利奥兰纠缠魔法察觉的问题:“也许是威胁信的寄出者。Ta想用生命之书将莫里亚蒂引来,困杀莫里亚蒂,目标未达成,不可能放任何人离开。”<br>
“换言之,你认为莫里亚蒂就在这个庄园里?”麦考夫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利奥兰。
“?”利奥兰低头查看。
“嘭!”
一场小型的、充满绿氪石粉末的爆炸从手机中爆发,绿色颗粒状烟雾喷了利奥兰满脸:“……咳。咳。”
麦考夫瞬间抬枪,想要趁伪装成氪星人的不明人士没防备,尽快将人控制住,布鲁斯一把摁下他的手腕:“——这是正常现象。利奥兰不怕氪石。也不会因为你子弹里的含氪麻醉剂倒下。”
麦考夫:“……”
麦考夫重复:“氪星人。不怕氪石。”
还会魔法,难缠得像刚从唐宁街10号里走出来(麦考夫的意思是利奥兰的话术讨厌得像大英公务员)。
你听听像话吗?
蝙蝠侠默然不语,很能理解麦考夫此时的心情。
麦考夫:“你晚上能睡得着?”
蝙蝠侠:他本来也不在晚上睡觉。
而且其实今晚之前是能睡得着的,直到几小时前,利奥兰展露了他能随便攻克蝙蝠电脑的能力。
两个掌控欲极端旺盛的人同时陷入沉默,气氛显得有些愁云惨淡。
麦考夫试图从天使身上找漏洞:问题不大。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利奥兰似乎对魔法也不算多熟,也许MI5以后可以试着接触一下魔法侧。
蝙蝠侠也这么想,他打算回哥谭之后,就立即委托扎坦娜给蝙蝠电脑重新做一套防护。
两人几乎同时想通了难点,同时舒展眉宇。蝙蝠侠松开抓着麦考夫的手,麦考夫重新挂回游刃有余的微笑:“抱歉,利奥兰,纯粹是出于安全考虑,我得为在场的所有人负责。”
天使的表情不像是几句话就能过去的样子,麦考夫飞快地接着之前的推测说:“关于这个屏障,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是莫里亚蒂设置的。”
“站在他的立场上,也不会希望自己最得用的人质顺利离开庄园;更不会希望有人或许会浑水摸鱼,将他想要的生命之书悄悄带走。”
知道利奥兰仍有薄弱之处,真是让两个疑心病晚期患者大松一口气。麦考夫正想顺着思路接着往下排除,就见利奥兰搓了搓手。
不过就是多了一个不太惹人喜欢的蝙蝠侠·英国版罢了,天使能接受。现在更重要的是正事:“我可以——我其实从没有这么试过,但,为什么不试着问问神奇的魔法屏障呢?”
麦考夫的思绪卡住:“……问,什么?”
“……”蝙蝠侠感觉自己正在经历噩梦重演。
只见大家期许着“对魔法不熟”“或许能用魔法建设防御体系”的利奥兰,兴致勃勃地再次搓了搓手,像敲门一样抬手敲了敲肉眼不可见的魔法屏障:
“你好?啊!多么热情的回应!——是这样的,我想知道有没有可能……你会愿意告诉我们你的制造者是谁?”
麦考夫:“……”
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蝙蝠侠沉默地在心里划掉魔法防御计划。
他们其实也不必那么担忧。正常情况下,天使显然没法和魔法屏障对话。
但今天这道魔法屏障有所不同,它的创造者是总有办法欺骗死亡的康斯坦丁——换而言之,构成这道屏障的每一分魔力,都来自撒旦的馈赠。
隔着水镜,撒旦摩拳擦掌:“啊哈!我的出场机会!”
魔法屏障不会回答没有关系,撒旦愿意代劳。
凭借着自己赠与康斯坦丁的强盛魔力,撒旦威严地回复:【这道屏障出自康斯坦丁之手,但魔力来源于伟大的地狱之主、黑暗之君,漆黑六翼的路西法,统领万魔宫的撒旦!】
上帝:“……”
这夹带的私货会不会多了点?
第25章
撒旦的回复并没有落入到围观人群的耳中,因此红头罩还能看着两个控制狂相对沉默的样子幸灾乐祸。
他揣着一把彩虹糖(女巫给的,红头罩希望阿福不要再用欣慰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这世上真的会有人谈办公室恋情吗?)晃荡到大福尔摩斯身边:“安眠药,需要一两颗吗?”
麦考夫并不介意红头罩的调侃:“三颗,谢谢。”
他当然不是真需要安眠药的意思,只是顺着红头罩的玩笑抱怨自己此时的头疼程度。
麦考夫没有真去拿红头罩手中的糖粒,只在红头罩微妙的视线中摸出第二部手机:“怎么?有什么问题?我不相信韦恩先生身上没带氪石、他的私人手机没有铅涂层。”
布鲁斯很难反驳,瞥过眼神去看麦考夫递来的手机:
【一般来说,对于这种没有弱点的目标,MI5会建议创造弱点。比如家庭,比如孩子……你考虑过色诱吗?】
蝙蝠侠:“…………”
他还没说什么,麦考夫下一秒又按出一行文字:【——忘了我刚刚的提议,你不行。】
大福尔摩斯扫视了一圈众人的站位,在短短数秒中排出利奥兰的好感度。倘若从低往高排的话,这张表应该是这样的:麦考夫·福尔摩斯<蝙蝠侠<康斯坦丁……
后面的不用再列举了。能排在康斯坦丁的底下,足够让垫底的两人反省自己做人有多失败——虽然康斯坦丁的排名能略占优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天使信奉“死者为大”。
两个和渣康争高下、还争失败了的控制狂再次陷入惨淡的沉默。
另一头,利奥兰倒是喜上眉梢:“康斯坦丁?!所以——他还活着!”
撒旦疯狂想给利奥兰漏题:【现在?是的。但——滋滋……】
撒旦的剧透行为遭到了上帝的正直干涉。
利奥兰又敲了几下屏障,才惊喜中掺杂着担忧地收回手:“好消息!康斯坦丁还活着!但他现在似乎身处险境……还是需要我们的帮助。”
并不在意康斯坦丁死活的麦考夫抬头看了利奥兰一眼:很好,康斯坦丁的排位仍然没有因为起死回生而掉下去,他和蝙蝠侠还是倒一倒二。
布鲁斯就人性化多了(可能这就是大福尔摩斯稳稳垫底的原因吧):“他在哪?”
“呃,屏障没有告诉我这么多。但这道屏障是刚刚布下的,也许他现在就在庄园?”利奥兰其实更想问,“但既然他还活着,为什么小妖精找不到他……”他的奇迹也没找到人?
麦考夫单手拄着伞,另一手半插在裤子侧口袋中,这个姿势恰好能将西装外套撩起来些许,露出庄重严肃的戗驳领马甲,和连接着怀表的银链:“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利奥兰?”
利奥兰被麦考夫饱含深意的注视看得寒毛直竖:“我……的确有些自己的推论,但都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我问过杰森,那个兜帽小鬼的衣服是什么样式的——因为在哥谭的酒店房间中,我见过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执念残影。”
麦考夫确认:“残影属于康斯坦丁?”
“……”利奥兰飞快点头,“所以我之前非常笃定康斯坦丁已经去世了,直到刚刚。”
“但如果屏障说的是真的,康斯坦丁不仅没死、还能够布下魔法,再加上杰森描述的小鬼衣饰和康斯坦丁的执念残影完全相同——我在想,那个小鬼会不会就是康斯坦丁?”
蝙蝠侠并不显得意外,基于对康斯坦丁的了解,他或许比所有人都更早勘破事件中的隐情:“康斯坦丁曾在十三四岁时切割过一次自己的灵魂,将6岁时的自己单独封存在一颗时间胶囊中。”
利奥兰愣了一下,比起自己的猜想得到验证,他的注意更多地放在:“切割灵魂?为什么?”
“我们必须理解过往不幸的人想拼命摆脱过往的行为,利奥兰。”麦考夫微笑着说,这微笑并不冰冷,更像是目睹过太多悲剧后沉淀下的平静,“就像艾琳·艾德勒女士,她付出了自己的真实面容,只为了逃避来自过去的阴影的追捕。”
蝙蝠侠不对自己同僚的过往做任何评价:“如果是这样,那小妖精当时的举动就合理了。”
他和利奥兰是唯一的现场目击者,那时都以为小妖精是因为找不到人而茫然四顾。但如果康斯坦丁的灵魂有两道,小妖精左顾右盼是因为不知道该去找哪个呢?
“……”利奥兰并非不能理解康斯坦丁的自残举动,只是并不希望康斯坦丁有不幸的过去。
他也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奇迹不起效用:康斯坦丁佩戴有莫里亚蒂的标识,而莫里亚蒂又和地狱合作,指不定是哪个恶魔帮康斯坦丁遮掩了行踪——这个恶魔还不太好找,地狱里和利奥兰这个九级天使平级或者更高级别的恶魔多了去了。
蝙蝠侠迅速清理出眼下唯一的可能:“康斯坦丁的行为受到莫里亚蒂的控制。在酒店房间中,他会使用美工刀将字条边缘裁剪的整齐干净,这应当是莫里亚蒂的个人习惯。”
“但他应当也保留有一部分自我意识——因为他在前不久,才和艾琳联系过。”
“?”麦考夫敏感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艾琳告诉你的?她的手机上安装有连MI5都破解不了的安全系统,蝙蝠电脑可以攻破?”
蝙蝠侠:“……”
麦考夫:“……”
大福尔摩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我大概需要一整盒安眠药才能熬过今晚。”
心情沉重归心情沉重,该做的推理还是不含糊。麦考夫:“那么我猜康斯坦丁之所以会设下这个不允许任何人打开的屏障,是因为他想在今晚做一件必须完成、一劳永逸的事——比如杀死莫里亚蒂。”
这无疑证明了莫里亚蒂就在屏障内,唯一的问题是:是谁?
有恶魔的帮助(幸好没有恶魔在庄园内,利奥兰的嗅觉确保了这一点。否则恶魔可以直接打碎庄园外的屏障,到时候他们全得完蛋),莫里亚蒂可以伪装成任何人的模样,MI5特工、冯、管家……甚至是艾琳、麦考夫这些互相熟悉的人。
麦考夫推理从不用枚举试错法(福尔摩斯先生认为,自己的排名如此之低,很可能是利奥兰已经看破了他假借排除之名,其实只是想试用自己手头的氪石库存,确认自己手头上的确掌握有对氪星人专制武器。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排名垫底纯属自作自受):“——管家。别问我为什么,时间就是金钱——抓紧时间,我们或许还来得及将莫里亚蒂当场抓住!”
麦考夫严厉的催促中,众人短促地颔首。下一秒,利奥兰发现自己身上挂满了一二三四只人类:“……”
最大的那只人类独自占领半壁江山,还拿严肃的目光凝视他,仿佛在问:怎么还不起飞?
利奥兰:“……”
彳亍口巴。人,你们可以在天使宽阔的怀抱里挂着。
与此同时,庄园地下,管家房。
管事尚未赶回房间,卧室的大床上,仅躺着一名面色赤红、仍处于高烧中的瘦削女性。
高热令她意识混沌,仅在半梦半醒间发出病痛的呓语,并未发现一道黑雾从门缝下丝丝缕缕地溢进,凝聚成6岁孩童的模样,迅速扑到床边:“阿斯特拉!没事了,没事了……我会把你救出去。”
康斯坦丁飞速从脖颈间扯下一枚古怪的银色硬币,将其塞进病人的唇间:“Charon,porttitor animarum.Tolle animam……(这是一段很长的祈文,长得就像利奥兰每次提交的公文。大致意思是请灵魂摆渡者将不属于此躯壳的灵魂引出。)”
“咚!”
房门被人重重撞开,管事看着逐渐散发出黑紫色光辉的银币,发出一声大叫:“不——哦,你以为我真会这么喊吗?”
银币的光芒愈发强盛——而后于某一秒,骤然熄灭。
“?!”康斯坦丁不信邪地再次念动咒语。
伪装成管事的莫里亚蒂撇了下嘴,随便康斯坦丁尝试。他背着手绕着床铺溜达:“约翰·康斯坦丁,出生于1953年英国利物浦。从小接触魔法,即便得到的永远没有失去的多。”
莫里亚蒂在康斯坦丁对面的床边停下,弯下腰,手肘撑着床铺托着脸:“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打交道,康斯坦丁。你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解我的作风,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把答案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莫里亚蒂的声音轻得简直像耳语,康斯坦丁烦不胜烦:“你就不懂得闭嘴的美德是不是?”
“当然不。”莫里亚蒂睁大双眼,脸上挂着甜蜜纯良的笑,“如果在击溃敌人的时候还不能大聊特聊,那做坏事还有什么乐趣?”
“你看,我花了很长时间,去挑选协助我获取生命之书的人。又花了很长时间,找到你埋在土里的那颗时间胶囊——还有你心心念念的阿斯特拉。”
莫里亚蒂直起身:“我几乎被打动了,康斯坦丁。所有人都觉得你没有良心,可以随时随地出卖队友,信奉‘只有活下去才能做更多事’。但小阿斯特拉,小阿斯特拉……”
他伸手,挑起已经死心地停下尝试,紧盯着钱币的6岁灵魂碎片的下巴:“每个人都有一段过不去的坎,对不对?对你而言,这个坎就是小阿斯特拉。”
“你曾经那么真诚、那么努力地想要救她。但你召唤出的恶魔非但没有赶走她因为不堪虐待,召唤出的地狱猛兽,反而将她的灵魂拖下地狱……”
莫里亚蒂的手移到康斯坦丁的手臂上,以一种叫人不适的方式,又逐渐移向灵魂碎片的掌心:“你还记得她那只断臂的温度吗?康斯坦丁?你还会在噩梦里记起她吗?”
莫里亚蒂眨了下眼睛,古怪的笑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让他惊喜的存在:“你一定还记得。不然你的电话号码里不会有1978。”
“那么长时间,那么长时间……你被误判成杀死阿斯特拉的凶手,关进精神病院四年。电击、折断手指、彻夜的殴打……痛苦的确更容易被铭记,对吗?”
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容我提醒你,我现在6岁,你这样很像个变态恋童癖。”
莫里亚蒂靠得更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
“6岁的灵魂碎片可不会认识阿斯特拉,康斯坦丁。你为了救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灵魂碎片……我正在和你对话,对吗?成年后的康斯坦丁?”
“多么完美的计划——我命令你去天堂二次盗取生命之书,你的确去了。但灵魂却脱离躯壳,悄悄回来,杀死6岁的自己,顶替他呆在我身边寻找阿斯特拉的踪迹。”
“你应该成功的,康斯坦丁。你真的应该成功的。——但我也不喜欢失败。”
天真的笑容如潮水般从莫里亚蒂脸上瞬间褪去,他们听见门口响起哆哆敲门声。
艾琳·艾德勒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是我。按照你要求的,我找到了你想要的生命之书。”
莫里亚蒂看着康斯坦丁吹了声口哨:“进来吧,艾琳。见一见你的合伙人——这算你们第一次正式碰面吗?我是不是应该让你先去地窖拿一瓶红酒?”
“……”门外的艾琳欲言又止,抬头看看宅邸高耸的天花板。
那里现在团着一窝人——准确来说,是利奥兰身上挂着一窝人,他悬停在空中。
以防有人误解:艾琳的出现可不是麦考夫或者蝙蝠侠或者利奥兰的计划。利奥兰等人只是在偷听莫里亚蒂滔滔不绝的供述时,意外看到艾琳捧着一本厚书走过来敲门。
利奥兰原本还紧张地心跳加速了一下,直到确认那本书只是仿得很好的伪造本:‘等着,我去给你拿红酒。’
热心的天使冲着张嘴说不出话的艾琳做口型,带着一窝人唰地一下钻进酒窖,又唰地一下回来。因为天使并不懂得酒的好坏,他带给艾琳的酒甚至是由大福尔摩斯、布鲁斯、阿福共同挑选的(这是整间酒窖中最差的那一瓶酒,没人希望把好酒浪费在恶人身上)。
“……”艾琳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捧着一本假书、一瓶劣酒走进房间。
进门时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她甚至还提醒了莫里亚蒂一下:“康斯坦丁的确联系过我,但我们的目的不同,只是互相利用。比起这个,你最好克制一下自己的谈兴,别忘了这座庄园里可有一个氪星人。”
房门关上,走廊里又恢复黑暗。趁着莫里亚蒂的新一轮供述还没开始,蝙蝠侠和麦考夫一边调整姿势(利奥兰感觉自己身上挂了一堆不安分的猫),一边琢磨该死的、没有头绪的防控措施。
有那么几秒,他们几乎以为自己从记忆和细节中翻出了足以拦住利奥兰的防御体系。
“滋……”偷塞进房间的窃听器突然失灵。
布鲁斯皱着眉敲了敲控制面板:“大概是之前和狼灵搏斗时撞坏了。有铅——”
——涂层,这下就算是有利奥兰,他们也没法窃听屋里的谈话。
布鲁斯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但在他的话说完之前,蝙蝠侠和麦考夫眼睁睁看着利奥兰降落下去,将耳朵贴上房门:“‘——我差点忘了,之前那个氪星人救那头蠢狼的时候你不在。好吧,没必要担心,这个屋子的墙壁里有铅层,双层加厚,氪星人没法听见。’”
正在转述的“氪星人”利奥兰:“……额。”
蝙蝠侠:“……”
麦考夫:“……”
大福尔摩斯无声地攥紧了他的黑伞。
第26章
“别分神,里面现在在聊什么?”红头罩用手肘捣捣天使,压着声音,恨不得自己也贴上去听听。
天使原本忐忑的心情顿时因红头罩的接受速度放松下来——看嘛!氪星人能力多点也不是很难接受,蝙蝠侠和大福尔摩斯先生这个表情,肯定是他们的怀疑心比常人重的原因。
再者说了,现在证据确凿,他的确就是氪星的起源,他为什么还总这么容易心虚?
虚虚的天使重新底气充足起来,贴回门边接着听:“……啊,他们在谈交易。”
管事房内。
艾琳没有按照莫里亚蒂的热情邀请,在卧房的小圆桌边坐下。她将其实无人在意、仅是莫里亚蒂随口一提的红酒随手摆在桌边:“我来是为了你的承诺。莫里亚蒂先生。”
“你曾说过,只要我替你完成这次任务,就会不再干扰我的生活——但我不信任你。”
即便疲惫憔悴,艾琳的眼神依旧锐利而坚韧。苍白的脸色掩盖不住她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我要你以自己的名义,向所有合作者发出将成为我的保护者的公告——我要你以犯罪顾问的声誉,确保你未来不会违反承诺。”
“……”莫里亚蒂的神色瞬间变得可怖,但眨眼又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聪明……艾琳。你令我另眼相看了——不是放弃围剿的公告,而是成为保护者的公告?天啊!这意味着只要我还想要好的声誉,非但不能再围捕你,还得阻止任何一方伤害你。”
艾琳抱着书:“这是生命之书。它的价值高于一切。”
“你是对的,你是对的……”莫里亚蒂绕着艾琳走了几步,摸出手机,“我可以接受。庇……护……声……等等,我要怎么确认你手里的书是真的?”
“你不用确认。”
站在莫里亚蒂身后的艾琳眼睛眨也不眨,左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迅速抽出手枪!她的话尚未说完,子弹已经代替言语,“乓”地一声射向莫里亚蒂的后背!
他们之间仅半步之遥,只要开枪,必然不可能落空,也来不及躲避。
但在子弹贯穿莫里亚蒂的心脏前——
康斯坦丁倏然闪现在莫里亚蒂面前:“抱歉,但我不能让你杀死他。”
夺命的子弹化成一只仓皇失措的蝴蝶,扑闪着翅膀从艾琳与康斯坦丁之间飞起,又在半途蓬然消散。
下一秒,一枚子弹从康斯坦丁的背后射来,穿过灵魂碎片,狠狠贯穿艾琳的头颅。
屋外短暂地骚乱了几秒,又被几个主事的人按下。
屋内。
滚烫的浆液喷了一脸,康斯坦丁依旧连眼睛都懒得眨,只是脸色更差了点:“你没必要这么做。”
“做什么?”莫里亚蒂丢开手枪,“杀死她,还是不小心溅了你一脸脏东西?”
他伸手去接康斯坦丁递来的生命之书,扯了几下:“哦拜托……你到底想不想给我?”
康斯坦丁没有松手:“阿斯特拉的灵魂。”
“……”莫里亚蒂脸上带着神秘得叫人不适的微笑看着他,良久才开口,“你真的很想救那个小女孩,对不对?又或者你只是单纯地喜欢在生死、谎言边缘起舞的惊险刺激。”
莫里亚蒂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我知道你手里的书是假的,也知道躺在那边地上的艾琳是假的。你看,当一个管家就有这样的好处——提前在主人莅临前在主卧做一点小手脚,没人会发现。”
他将手中的手机冲着康斯坦丁晃了晃,上面根本不是发送消息的页面,而是主卧的监控。艾琳就睡在躺椅上,仍陷在昏迷之中。
莫里亚蒂失望地撇下嘴:“你如此倾尽心力准备这场幻术表演,我原本打算陪你演到结尾的。”
“但我有点丧失耐心了。”
莫里亚蒂的声音压的很低,几乎像野兽择人而噬前的低哼:“你知道在一年之前,我曾构想过自己的死亡吗?”
康斯坦丁烦躁的白眼像是在说“你怎么还不付诸行动”。
莫里亚蒂纯当没看见,这间地下室就是他尽情表演的舞台:“我那时是多么的无聊,我想我最华丽的落幕,就是和夏洛克同归于尽——毕竟当他死后,我还能去哪寻找对手呢?活在这个无聊的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但我发现了艾格妮丝的预言。”
莫里亚蒂的眼睛闪亮起来,带着找到毕生兴趣般的狂热。
他找到艾格妮丝家族的契机非常偶然——当然也不能算是很偶然。大概就是他在整合各地经济网络时,意外发现有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家族,从中世纪至今,都奇迹般地准确避开所有投资的坑陷,抓准致富的风头,就仿佛冥冥之中有预言正指引着他们沿着绝对正确的道路前进。
那之后,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去研究、追捕这个家族,但从没有一次成功抓到过这个家族的任何一个人——而这恰好证实了他的猜测:
世上的确有绝对精准的预言,并且就在这个家族手中。
他开始四处搜集预言相关的情报,进而接触魔法侧、接触到恶魔,一步一步跟阿斯蒙蒂斯搭上线……
“我找到了……一个新游乐场。”莫里亚蒂轻柔地说,“那我为什么还要死亡?天堂、地狱……还有什么能比以凡人之躯,搅动神明的领域更惊险刺激?我——”
“吼……”
一声低低的、宛如地狱引擎般的野兽咆哮,忽然隔着门板传入室内。
康斯坦丁诧异的注视中,莫里亚蒂旺盛的表演欲霎时冻结,他向后猛退了一步,仿佛在躲什么不祥的瘟疫:“地狱犬……撒旦之子果然在这里!”
还在内心矛盾要怎么继续推行计划的康斯坦丁:“……?什么……撒旦之子?”这又是从哪蹦出来的新人物,“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地狱难道不是你的合作伙伴?”
——想弄清楚这个问题,必须将时间倒回到半天之前。
彼时,莫里亚蒂正兴致勃勃地蹲在主卧,亲自捯饬好监控设备。
阿斯蒙蒂斯,万恶之源,就是在这时从主卧的窗口乘着紫雾飘进来:“人类,我亲爱的合作者。到我的面前来,我要给你三重庇护。”
莫里亚蒂缓缓抬头:“……?”
他只见过想弄死他的合作者,这种想给他庇护的合作者还是头一回见。而且:“为什么?你也有预知的能力?”
“在梦境里,是的。”阿斯蒙蒂斯侧卧在柔软的云床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明明有无数种说法能让莫里亚蒂的小误会烟消云散,但祂还是不知有意无意地使用了最具有迷惑性的那种:“在我的梦境里,你死了很多次。因此我赐予你三重庇护,愿你能从这座庄园活着走出去。”
莫里亚蒂:“……?”
他这进的是庄园,还是大逃杀无限流副本?
有鉴于此,当所有人都以为莫里亚蒂进行潜伏时的心情是看戏、饶有兴致时,实际上莫里亚蒂一直处于精神紧绷、高度戒备的状态。
快乐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的,他甚至还要为了计划和形象,顶着高强度的压力演戏。
然而有人能为可怜的莫里亚蒂发声吗?没有!
怀着糟糕的心情,莫里亚蒂接待了冯、接待了不容小觑的大福尔摩斯,和可以小觑的MI5特工。
将蝙蝠侠一行人迎进门时,他终于在地面上看见了死亡的前兆——一张小小的字条。
纸条上的字迹相当熟悉,不久前他才同书写者通过信。毋庸置疑,这就是魔王之子的笔迹。
但魔王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在他拒绝之后,还是潜入到他身边?
为什么以阿斯蒙蒂斯这位七宗罪之一的能力,甚至还要连下三重庇佑,才能护住他的性命?
答案不言而喻了:在阿斯蒙蒂斯的梦境中,数次置他于死地的正是魔王之子!
——他的判断并非完全错误。从某种角度来说,利奥兰的确是导致莫里亚蒂死得花样百出的根源,但那都是谎言惩戒的各种生效方案。
实际上,阿斯蒙蒂斯下的三重庇佑分别是:让莫里亚蒂不至于一看见利奥兰的脸就石乐志,瞬间暴露自己的身份;让利奥兰的谎言惩戒无法识别到莫里亚蒂的存在,以免莫里亚蒂死得很精彩;让……哦,这个应当稍后再说。
——时间倒回到莫里亚蒂发现字条后。
即便想通了自己正在被魔王之子捕杀,莫里亚蒂也没有因慌乱而大失阵脚。事实上,在那短短半秒内,他相当丝滑地完成了一箭双雕:
首先,佯装恐惧,顺势说出犬灵的传说,为自己后续准备的“想保护却意外击杀冯阁下”的经典戏码做好铺垫(很显然,在犯罪计划究竟是缺乏新意、还是经典重现一事上,莫里亚蒂有着双重标准)。
其次,他借机一把抓住了所有人之中,他判断出最有可能是魔王之子的利奥兰。
他的判断完全正确,唯一不正确的是检测判断的方法——
借着天使给自己倒水压惊的功夫,莫里亚蒂迅速且悄无声息地在手掌中沾上圣水,伪装成紧张的汗液,一手接过水杯,另一手抓住利奥兰:“我……?”
这恶魔怎么不尖叫融化?是他手里的圣水假冒伪劣,还是他的推断出了错?
莫里亚蒂没有放弃,紧跟着又在接下来的聚餐中,往所有人的酒水中都掺杂了圣水。
可想而知,无人有反应。
情况顿时变得棘手起来:很显然,这位魔王之子并没有他希望得那么好对付。或许,他在初次交谈时掠过的“这个恶魔看起来冷静谦卑,不像是会莽撞挨欺负的样子”印象并未出错?
大福尔摩斯、康斯坦丁、蝙蝠侠的多重压力,再加上自己正在被狩猎、却怎么都没法发现狩猎者到底在哪的压力,莫里亚蒂在听到地狱犬低低咆哮的瞬间反应略大,完全情有可原。
但事实上,门外的情况是:
“嘘、嘘!”天使快贴到天花板上了,冲底下突然闯进地下室,冲着他狂摇尾巴,热情蹦跳的地狱犬慌乱摆手,“别跳,别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挂在天使身上的红头罩尴尬地摸摸鼻子:“你知道,今晚本来轮到我遛狗的来着。可能,它循着我的气味追来的?”
天使简直惊慌失措。主要是,一条地狱犬冲着天使摇尾巴,这合适吗?如果被同僚看到,这合适吗?
隔着水镜,正围观这不合适的一幕的顶头Boss们:“……”
撒旦:“慧眼识珠。这狗竟能看出日后利奥兰必将在万魔宫中有一席之地,慧眼识珠。”
上帝:“你考虑过看看眼科医生吗,撒旦?”
走道中,巨大的地狱犬将地面跺得咚咚震动,激动的呼噜声也逐渐在走廊中回荡汇聚成殷雷般的声波武器。
当屋内的人因越发明显的咆哮而肾上腺素极速分泌、屋外的人因吵闹痛苦地捂住耳朵时,相当手忙脚乱(对不起,天使真的没有养地狱犬的经验。事实上,他没养过任何宠物。原教旨主义让利奥兰认为天使的爱不该属于个体,以免产生不公平的偏向,因此即便遇上流浪的动物,利奥兰也仅会帮其寻找到合适的栖身地,而不会自己收养)的利奥兰感觉背后的阿福突然动了一下,一杆猎枪架上他的肩膀:
“乓!”
“呜——”地狱犬倏地一顿,发出可怜的哼唧,轰隆一声倒回地面。
阿福在利奥兰仰慕的目光中淡然收枪:“麻醉弹,原本为老爷准备的。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看看底下昏睡得舌头都吐出来的地狱犬,蝙蝠侠:“……”
麦考夫也扒着利奥兰的后背往下看,若有所思:“我不确定我是该问‘这条地狱犬是不是太容易对付了’,还是‘蝙蝠侠到底是不是人类’?”
一些小小的蝙蝠笑话总能让人会心一笑(蝙蝠本人没有笑)。闹出这样的动静,没人能指望管事房里的莫里亚蒂发现不了,利奥兰索性带着众人落回地面。
“啪!”
利奥兰的耳朵微动,捕捉到管事房另一端传来掼门声,大概是莫里亚蒂选择了防空洞的另一条逃生甬道。
没有丝毫犹豫,利奥兰抬脚踹开屋门,向着莫里亚蒂撤离的方向直追而去。期间暴力撞破四道早早布置在逃生通道中的魔法屏障,用魔法护盾冲过一场内部爆炸。
当整个地道开始摇晃塌陷时,利奥兰被迫停下脚步,转身用魔法修复地道:“这里不能塌,艾琳还在上面!”
那位高烧的夫人倒是没关系。诚如利奥兰所说,他没听到任何心跳,那只是一具虚假的躯壳。
红头罩迅捷地从利奥兰背后一跃而下:“我去转移艾琳,你们接着追!”
砖石以快进般的速度迅速归位,利奥兰修复完地道,转身就走。重新看到莫里亚蒂的背影时,莫里亚蒂的半条腿才跨出甬道。
麦考夫毫无犹豫地抬手:“乓!”
一路跟来、始终保持微妙神情的康斯坦丁神情倏变,眨眼挡在莫里亚蒂背后:“他还没说出阿斯特拉在哪。”
麦考夫换弹的动作证明这位MI5头子并不在意一个已死之人的福利——至少不会因为这个而放过杀死莫里亚蒂的机会:“你总不会以为,这样护着莫里亚蒂,他就会告诉你阿斯特拉的位置?那是赶驴的胡萝卜,你至死也不可能吃到。”
MI5的特工从庄园四周的巡逻岗包围过来了,所有人都全副武装,冲着莫里亚蒂举枪:
“乓!乓!乓!”
三枪子弹,一枪打在莫里亚蒂的脚边;一枪打在开枪之人的身上,令其瞄准失误;还有一枪同样打在同伴身上。
眨眼的功夫,整支MI5特工队分成两半。
其中三分之一围到莫里亚蒂身边,枪口对外,为首的居然是之前那个几枪射爆轿车的神枪手;另外三分之二像是早有准备,毫无动摇地将枪口对准反叛的同胞。
——这显然是一场埋伏,是莫里亚蒂针对麦考夫·福尔摩斯的,也是麦考夫针对莫里亚蒂的。
就人数来看,麦考夫更占上筹——毕竟忠心耿耿的特工如此恰好,是细作的两倍。
枪战就是在这时爆发的:先是那位神枪手冲着挡住去路的特工开枪,而后是交织成片的火力线。
之前瞄轮胎的失误显然是麦考夫的人故意佯装的——至少现在,他们射向敌人的子弹都稳准快。
蝙蝠侠和阿福都加入了战局,以期减少伤亡。
莫里亚蒂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他在莫兰身后游手好闲似地揣起口袋:“冲我开火?福尔摩斯先生,这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别忘了我们周围还有一道连接着你、我、在场的所有人——还有你宝贝弟弟的魔法屏障。”
“……”麦考夫的枪口微微下降。
莫里亚蒂举起双手,姿态比起投降,更像挑衅:“夏洛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阿斯特拉,对吗?”
麦考夫的枪口重新稳稳地对准莫里亚蒂:“康斯坦丁,撤掉魔法屏障!”
“然后让阿斯特拉的灵魂消散?”康斯坦丁不同意。
麦考夫:“如果你不这么做,更多人都将死于非命。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最糟糕的选择!”
6岁的灵魂碎片无所谓地耸肩:“听起来像是在总结我的人生轨迹,你可以把这个刻在我的墓碑上。”
“我已经度过了会为电车问题犹豫的年纪——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非要听我的回答,那就这么想吧:在所有人都希望电车碾向小阿斯特拉,而不是更多生命时,至少我得替小阿斯特拉拦着。”
“……”
整个场面僵持下来,直到远方宅邸的塔楼上,遥遥传来红头罩的声音:
“既然——这么难选——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利奥兰呢?他已经——举手半天了!”
“……??”
僵持中的人们不禁齐齐回头,就见枪火范围外,天使正努力举手,就差踮脚。
了解利奥兰的人忽然感觉不对:等等,他们一通乱斗,真的有造成实际伤害吗?
……难怪到现在没看见减员!难怪利奥兰完全没有上前劝架的打算!该死的氪星人魔法!
麦考夫索性放下了根本打不出伤害的手枪:“……你在干什么?”
蝙蝠侠:“……我们一般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举手等待点名。”
但是天使地狱大战会。
大战之前,他们双方甚至还要轮流吹奏七次号角、进行六次辩论(上帝偏好7这个数字,但撒旦更喜欢6)。
天使心虚地缩回手:“我……只是想说,我可能有办法找到阿斯特拉。”
“不可能。”康斯坦丁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想说你手上有小妖精,可以变更主人,借此找到阿斯特拉?——我试过了。如果可以变更,我干嘛费这番折腾?”
“啊哈!你确定?”利奥兰变戏法似的地从怀中摸出那份随小妖精一并交给他的工作报告,刷地一下展开。
卷轴在所有人无言的注视中,从利奥兰脚下一路滚到魔法屏障脚下,又绕着整个庄园围了两圈。
众人:“……”
啥玩意儿?
利奥兰清清嗓子:“允许我快速总结一下,其中有一段大概意思是这么说的:‘小妖精可以变更从属,但需要经过它自己的同意。’而且!更幸运的是,我们的小妖精有一颗善良的心,它愿意为拯救生命做任何事!”
看看他之前说什么来着?所有生灵都可以休息,只有天使不该休息。
如果不是内卷让天堂的天使们勤奋工作,这份详尽的工作报告从哪来?
麦考夫向康斯坦丁微微偏身:“那是什么?饲养说明书?我以为你才是这只小妖精的主人。”
康斯坦丁:“我怎么知道?它就是某天突然撞到我面前,这样那样就稀里糊涂认主——好用就行了,我为什么要这样了解它?‘平均腿长5.43厘米,左腿比右腿略长0.21厘米’(天使好心地为康斯坦丁做了翻译)……恶,我甚至都没这么了解过自己。”
“好、好用……”利奥兰心中对康斯坦丁的好感度瞬间直降,但他还是把该做的事做完,“咳!就在你们刚刚……争论的时候,我已经询问了小妖精的意愿,而它答应了我!甚至——我们已经成功把阿斯特拉救出来了!”
众人写满“?”和“……”的注视中,高兴到就差翘翅膀的天使身后,一个小女孩的灵魂揪着天使的衣角,探出半个头,又很快缩回去。
小妖精则冲到人渣前主人面前大发雷霆、拳打脚踢。
利奥兰感觉小妖精能造成的伤害不大,遂装作没看见:“所以——事件圆满解决!没人需要受伤,没人需要死亡,福尔摩斯先生可以押着罪犯回他们该去的地——”
“嗖——”
一枚骨质子弹乘着风,划破黎明的最后一线黑暗,将莫里亚蒂的眉心贯穿。
利奥兰闻嗅到该隐尸骨的气息。这位在历史长河中首次以暴力手段杀死人之子的始祖,即便在死后,依旧在为血腥暴力而卖力贡献。
以该隐尸骨制成的子弹轻易划破天使的庇佑,莫里亚蒂脸上扔挂着神秘的微笑,就直挺挺地向后倒下,满脸血污的尸体摔砸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天使错愕地仰头看向子弹来处,望见宅邸二楼,主卧窗口,仍保持着平稳缓慢、与昏睡无异的心跳的艾琳·艾德勒,正以一种老练的姿势,单脚踩着窗口,以手臂与腿的支撑架枪。
“看来即便父亲已经死去多年,艾德勒女士仍然没有忘记特工训练的成果。”麦考夫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枪,收回黑伞,“能够控制心跳骗过氪星人,我几乎要遗憾她不愿接过父亲的衣钵,加入MI5了。”
他表现得毫不意外,显然艾琳的狙击曾与他合谋,甚至就连狙击枪也可能是麦考夫帮忙带进庄园的。
至于那枚取自该隐尸骨、仍保留有上帝诅咒的子弹……
只到天使大腿的康斯坦丁耸耸肩:“阿斯特拉既然已经救出来,那莫里亚蒂还是去死比较让人安心。”
这一刻,麦考夫·福尔摩斯挂着探究性的微笑注视着天使,说出撒旦想问的话:“你会拯救莫里亚蒂吗?恶人的生命和善人的生命,在你眼中是否拥有同等的重量?”
隔着水镜,撒旦和上帝不约而同地调整了姿势,等待天使为这个问题做出回答。
利奥兰:“……?”
从不在道德困境问题上有任何挣扎的天使:“他们当然有同等的重量,所以上帝才创造了天堂,也创造了地狱。但……”
帮忙恶人不是恶魔的工作吗?他一个天使,真的可以——或者说应该——帮恶魔工作吗?
利奥兰局促:“我的意思是,他的灵魂已经下地狱了,我……总不能冲下地狱,硬把他拽回来吧?”
哪有天使冲进地狱,就为了把恶人的灵魂救出地狱的?这不离谱吗?
撒旦:“……”
好像有点道理……不对。
**。你一个小天使逻辑这么自洽做什么??祂真是随机挑选挑到鬼了。
第27章
就像康斯坦丁说的,利奥兰已经度过了会为道德困境挣扎矛盾的时期。庞大的工作量磨炼他的意志,开拓他的眼界,诸多思考他早已在过去完成,很少会有东西能够拖缓他的脚步。
因此面对麦考夫的突然发问,他几乎不用怎么思考,就能给出一份早就在过去想通的答案,他只是有些奇怪麦考夫为什么会这么问:“你希望我救——哦!小心!!”
麦考夫身后,莫兰在内的数个核心成员猛然绞身反击,将愤怒宣之于闷声不吭的攻击中!
站得最近的阿福头也不回地抬起猎枪,两指粗的枪口狠狠捅进身后敌人的左眼,引得对方发出一声惨叫。左手则从口袋中迅速摸出一支针剂,狠狠扎入前方扑来的敌人侧颈:
“别挣扎,你也不希望我不小心注射过多,导致你意外死亡,对不对?”
不远处,意识到这支针剂是为谁准备的蝙蝠侠丝毫没有停下行动。
他动作利落粗暴地“咔嚓”拧断两个敌人的手臂,又扣着其中一人的肩膀,将其重重甩倒在攻来的细作身上。钩索“呯”地一声紧跟着射出,绞紧了三名敌人人的脖颈。
枪能生效的时候,蝙蝠侠就是这个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扫荡者,枪支被ban,他更加如鱼得水。
仅仅两分钟时间,所有敌人都被放倒在地,有些手慢的MI5特工甚至连个助攻的机会都没蹭到:“……”
红头罩就属于来晚的那一拨:“什么?噢该死,我就是下个楼的时间——谁把这破宅子的塔楼建得这么高?”
蝙蝠侠正在回收自己的钩索枪——有MI5特工试图趁着铐犯人的机会,悄默默地把它顺走:“谁要求你爬上塔楼?”
“……”红头罩耸耸肩,明智地没在刺杀得手后,跟蝙蝠侠争辩“我只是帮艾琳转移注意力,难道你认为莫里亚蒂不该吃枪子?”,“你知道艾琳是福尔摩斯的合作伙伴,这算是官方判决死刑,我可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是的,”麦考夫拄着伞不紧不慢地走近,“这甚至能算得上一次成功的外交合作——如果不是整个任务需要保密,我个人非常愿意赠予诸位几枚勋章……基于拿下莫里亚蒂对于我方来说的确意义重大。”
蝙蝠侠看向正在替莫里亚蒂收尸的特工:“他的死亡不是结束,埋伏在各地的残存党羽——”
“我已经派人着手处理此事,不必担忧。”麦考夫打断。
麻烦一结束,大福尔摩斯的掌控欲就又冒了出来。他以一种相当礼貌的微笑表达出明显的拒绝,又低头掏出怀表看了眼:“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四个小时,也许我们还能回宅邸休息一段时间?”
“哦,还有一些身份相关的保密事项需要扫尾处理。康斯坦丁先生,能否劳驾您帮个小忙?韦恩先生也请一起,具体的我们回房间详谈。”
利奥兰左右看看,感觉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闲不住的性格驱使他开口:“那我就先离——”
他想去污水厂看看情况的来着,但红头罩在他说完告辞前搭来手臂,亲热地揽着他的肩:“地下室还有一只地狱犬等着我们送回污水厂呢,介不介意捎我一程?”
“……”利奥兰的卷毛一下耷拉下来。
他多么希望地狱犬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五分钟后。庄园,一楼书房。
麦考夫和康斯坦丁将整个房间弄得烟雾缭绕。
蝙蝠侠看着康斯坦丁,本来想问“你现在看起来不适合抽烟”,但很快他就发现,点燃的香烟对于康斯坦丁来说只是一个装饰,他根本没法进食。
对于麦考夫来说也一样。大福尔摩斯先生仅仅在点燃时吸了一口烟,剩下的时间都在盯着手机沉思,显然接到了某些不怎么好的消息:“我在思考——有关生命之书的事。”
“你们知道犯罪分子身上可能拥有的最大优点是‘不懂得放弃’,而我刚刚得到了一些消息,让我怀疑……莫里亚蒂也许没有死。”
今晚,他调动的MI5势力不仅是庄园中的一小撮,更多的分布在世界各地,共同执行对莫里亚蒂犯罪网络中某些关键节点的剿灭。
但是,就在刚刚他接到消息,好几处剿灭行动离奇失败,敌人脱逃的方式相当不科学。
如果莫里亚蒂这个合作者已死,恶魔这种锱铢必较的契约生物怎么可能继续帮人打白工?
杀死的反派又找回来了,这在蝙蝠侠和康斯坦丁的片场稀松平常,俩人甚至连惊讶的表情都懒得做。
麦考夫也没打算从这两人身上获得什么反应,只保持思考的姿势继续说:“如果他和地狱有合作,那下地狱再被恶魔送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很烦人——非常烦人。”
“如果莫里亚蒂没死,那他对生命之书的追求就不会结束。或者说,只要生命之书存在,任何反派都有可能觊觎它的力量。”
麦考夫将烟掐灭,身体微微前倾:“我知道这么问是有点天方夜谭,但——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方式?”
他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对面的两人:“比如……让生命之书彻底消失?但不造成任何伤害?”
“我知道你前段时间曾盗走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的一柄圣剑,康斯坦丁先生。不是要追究的意思,我是想说——如果我方能提供任何需要的帮助,请不要吝啬开口。”
康斯坦丁没有回答,反倒岔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如果你经历了一场爆炸,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块碎骨头——但你还保持清醒的意识,你会怎么做?”
麦考夫顿了顿:“刺杀我的人也许会对我的家人下手,我会解决他,并且寻找活下去的方式?”
康斯坦丁:“如果你的家人没你才能过得更好,而且你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呢?”
“……”麦考夫的神色渐渐沉肃,“你在说你自己的处境。”
“我以为你能在这里说话,是没什么问题的意思,但不是这样?”
“放松,大英政府先生。”康斯坦丁无所谓地摆摆手,“即便我死,也会把你正在苦恼的这件事解决了——‘让自己的死亡有价值’,是不是你想的第二个回答?也是我的。”
不到麦考夫腰际的灵魂碎片飘起来,用魔法投影出一片地图:“事实上,在生命之书刚被卷入阴谋中时,我就有想过如何一劳永逸。跟莫里亚蒂纠缠的同时,我设法寻找到了答案——从一把座椅那里。”
“莫比乌斯椅。”蝙蝠侠简单地解释,“可以理解成一种能跨越时空的交通工具,储存有宇宙中几乎所有的知识。”
“是的。我几乎没报什么希望,但座椅回应了我……让人忍不住好奇,究竟是谁将这种知识塞进一把座椅里的?”
麦考夫和蝙蝠侠不约而同地注意到,康斯坦丁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虚无缥缈,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预兆:“不管是谁,总之这算是一张底牌——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不得不使用它的时候。”
东方,沼泽与湖泊密布之处,朝阳从氤氲的蒸汽后投来不可直视的灼光。
康斯坦丁的灵魂碎片像见到太阳的爱丽丝渐渐消散:“天堂……我已经……打开了通路……蝙蝠……你知道怎么做……”
蝙蝠侠短暂地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几乎以为对方又要说什么混不吝的话,但康斯坦丁说:“谢谢。”
支离破碎的言语没有说完,灵魂碎片便已彻底消散。一枚琥珀质地的魔法媒介掉落在地,被沉默的蝙蝠侠捡起。
没人知道康斯坦丁在谢什么,也许是这个不合群的法师在消散的前一刻突然愿意直面内心,承认有些可靠或不可靠的同僚,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体验。也许是他还是有点高兴蝙蝠侠曾经向他伸来邀请的手。
也许他只是感谢这个世界,至少在最终时刻,让他没有以一个一无所有的狼狈鬼的形象死去,他或许看起来真的像一个超级英雄。
蝙蝠侠没有将时间留给平复心情,大步走出房间:“找到生命之书,或许还来得及救回康斯坦丁。我会把阿斯特拉和小妖精的灵魂一并送上去。”
麦考夫有些匆忙地起身追了几步:“你不——至少多叫几个人!利奥——该死,他人呢??”
从麦考夫的视角观摩整个盗书事件,天堂前后经历了两回被盗(第一次是阿斯蒙蒂斯,第二次是被发现所以重伤的康斯坦丁),这会儿的守卫力度大约是有史以来的巅峰,蝙蝠侠拿什么去毁书?真当自己无所不能?
蝙蝠侠已经揽着两个灵魂,抬手捏碎了魔法媒介:“这是张单人票。好在灵魂不限重。”
金色的光芒如酒浆般流溢而出,眨眼吞没了蝙蝠侠。
与此同时,哥谭。
利奥兰在女巫家的客厅里如坐针毡。
他的面前,恶魔们正排成队伍,挨个进行工作汇报,并与天使殷切握手。整个场面看起来像工作会议和偶像见面会的奇怪结合。
……太怪了,真的太怪了!
天使浑身刺挠得简直想张开翅膀就逃,但又觉得不该辜负恶魔认真工作的辛劳。硬着头皮听了一会,大概可以把污水厂目前的进展总结为:“污水池已经封闭完成,可以开始改建上层建筑,但没有可以学历过关的员工,也没确定到底要做什么生意?”
“汪!”挤在利奥兰身边的地狱犬高兴地应了一声,呼哧呼哧地飞快甩着毛尾巴,拿舌头舔天使的卷毛。
临时从“车票通道”中逃出的小妖精,就是在这时找上利奥兰的。
它焦急地扑棱着两对翅膀,绕着利奥兰湿哒哒的脑袋尖声细叫:‘康……碎片……死亡!天堂……残魂……找不到。肉身……天堂……也找不到!’
“……?”利奥兰的神情一怔。
这并不是天使第一次与沟通能力有限的生灵交流,他几乎立即顺畅地理解了小妖精的意思:
康斯坦丁那片看起来与6岁孩童无异的碎片已经死亡,但在天堂还留有一缕残魂,肉身也在天堂。但即便是小妖精也找不到具体位置,只能大概感应是在天堂。
小妖精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大约是感觉康斯坦丁生机渺茫,它可以开始提前哭坟了:‘坏蛋……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参加——唔唔!’
“这可不兴说啊!”利奥兰手忙脚乱地把小妖精背诵葬礼祝词的嘴捂上,心想小妖精连话都说不利索,背这种台词倒是很拿手,康斯塔丁究竟参加过多少次葬礼?
红头罩跟安娜丝玛闻声从厨房露了个头:“什么不兴说?——啊,小妖精?”
安娜丝玛端着夜宵走出来,有些困惑:“你站起来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杰森立即条件反射地将手往头盔上摸:“我和你一——”
“不不,我只是……我需要去工作了。”利奥兰捂着哭得拳打脚踢的小妖精,向后退了一步,“没出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不先享受夜宵呢?等我回来再加入你们。”
利奥兰快快地溜出满是恶魔的房屋,弄干净身上的硫磺气味,抱着小妖精升空。撞入云层时,天使豁然展开拘束许久的双翼。
‘……’小妖精哀悼到一半,呆呆看看天使将近四米长的羽翼,又看看自己背后的短翅膀。
聆听心碎的声音.jpg
小妖精:‘知道……?’
“当然!”利奥兰以极快的速度冲入月球天(事实上,如果天使了解一下未来天堂的与时俱进程度,就会知道天堂在人间设有不少‘电梯’,方便天使们快速直达上班地点),“我当然知道康斯坦丁在哪!倒不如说那个地方的屏蔽规则就是我草拟的——啊哈!找到了!灵魂争端办事处!”
当人类尚未出现、生灵还没形成领土争端这个概念时,“灵魂争端办公室”就已经矗立在天堂中。
如果有人能从外围观察一下这间办公室的位置,就会发现它比整个月球天要低上半截。这是因为要进出这间办公室的人员不仅有天使,也有地狱派遣来的恶魔,所有天使一致认同向下挖半个房间的距离,更加契合这间办公室的……微妙地位。
利奥兰推门而入时,里面正进行一场激烈的争论:
“属于天堂??属于天堂??康斯坦丁?看看他!他身上有多少恶魔的印记,他·属于·我们·地狱!”地狱代表重重用手指戳着桌面,每吐出一个字就戳一下。
对面的天使满脸冷淡:“但他违反规定,擅自潜入我们天堂的领土。既然他的脚踏上了天堂的土地,他就属于我方的管辖范围内。”
“可笑!”地狱代表哈了一声,就差喷火把对面天使的脸烤焦,“康斯坦丁是属于地狱的灵魂,要怎么处置轮得到你们天堂置喙?”
天使:“哦,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的人可以随便跑来我们天堂观光旅游,但我们碰都不能碰他一下?我们无权处置他?恶魔,我必须提醒你,别忘了自己正站在谁的地盘上说话!”
恶魔:“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想要开战吗??”
天使一拳砸在桌上:“求之不得!”
旁边也有试图冷静解决问题的天使缩头缩脑地举手:“那个——我觉得康斯坦丁的问题和从前我们处理的不太一样,没法按照旧有案例判决。老案例都是亡者灵魂的纠纷,但康斯坦丁在闯入时还不是亡者,他甚至还带着自己的人类肉身上来——”
旁边带着金丝眼镜的恶魔沉吟着托起下巴:“你的意思是,这不仅仅涉及到天堂和地狱的纠纷,还涉及到人类的?也许我们也该请个人类中能主事的上来——现在统治人类的国王是谁?”
捧着一本律典疯狂翻查的天使道:“有很多。我建议只邀请管辖康斯坦丁的上来——他是英国人,也许我们应该邀请英国首相?或者女王?”
利奥兰:“…………”
别吧。
第28章
“咳咳!”利奥兰清了下嗓子。
几个脱离于争吵之外的理性派投来视线,微微一怔,随后:
“是利奥兰!!快!带上墨镜!!”这是飞快从怀中摸出墨镜,厉声示警的恶魔代表。
“啊哈!来的正是时候!快,跟我到外面谈!”这是面露惊喜,仿佛见到救星似的天使代表。
利奥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半推半揽着拐出房间,天使代表熟稔到连礼貌的寒暄都没有进行,直入正题:“老问题。”
“一条灵魂违规进入天堂的地盘,但地狱叫嚣我们无权干涉他们的灵魂,要求我们将康斯坦丁‘交还给地狱处置’……你知道这不可能发生!”
长时间的拉锯,天使代表也有些暴躁:“如果我们在这里做了让步,地狱隔天就会把这次外交失败传得到处都是,天堂的威严要往哪搁?你必须帮我们打赢这场争端!”
“……”利奥兰默默把到嘴边的那句“真高兴在陌生的时间点见到熟悉的人”吞回去,“我记得在《争端合约》里有规定属地原则?违规行为在哪发生,哪方就享有优先处置权。”
“哦,好极了。”天使代表抽了抽嘴角,“好像恶魔有多积极维护合约一样。每一次我们提及合约规定,他们就反问我们‘假如有一名天使闯入地狱,你们会放任自己纯洁可怜的同事不管,任我们地狱蹂躏处置?’”
“这不是你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利奥兰。你知道恶魔都是什么鬼样!我们必须有更强有力的、让他们说不出反驳的理由才行!——不然我们就得为了维护《争端合约》而开战。”
利奥兰:“……但《争端合约》就是为了避免开战才签订的!”
天使代表冲利奥兰耸肩:“Exactly.(你说的一点没错)”
谈判还在进行中,代表也不能离席太久。天使很快又半揽着利奥兰的肩膀走回房间。
当利奥兰跟在天使身后,在天堂方的代表席坐下时,整个房间都不自觉地安静了。
“……”
几个跟来实习的小天使、小恶魔悄摸摸掏出纸笔,拿目光隐晦地瞅着坐在最拐角的利奥兰。
不论天堂还是地狱,所有代表的视线都汇聚在这位坐在末席的天使身上,仿佛那里才是发言的中心。
隔着水镜,上帝仿若无意地开口:“看起来数千年后,利奥兰仍然在为天堂工作。”
“哦我们都知道时间线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撒旦调整了一下坐姿,饶有兴致地期待利奥兰要如何发言,“我甚至可以现在蹦去赌局开始前,把小天——把康斯坦丁杀死,那我们就会弹到另一条不存在康斯坦丁的时间线上;我也可以等小天使下一次回天堂时强行将他堕化,那我们又会跳到另一条时间线。我们现在所目睹的未来,依旧是可变更的——至少对我们来说如此。”
但过于粗暴的低劣手段并不符合撒旦的行事风格,多年前在天堂时如此,多年后在地狱祂也并未改变。
硬要说的话,撒旦就是莫里亚蒂口中那种“活得太久、过于讲究传统的老古董”——反正路西法不觉得“传统”和“讲究”这两个词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比起这两尊还能悠闲欣赏天使表演的大Boss,康斯塔丁的反应就大多了。
他的肉身被圣光拧成的枷锁铐在受审椅上,仅剩一缕活着、但活得相当痛苦的残魂,好几次他都想开口“别吵了,行行好能给个痛快吗?就算你们吵赢了又怎样?我这残魂别说接受‘处置’,挨阵风估计就散了”,但虚弱令他只能像没有灵魂的尸体一样耷拉在座椅上。
——直到利奥兰走进办公室。
为表正式,利奥兰不仅露出了双翼,甚至还戴上了光环。康斯坦丁瞪着利奥兰头顶那个浑圆的光环发呆:“……”
别吵,他在思考。
天使心虚地避开金发法师的视线:“大致情况我了解了。总结来说,我方主张属地原则,地狱方坚持按灵魂归属算——所以为什么吵起来?康斯坦丁的灵魂怎么看都属于我方。”
“???”一石激起千层浪,地狱代表差点跳谈判桌上,“康斯——坦丁——天堂?!疯了吧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一旁的实习生们大为震撼之后奋笔疾书: [釜底抽薪……直接摧毁辩方的论点根基……]
“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认定康斯坦丁属于地狱。”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天使就变得冷淡且不好说话:“康斯坦丁会不断驱逐恶魔,这是天堂的灵魂会做的事,还是地狱的?康斯坦丁会救人,这是地狱的灵魂所热衷的,还是天堂的?告诉我这都是地狱爱做的事,我不介意。”
“我、我,”地狱代表一时结舌,根本没法承认这种事。直到现在,恶魔做好事都还会被地狱严厉惩罚呢:“但他身上有恶魔的印记!”
“我也可以往他身上盖个章。”天使漠然严厉的声音令谈判变得像论文答辩,“也许以后我们确定灵魂的归属,应该数数灵魂身上留有几个戳?天堂的戳多就属于天堂,地狱的戳多就属于地狱。”
“你是在建议以后我们双方都这么工作吗?去人间逮人盖戳?我很想知道撒旦听到这个改制建议后作何感想。”
“——蠢货!”
隔着水镜,撒旦简直想抓住水镜摇晃里面的恶魔代表:“他是一个天使!一个天使!你身为恶魔,诡辩不过天使,这合适吗?!?”
上帝无声地让脸隐没在云团下方。
水镜中。
“不、我,”地狱代表终于捋直舌头,“但康斯坦丁的印记来源于他和恶魔做交易!!他和恶魔签订了契约!自古以来这种灵魂都是默认属于地狱的!”
“哦,真的吗?”身旁的天使代表们也活络起来,其中几个哗哗翻厚重的案件卷宗,“我记得……啊!找到了!”
一名天使抱起记载念:“亚瑟王时期,魔法师艾薇儿和恶魔签订契约,但灵魂被天使救下,带入天堂。”
“13世纪,著名意大利诗人但丁·阿利吉耶里差点被地狱收走,但被天使贝雅特里齐设法拯救——《神曲》你总读过吧?但丁写的那本游记?”
“……”地狱代表简直要跳脚,“但他还酗酒!他还滥交——”
利奥兰打断:“我确实记得天堂有一层专门安置这种立场不坚定,但大方向上正确的‘灰色灵魂’。”
旁边的天堂代表很难掩饰得意的笑容:“利奥兰说的没错。虽然我一直不希望这一层存在,但它的确有。你还有什么其他铁证,能证明康斯坦丁的灵魂归属于地狱吗?”
“……”
地狱代表的脸上写满了脏话:“这是诡辩。你们也没有铁证,能证明康斯坦丁的灵魂属于天堂!”
“——你怎么知道?”
利奥兰湖绿色的眼睛注视着地狱代表,声音轻柔:“让我问你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所有地狱的代表,都在我走进办公室后阻绝视力?”
“因为——”地狱代表说到一半卡住,意识到不对。
利奥兰做完最后的质询:“为什么康斯坦丁,能在我走进办公室后直视我?”
“像莫里亚蒂一样,也有大恶魔帮他作弊吗?”
“……”地狱代表说不出话,半晌重重坐倒在身后的椅子上,面露颓废。
只有天堂代表和实习生们狂喜欢呼。之前吵得最凶的那个天使志得意满,在恶魔代表前晃荡:“天啊天啊,地狱居然会为了一个天堂的灵魂、在天堂出事,而大费周章,这合理吗?”
隔着水镜,撒旦也想说你一个天使口才这么好这合理吗?
祂向后一靠,盯着前方的虚无片刻,突然开口:“不对。他的脸不该是辨别恶魔的办法,那个恶魔克劳利就没受影……”
“响”字说不出来了。
主要是,宣城自己的地盘里有一个心地善良的恶魔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拜托!他们恶魔的道德指标是七宗罪,又不是七美德!
撒旦强行打断话头,吹着口哨佯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过。并在内心决定只要克劳利别到处宣扬自己有一颗还算不错的心,祂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镜里,利奥兰还在为康斯坦丁的一线生机努力:“他上天堂都做了哪些事?”
代表都迫不及待涌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了,只剩下一个正在收拾会议记录的实习天使:“呃,他做了……上天堂?”
“?”利奥兰还以为康斯坦丁是偷书被抓,结果是啥都没来得及干就被抓?
实习天使紧张:“天堂从没进过活人,所以守卫天使可能有点……下手过重?主要是他身上有一股硫磺气味,大家都以为是地狱入侵。”
事实上,直到利奥兰发言前,天使们依旧这么认为,不然也不至于和地狱扯这么久:“很奇怪,我们没有查到这个人类的归属信息,一般这意味着……”
上帝和撒旦也正犹豫——或者正争执怎么宣判这个人的归属。
康斯坦丁的档案上还有这么一段记录:此人本该因肺癌去世,但因撒旦不同意康斯坦丁进入天堂,因此将其癌细胞掏去。
但巧就巧在,这段争执发生在数千年后,撒旦尚未走到的时间线(和上帝不同,撒旦并不喜欢窥探未来,祂更乐于体验未知的刺激)。
正在注视这一幕的撒旦不会知晓未来自己与康斯坦丁发生的恩怨;等撒旦真走到那一时间节点时……让我们这么说吧:没人会想打破令自己满意的未来,即便是撒旦也如此。
——时间回到现在。
利奥兰盯着受审椅背(他还是心虚地不敢直视康斯坦丁的眼睛,虽然从客观角度来说,他并不需要心虚):“所以,事实上他其实不需要死?或者接受处罚?”
“只要他是属于天堂的灵魂,是的!”实习天使抱着笔记本,“我确定很快就会有负责疗愈的天使来照顾他,送他回人间……呃,我们可以把这一次意外宣传成‘现代版但丁游记’?”
“……”利奥兰想好台词甚至没了用武之地,“好极了!但送他离开前,可以修饰一下他的记忆吗?或者确保他保密,我的身份暂时还不能让人类知道。”
“什么身份?”康斯坦丁就是死都得从嘶哑的喉咙里问出这个问题,不然他死不瞑目,“你是天使,不是氪星人?”
“不!”利奥兰的卷毛都炸起来,“天使不会说谎!我……我的确是氪星人。”
康斯坦丁:“……你的意思是你曾经是氪星人,死后变成了天使。”
利奥兰不安地微微前后垫了下脚:“不……?我……一直是天使,中途变成了氪星人……?”
康斯坦丁:“……你能听懂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康斯坦丁的闲扯并不仅仅为了抒发震惊,事实上,他正在拖延时间,试图用最后的力量,感知蝙蝠侠的现况。
那枚琥铂色的魔法媒介将他和蝙蝠侠灵魂相连,所以蝙蝠侠才能顺着联系抵达天堂,又无比精妙地因为办事处的屏蔽结界,止步于天堂的其他角落,而不是撞进办事处,被里面正在争吵的恶魔天使发觉。
现在,会议结束,屏蔽撤销。他能借着联系,感知到另一端不怎么妙的现况(妙就有鬼了):“呃,天使。”
“别这么叫我,”利奥兰在这时感知到来自数千年前、负责看顾大洪水的分身传来“洪水即将结束”的消息,“我可以为你做什么?——但请说快点,我有点赶时间。”
康斯坦丁比利奥兰更急,他感觉蝙蝠快挂了,毁书被抓和混入天堂被抓可是两码事:“你可以施加一个祝福吗?给蝙蝠?别问为什么,就是这么做。”
不知道毁书计划,天使还有可能帮忙,一旦知道,他怕利奥兰也会加入阻止蝙蝠的天堂军队。
“Please.”康斯坦丁很久没这么说过求人的话,他已经习惯了万事只求自己,“不论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天使的祝福不需要回报,”利奥兰温和地打断,“只要蝙蝠侠的行动出于高尚的目的,只要他的行为能创造更好的未来,只要他的计划顺应上帝的意志,他将拥有我的祝福。”
“……”康斯坦丁没忍住闭了下眼睛,“**!**!”
摧毁生命之书怎么可能符合上帝的计划?!康斯坦丁急促地睁开眼:“去掉最后一个条件。”
利奥兰感觉到来自分身的催促,其实有些急了,但他又担心过大的动作损毁康斯坦丁的残魂:“我不能!”
康斯坦丁攥紧了天使的衣袖:“你可以!你必须!”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上帝没那么在意人类是否有更好的未来?”
“看看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会在哪?!呆在这儿等天使救治,还是滚去地狱遭受折磨?如果上帝真有那么高尚,为什么在我那么多次请求祂的时候从未显灵?!看看我的人生!看看我失去的所有!!”
利奥兰将吓得直哆嗦的小天使挡了出去:“……愿上帝宽恕你。”
“上帝才不会宽恕我,是你救了我!”康斯坦丁绝望地发现自己没能从天使脸上找到任何一丝动摇,“……告诉我,天使。如果你信仰的上帝背弃了你所信奉的一切,你会怎么做?”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天使的面庞如同洁白而坚硬的大理石,任何诘问也仅仅只是从他的表面掠过,留不下任何痕迹:
“正如我所说的,正如我所宣誓的,正如我所信仰的。”
“我将践行一切美德,自我诞生,至我消亡。”
天使平静地说:“当我行走于天堂时,我将祷念美德;当我行走于人间时,我将践行美德;当我行走于地狱时,我将坚守美德。”
天使虔诚地闭上双眼,天堂的圣光将他衬得更加谦卑:“我仅是承装美德的容器,愿瓶中美德永不干涸。”
“……”
康斯坦丁有一瞬产生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我算是知道蝙蝠和小丑为什么叫你狂信徒了……你是个疯子!”
天使睁开双眼:“我原谅你的言语。”
“……”隔着水镜,撒旦从震撼中回神,下意识地抖顺有些炸毛的羽翼。
祂没就天使的发言做任何评价——撒旦微妙地避开了这点,或许是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或许是古老的恶魔同样会尊重虔诚坚定的灵魂。祂只将恶意朝向上帝:
“所以——让我捋一下。”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摧毁生命之书绝对有利于任何一方的未来(恶魔之名同样在生命之书中,这一点让撒旦不悦很久);你想保下生命之书,就是在背弃天使的信仰——而利奥兰又做好了即便堕入地狱,也要维护美德的心理准备?”
“以防你不清楚,我事先声明,我不介意利奥兰在地狱坚守美德。我相信即便是堕天,以他的能力照样能在地狱混得如鱼得水。”
撒旦渐渐在黑暗中露出笑容,像深海中游弋的白鲨:“来吧!雅威。做出选择!是留下天使,放弃生命之书;还是保下生命之书,放弃天使?让上帝亲手为这场赌局画上句点!”
——谁都不认为上帝会放弃生命之书。
但事实是,当治愈天使匆匆推门而入,为康斯坦丁治疗时,另一端浑身浴血、险险躲过死亡天使一击的布鲁斯·韦恩,抱着书闪现在蝙蝠洞的手术台上。
蝙蝠女侠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向手术台;康斯坦丁也因灵魂感受到的结果怔然松手。
利奥兰其实还想多叮嘱几句来着,但分身催得太急,他只能匆匆丢下一句“替我告诉安娜丝玛,夜宵等到下次在吃!”,就急急忙忙跳进时间线。
一场闹剧圆满落幕……或许还没有。
在天使跳入时间线、离开这个时间节点的瞬间,无数属于魔法侧的生灵不约而同地寒毛乍起,可怖的危机感化为电流,沿着后脊直蹿而上。
康斯坦丁在圣光中挣扎着抬首:“时间线……”
不像隔壁的漫威,康斯坦丁所在的宇宙没有“神圣时间线”一说。上帝没兴趣拿着园艺剪修剪因为不同选择,而蔓生开的无数枝干,事实上祂巴不得能养出更多。
唯一能导致时间线崩溃的,只有时间悖论——
蝙蝠洞,手术台上。
蝙蝠侠仅接受了一针肾上腺素,就推开想将他按回手术台的蝙蝠女侠,打开生命之书。
这本书相当智能,是个Ipad的形象。按照莫比乌斯椅提供的密码打开后,蝙蝠侠很快找到康斯坦丁的名字,不仅确认他处于活着的状态,还越来越健康。
蝙蝠侠看着康斯坦丁名字下方那个血条嗖嗖地涨满:“……”
算了,也不是第一天见康斯坦丁死去活来了。蝙蝠侠很快放下“救下康斯坦丁”的任务,执行第二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格式化整个生命之书。
手已经放上退出键,蝙蝠侠又顿了一下。
Ipad上,康斯坦丁的人际关系以蛛网的形式,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扎坦娜、蝙蝠侠、阿斯特拉……
蝙蝠侠没在阿斯特拉旁边看见小妖精。
“……我怎么知道?它就是某天突然撞到我面前,这样那样就稀里糊涂认主——”
“这只小妖精能不受栖息地的限制,在任何地方穿梭,甚至是地狱天堂!”
“世上只有这么一只能来去自如的小妖精!”
无数过往的回忆片段从布鲁斯脑海中飞掠而过,蝙蝠侠悬停在退出键上的手微顿半秒,迅速在阿斯特拉的文件夹旁边新建文件。
一切关于小妖精的记忆顺着与Ipad接触的手指,传输入档。蝙蝠侠点击保存,输入格式化指令。
天堂。
奋力想从椅子上跳起来、但屡屡被天使摁回去的康斯坦丁停止挣扎,感受着倏然恢复平静的时间线:“……Fuck.”
他彻底地放松下来,靠躺在椅子上,眉眼甚至称得上舒缓。
他人生最不后悔的选择,大概就是接受蝙蝠侠的邀请。没别的,在给烂摊子收尾这方面,没人比那只大蝙蝠更可靠——刚好他又异常擅长制造烂摊子。
康斯坦丁恢复了平日里漫不经心的状态:“劳驾——能给我拿支烟吗?在大衣口袋。”
他动了动自己仍被铐着(这回是因为病人不配合治疗)的双手。
治愈天使不高兴地拒绝,但拿了另一样东西代替:“你的手机!有人在联系你,一般来说这种信号没法上天堂——但我施展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康斯坦丁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提醒,硕大的蝙蝠标令他在放松之余,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以为自己真要翘辫子,说的那句谢谢:“……”
接吧,蝙蝠侠不像是那种会专门打电话,就为了抒情的人。
康斯坦丁劝说自己不要太过人渣,至少别在蝙蝠刚替自己擦完屁股后挂对方的电话:“喂?事先说好,不许提任何一个字、关于那句‘谢谢’——”
蝙蝠侠的声音和他的警告同时响起:“幻术。下次制造幻术记得伪装好心跳——什么谢谢?——哦。”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你打电话来就为了提醒我这事儿?”
蝙蝠侠:“还有。庄园那边,关于‘布鲁斯韦恩、杰森陶德以蝙蝠侠和红头罩的方式进行战斗’的记忆,都消除了吗?”
康斯坦丁:“……你的人生除了工作还有什么?”
蝙蝠侠的语气毫无波澜:“谢谢?”
康斯坦丁:“……”
好。就冲这句,你甭想知道利奥兰的另一个身份!
第29章
有时候,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但此时的康斯坦丁还没意识到这点,或者说,他认为这句警示应该只会在蝙蝠侠身上应验。
因此,当他无所谓地立完誓(他相信自己有办法绕开誓言,如果未来有一天他突然想这么做的话),被治愈天使传送回人间时,还有心情揣着风衣口袋,沿着哥谭市潮湿昏暗的长街慢慢晃荡,顺便琢磨一些更困扰他的问题:“我从没听说过有天使转职成氪星人的。你呢?”
问话轻飘飘地落在空荡长街上。
“……”康斯坦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妖精的灵魂已经不在他身边,它与阿斯特拉正一同栖息于天国的水草丰盛处。
这个想法令他突感孤独,又倍感放松。因此他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停下,为自己点了支烟,不伦不类地举起夹烟的手,对着空气做碰杯的姿势:“Cheers.”
四周寂静,无人应合。
不过康斯坦丁并不在意。做完这个短暂的庆贺仪式,他就叼着烟接着往前走,在内心问出第二个问题:在庄园里,莫里亚蒂提到的“撒旦之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撒旦之子?”
十五分钟后,污水厂厂长办公室。踩着清晨的上班铃抵达公司的安娜丝玛哈欠连天地反问。
她今天一反常态地带了一只28寸的行李箱,进厂的时候,就连地狱犬都忍不住好奇地凑过来嗅嗅,不过很快就嫌弃地翘起单边后腿。幸好安娜丝玛反应快,不然箱子非得报废不可。
“……”康斯坦丁开始怀疑自己将“解决撒旦之子”的重任交给天使的同伴,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你不知道?我以为预言书上会有记载——或者天堂至少该知道他们的死对头公司的老板最近喜得贵子吧?”
“谁喜得贵子?”办公室门被推开,探进一只橘猫脑袋,“天堂的死对头公司,你是说地狱?撒旦之子——哦……哦!!”
红头罩突然发出仿佛解开了世界之谜的恍然大悟声,把还在犯困的安娜丝玛吓了个激灵:“听着!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都知道我们正在怀疑利奥兰可能是氪星人和某个恶魔的后裔吧?再加上撒旦为他解围、撒旦喜得贵子……有没有可能,利奥兰就是那个贵子?”
“……”康斯坦丁这辈子都没听过比这更离谱的猜测。
红头罩还在继续发挥:“也许利奥兰是女方带大的!所以他才那么善良!但近些日子男方找上门,想白得一个好儿子——却发现利奥兰和地狱的三观格格不入。”
“所以撒旦才创造了那本日记,还把日记丢给小丑;所以利奥兰即便明知不对,却还是心软地为那个‘上司’辩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daddy issue,红头罩很能理解。
“……”康斯坦丁不能理解。
但他没法泄密。或者说,他其实还蛮想看看这破身份能隐瞒到什么时候、这帮超英们能脑补出什么狗血剧情的。
“好极了,聪明绝顶的猜想。”康斯坦丁敷衍,“所以有关撒旦之子,你们真的只知道利奥兰?”
安娜丝玛过度庄重的脸从颤抖的报纸后露出来:“也许我只知道这么点,也许我知道更多。但现在能请您帮忙开个门吗?一位好女士正站在办公室外,准备敲门。”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敲门声哆哆响起,一秒不差。
“哦对,昨天说今天要招法务部顾问和外联部部长的,安娜还特意把污水厂的混淆巫术撤了,”红头罩看着康斯坦丁稍显感兴趣地打开门,“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才——艾琳·艾德勒?!”
门口的女士回以美丽而危险的挑眉:“很高兴在陌生的地盘见到熟悉的脸。”
她很快将目光投向安娜丝玛:“仪祁小姐,您寄给我的预言信全然准确,因此我愿意接受您的工作邀请——只要我的未来的确能像您许诺的那样自由光明。”
“……等等,预言信?什么预言信?”红头罩略微警惕。
“你不知道?”艾琳含笑回视,“你看,我之前的确想过求助潘尼沃斯先生,但一直没有拿定主意。仪祁小姐的预言信推了我一把。”
“她先用一连串小预言征服了我,而后又说没有潘尼沃斯先生的帮助,我会死于庄园,整个世界也将向糟糕的结局坠落……我们昨天才用一整晚的时间,应证了她的预言。”
“征服”只是艾琳对未来合作者的吹捧,事实上以她的性格和经历,不可能轻信什么预言信。
她会求助阿福,纯粹因为再三考虑后,觉得不论预言是真是假,正义联盟能提供的庇护总是真的,她确定老管家一旦出事,布鲁斯·韦恩这位正义联盟的金主必然会驱使联盟替他救人。
更重要的是,放在她面前的选择本就不多。是不拉正义联盟入局,孤身送死;还是按照信件的指引,拥抱安娜丝玛许诺的那个美好未来?不管怎么说,选择后者,至少她生还的机率更大些。
“好吧……”红头罩勉强能接受安娜丝玛发预言信不告诉他的行为,毕竟有些预言就是说出口才导致破灭,但,“你别告诉我那个‘法务部’、‘外联部’负责人就是康斯坦丁和艾琳?!我对艾德勒女士没意见,但康斯坦丁——”
“我从没说我是来应聘的,”康斯坦丁叼着烟,表情比红头罩更嫌弃,“说真的,你们真能把‘上班族’或者‘法务部’跟我的名字联系到一起?”
安娜丝玛的眼神充满暗示:“没人说你负责的就是法务部,康斯坦丁先生。您会这么笃定,是不是清楚自己有这方面的能力?”
康斯坦丁:“……走了。”
他弹了下烟,掉头就走:想象一下他穿着白衬衫、系着黑领带坐在电脑前朝九晚五的样子吧!他的朋友或者仇敌知道非得半夜笑醒不可。
安娜丝玛在他背后不急不慢地开口:“即使……这可以帮你救回更多想救的人?”
“你是怎么想象自己的未来的?康斯坦丁先生?”
“在艾格妮丝的预言里,她说所有因你而堕入地狱的无辜灵魂,将重归水草丰茂处。你将加入他们,在寿终正寝后。”
“……”康斯坦丁无法自控地停下脚步。
这简直是恶魔的低语,尤其在他才将阿斯特拉与小妖精的灵魂成功送上天堂之后。
他干渴似的滚动了一下喉结,像贪婪的吸血鬼,一旦尝过美好的滋味,就很难不渴求更多。
“……这是能被允许的吗?”即便是康斯坦丁,也不敢奢想从地狱手中抢走那么多灵魂。
安娜丝玛:“这是书写在书上的未来。但我更想问你的是——康斯坦丁先生,你相信利奥兰吗?”
康斯坦丁回想起天使的誓言:
‘当我行走于地狱时,我将坚守美德。’
如果有任何人,愿为拯救那些无辜的亡魂,不惜舍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康斯坦丁想那就是利奥兰:“——你想要我做什么?谁是你想对付的竞争对手?”
“什么?”安娜丝玛起身的动作因为困惑顿了一下,“不!没有竞争对手!事实上我们这家公司还没确定具体好干什么……先签合同,好吗?”
安娜丝玛在众人的视线中,蹲下身拉开28寸行李箱,露出里面一摞接一摞的文件。
“……”即便是艾琳都有点被冲击到,想打退堂鼓,“这是……我们要签的所有合同?”
“不不,只有这份合同,是属于你的。”安娜丝玛将大概7页不到的A4纸放在艾琳面前,又将行李箱往康斯坦丁面前重重一推,“还有这些合同,都是为你准备的。”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我是不是被针对了?在还没正式入职的时候?一上来就穿小鞋这样好吗?”
红头罩略做回忆:“相信自己,你值得。”
与此同时,万魔殿中。
撒旦以警惕的目光审视上帝的神色:“为什么?谁给了那个蝙蝠侠解锁生命之书的方式?谁告诉他如何销毁生命之书而不影响书上生灵?别对我说是那把会飞的座椅!那不过是珀佩图阿(生存于第六维度的创世女神,被自己的子嗣杀死,作为创世神来说的确有些落魄)之子的造物。”
如果上帝不想生命之书被摧毁,宇宙中不会有第二个存在知晓这些情报。
是上帝将一切信息塞入莫比乌斯之椅,是上帝希望有人销毁生命之书。
“你在规划什么?雅威?”撒旦的眉头因为厌恶和戒备深深皱起。
上帝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仅仅回了一句:“你怎样看待我?撒旦?”
没人能唤醒装死的人,也没人能撬开上帝紧闭的嘴。撒旦在又一次单方面暴怒后恼火地收拾情绪:“算了。跟你这张死人脸发火,还不如看看小天使的现况——我为他在氪星准备了一个礼物,看看他什么时候会发现?”
水镜中倒影出公元前3003年2月27日,亚拉腊山上的场景。
生满藤壶的巨船在山顶搁浅,老朽的舱门被石斧重重劈开。诺亚一家互相搀扶着,像新生的鸡崽,带着不确定的试探走回阔别已久的大陆。
亚兹拉斐尔焦急地站在船边,见到利奥兰回归的第一时间,就赶紧提着袍摆小跑过来:“利奥兰!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氪星上的天使——哦上帝,我们还是赶紧回氪星,你亲眼看看。”
赐福任务在彩虹出现在天际的那一刻宣告完成,两只卷毛天使慌慌张张地赶下一个场子。
甫一降落氪星,利奥兰就见漫天飞着长翅膀、没长翅膀的天使……没长翅膀的天使???
利奥兰的眼睛都惊恐得瞪圆了:“那那那、怎怎……”
“怎么回事?”一道好听到甜蜜的声音在利奥兰身后响起,“那当然是你*精挑细选*的同伴们自甘堕落,跑去和人类结合,生下的罪孽之子啦。”
利奥兰倏然回头,对上一张冷漠不悦的脸:“米……米迦勒。”
“是我。”米迦勒牵起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寒暄就免了,我已经将那些堕落的天使全部抓住,就剩审判——还是说,你更想亲自处理这件事?毕竟这是你的地盘。”
“刷拉……”翅膀扇动的声音。
米迦勒带来的部队押着将近十五个天使,落至利奥兰面前,周围空中的后裔与天使们焦急扑来,又被米迦勒的奇迹屏障阻隔在外。
亚伯小声问亚兹拉斐尔:“怎么感觉米迦勒和利奥兰有点不对付?他们见过?”
“没有!”亚兹拉斐尔不是背后蛐蛐人的性格,只能尽量委婉,“他们只是……都很喜欢工作。”
“喔。懂了。”亚伯一针见血,“争权。”
这话听起来好笑:一个前37级命令抄写员·现九级天使和米迦勒这种站在巅峰的天使争什么权?但实际上,天堂绝大多数文书工作都集中在利奥兰手中。米迦勒早就看这种状态不爽,能拖到今天才发难,纯粹是因为抓不到利奥兰的把柄。
但现在不一样,氪星这件事操作得好的话,说不准可以连利奥兰一起踢下地狱……米迦勒绷住脸:“来吧。你的地盘,你来宣判。对于这种自甘堕落的天使,你要怎么处置?”
这一秒,所有视线都齐刷刷投向利奥兰。有恳求的、有绝望的,万魔宫中,撒旦同样坐直身体,紧盯着水镜,眼中跃动着残酷的愉悦。
“为什么……”距离利奥兰最近的天使茫然地仰起脸,向利奥兰痛苦发问,“我只是爱上了一个生灵,难道爱也是原罪吗?”
“你们不能这么宣判!!”一名年轻人重重锤着屏障,看样貌,他显然是这位天使的后裔,“如果、如果你们这样做,我就去作恶呜呜呜!”
克劳利混迹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封住年轻人祸从口出的嘴。
米迦勒根本无法与天使共情,祂故意催了催时间:“所以,做出决定了吗?利奥兰?我们可没有时间陪你站到诺亚再建完第二艘方舟。”
亚兹拉斐尔鼓足了勇气举手发声:“我、我觉得,天堂和地狱不同,我们应当更加仁慈,更加有人情……不如剥夺这些天使的天使身份?这样既重罚了天使,也成全了他们和家人——”
“那么责任呢?”
出乎所有天使的预料,利奥兰居然反驳了亚兹拉斐尔听起来堪称完美的提议,他显得近乎有些不近人情了:“放弃天使的身份,和放弃责任有什么区别呢?倘若说爱是美德,那么逃避责任呢?”
利奥兰在怔愣看着他的天使面前半跪下身,与对方对视:“告诉我,恶人的灵魂与善人的灵魂等同吗?”
“倘若不等同,主为何创造地狱与天堂相对?倘若等同,那么在地狱履行职责,与在天堂履行职责,有何差别?”
“阻碍我们践行美德的,究竟是身处何处,还是动摇的心灵呢?”
旁边有天使在愣怔之后愤怒地挣扎起来:“你根本不知道地狱会对行善的堕天使做什么——”
利奥兰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以上帝之名,倘若任何堕入地狱的同僚因践行美德而受罚,请让一切责罚悉数落在我身上。”
“…………”天使的愤怒戛然而止。
直面利奥兰注视的天使近乎战栗,他的羽翼不受控制地微微炸起,半晌猛然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米迦勒:“令我坠入地狱吧!全能的主赐我以生命,赐我以智慧,赐我以力量,我当履行我身为天使的责任!从生到死!”
没有天使敢直视利奥兰的眼睛,先前愤怒的天使尤甚羞惭。
米迦勒不甘心地还想再说什么,天际垂落下圣洁的光柱:
【利奥兰,现擢升为第八级大天使。你当执行神的审判与救赎,地狱的阴黯无法穿透你的圣光。】
人群中,正在努力搜罗天使家属,以免这群人闹起来惹火米迦勒的克劳利:“?”
利奥兰前脚刚说愿意承担一切责罚,上帝后脚就给利奥兰套了个防御甲?
只有天使的家人们仍旧焦急,试图阻拦突然就各个都想往地狱里跳的亲人。
克劳利将他们聚到一起同时捂嘴:“别吵!又不是说下地狱就上不来了,我不还天天来这儿溜达吗?”
有脑筋灵光的年轻人先转过弯:“这……一来一去,母亲好像也没失去什么?力量还在、还是能随时回来……只是换了个地方上工?”
克劳利犯嘀咕:“也难说……”
“什么意思?!”家眷们顿时紧张起来,“他/她还要付出什么代价?!”
克劳利耸起肩膀,一副很难解释清楚的样子:“也许……付出每天的工作文书?”
他真的很难说天使是不是最近掌控欲又犯了,打算把魔爪伸向地狱的情报——帮恶魔的忙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帮助身处地狱、仍践行美德的同事?天使理直气壮。
当然天使肯定不会因为这个目的故意送同僚下地狱,但是等同僚在地狱里多工作几天,等天使发觉这里似乎有漏洞可钻……
“应该不至于吧?”克劳利喃喃。
第30章
幸或不幸,利奥兰现在暂时还没想那么深。他这会正在努力进行表情管理,以免暴露出此时的真实心理:氪星人!!原来氪星人是这么来的!!他甚至想过红太阳辐射、遗传突变,唯独没想过氪星人“像”天使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天使的后裔!
此时他再看那些突然乖巧(其实是想通了父母只是换了个工作单位)的年轻子嗣们,仿佛都能从他们身上瞅见几分超人的影子(这显然是心理作用)。
亚兹拉斐尔左右瞅了瞅,略清了下嗓子:“那,安排就这么定了?米迦勒,你——”他本来是想问“你还有什么问题”的,看看米迦勒羡慕嫉妒到都要融化了的表情,“你……还好吗?”
米迦勒一点都不好,但祂不能承认,只能猛然转身,一展翅膀,流星一样飞向天际。
“噢,可怜的米迦勒。希望祂回去不要哭。”克劳利等米迦勒带来的天使军队着急忙慌地追向上司,才从阴影中走出来,“接下来你们准备做什么?送这帮倒霉蛋下地狱?”
利奥兰挠挠浅金色的卷毛,先施展奇迹,将氪星人脑海中关于天使的记忆抹去(他没有令那些后裔们忘记父母,只是让他们以为自己的父母有一份需要离开星球才能完成的外地工作),才看向那些在他故意磨蹭的时间里、整理好心情的天使们:“要我捎你们一程吗?”
·
时间飞逝。
克劳利每一天都在琢磨利奥兰什么时候会把魔爪伸入地狱,但事实上天使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天堂的大小事务、氪星的发展、宇宙各处待拯救的生灵……
“这样下去不行。”撒旦某一天终于忍不住对上帝说,“天堂、氪星、宇宙……每天他都忙得脚后跟敲后脑勺,哪有时间践行我们的赌约?说真的,这些地方难道离了利奥兰就过不下去吗?”
上帝不置可否:“你想做什么?”
“一个新的试炼。”撒旦微微前倾身体,像从黑暗中露出獠牙的鬣狗,“还记得小丑说过的话吗?利奥兰从未杀过任何生灵。”
“我知道亲手掠夺走生命的感受……每一次,都会让你离过去的自己更远。”
“当双手沾满鲜血时,利奥兰仍能保持自我吗?我想知道。”
很难说撒旦究竟出于什么心理,提出这种试炼。祂铺开地图,向上帝展示自己精挑细选的地点:“所多玛、蛾摩拉。”
在数千年后,这两座城池所在的地区被称为“死海”。它们坐落于名为Tall el-Hammam的遗址附近,残留有高温焚烧的古老痕迹。
神学者认为这就是上帝之怒的证明,科学家们则更愿意将其解释为地震导致的天然气爆炸,或是陨石撞击的结果。
撒旦逼近水镜:“让天使召唤一场硫磺与火雨,摧毁这两座城池。”
上帝瞥了眼地图:“那是两座罪恶之城。”
我从不知道撒旦也会惩处邪恶?——考虑到这话说了撒旦可能又得爆炸,上帝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日记本。这次轮到我挑选人。”
与此同时,数千年后的伦敦。
莫里亚蒂穿着一身不讲究的T恤工装裤,窝在自己的大办公室里打游戏。他的额头上还残留有子弹贯穿的红痕,阿斯蒙蒂斯将他的灵魂走流程带回地狱,又破例拎回人间时,美名其曰“死亡的纪念品”。
“你知道,即便你不愿意告诉我日记本另一端的存在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能力,我仍然能从其他恶魔口中套出来。”莫里亚蒂的身体跟着游戏歪斜,“撒旦之子……哪个恶魔会不知道他呢?——除非你告诉我撒旦有很多子嗣。”
阿斯蒙蒂斯含着神秘慵懒的笑,撑着额头侧卧在沙发上:“事实上,不。”大恶魔狡猾地混淆着自己否定的内容,加深莫里亚蒂的错误印象,“陛下很少有看得上眼的存在。我假设你还记得祂被打下地狱的罪名是傲慢?”
“好极了,那我甚至不用担心问错对象。”莫里亚蒂抛开游戏手柄,“所以你究竟为什么不愿意直接告诉我答案?”
因为会失去很多乐趣。阿斯蒙蒂斯岔开话题:“那个叫做麦考夫·福尔摩斯的人类正在蚕食你的势力,你还有心情打游戏?”
“即使我真的死去,那对兄弟都得花费三年的时间拆毁我编织的犯罪网络,更别说我现在没死。”莫里亚蒂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问出些情报,“你——”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莫里亚蒂的话头。他恼火地骂了一句,还是摸起手机:“谁?我提醒你,我正在——噢,勒西弗!我的朋友。好久没联系,生意一切顺利?”
被称为勒西弗的是一位职业洗钱人,莫里亚蒂刚起步时,经常和对方联系。
勒西弗并不介意开头被莫里亚蒂怼了几句,他今天是带着友好的目的打这通电话的:“一切都好,谢谢关心。听我说,我最近心血来潮,想举办一场扑克牌锦标赛——当然,是高风险高收益的那种。如果你感兴趣,要不要来凑凑热闹?”
莫里亚蒂已经度过了会因金钱赌博而兴奋的时期:“没兴——”
“奖池里除了法郎,还有一则情报……关于一件只要拥有,就足以毁灭或支配整个地球、甚至宇宙的武器。”
“……”莫里亚蒂的兴趣的确被钓了起来,毕竟他心心念念的生命之书,据阿斯蒙蒂斯说,已经被那个碍事的蝙蝠侠摧毁了,“时间,地点。我记得你在黑山有一家豪华赌场?”
“是,但这会儿那里太热了,”勒西弗回答的时候带着点怨气,仿佛有人曾因这个原因拒绝他的邀请似的,“后天晚上7点,地点稍后我发邮件给你。”
勒西弗甚至没有多和莫里亚蒂寒暄,说完大致情况就匆匆挂断电话,好像还有很长的邀请名列要联系。
莫里亚蒂多少对这次赌局有了些期许:“你要一起吗,阿斯蒙……阿斯蒙蒂斯?”
敞开的窗户下,原本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的大恶魔不见踪影,甚至连久卧的压痕都没留下。
莫里亚蒂后知后觉地看向沙发边的茶几,那里原本放着日记本,此时空无一物。仿佛天堂地狱、恶魔笔友,都只是他的黄粱一梦。
与此同时,伦敦上空。
临时接到上司紧急命令的阿斯蒙蒂斯正猛猛往撒旦指示的地点赶:“是的,是的,我知道。这次不许接触受选人、不许妖言惑众……恕我直言,陛下,恶魔的职责就是妖言惑众。”
撒旦开始思考怎么给难搞的手下穿小鞋:“闭嘴。你要做的只有进门、放下日记、离开。受选者现在正在沐浴,你有充分的机会完成这些。”
阿斯蒙蒂斯同样这么想。因此当祂推开窗户,倾身而入时,一点没想过涌入室内的风是否会令浴室里的人兴起警觉,硫磺与岩浆的气息是否会令对方猛然抓起进浴室都不离身的手枪。
“呯——哗啦……”
酒店的磨砂推拉门被詹姆斯·邦德直接击碎。
当遮挡视线的磨砂玻璃哗啦落地时,他看见房间原本紧锁的窗户大敞着,窗帘随着夜风掀动。室内只多了一样东西:一本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前书桌台上的牛皮本。
刚走马上任007没多久的詹姆斯·邦德仍保持举枪戒备的姿势,左手缓缓拉开磨砂门。直到确定房间内外都没有威胁,才裸着湿漉漉的身体,赤脚踩着柔软的毛毯走到书桌前。
两分钟前,他还在一边沐浴,一边思考上一个击杀目标说的“他让你感受到死亡了,是吗”、M说的“自大与自我控制很难协调存在”,现在他有了一个新的、或许更轻松的问题可以思考:
是谁潜入他的房间?为什么留下这个本子?
詹姆斯·邦德扯来旧衣服裹在手上(防止纸页有毒),伸手翻开日记。一行文字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字一个字冒出来:
【你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
邦德:“……?”
走错片场了吧,他记得这不是哈利波特的地盘啊,怎么会有个汤姆·利德尔的日记本?现在魔法界才想着来挽回他这个人才,就年龄来说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槽是这么吐,但邦德很清楚这或许就是成为007后,M女士特意同他强调过的“魔法侧产物”。
一般情况下来说,他应该把这玩意儿交给M,但比起追求稳妥,他现在的行事风格更偏向张扬、不顾后果——而且此时的他的确需要一点小小的冒险,用以驱散先前在浴室里的思考带给他的沉重感。
邦德捞起酒店的圆珠笔:
【这取决于你。如果你正在筹划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那我将是射向你眉心的子弹。我可以向你保证。】
隔着数千年的时光,已经被日记本坑怕了的利奥兰看着笔友冷峻坚毅的字迹、强硬但立场分明的回答,大大地松了口气。
当然,也不排除对面在钓鱼执法。利奥兰警惕地重新坐直身体,试探询问:【如果我的上司要求我降下一片硫磺与火之雨,杀死两座城池内的所有居民……】
邦德:“?”
这居然还是个哈利波特混圣经风的设定:【如果你问的是所多玛和蛾摩拉,我会回答烧死两座城池的强暴犯只会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但你如果说的隐射现实的比喻,我劝你趁早给自己——还有你的上司找个心理医生治治病。】
邦德充满嘲讽的后半句利奥兰没在看了,他只惊恐地瞪视某两个放在一起、相当惊世骇俗的词汇:“两座城池的强暴犯?!?”
“什么?”亚兹拉斐尔的卷毛惊得一炸,“利奥兰,你不能去!你的脸——”
“这是上帝的旨意,他不能说不想去,”又来当传话筒的加百列感觉亚兹拉斐尔在说梦话,他握拳捣了捣利奥兰的软肚皮,“来吧!精神一点!我们是天使,上帝创造的战争机器!荡涤罪恶难道不是我们的责任?有什么好迟疑的。如果不想和人类打交道,你也可以站在城池外直接降下硫磺与火雨——”
“不,我会进城的。”利奥兰深呼吸了一口气,“万一城里有好人呢?”
哪怕只有一个,也值得他走这一趟。
加百列耸耸肩:“你的任务,你做决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次任务主为你挑选的队友——尚德松,和你一样的第8级大天使。”
尚德松是一个身材矮胖的脱发中年人形象,冲着利奥兰露齿而笑时,大门牙上居然还镶了钻石拼成的十字架。
利奥兰对于尚德松凭一己之力拉低全天堂的颜值水平并无意见,天使比起外貌,更在乎灵魂(至少利奥兰如此)。
只有撒旦看破伪装,隔着水镜发出愤怒且破防的低吼:“雅威!!”
你**的。说好了大家只是观察员,文雅地坐在观察室里观察,你怎么自己偷偷跑进笼子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