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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心甘愿-P港岛最璀璨的明珠

    黎雅柔怔住,一张娇艳的小臉逐渐失了血色。

    他的意思清楚明了。她一輩子都无法摆脱他的掌控,甚至是更惨了,女朋友变成情婦。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招惹他这个王八蛋!

    “凭什么。”黎雅柔默默握紧了拳头,“你这是霸王条款,我又没有卖给你。”

    “你那晚可怜巴巴找上门的时候就该知道是霸王条款。”庄綦廷温和地望着她,英俊的五官染上柔和的色调。

    只可惜,他这种男人,再怎么于皮囊上做文章,喷再绅士味道的香水,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強势,装成温柔模样,也只会让人又颤又怕。

    黎雅柔咬着唇瓣,幽怨地瞥他一眼,见他仪态从容,心里越发怄气,她就知道资本家的钱不好赚,搞半天是卖身契。

    “你的钱我还给你。”黎雅柔忍着心痛说。

    庄綦廷勾唇,这小貔貅还挺倔啊,让她从兜里掏钱可不容易。他彻底起了逗她的心思,“好啊,钱还我,这间酒樓的地契也一并还我,日后旺珍酒樓就是庄家的产业。你来吃饭,我给你八折。”

    黎雅柔终于坐不住了,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科动物,炸毛地跳起来:“你敢碰我的酒樓我和你拼了!你天天管我管的爽,懆我懆的爽,还想连吃带拿!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

    “教过你很多次,阿柔,不准说脏话,也不准罵我。”

    庄綦廷气场冷厉,直接把她翻过来,给了她的屁股一巴掌,密闭的空间里感受到掌风。

    一时如果冻般颤动,不用猜就知道泛上粉色,她皮肤很嫩。

    平时打她屁股都舍不得用力,不过是輕拍,调.情,逗弄。这掌真是用了足足四分力道。他知道自己手劲大,能徒手掰断成年男人的手腕。

    黎雅柔嗷嗷乱叫,一身不必要的反骨:“王八——”

    “再罵就继续,看是你屁股硬,还是我的手硬。”

    “……………”

    黎雅柔雙眸氤出一层雾气,胳膊拧不过大粗腿,她能屈能伸,立刻闭上嘴。庄綦廷见她敢怒不敢言,无奈地笑出声,他真觉得自己是在养女儿,而不是娶老婆。

    也不知道这顽皮的小东西何时能长大。

    庄綦廷感慨,转念一想,若是日后能和她生一个像她一样活泼可爱的女儿,那他这輩子该多么幸福。就是这女儿得好好教育,可不能动不动就和她妈咪一样,骂他王八蛋。

    “屁股疼了?”庄綦廷拨开她的手,抚上去。

    他的掌心宽厚温热,揉起来格外舒服。黎雅柔抑制住猫咪般地哼唧,臉上仍旧挂着不高兴,她安静了没两分钟,开口说:“你以后的老婆也挺惨的,不止要被你管,还要被你打屁股,他们说豪门太太不好当,有道理。”

    她语气難得如此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漾出一些酸涩的涟漪。他会娶妻,会有别的女人,会给别的女人买各种漂亮裙子珠寶包包,会和别的女人在床上做这样那样的事,他也会俯身来舔他未来妻子,送去歡愉。

    最恶劣的是,他娶妻了还不肯放过她。

    这样一想,黎雅柔觉得他不过如此,他和其他有钱男人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贪恋酒色的脏.□□,不过有一身金镶玉的好皮囊而已。

    庄綦廷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揉着,薄薄的眼皮低垂,没什么表情,“老婆和情婦不一样,我当然不会这样对她。”

    黎雅柔嗫嚅了几下唇瓣,不太懂,“什么意思?”

    “老婆是寶贝,我当然哄着疼着寵着,哪里舍得真打她屁股。情婦就不一样了,怎么高兴怎么来,阿柔不会以为我对一个外面的女人还有什么好脾气吧。”庄綦廷的嗓音低醇性感,半眯着眸,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她臉上果然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情绪,那么快,若非他绝对敏锐,就要错过。

    “……我不会当你情婦。”她很坚定地说。

    “这可由不得你。是你自己选的。”

    “你以后的妻子不会允许你在外面找女人,你不尊重她。”

    庄綦廷輕慢地挑了挑眉尾,“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敢做我的主。”

    黎雅柔雙眼黯了,把下巴低下去,沉默了很久很久。庄綦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耐心等候,他一向是充满自信的优秀猎手,不论是事业上,还是爱情上,但凡黎雅柔不这样顽皮,他的围猎只会更加顺利。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终于輕輕呼出一些颤抖的气息,睫毛也跟着颤,“好,我嫁给你。但是你以后不能管我,不能欺负我,不能让我学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对我好对我家人好,疼我寵我,为我花钱,而且不准找情妇,一切都要以我为先,我和你发脾气你也不能生气。”

    她的服软在意料之中,只是要求未免太多了,像是在和他谈生意,要锱铢必较,寸土不让。

    庄綦廷两指钳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一雙娇滴滴的媚眼无精打采地垂着,有些黯淡。

    这种黯淡也让他不是滋味,她宛如被迫委身恶霸的小媳妇。嫁给他又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有花不完的钱,戴不尽的珠寶,有这个世界上最奢华最舒适最安逸的生活,他会把她寵成全港岛所有名媛贵妇都羡慕的女人,会给她金钱和权势,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对她好,对他们的孩子好,这難道还不够她歡天喜地嫁给他吗?

    難道她喜歡那种身材瘦弱,斯斯文文,一无是处,像她初恋那样的小男人?單论相貌,他也自认为比那小弱鸡強上数倍。

    庄綦廷无法理解,平生第一次感到茫然,指腹下意识地搓她柔软唇瓣。

    “宝贝,谁给你本事敢跟我提这么多要求?”

    黎雅柔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这男人真是难伺候的很!她不爽地撂开他的手,不准他碰,“提点要求怎么了,我都答应嫁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还敢嫌他烦。

    庄綦廷冷眼瞧她,越发铁了心要教训她一番,不然以后结婚了,还不知道要恃宠而骄到什么程度,怕是要骑他脸上作威作福。

    “先下去。”他突然发号施令。

    黎雅柔哦了声,慢吞吞从他腿上爬下去。

    庄綦廷整理好被她压褶

    的西装裤,顺手将放在中控储物格里的手表盒收入口袋,“今晚就在你这吃饭。”他拉开车门,大步跨下去。

    黎雅柔连忙拉开另一边车门,快步跟上他的步伐,还不忘说:“就算我们结婚了,你来酒楼食饭也得买單呢。”

    庄綦廷冷淡地睨她一眼。

    正在街角闲聊的司机和李管家见两位主人下车了,也忙跟上去。一行人进了旺珍酒楼。

    黎雅柔让人去安排包厢。今晚是周末,宾客络绎不绝,大厅三十多桌都满座了,男人的喧哗女人的笑语孩子们的吵嚷,配着各种饭菜酒香,混杂成一股浓浓的市井烟火味,服务员快步穿梭其中,忙个不停。

    包厢安静许多,但仍旧无法隔绝所有吵闹。庄綦廷脱了西装,衬衫袖口挽起来,仪态端方地坐下,自有一番风度翩翩,与门外时不时传来的喧哗割裂成两个世界。

    他其实生了一副俊美的五官,面颌棱角分明,身材亦是充满男人味,比电影明星还性感,就是气场严肃过头,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长相,觉得他危险不好惹。

    新来的服务生递上菜單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庄綦廷翻阅菜单,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碰着菜单硬壳边缘,黎雅柔也有些饿了,她催促庄綦廷快些点,又说她想吃蟹黄粉丝煲。

    “来一份鎏金御享全珍宴。”他点了点菜单最后一页,醇厚的嗓音很性感。

    黎雅柔和服务生同时愣住。

    港岛的酒楼都会提供各种规格的席面,供客人宴请时选择,价格都是吉利数,便宜的八百八十八,贵的上不封顶,八万的十八万的都有。从旺珍酒楼开业至今,从没有客人点过全珍宴,单是高达八十八万一桌的价格就令人咋舌。

    八道主菜,八道小菜,每一道都复杂难做,只有黎荣良才能胜任。

    虽然八十八万充满了诱惑力,但黎雅柔还是觉得庄綦廷脑子进水了,大晚上的,吃什么席面啊,这不是折腾人吗。

    她凑过去,轻轻拽着庄綦廷的西装裤,“你这是幹嘛,我们两个人,吃得下吗。这个太贵了,你有钱也不能这样乱花。”

    庄綦廷轻笑,挥手先让周围站着的人都下去,他慢条斯理地解释:“我看菜单上有就点了。阿柔的酒楼开门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吗。我点最贵的给你撑场面,你不喜歡?”

    黎雅柔唇瓣微微翕张,“可是这套席面里的菜只有我爸能做……”

    “我看上面写的是黎氏传人親自掌勺,如今的当家的不是阿柔吗,不如阿柔親自来?”

    她做?那会累死的!这套席面至少得做四个小时!如今天热,后厨装了两台空调也没用,宛如巨型蒸笼,油烟味又重,还混合着臭汗,在里面呆久了跟蒸桑拿没区别,况且她最讨厌进厨房了。

    黎雅柔睁大眼,定定地看着他,这时才觉出几分蹊跷,“庄綦廷,你什么意思啊……”

    她不叫他庄先生了,潜意识里想着都要嫁给他了,还叫什么庄先生。

    “你来親自掌勺。”他不容商榷地说。

    他完全是莫名其妙地刁难她,黎雅柔哪里受得了这委屈,怒气腾腾地站起来:“好啊,庄綦廷,你刚刚还说你会对你老婆好,哄着宠着疼着,现在又让我做饭伺候你,我看你就是满口谎话的大骗子!你知不知道后厨很热啊!”

    “所以你现在是我老婆吗?”庄綦廷饶有兴趣地反问,一双冷淡的眸像乌云,笼罩她。

    黎雅柔瞪他一眼,眼睛瞟向别处,忍着扭捏说:“…我不是同意了吗。”

    他面容淡然,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水,只是这酒楼提供的免费茶水品质普通,远远不够入他的口,于是握着杯,没见他喝一口,只听见他冷笑:“我庄綦廷是什么滞销品吗?阿柔想要就要,不要就弃之敝履,全凭心情挑三拣四。”

    他的冷淡讥讽让黎雅柔呆在原地,紧抿住唇,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这间不大不小的包厢因他的存在而充满了压迫感。

    “你生气了?”

    是她一声不吭结束关系,惹到了他?

    黎雅柔声音很轻,半点调皮捣蛋都不敢有,她到底是怵他的,只能老实巴交地解释:“是你突然说要和我结婚,我没有反应过来,我以为你只是把我当……”

    “你认为我把你当情妇,当玩物。玩几个月厌了,你就可以走,是吗?”庄綦廷替她全了话,语气越发低沉冷厉,“可以,那你现在如意了。你也无需勉強自己嫁给我,你以后就乖乖当我的女伴。但你想几个月就走?没那么容易。我不松口,你就一直扮演好你的角色。我对你也没有任何要求了,只一点,让我高兴。”

    “去吧。”庄綦廷搁下茶水,“我等着吃你親手做的席面。”

    黎雅柔倔犟地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心中涌起好多委屈。他就是阴晴不定,冷漠严肃,强势危险,不好伺候的王八蛋!

    “不乐意?”庄綦廷见她久久不动,偏头看她一眼。

    那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里蓄满了委屈,他其实于心不忍,想把她搂进怀里吻她的眼睛,鼻子,嘴,哄她,但是骨子里掌控欲让他必须把黎雅柔死死地圈在自己的领地,磨幹净她的反骨,要她长了翅膀也不敢跑,要她心甘情愿。

    但凡她乖巧一点,他也舍不得对她使这种手段。

    他面无表情:“很委屈?这才做一顿饭,我要是让你给我做一辈子饭,你不得哭鼻子?”

    他太凶了,以前就是打她屁股的时候都没这样凶过,他虽然管东管西,但总是温和包容,纵着她宠着她。

    他居然恬不知耻,还要逼迫她做一辈子的饭。

    黎雅柔眼眶忽然涩得厉害,感觉有一股热流直冲鼻腔,眼泪无声滚下来,她哭的隐忍倔犟,不像是哭,倒像是另一种反抗。她定在了原地,就是不动,双眼染上诡异的红,直勾勾地望着他。

    “我才不去。”她犯了倔,沙哑的声音掷地有声。

    庄綦廷冷笑:“你不去,是要让我派人去请令尊亲自来做吗?”

    空气顿时凝固,外界时不时传来杂音。

    黎雅柔一动不动,犟得像头水牛,倒是庄綦廷先坐不住,无端烦躁起来,板着脸,他端起那杯廉价的茶水灌了一口,茶水半温不温,更难喝了。

    “黎雅柔。”庄綦廷喊她。

    她不吭声。

    “黎雅柔。”他沉了语调。

    黎雅柔就是不说话,不动,拳头捏着,像个犟木头和他对峙。

    庄綦廷深吸气,头疼欲裂,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腿上,她不肯坐,被他强势镇压,紧紧圈在怀里。

    他太阳穴都胀痛起来,铁了的心思早就软的一塌糊涂,哪里还想磨她的反骨,指腹去擦她的眼泪,叹声哄着:“怎么还哭了,让你做顿饭,欺负你了?”

    黎雅柔咬紧牙,就是不说话。

    庄綦廷拿她没办法。这小东西倔起来是什么都不怕,他又气又恨,自知刚才那一番行为过头了,只能软着语气打商量:“宝贝,刚才是我过分了,别哭了好不好。”

    “你请我爸来伺候你吃饭吧,我反正不伺候你,你打死我也不伺候你。老王八蛋。”黎雅柔破罐子破摔,也不顾妆花了会很难看,哭的越发凶,也粗鲁。

    庄綦廷无奈,“岳父怎么能伺候我吃饭,是我伺候岳父。”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揪住他的衣领,张口就咬上他的肩,狠狠地咬,死死地咬,嘴里含糊断续地骂他王八蛋,混蛋,讨厌鬼,狗东西,色/情狂,变态等等五花八门的词。

    过了好久,她折腾累了,瘫在他怀里。包厢不隔音,也不知道这番惊天动地的闹腾传出去没有。

    庄綦廷双手捧她的脸,鼻尖碰她湿漉漉的鼻尖,“你太顽皮了,宝贝,又倔犟,我有时真想把你的反骨折断,你明不明白。”

    黎雅柔语调软而沙哑,她不服输地哼,“所以你让我伺候你吃饭一辈子,你想得美。我不可能!你去找别的女人!”

    庄綦廷笑出声,“这倒没有。我

    没那么混蛋,让老婆天天进厨房,除非你自己想,没有人能勉强你。”

    “你不是让我当你情妇吗。”她双眼被泪水洗过,明亮的,绯红的,像一轮红月。

    “我从没把你当成情妇。黎雅柔,你觉得一个情妇需要学礼仪课英语课吗?需要我大费周章帮她转去港大吗?需要我每天督促她学习吗?我只要按时给她钱,干她干的舒服就行了,其他的与我有什么干系?你当我庄綦廷是什么白面鸭公,随便哪个女人都给她舌忝?心疼她,想多一次还得哄着求着,怕她吓到,还让她先提前准备一天?宝贝,你怎么总要把我想成坏人。”

    他下了床从不讲这些粗俗话,此时毫无廉耻顾忌,偏偏又端着一副正经严肃的做派,黎雅柔面露鄙夷,脸蛋都红了。

    “变态……”

    “不准骂人,阿柔。”庄綦廷没有打她屁股,只是亲了下她半湿的眼皮。

    “我没让你忝我那里……”她小声狡辩。

    “你那里甜,是我想吃。”

    “…………”

    黎雅柔又扑上去咬他,平时她只敢在床上咬他,下了床被他严格管着,骂他都不敢,哪里还敢动口动手。

    庄綦廷嘶了声,硬挺的衬衫咬出了痕迹,沾了口红和口水,满身的狼藉香艳,被她咬而已,他居然有点兴起。

    庄綦廷苦笑着摇头,温柔安抚怀里的女孩。他对她真是狠不下心,她一哭,他就失了节奏。

    罢了,恃宠而骄就骄吧,只要她是心甘情愿嫁给他,他可以退一步。

    日子这样长,慢慢磨着,总能把她磨成一朵温柔如水的解语花。

    “咬够了吗,属狗的小东西。”

    “你才是狗。”

    庄綦廷双臂箍住圈紧她,幽深注视,认真地问:“我再问最后一次,黎雅柔,愿不愿意嫁给我,心甘情愿地那种。”

    黎雅柔听见自己的心脏发出“铮”地一声鸣叫。

    她被他强势霸道的气息包裹,像一只陷入沼泽的动物,越挣扎越陷落。

    她清楚她逃不掉了,从找上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和他纠缠,要被他占有。她能说不吗,不能,因为她说了不,庄綦廷会用更冷硬更凶悍的手段对付她,直到她心甘情愿。刚才那一番折腾让她悟了,真要和他斗,她根本斗不过。庄家在港岛只手遮天,她找谁也帮不了自己。

    她从小的想法就很简单——快快乐乐,自由自在,享受好生活,若是能发大财那就更好了。

    其实嫁给他没什么不好的,黎雅柔往好的方面想,她又不讨厌他,甚至喜欢他的俊美,喜欢被他宠爱,喜欢他亲吻,拥抱,肌肤相亲,她也为他的英俊和气度小鹿乱撞过,他还很有钱,很有钱很有钱,有着她这一生都无法拥有的财富权势,嫁给他,她会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黎雅柔,会有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她这一生如果非得嫁人的话,那就嫁最好的最体面的最风光的吧。

    说不清是妥协,畏惧,权衡,喜欢,稀里糊涂,现实主义和罗曼蒂克的复杂碰撞。

    最终,她点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心甘情愿?”

    “嗯。”

    庄綦廷笑的很欣慰,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轻轻吮吸。

    那块璀璨的钻石表也戴在了她白皙的手腕,黎雅柔觉得新奇,乍一看是手镯,把那朵钻石花打开,里面却是表盘。

    “在日本出差时看见的,觉得适合你就买下来了。喜欢吗?”

    “喜欢啊。不过你求婚送手表?别人都是送大钻戒,我连钻戒都没有!”黎雅柔乖顺没几秒就开始把场子找回来。

    “会有的。送一个最大最好的钻戒给阿柔。”

    “这周末我会去你家拜访,也会和我父母通气,再带你回庄宅见他们。等我们互相见过父母,再安排两家人见面,商议提亲和婚事。”

    “我希望尽快订下来,你们家有任何要求尽管提出来,阿柔,嫁给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一系列的决定把他们接下来日程安排得非常妥当服帖。

    黎雅柔摩挲着手腕上的表,好一会儿才说:“结婚后不准管着我。我是嫁给你,又不是认你当爹呢。”

    庄綦廷轻笑,并不许诺他做不到的事,在他眼里,老公也要负起父亲的责任,疼爱妻子,照顾妻子,帮助妻子,教育妻子,而且她这样顽皮撒野,天不怕地不怕,他对她真不放心。

    他捏了下她撅起的唇瓣,心里涌起无限的喜悦,亲上她的额头,鼻尖,脸颊,最后在唇瓣辗转厮磨。

    “宝贝,我不会让你后悔的,我会让你成为港岛最璀璨的明珠。”.

    第32章 想你了她不在乎了

    庄綦廷清楚记得,黎雅柔答應嫁给他,说她是心甘情愿的那一天,他内心的澎湃经久盘旋,不绝如缕。

    他承认,是使了手段,也有不动声色地威迫,也知道她那时才十九岁,根本没胆子反抗他。

    心甘情愿也好,心不甘情不愿也好,都由不得她。

    菱花窗将月光分割成漂亮而规则的形状,山風习习,竹影晃晃,夏蝉不倦怠地鸣叫着,还伴随着蛙声。

    身下的女人靜靜地望着他,和二十年前的女孩悄然重叠。

    细柔的皮肤一如当年,一晃二十年过去,她似乎没怎么变,还是那么漂亮,靓丽,活色生香,连眼眸也依旧清澈明亮,令他兴潮涌动,百赏不厌。

    受过生活重压的人,眼睛将不再年輕,这些年,他把她养的很好,保护的很好。

    “我对你不好嗎,阿柔。”他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妻子的面庞。

    黎雅柔脑中也回闪了无数过去的事,難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低婉地说:“庄綦廷,你对我不好,我为什么要嫁给你,还和你过这么多年?哪个女人嫁人,都不是奔着吃苦去的。”

    “我记得是你自己说心甘情愿嫁给我,我们结婚那晚,你高兴得都喝醉了。阿柔,我们二十多年都过来了,就非得这个时候鬧离婚?”庄綦廷眸色又恢复冷漠,“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野了,喜歡别人了。”

    黎雅柔实在是難以理解这个男人的脑回路,更讨厌他到这时还认不清这场离婚的症结!

    她是没事找事的女人嗎?他占有欲这么强,她都和他过了二十多年,若非忍无可忍,她会放着舒坦日子不过,要离婚,要搬家,要折腾,要丢人?

    黎雅柔被他压的喘不过气,偏头不看他,凉凉地说:“我谁都不喜歡。不喜歡别人,也不喜歡你。”

    庄綦廷被气的七窍冒烟,她不喜欢他。他的老婆说不喜欢他了。

    他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臉掰过来,隐忍道:“寶寶,刚才那句话收回去。”

    “哦,那我没有不喜欢别人,我喜欢别人,我喜欢年輕温柔又听话的弟弟。”

    “黎雅柔!你就非得气你老公嗎!”他沉着嗓,面色铁青。

    黎雅柔冷哼,想起他刚才说什么要掰断她翅膀这种论调,就一肚子火气,他到现在还把她当他的所有物。

    “我们离婚了,你也不是我老公。少来管我。你真这么愛管人,管你儿子,管你员工去!”

    庄綦廷深知不能再和她斗嘴了,没有意义,还把自己气个半死。这小东西的嘴年輕时就厉害,没几句中听的,他真是恨不得塞进去,弄得她眼泪花花。

    庄綦廷气息滚烫,撑在她两侧的手臂青筋凸起,粗硬的长指攥着被单,骨节都白了。

    几秒后,他低头,发狠地吻了一下她的唇,湿漉漉的触感像咬了一口棉花糖,他没有控制住,舌根放肆,霸道扫荡,黎雅柔气得咬他舌头,被他惩罚似地掐了一下。

    “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不与你争辩。不过阿柔,我要提醒你,就算是离婚了你也最好老实点,别妄想为所欲为。把我惹火了,对谁都没好處。”

    妄想找什么小男人,她做梦。

    是当他死

    了嗎?.

    两人的夫妻关系本就四處漏風,在庄綦廷的不知悔改和雪上加霜之下,更是降至冰点。黎雅柔这下是连装都不想装了,龟孙子才配合他演恩愛夫妻,让他得臉!

    接下来寺庙两日,她一见庄綦廷就装作没看见,不理,不回,不碰,不配合。

    午餐时,庄綦廷依旧亲自为黎雅柔打好食物,端来她跟前,餐具纸巾一一摆放整齐,“是你愛吃的松茸烧卖,还有蔬菜汤。”

    黎雅柔安安静静地把餐盘推走,面容平淡,没有一丝起伏。

    庄綦廷没有想过会被妻子当众打臉,看了她一眼,终于没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把两份食物都吃了。

    庄家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懂发生了什么,明明夫妻俩前一天还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地,怎么过了一晚就成这样了?

    一群精明的后生仔嗅到風雨欲来的气息,深知此时的大伯父和阎王爷没区别,惹不得,不论是吃饭,抄经,还是做苦力活,都乖的不行,不敢开小差。

    庄綦楷趁着午休时间把庄綦廷拉到一旁询问,“大佬,你惹大嫂了?”

    庄綦廷面容冷峻:“没有。”

    “大嫂当着我们都对你没有好脸色,肯定是你招惹大嫂了。”庄綦楷说大实话。

    庄綦廷不接话,心烦意乱地靠在廊下,点了一支烟,抽了半口才发现这是庙里,要禁烟禁酒禁荤腥,于是把烟碾灭捏在手里,沉默地看向竹林,片刻后,他淡声道:“我没有招惹她,我只是和她讲道理。”

    庄綦楷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他不想掺和大哥的家事,是妻子非要让他问,他拗不过。

    “我就说呢,大佬,这摆明是你的问题了。你和大嫂讲什么道理,反正都是你的错。我就从不和兰兰讲道理,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庄綦廷没什么意味地睨了一眼自己弟弟,他没这个精力和心情解释发生了什么,更不想听人在他面前炫耀夫妻多么多么恩爱和谐。

    “我有分寸。”他直接结束话题。

    庄綦楷颔首,也不瞎操心了,他相信大哥能把大嫂哄好。这么多年,大哥就像一艘无坚不摧的庞大巨轮,从未行差踏错过一步,任何风浪都不足为惧。连全球金融危机那几年,各大银行接连破产,盛徽集团也在他的强大领导下挺了过去,变得更加辉煌,被冠以遠东第一财团之称。

    大哥总是大哥。

    寺庙清修结束,回庄宅没住两天,黎雅柔打包了五箱行李。

    庄綦廷下班回来发现人没了,询问李管家才得知黎雅柔去了盧郡秋在浅水湾的洋楼小住几日。

    “胡鬧。”

    庄綦廷一向看不惯黎雅柔的这位表妹,可谓是奇技淫巧一大堆!黎雅柔如今嘴里动不动就是弟弟弟弟,多半就是被这位表妹带坏带野的!现在两人住在一起,还不知道要玩出什么花。

    “你也不劝她,就由着她乱来。”庄綦廷拽了把领带,大步流星往屋内走,顺带冷淡地扫了一眼没用的老管家。

    李管家愁容满面,“先生,夫人怎么可能听我的……”

    庄綦廷眸色一暗,是啊,黎雅柔连他的话都不听了,她现在要上天了。

    一想到妻子最近的态度,庄綦廷就心如针扎。

    她对他很冷很淡,连罵他都不罵了,把他当做同一个屋檐之下的陌生人,路过他时连眼神也不愿飘落,庄綦廷打心眼里厌恶这种忽略,心就像一张被狠狠揉皱的扑克牌,无法上桌,只能孤零零地扔进废牌篓。

    他宁愿她跟他鬧,闹翻天都行,骂他打他,好歹和他说句话,粗话也行,老东西也行,总是好过这种冷處理。

    庄綦廷正出神,忽然猛地止住步伐,惊诧于自己居然萌生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想法。

    他难不成中邪了,怎么能輕易容忍妻子骂他老东西!?他應该或温柔或强势地纠正她,让她以后莫要再犯.

    晚餐时,黎盛铭放学回家,一进餐厅就看见自己老爹也在,飞快收敛笑嘻嘻的表情,恭恭敬敬地打招呼:“爹地,您也在呢。”

    “去洗手,坐下一起吃。”

    黎盛铭觉得自己好倒霉,早知道妈不在家爹在家,他就和同学去铜锣湾吃海鲜打边炉了。

    庄綦廷最近心情不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黎盛铭一点也不想撞枪口上,难怪二哥最近都找借口不回家。

    父子二人的餐桌很安静,偶尔有筷子击上瓷碗的细碎声。黎盛铭埋头扒饭,遠一点的菜都不敢乱夹。

    庄綦廷用公筷给儿子夹了一颗珍珠虾球,和颜悦色地问:“最近在学校好不好。”

    “好啊,挺好的。”

    “有想好大学要读什么专业吗?”

    “二哥让我读心理学。”

    庄綦廷轻哂,“他嫌你笨,你听不出来?”

    黎盛铭被点醒,又没彻底醒,只是问:“不应该啊,二哥自己不也学心理学?”

    庄綦廷无奈地摇头。小儿子什么时候能长大呢?他从不指望小儿子能帮着打理家族产业,比起老大老二,他对小儿子的耐心要更多,宽容也更多,大概是小儿子的模样最像黎雅柔。

    只希望这傻仔不要辜负他的苦心,至少发挥一点用处。

    “对了,阿铭。你妈咪说今晚找你有事,你知道吗?”庄綦廷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又给儿子夹了一颗珍珠虾球。

    “不知道啊,妈咪没和我说。很重要的事吗?”

    庄綦廷微扬下颌,“自然是重要的事。发个消息问问她,别她自己忘了,到时候又不高兴。”

    “好。”

    黎盛铭没多想,拿出手机给黎雅柔发消息,低着头,很专心地敲字。

    庄綦廷在这时漫不经心抬了下手指,紧跟着,有佣人端来甜汤。都是训练有素的佣人,今天也不知犯了什么粗心,手一抖,整碗冰镇燕窝米酿全部泼在了黎盛铭的身上。

    黎盛铭猛地跳起来,傻眼地看着自己身上全球限量二十件的潮牌T恤,这T恤娇贵,不能机洗不能手洗,此时糊着米啊燕窝啊。

    佣人连忙拿干净毛巾来擦拭。

    “对不起三少爷,是我粗心大意手滑了,真的很抱歉。”做错事的那位则低着头连连道歉。

    庄綦廷这时才发话:“行了,下去吧。”他施施然站起来,走到正发懵的儿子身边,“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来吃饭。”

    黎盛铭沉浸在悲惨中:“这是我最喜欢的T恤……很难买……”

    庄綦廷不经意地接过儿子手中的手机,放在一边,“行了,一件衣服,你还要哭鼻子不成?爹地给你买件一模一样的。快去,脏死了。”

    黎盛铭这才没那么难受,但还是垂头丧气,拖着湿哒哒黏腻腻的身体回房间洗澡,脑子全程都是懵的。

    餐厅的狼藉很快就被佣人收拾干净,悄无痕迹。

    庄綦廷松弛靠上椅背,握着儿子的手机,眸色幽深地盯住和黎雅柔的聊天界面。

    【妈咪妈咪妈咪,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黎雅柔:【怎么了宝贝?妈咪在秋姨这里住几天,过几天回。】

    整个家里,黎雅柔只会喊小儿子宝贝,喊大儿子是“老大”“阿衍”,喊二儿子是“阿洲”“你这家伙”,喊他是……庄綦廷不想回忆。

    喉结滑动一息,庄綦廷敲字:【我想你了。】

    又觉生硬,这并不是小儿子的语气,想了想,添上“妈咪”两个字,于是变成:【我想你了,妈咪。】

    庄綦廷眉头已紧蹙成川字,哪哪都别扭得要命,虽说是套了儿子的皮,但这确确实实是他自己说出来的话。

    简直就是胡闹!

    他怎么能喊这小东西……妈咪?应该是把她弄得咿咿呀呀,泪水涟涟喊他爹地还差不多。

    庄綦廷端起那碗米酿饮了大口,冰甜的液体顺着喉管深入体内,他按下发送。

    先把妻子哄回来再说吧,这是当务之急。

    黎雅柔正与盧郡秋和梁咏雯享受美酒佳肴,欣赏海边日落。悠闲海风吹斜满园蔷薇,也吹皱她波光粼粼的裙摆,莹润的脸颊被香槟染粉。

    脱离了老男人的管控,连空气都是舒适的,清新的。

    她双眸微醺,看着小儿子在线上撒娇,小狗似的,还说想她,心里很是惬意。

    【乖仔,妈咪也想你[拥抱]】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要在秋姨那住几天?妈咪,我真的很想你。】

    黎雅柔叹气,平时也没见小儿子如此黏她呢,今儿怎么跟小狗似的,一日不见到主人就失魂落魄了?

    【你是小狗吗?你妈我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至少住一周吧。你自己在家乖乖的,别给我惹事。解决不了的麻烦,买不起的东西都找你两个哥,别来烦你妈。】

    庄綦廷抿唇,脸色有些不好,他继续打字,学着儿子撒泼打滚的腔调。他素来是看不上儿子这些招数的,上不得台面。

    【妈咪,你明天就回来好不好,没有你在家,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黎雅柔一脸嫌弃,黎盛铭这狗崽子中邪了吧?就他还吃不下饭?平均每顿吃三碗,若是无人叫早,能睡到大中午。

    【黎盛铭!】

    庄綦廷面不改色:【妈咪,回来吧。】

    【你这狗崽子,还敢黏黏糊糊试看看,信不信我抽你屁股!】

    庄綦廷气息都沉了,绷着一张冷峻威严的脸:【爹地也很想你,他今晚都没有吃饭。妈咪,你应该多心疼爹地。】

    黎雅柔直接气笑了。梁咏雯和盧郡秋见她握着手机,一会儿切齿一会儿嗤笑,不知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Eleanor。”

    “无事,一条被老东西威胁的间谍小狗缠着我而已。”

    黎雅柔勾唇,抿了一口香槟,轻佻的眼神中流转着媚色:【你爹想我,那我下个月再回来吧。好了,不说了,妈咪在玩呢,少来烦我,陪你爹多吃几碗饭,他年纪大了,少学小年轻节食,顿顿不能少。】

    发过去后,黎雅柔把儿子设为免打扰,手机扔一边,和姐妹喝酒去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金红色的夕阳就褪成了淡粉,模糊远处的海山,海鸥自由盘旋,叫声悠远。

    庄綦廷看着妻子的讥讽,一时气的头晕目眩,血压上浮,试着再发了几条,都是石沉大海,对方不再回,像是在无声嘲笑他这番上不得台面的做派。

    他把一整碗甜汤饮尽,嘴里甜腻到发苦,默默删掉这些聊天记录,熄灭手机,放回原处.

    这头,黎雅柔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公布了自己离婚的消息。盧郡秋直接呛了一口酒,宝石红的液体毁了一件六位数的小礼裙,梁咏雯倒是没这么激动,却也睁大了眼珠,惊讶地望向好友。

    “正在走离婚程序,不出意外,下下个月能拿到判决令。”

    卢郡秋哪里顾得上一条裙子,她如被雷击,“姐,姐,姐!你在说什么呢?姐夫他……他居然同意你离婚?”

    黎雅柔:“这由不得他。他不同意,我就只能打官司,到时候闹大了,丢人的就是整个庄家。”

    “何必啊,姐,这太伤情分了!你和姐夫都四十几了还闹成这样,半辈子都过了,你这……这……二姨知道了吗?二姨也同意?还有庄家,你公公,那可不是好惹的啊。”卢郡秋语无伦次起来。

    卢郡秋最清楚黎雅柔的性子,年轻时就没怕过事没怕过人,被逼到绝处也能挖出一条生路,真决定要离婚,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也清楚这些年姐夫的手段有多狠,用权势富贵、宠爱柔情、强势霸道轮番锁着黎雅柔,二十多年了,他能轻易放手?

    这两人闹离婚,不亚于一场腥风血雨。周围人怕是都要倒霉。

    黎雅柔优雅地切着牛排,“我妈不管我和庄綦廷的事,结婚都管不了,离婚还管得了吗。至于我公公……算了,我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她用余光瞥卢郡秋,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不以为意地笑笑:“秋妹,管好你的大嘴巴,少在舅舅姨妈那儿煽风点火,一窝蜂跑来劝我不离婚,我是会骂人的。还有,你也最好别当叛徒,被我知道你敢帮庄綦廷,我让你有好果子吃。”

    卢郡秋羞得脸红了,连忙保证自己不可能叛变,又说:“你们离婚肯定瞒不住,到时候整个圈子都会地震,还不知道要传出多少离谱版本。姐,你现在都到这个地位了,舒舒坦坦过日子不好吗,何必把自己推向舆论风口浪尖,一些人嘴有多碎你又不是不知道。关键是离婚你也落不到好处啊!”

    黎雅柔:“我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还不是好处?”

    卢郡秋知道劝也没用,只好说:“那你千万别犯傻,姐夫名下的财产不说拿一半,至少也得拿走三分之一吧?”

    “他每年给我一个亿。”

    “还有呢?股份,房子,基金,信托这些?”

    “没了。”

    “没了!?”

    卢郡秋就差要掐人中了,“我的姐,我最英明伟大的姐,你这和净身出户有什么区别。”

    黎雅柔不与她讨论这些,更不可能说她连珠宝和高定都只拿走三分之一。既然庄綦廷要用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手腕逼她退步,那她也不会让他看扁。

    “阿雯,你都不说话。”黎雅柔笑着转向梁咏雯。

    这是和她在圈子里旗鼓相当的贵妇,香江地产大鳄易坤山先生几十年如一日捧在手心的太太。不论是品貌性格,亦或心计智慧,都是一流,黎雅柔向来叹服。

    但梁咏雯和黎雅柔不同,她出身文化世家,学识渊博,是标准的名门淑女。

    黎雅柔托着腮,轻飘飘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胡闹。”

    梁咏雯只是笑,完全没有要劝的意思。都到了走离婚程序这一步了,说明棋局上的黑白子已经到了不可退让,非要吞死对方的地步。

    除非有一方认输。

    她劝黎雅柔,是劝她向那位庄先生认输吗?

    “反正就算顺利离婚了,你和庄先生也不会结束。他要抓牢你,你要战胜他。”梁咏雯眨眨眼,“我就只管看戏咯。”

    黎雅柔心尖微颤,哼了声,“我算是知道易先生为何被你踩的死死地,你这心机,哪个男人玩的过你?你说得对,我年轻时是一心想着战胜他,不服输,咬着劲,现在没这个心思了。”

    她用了这么多年才真正醒悟,庄綦廷是高高在上的,唯我独尊的,无法战胜的,她打不赢,只能跑,跑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和他有来往了。

    所以她现在连吵架都不想和他吵了,索性不理他,就当是把一块料理不好的肉放进冷冻柜,且先冻着吧,冻着冻着就成僵尸肉了。

    冻着冻着,庄綦廷也会丧失耐心,对她彻底歇了心思。

    山海尽头的那一抹粉色渐渐黯淡,云收雨歇般,随着落日坠入地平线地另一端。黎雅柔忽然安静下来,怔忪地望着那澄净深邃,尚未黑透的夜色。

    这些年,他对她投入了多少沉没成本,她一分也不少过他。

    月亮冷而圆,高悬海面,一群海鸥从月亮的中间飞过,划出一道黑色长口。

    未来尚且未知,也许风浪多,闲言碎语更多,但她不在乎了。

    第33章 她跑了一点都纵不了!

    庄綦廷趁着黎雅柔不在,默默睡回了主卧,残留着妻子气味的被褥枕套,他没讓佣人换掉,继续睡在上面,宛如和她同床共枕。

    第一日尚且能熬,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香气散去,烦躁袭来,与日俱增。

    第五日的晚上,庄綦廷辗转未眠到凌晨,他终于忍耐不了这种安静,翻身坐起来,就着蒙蒙月

    色扫过座钟,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半。

    他沉沉叹出一息。

    这间主卧是偌大庄宅中最安静的所在,三面环绕花园,入夜后只剩下来自大自然的白噪音,若是身邊没有妻子的呼吸声,就会显得格外空,格外静,格外寂寞。

    没有黎雅柔,他睡不好,就像是得了一种病。这几天病症发作凶猛,他快要抵不住。

    这不是他在异地出差,也不是黎雅柔出去度假,他知道妻子就在附近,他们之间的距離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車程,他隨时可以去找她,她也隨时可以回来,可就是硬生生隔成了两个不重叠的空间。

    有家不回,连声招呼也不打,她真是要上天了。

    她不想他也罢,连三个儿子也不想吗?对这个家就没有一点留恋吗?外面的世界这般吸引她?

    庄綦廷抹了一把脸,伸手捞起睡袍罩上,去黎雅柔的香水柜找出一瓶她近来爱用的口味,喷了三泵在空气里,浓郁的香味重新弥漫,舒緩了他心头的烦躁。

    这个点没有睡意,他也不打算睡,开了一瓶威士忌放进冰桶醒着,又心血来潮摆弄起黎雅柔心爱的那台黑胶唱片机。

    一旁的藤编架子上整齐打竖放着各式各样的黑胶唱片,都是市面上绝版的珍惜品,黎雅柔也不是黑胶唱片发烧友,她单纯爱买,爱集邮。

    庄綦廷隨手抽出一张,放上唱片机,旋律伴随着香气,緩緩流淌开来。卧室没有开灯,他坐在黑暗里,睡袍随意敞开,露出健硕的胸膛,意懒地听着音乐,偶尔喝一口又冰又烈的酒。

    如果黎雅柔在邊上,那便是最完美的气氛了。

    庄綦廷又想起很多以前的事,也是这样的深夜,他抱着黎雅柔在露台喝威士忌,他把酒倒在她滑溜溜的皮肤上,一寸不落地品尝干净。这些年,他所有的喜好、癖好都是从黎雅柔身上获得的,可以说没有黎雅柔,他很多事都想不到,也不会去做。

    这么多年,他的生活很清晰,为家族卖命,吃饭睡觉运动,以及黎雅柔。为她花钱,与她做/爱,陪伴她,看她,亲她,抱她,想她,也教育她。

    庄綦廷有些怅然若失,但很快就收回这些无用且无病呻吟的情绪。

    妻子又不是真跑了,不过是出去小住几日,他何必把自己弄得像失魂落魄的小男人,也不嫌丢人。

    难道他还真当和妻子離婚了不成?不过就是玩一局游戏,他玩赢了,黎雅柔乖乖投入他的怀抱,这辈子都不敢再闹分开,他玩输了,大不了再使手段把她抓回来。

    天大地大,她能跑去哪?

    对,最重要的是他得再跟进一下法院那邊,讓离婚判令永遠永遠永远下不来。

    这样一想,庄綦廷气順了不少,含着冰酒,缓缓咽下。他恢复了松弛,只是心底深处仍旧有些不安,被他强行镇压。

    这种不安一定是因为他五天没有黎雅柔的消息了。派去的人传信回来,说夫人自从进入那棟小洋楼起就一直没有出来,整整五天都在里面,他们拍不到照片,探不到情况,不过能确定的是,洋楼里面只有卢郡秋一家人,没有乱七八糟的外人。

    她在里面做什么……

    五天都没有出门……

    唱片机继续不知疲倦地播放,下一首歌是钟镇涛的《讓一切随风》,略带伤感的旋律在夜色中显得越发寂寞。

    “此刻有种种心痛。”

    “只因空虚在作弄。”

    “各种空虚,冷冷冷。”

    沙哑的男声,唱得人心里越发空空荡荡。

    庄綦廷重重搁下酒杯,冷着嗓:“什么乱七八糟的歌。”

    他把唱片换成林子祥的《敢爱敢做》,这首歌的地位在他心中最高。熱烈激荡的旋律响起,他舒了一口气,决定明天亲自去把妻子接回来。

    不和她拉拉扯扯了,先把人给弄回来再说。

    次日午饭时间,庄綦廷那台車牌为“1”的加长幻影大驾光临,停在卢家的大门口,后面还跟着两台黑色奔驰。

    午饭来堵黎雅柔,不怕她用睡午觉啊没起床啊之类的借口搪塞他。

    虽是不请自来,阵仗仍旧很大,这些年庄綦廷出行都是如此,前呼后拥,保镖开道,到了他这个地位,低调就是一句笑话。他对沽名钓誉没兴趣,何况黎雅柔天天花枝招展,他若还是神隐状态,不知道有多少骚狐狸精要冲上来勾引她。

    庄綦廷没有主动下車,八风不动地坐在车内,一身熨烫整齐的黑缎面西装矜贵无比,胸口别着一枚蓝宝石胸针,从黎雅柔的珠宝柜里拿的,是那剩下的三分之二。

    他清楚那些珠宝每一件都是黎雅柔的心头好。

    很快,紧闭的大门打开,匆匆忙忙走出来一个女人。

    卢郡秋得知庄綦廷来了,当场吓的筷子都掉了,连忙罩上一件规规矩矩的西服外套,每走一步都惴惴不安。

    看见三台车一字排开在院内,挟裹着雷霆萬钧的淫威,她深吸气,挤出满脸的笑容,连忙对宛如黑洞般的车窗挥了挥手,弯着腰。

    车窗这才缓缓降下,露出庄綦廷英挺冷峻的侧脸,他偏头看向卢郡秋,溫和开口:“郡秋,中午好。”

    “……姐夫,中午好,好久不见,这大中午的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有任何事您让秘书打电话吩咐一声就行。”卢郡秋笑得很僵硬谄媚,两只手绞在一起,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真的是离婚了吗?她姐莫不是在坑她吧?

    “没有打扰你们吃饭吧。”庄綦廷微微一笑,还是没有下车,就这样坐着与卢郡秋说话。

    他是有意敲打这位表妹,让她少在黎雅柔面前说些不利于他的闲言碎语,惹的黎雅柔对他不满,更别想着用奇技淫巧讨好黎雅柔。

    “没有,我们还没吃呢,您吃过没……要不和我们一起吃?”卢郡秋在心里求佛祖保佑,千萬千萬别答应,千万千万别答应。

    “阿柔在里面。”庄綦廷不愿再与她废话,“她知道我来了。”

    卢郡秋打馬虎眼地笑着,“哈哈哈,表姐她……哈哈哈,她还没起床呢。”

    庄綦廷没说话,深深看了卢郡秋一眼,“郡秋,我不喜欢别人糊弄我。”

    卢郡秋面色煞白,被那恐怖的气场压的说不出完整的话,“姐姐她……她……”

    “她如何。”

    卢郡秋眼神躲闪。

    “说。”庄綦廷语气微沉。

    卢郡秋腿一抖,全交代了:“表姐她没在这里。她出去了。”

    “去了哪?”庄綦廷蹙眉,派来的人可是信誓旦旦保证黎雅柔没有离开这棟洋楼半步。

    卢郡秋不敢和庄綦廷对视,低头小声:“表姐出国度假了……前天走的……”

    庄綦廷握紧无名指上的婚戒,几乎要笑出声来。

    好好好,好得很,小東西居然会玩声東击西了,明面上在外小住,实则一声不吭偷跑去国外度假,还完美地躲过了他派的人。

    “她去了哪里度假?”庄綦廷锐利地盯着卢郡秋,“不要撒谎。”

    “……意大利科莫湖。应该是,表姐说了的。”

    庄綦廷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淡声吩咐:“把阿柔留在你这里的東西都拿过来。小沈,跟着一起去。”

    黎雅柔剩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带去度假了,唯有一只粉色鳄鱼皮的爱馬仕手袋,里面装着三样东西。

    金色对戒,当年的求婚钻戒,手机。

    庄綦廷看着他们的对戒,被无情地脱下来,一时间内里五脏六腑都在翻搅,平生第一次,失去了对妻子的掌控,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他完全不知道他的宝贝在哪,在做什么,在和谁说话。

    对戒里面藏着如今最高端最精密的全球定位器,能随时追踪她的动向,精确度控制在十米之内。

    她连戒指也不戴了,就这样跑了.

    第一缕金色晨曦于野绿色的地平线升起,透过敞开的落地窗与观景天窗,投进这间全木质结构的舒适大套房,带来与人类城市完全不同的自然气息,充满了原始、野性与蓬勃生机。

    这里是东非,坦桑尼亚,水草繁茂万物沸腾的塞伦盖蒂私人保护区,整个非洲最奢华的营地式酒店就坐落在此。

    比起六月到九月的动物大迁徙,一年之始的产崽季也许更生机勃勃,几百万的动物将在此产下他们的后代,无数美好的生命即将诞生。

    黎雅柔就在一片美好中自然醒来,白皙的脸庞镀着一层

    淡光,她翻身坐起,撑了个巨大的懒腰,视线远眺,看见一群肥美的斑馬与角马在享受沾满露水的嫩青草。

    昨天这群斑马角马就在,其中有八位妈妈順利产下了小宝宝,可爱的小萌物还没睁开眼,脐带连着母亲,一副嗷嗷待哺的小模样。

    黎雅柔趿上拖鞋来到室外,对着一望无垠的狂野大草原张开雙臂,拥抱朝阳。

    太爽了!!!!

    酒店工作人员安排了当地特色早餐。餐桌搭建在一棵大型猴面包树冠之下,四周搭着亚麻纱帐帷幕,很阴凉,一米外就有三只长颈鹿在啃食高枝上的嫩叶。

    早餐很简单,咖啡、面包、番茄蛋饼、土豆泥等。咖啡源自当地的咖啡豆种植园,很稀奇的口感,和港岛每一家咖啡店的豆子都不一样,黎雅柔喝了大半杯,把相机递给随行的保镖。

    “帮我拍几张。”

    她拎着裙摆,走到长颈鹿边上,对着镜头回眸笑。

    这次度假带的保镖都是生面孔,她不知道自己的保镖团队里混进了多少庄綦廷的人,索性全部留在港岛,这几位都是找梁咏雯借的。

    保镖拍照很有一手,黎雅柔不停地换姿势,她不停地拍,偶尔会提醒一句注意安全,毕竟这里动物太多了,说不定一抬头,就看见一只豹子躺在树上睡懒觉。

    一只长颈鹿宝宝走到黎雅柔身边,拿舌头舔她的手指上沾染的食物,逗得黎雅柔笑个不停。

    “Pleaseholdon!beautifulgirl!”

    一道昂扬激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明显是冲着她。黎雅柔怔了下,寻声望去。

    那是昨日入住进酒店的客人,黎雅柔吃晚餐时见过。年轻男人身型修长劲拔,金灿灿的头发,白短袖勾勒出劲瘦的薄肌线条,休闲牛仔裤配一雙多功能徒步靴,显得双腿更加矫健修长。

    一看就是个混血。

    他冲黎雅柔挥挥手,又扬了扬手中的摄影设备,示意着他正在为她拍照。

    黎雅柔倒也不矫情,摆了几个pose,毫不吝啬地展露笑容。

    男人迫不及待地把照片翻出来,献宝给黎雅柔。他走近,带来一股干爽却熱燥的气息,像一头刚步入成年时期的雄性角马。

    这小混血帅归帅,就是没什么边界感,一上来就靠得近,递相机的时候,手臂挨上黎雅柔的手臂,皮肤贴皮肤,传来一股蓬勃的溫热。

    黎雅柔不动声色地往右侧挪了一寸。

    “怎么样,是不是艺术品。你绝对是我见过最美丽最有韵味的东方女孩。”

    黎雅柔很满意这几张照片,矜贵地点点头,“还不错。不过我不是什么女孩了,你眼力见不好。”

    小混血挑眉,一双湛蓝双眸宛如清澈的海,温柔地打量着黎雅柔,“开玩笑,你怎么不是女孩?你最多比我大两岁。”

    黎雅柔被哄的心情好极了,心情一好就犯娇,懒得搭理人,手指顺着丝绸般柔顺的长卷发,把这小混血扔在脑后,回到餐桌。

    小混血被勾起了好奇心,大步流星跟在黎雅柔身后,“那你多大了?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叫Kurt,意大利人,是一名野生动物画家,今年二十三。我就要办个人画展了,是来这里采风的。”

    他声线温柔,富有磁性,是很耐听的。

    黎雅柔对他的自报家门的行径有些无奈,也没有赶他走,就当是多一头会说话的小角马好了。

    不过她是不可能说自己多少岁的,说个屁,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女人过了三十,往后年年都是十八。

    年龄重要吗?重要的是状态,心态。

    庄綦廷在这点上就比她差远了,他肯定有年龄焦虑!想到庄綦廷,黎雅柔就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他肯定知道她不见了,却不知道她在哪,掌控不了她的感觉是不是快气死了?

    黎雅柔掩唇一笑,优雅地喝起咖啡,秀气的小指微微翘起来,赏心悦目,在这片原始野性的大草原里,是一抹罕见红粉殊色。

    小混血没忍住,又拿起相机拍了几张,其中一张是手部特写。

    白瓷般的长指纤纤动人,形状漂亮的甲床上洒着一层贝壳闪粉,食指被一枚珠宝戒指压着,图案生趣可爱,是一只翱翔鸟亲吻一颗深邃蓝宝石。

    这样漂亮的手,不知需要多少金钱和时间才能滋养出来,也不知握上去有多柔软,细腻,舒服。

    “我可没有允许你偷拍。”黎雅柔搁下咖啡,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她虽然和二十来岁的姑娘没什么区别,娇美妩媚,但身上那股气韵,以及被庄綦廷教出来的上位气势,显出冰山一角,就让人觉得凛冽。

    小混血不敢开玩笑了,收起相机,绅士而乖巧地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删掉。”

    “发给我,然后你删掉。”

    “那我可以保留一张吗?”小混血垂眼,掩饰住遗憾。这些照片都是艺术品,他舍不得。

    黎雅柔笑了起来,挑起一双媚眼看过去,黑白分明的眼眸很清澈,晨曦晕在她饱满的玫瑰色唇瓣,“我只准你保留一张,你会照做吗?”

    小混血怔怔地望着这位神秘高贵的东方美人,呆住,心跳在这狂野的大草原上,遗漏了终身的一拍。

    与此同时,和坦桑尼亚相隔五千多公里外的意大利北部刚下了一场雨,空气清新惬意,阿尔卑斯山下的科莫湖闪着高贵而迷人的光泽。

    福楼拜把这里称之为“全世界最性感的地方”,黎雅柔来过一次,就爱上了这里,不惜斥巨资买下一栋占地上千平米的庄园式别墅,毗邻著名的埃斯特庄园,又花费两千多万进行翻修,将整栋房子改造成玻璃结构。

    只要黎雅柔来了意大利,必定会入住这里,所以他在这里守株待兔整整两日,结果连妻子的一根毛都没看见。

    庄綦廷站在一扇高五米的巨型落地窗前,面无表情地望着山脚下的科莫湖,眸色深沉,晦暗,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Ada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快要疯了,她真的不知道夫人去哪了,她就是个打工的!钱好难赚啊!

    “我问最后一次,Ada,夫人去哪了。”庄綦廷语气温和,只是指尖狠狠掐着烟管,把烟掐烂了。

    Ada:“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夫人去哪了,夫人只让我来意大利替她买几套茶具,顺便打理一下这套房子,没有说她去哪了,我给夫人发过消息,她也没有回我………”

    沉默了半晌,庄綦廷终于大发慈悲地挥挥手,“下去吧。”

    他一个人站了很久很久,香烟烧到了指尖,他被烫到了才发现。

    他不知道黎雅柔去哪了,黎雅柔没有给任何人发消息,她藏在了一个角落,让他抓不到。

    庄綦廷咽下冰凉又燥热的情绪,抬手把衬衫最顶的扣子解开。

    他决定不陪她玩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欲擒故纵,这小东西就纵不了!一点都纵不了!.

    第34章 你休想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她

    在塞伦蓋蒂,时间的流逝是无声的。

    今日的行程是驱车去格鲁梅蒂河流附近看动物,幸运的话能集齐非洲五霸——非洲狮,非洲象,黑犀牛,非洲豹以及非洲水牛。

    黎雅柔换上一套富有美式西部風情的装束,棕色小马甲,短裙,脚踩长筒牛仔靴,为了防止蚊虫,腿上有一层隐形的透明丝袜,大檐草帽挡住半張脸,只剩下一抹鲜红饱满

    的唇。

    Kurt见到这样的黎雅柔,一颗心怦然跳动,手中的相机不由自主举起来,又被他克制住,他汲取了教训,礼貌地问:“Eleanor,我可以给你拍照嗎?”

    黎雅柔已经习惯了这几天有个跟屁虫在身后,赶都赶不走,索性把他当成自己的专属摄影师,任劳任怨,还不要钱,請吃几顿饭就高兴的不得了,最关键的是年輕帅气,偶尔看看倒也顺心。

    “拍了发我,你再删。”黎雅柔故意逗他。

    Kurt黯然,“Fine……但我想保留一張。”

    黎雅柔翻了个大白眼,心情不错,悠悠閑閑地往酒店外走。

    三張由丰田陆地巡洋舰改装而来的safari游猎车已经做好了出发的準备,两张敞篷开放式,一张封闭式,司机都是非常熟悉路况的本地人,还配备了向导,和四名反盗猎者作为隨行护卫。

    Kurt扛着长枪短炮跟在黎雅柔身后。

    他一米八五的身型很是挺拔,高出黎雅柔一截,简单的黑T恤罩着他薄韧而清爽的肌肉线条,总之是个非常俊朗的小青年。

    在家乡,他是很讨异性喜歡的,从小到大因为外貌不错家境优越,喜歡他的女孩就没断过,但他对谈恋爱没兴趣,一直专心沉浸在创作中,他没有想到会在遥远的东非,在这最接近地球心跳的旷野中,寻到他的缪斯女神。

    Eleanor,Eleanor,他的缪斯女神。

    他想留下她的照片是有私心的。他笔下从来都是各种千奇百怪的动物,只有动物的灵动,狡黠,生机才足以打动他的画笔,但现在,他想画Eleanor。

    Eleanor像动物,但他说不出来是哪种动物,高贵,神秘,美丽,优雅,野性。

    总之太完美了。

    游猎车底盘高,Kurt动作灵敏,先一步跳上车,隨后伸手递给黎雅柔,“来,Eleanor。”

    黎雅柔搭上他的手,踩着脚踏,登上去。

    完全开放式的豪华游猎车非常舒服,能近距離观赏自然風光,还配备了野餐的小桌椅。凌晨下了雨,今天一整日都舒适阴凉,伴随着充斥泥土与青草气息的野风,一群人浩浩荡荡驶入格鲁梅蒂腹地。

    一路都是扬起黄尘的泥土路,广阔的天地中,地球最原始的心跳在起伏。

    黎雅柔拿着望远镜,看见庞大的象群在河邊玩耍,小象滚的浑身是泥巴,还不太会控制鼻子,甩着鼻子玩,随后东倒西歪地依偎在妈妈脚邊。

    中途遇见一群猎豹,大概是一家四口,公豹母豹亲昵地挤在一起,有一只大胆的小豹子,跳上了他们的游猎车,黎雅柔緊张到不敢呼吸。

    向导笑着说这是猎豹,性格温顺,没有攻击性,跳上来估计是找人类要吃的,说着还上手摸了摸。黎雅柔觉得好玩,也大着胆子伸出手,很小心谨慎地摸了一下猎豹脑袋,那猎豹果真温顺,叫声很细,咕噜咕噜起来,撒娇地蹭她柔软的掌心。

    “真是一只大猫咪,好像Jeffery。”黎雅柔有了这个想法后真是笑个不停。

    “Jeffery是谁?”Kurt一邊问,一边疯狂地按下镜头,不愿错过女神的每一帧笑容。

    “我小儿子。”

    快门声顿时一停,Kurt惊恐地睁大眼:“什么!?你才二十几歲就生孩子了?”

    虽然聒噪,但嘴是真甜呐!黎雅柔觑他一眼,神神秘秘地,只是笑而不语。

    反盗猎团队的成员将带来的半边羊排投喂给了这个饥肠辘辘的猎豹家族,空气顿时弥漫着血腥味。猎豹靠卖萌得到了食物,一家人围上来,吃得很香。

    待到下午五点多,众人準备回程。酒店为黎雅柔准备了浪漫的日落晚餐,要赶在六点半前回去。

    黎雅柔摸了猎豹,看了大象,观了狮子,拍了许许多多人生照片,心满意足地靠着座椅,拿出手机连上蓝牙音响,放上一首《wildestdreams》

    Kurt也累了,没再叽里呱啦,安靜地欣赏落日前的草原,随着音乐小声哼着。

    四十分钟后,队伍抵达营地酒店附近。

    男人爱车的通病,Kurt隔老远就看见一排皮卡车,其中一台是巴博斯G900,威风凛凛地横在酒店大门,几名穿迷彩军服的保镖正在搬运车上的货物。

    货物很多,靠近后,他看见有五六箱矿泉水,时令鲜果,奶制品,还有一些包装上印着中国字的物品。

    “这车也太酷了。”Kurt惊叹道。

    半睡半醒的黎雅柔这时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到了嗎?”

    “到了到了,Eleanor,你睡的真香,刚才路上遇到了几只剑羚,我都没好叫醒你,怕你生气。”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自己独享剑羚啊!”黎雅柔气地怒瞪他。

    Kurt笑,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温柔地望着她:“别生气,你是幸运女神,明天肯定还能遇见,塞伦蓋蒂喜歡你。”

    黎雅柔被哄的没脾气了,这小角马动不动就夸她“幸运女神”“绝世佳人”“东方美人”“塞伦盖蒂的玫瑰”,也不知哪来这么多花言巧语。

    俗气归俗气,但她爱听!

    比庄綦廷一边折腾她一边喊她“骚宝宝”“水宝宝”“小浪货”之类的高雅多了。

    车停稳,大家陆续下车,Kurt仍旧先跳下来,对黎雅柔伸出手,“来,Eleanor,我扶着你。”

    黎雅柔打了个哈欠,习惯性伸出手,就在即将搭上那瘦长秀气的手指时,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掌横过来。

    浅麦色的,手背青筋缠绕,骨节分明,无名指套着一枚金色指环,这只粗糙的男性化的手显然不精致,哪哪都硬,但无比性感。

    这只突如其来的手掌很强势地握住黎雅柔白皙的指尖,握上来的瞬间就霸道缠緊,像是怕她跑了似的,又凶又狠。

    黎雅柔浑身都过了电,猛地偏过头,望向来人。

    薄纱蓝的天光之下,庄綦廷穿着简单竖纹休闲衬衫,嘴角含笑,黑眸肆意盯住她,温柔说:“宝宝,最近玩的开心吗?”

    黎雅柔脸色发白,怔怔地看着他。

    想过他本事大,没想过真能通天,这都能找来,她都跑到非洲了,非洲了啊!!大哥!!!

    她猜到他会查航班,为了避开他的势力,甚至买了就近时段通往不同国家的多张机票,先坐大韩航空去迪拜,玩了两日,再转阿联酋航班从飞坦桑尼亚!

    Kurt见女神一脸茫然,顿时燃起了护卫之心,这男人谁啊,一言不发就冲上来握女神的手!

    “WhoareyouShedoesn'tknowyou,pleaseletgoofherhand!”(你谁啊?她不认识你,請你松开她的手!)

    哪来的聒噪小狐狸精在咆哮。庄綦廷不悦地蹙眉,淡淡瞥去一眼,周身散发出一股威严雍容的气场。

    近一米九的身高,看Kurt时带着一种俯视,同样露出来的手臂较之年輕的薄韧,更为精壮、强劲,还有常年浸淫在权力名利场中的成熟气度,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压制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輕。

    Kurt霎时敛了呼吸。

    庄綦廷多一眼都懒得再看,收回打量,沉冷地吐字:“Getaway,littleboy,She’smywife.”

    黎雅柔緊抿着唇,目光凉凉,夫妻一场多年,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又在宣示他可笑的主权!

    他还当自己有什么“主权”?

    “不想下来?”对上黎雅柔,庄綦廷重新露出笑容。

    “松开我。”黎雅柔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

    时隔半个月,妻子终于和他说上话了,不管是不是好话,总归有了交流。

    庄綦廷心头荡漾,似是微叹一息,不欲与她多僵持,直接上手揽住她的细腰,把人从车上抱了下来。

    黎雅柔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闹,丢人丢到非洲来了,只是眼神杀人

    ,狠狠地剜他一眼,脚刚沾地就大步流星往酒店内走,把所有人扔在脑后。

    她只想快点回房换裙子,不然要耽误今晚的落日。

    Kurt疑惑又警惕地看了一眼这突如其来的,上了年纪的,自称是Eleanor丈夫的男人,匆匆忙忙跟上黎雅柔,小声问:“Eleanor,他真是你丈夫?”

    黎雅柔冷笑:“我前夫,ex-husband!”

    Kurt一时情绪复杂,心痛、惋惜和庆幸在心头交织。惋惜是他的女神居然结婚了,心痛是女神怎么能嫁给一个看上去大她十歲的男人!那男人至少也三十好几了!庆幸是女神離婚了!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Kurt安慰:“离婚是好事,我母亲说过,女人要敢于抛弃对她们不好的男人,Eleanor,他若是找你麻烦,我保护你。”

    庄綦廷看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精当着他的面黏上黎雅柔,又听见这番童言童语,唇角扯出冷漠的笑来,手指不知不觉攥紧。

    他的阿柔,这几天定是不老实。

    庄綦廷对随他一起来的沈助理使了个眼色,小沈心领神会,点头的同时在心里幽幽叹气。

    这帅气小伙怕是要倒霉咯。

    幸好这些年他机灵懂事,多看夫人一眼都不敢看,夫人偶尔兴之所至,瞧他幸苦,会送他一些小礼物,夸他几句,他也一五一十汇报交代,凭着这股老实,他才能在董事长身边留得长久.

    黎雅柔一回房间就发了会子疯,把抱枕当成庄綦廷,骑在身下狠揍一顿,这才换裙子、补妆、挑选首饰。

    她这次度假没有带助理和造型师,就是为了轻装上阵,躲开庄綦廷的掌控,没想到还是被追来了。

    黎雅柔给自己卷头发时真是一脸怨气,忽然间心血来潮,脱了身上的长裙,翻出一件黑色抹胸短裙换上。塔夫绸的质感硬挺饱满,裙摆刚好遮住丰盈的臀,又挑选了一双透度高的黑丝袜,以及充满了成熟女人味道的尖头高跟鞋。

    她身材比例好,胸大腰细,腰臀的位置又高,如此一来就拉长了两条腿,但凡穿的稍微修饰身材,就会毫无疑问地成为焦点。

    当她迈着优雅的步伐款款而来时,塞伦盖蒂迎来了一天中最浪漫的时刻——日落。

    太阳缓慢地沉入地平线,绚烂的暮色染遍苍穹,也如新娘的金色头纱,盖住乞力马扎罗的雪顶。象群日落而归,狮群宁靜驻足,母豹趴在金合欢树上,成为一道黑色剪影,地球狂野的心跳都在这一刻放慢速度。

    夕阳也罩着她。

    庄綦廷静默地注视着妻子走来,面部线条紧绷着,心底憋着一股窝火。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展示她有多美,多招人,跑来非洲大草原都不安分。

    那锁骨、双肩、手臂、被他揉软的蜜柚,被他吮也咬过的腿………

    她凭什么擅自给别人看?

    这些都是他的。

    Kurt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黎雅柔,成熟性感,风情万种,宛如一颗珠圆玉润的红果。他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说:“Eleanor,你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女人!”

    庄綦廷握紧拳头,祖籍意大利的骚狐狸精更令人恶心了,花言巧语不要钱地往外抖,对哪个女人都这样。他平等地看不起任何荤素不忌,对谁都发情的雄性。

    若黎雅柔把这种话都当真,那她真是白活到这个岁数了,也辜负了他这些年的苦心教导!

    黎雅柔压根就不看庄綦廷,当然不在乎他心里的阴暗想法,直接走到Kurt面前,笑着邀请道:“等会记得帮我拍照。”

    Kurt那双蓝眼睛深情款款,做了一个绅士鞠躬礼,“美丽的公主,这是我的荣幸。”

    庄綦廷几乎要作呕,他隐忍怒火,优雅地横插.进黎雅柔和Kurt中间,温柔含笑,向来幽暗深邃的眸被夕阳衬着,倒也深情款款,“宝贝,我从港岛带了你喜欢的烧腊,这几天吃不到,是不是很馋?”

    黎雅柔轻飘飘地觑他一眼,又慢悠悠收回,高傲地不发一语。

    这骄纵的小表情,让庄綦廷恨不得把她扒光,吃了她。

    餐桌上摆满了丰富美食,一半是当地特色,有椰香咖喱牛肉,烤尼罗河鲈鱼,口感微粗糙Ugali(一种当地主食),另一半则完完全全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竹编小蒸笼乘着晶莹剔透的虾饺,厚实油亮的蜜汁叉烧,干捞蟹黄粉丝,葡式蛋挞,杨枝甘露………甚至连红茶栗子蛋糕都有,还有她爱喝的红茶。

    全是黎雅柔平时在庄宅爱吃的。

    庄綦廷见黎雅柔不说话,温声解释:“怕你吃不惯这里的食物,我带了两个厨师过来,专门为你做。”

    黎雅柔:“你还真是不怕折腾人。”

    庄綦廷微笑,“他们都很高兴,能来非洲看大草原。”

    黎雅柔不懂他又使出这些怀柔的手段是为了什么,但她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主,他既然屁颠屁颠从港岛跑来当保姆,把好吃好喝的端上来了,她也不可能不吃,正好这些天吃西餐吃非洲特色吃腻了。

    黎雅柔露出狡黠的笑,邀请Kurt一起,“Kurt,这些都是我们港岛特色美食,不知道你吃过没,不如一起吃吧。”

    Kurt只点了一份牛排和沙拉,可怜巴巴地。

    “真的吗?善良的女神,你愿意邀请我一起吃?”

    庄綦廷扣住黎雅柔的手腕,逼迫她看自己,冷声道:“宝贝,我没这个闲心请外国友人一同品尝。”

    黎雅柔扬起笑容:“Kurt不吃,我就不吃。”

    庄綦廷静了半晌才吐出冷漠的一个字:“好。”

    Kurt也是个礼貌的孩子,知道这桌饭是黎雅柔前夫准备的,他开动之前不忘道谢:“嗨,这位先生,谢谢您的盛情款待,不知如何称呼您呢?”

    庄綦廷并不想和一个孩子同桌吃饭,在他眼里,Kurt应该坐儿童椅,和铭仔没什么区别。

    纵使内心厌恶至极,面上仍旧云淡风轻,到了他这番年纪与地位,绝不会轻易展露喜恶,“我姓庄。”

    Kurt:“庄先生,你好,我叫Kurt,是Eleanor的好朋友,也是她的非洲专属摄影师。”

    庄綦廷笑笑,为黎雅柔夹了一块叉烧,“宝贝,你说的果然在理。十几二十岁的男孩,的确和叉烧没区别。真是比铭仔还聒噪,你觉得呢?”

    黎雅柔懒得理会他的嘲弄,一口把叉烧吃掉,半个月没有吃到港岛菜了,咸甜刺激味蕾,她享受地眯起眼,“叉烧有叉烧的好处。”

    “什么好处。”庄綦廷看着她。

    黎雅柔眨了眨眼,“味道鲜美可口,软硬适宜,比老腊肉好吃多了。”

    庄綦廷眸中染上晦暗,他冷静地将其掩去,低沉着嗓音道:“阿柔,他最多不过二十四五岁,和我们儿子一般大,你确定?”

    黎雅柔微笑,“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人很帅也很可爱,年轻有活力,不会动不动威胁我,很听我的话,很乖呢。”

    很乖两个字被她强调,一如他这几十年无数次对她强调的那样。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栗子蛋糕,“知道三个儿子里我为什么最疼铭仔吗,老大继承了你的稳重,老二继承了你的城府,老三最争气,身上没你的影子,听话又乖巧,我最喜欢了。”

    庄綦廷感觉心底正缓缓流出一股发酸的嫉妒的脓液,冷声讽道:“他就是个傻仔,除了闯祸就是撒娇,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黎雅柔笑:“庄綦廷,只准你喜欢听话的,乖巧的,不准我喜欢?”

    庄綦廷滚了下喉结,“你非要气我。阿柔,我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你要保方子卓都可以,我愿意退一步。”

    “不是气你,是我想通了。我为什么要和你斗来斗去啊?你这几十年都在试图把我变乖,你不愿承认你失败了,是因为沉没成本太高,你不甘心。我就比你聪明,庄綦廷,我承认我玩不过你,你的手段,心计,权势,财富,甚至是耐力都远在我之上,所以——”

    她语气陡然轻了下来,飘忽地,扎进他心底:“我不想和你玩了,庄綦廷。”

    “我不会再和你理论了,也不会吵架,不会生气,我就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等离婚判令下来,就与你无关了。”

    夕阳如火如荼,灼烧着这片旷野,也让庄綦廷有灼烧的痛感,他注视着妻子美艳的侧脸,被晚霞镀上一层近黄昏的漠然。

    与他无关。她要与他无关。

    庄綦廷攥紧无名指上的婚戒,双眸泛出几乎失智的阴鸷。

    “宝贝,你休想。”

    除非他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她,她就是他的女人,这辈子都是。

    他就是死了也要变成鬼,日日霸占,夜夜草她.

    第35章 别碰我歇斯底里

    黎雅柔不回港岛,庄綦廷就陪她在东非大草原上耗,每天不是看狮子豹子舔毛,就是看角马斑马下崽,还有一只小狐狸精圍着黎雅柔转悠。

    这小狐狸精也不知是单纯,还是装纯,不会见菜下碟,更不会看人眼色。庄綦廷的厌恶和嫌弃只差表露在臉上,Kurt还是喜欢圍上来,东一句西一句。

    今日太阳大,众人都留在酒店,悠閑打发时间。

    黎雅柔不想出门看见庄綦廷,中午点了送餐服务,下午在房间自帶的私人泳池里游泳。庄綦廷則来到酒店的悬崖餐厅,沏上一壶普洱茶,配两块低卡饼干,对着苍茫的草原静坐了许久。

    他的妻子很会选地方,这里的确能让人宁静,坐上一下午也不会枯燥。

    庄綦廷的人生鮮少有如此空寂的时刻,没有高楼巍峨,没有光鮮亮丽,没有前呼后拥,也没有马不停蹄。

    这里很适合他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

    他从不是自怨自艾,伤春悲秋的男人,他永远强大征伐,势在必得。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有解决不了的人,妻子如今还在气头上,说的那些话也是气话,他绝不能乱了心神。

    他的寶贝就是在故意气他,以为这样能让他心灰意冷,好放任她乱来。

    那她真是打错了小算盘。他现在不止没有心灰意冷,他連欲擒故纵都不想了,他已经派人去上诉,撤回离婚申請。

    思及此处,庄綦廷慢慢品了一口香浓的普洱,苦涩萦绕舌尖,苦涩过后是回甘。

    与此同时,Kurt哼着小调来到餐厅,一进门就看见女神的前夫独自坐在悬崖露台上。

    他点了一杯摩卡,热情地走过去打招呼,“Hi,Mr.Zhuang!”拉开椅子,他自来熟地坐下,这几天一起活动,他和女神的前夫也算半个朋友了。

    庄綦廷并不回应,面无表情,和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傻仔坐同一桌,简直是辱没了他的身份。

    Kurt热臉贴了冷屁股,耸耸肩,不说话了,但还是坐在庄綦廷这一桌,没打算换地。服务生很快端来一杯热摩卡,他喝了半口,忽然稀奇地看向庄綦廷手边的精致茶杯:“你这是喝的什么?热美式?”

    “普洱。”

    “普洱是什么?”

    庄綦廷冷淡地瞥去一眼,“中国茶。”

    “哦,我知道了,原来这就是Eleanor说过的比美式还难喝的茶,她说在中国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很爱喝。”

    庄綦廷深了呼吸,指腹掐緊了那只售价高达三十万的釉里红主人杯,微笑着说:“她还真是爱和你说笑。”

    “当然,我们可是好朋友。”Kurt说起这个,清澈的蓝眼荡漾柔光。

    庄綦廷不愿看这幅令人作呕的小男人做派,侧过臉,对着旷野,日光照上他蜜色的手臂,几根青筋显露,如慢爬的蛇。

    他忽然漫不经心地提醒:“她不是你能肖想的女人,少缠着她,对你对她都好。”

    Kurt对此不以为意,他不懂为什么都离婚了,这位庄先生还要对前妻抱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这在他看来是不道德且恶劣的行径,“你和她离婚了,她的人生你没有插手的权力,也不能阻止她交朋友。”

    庄綦廷勾出一抹冷笑,语调森然着,“你怎么确定我和她离婚了?女人气头上的话你也当真,怎么,你想勾引有夫之妇,做别人婚姻中的第三者?”

    Kurt一愣,連连摆手:“不不,我只是想默默爱慕她,让她开心,我知道我配不上女神……”他忽然话锋一转,不爽地看着庄綦廷,“说实话,你也配不上她。”

    “她是我见过最灵动的女人,她需要更有活力更懂她的另一半。而你比她大了十来岁,你和她都有代沟。”

    有那么一刻,庄綦廷希望自己是这片非洲大草原上的一头动物,狮也好,豹也好,蛇也好,原始的,粗暴的,凶猛的,能不用顾忌風度和身份,撕碎一切讨厌的东西。

    “你知道她几岁了吗,小子。”庄綦廷沉着脸。

    “二十五。”Kurt很肯定。

    “我呢?”庄綦廷眯了眯眼。

    “至少三十五,不,三十七八吧。”Kurt往大了说。

    庄綦廷一时无声,就这样安静了数秒,他忽然开怀而笑,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拍了拍Kurt的肩膀,这次是用对方听不懂的中文说:“小子,你很幸运,我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Kurt摸不着头脑,望着男人高大挺拔又意气风发的背影,很是纳闷。

    次日淅淅沥沥下了一場小雨,天际出现一道七色彩虹,草原清爽得如同一杯薄荷莫吉托。

    中午,黎雅柔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穿着鮮嫩的黄色丝锻长裙,像一朵开在草原里的太阳花。

    午餐设在悬崖餐厅,庄綦廷从港岛帶来的厨师每天变着花样秀实力。今天在浩无人烟的大草原上做出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川菜,火锅里沸着麻辣红油,食材都是清早从欧洲空运过来的,直接让一帮本地人目瞪口呆。

    女人带着一阵香风款款走来,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庄綦廷滚着喉结,眼底是沉沦的迷恋。

    还是想把她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中午好,阿柔。”庄綦廷投来温和一笑。

    黎雅柔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侍应生拉开座椅,她坐下,“还赖在这?你最近挺閑啊,不是说奋斗到六十也不退休吗。”

    庄綦廷将新鲜的豌豆苗放进清汤锅底涮烫,一派悠闲,“工作交给了我们儿子,正好让他多历练历练,我也清闲几日。”

    黎雅柔真是恨不得给自己抽一巴掌,说好的把他当空气,不搭理他,可是一看见他那般气定神闲的悠哉模样,就只想讽刺几句,结果好了,他一接话她又想再呛回去,根本没完没了。

    “阿洲和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整他?你干脆累死他,再找个新老婆生个新儿子继承你的皇位吧。”

    盛徽集团继承人听起来光鲜亮丽,实則就是个高级打工人,天天忙成狗,没有半点个人生活,可以说整个人都卖给集团了。

    庄綦廷不以为意,习惯了她胡言乱语,只是温柔地看着她:“儿子为了父母的婚姻和谐贡献一份力量,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黎雅柔勾唇,“那庄生放心,我们离婚,阿洲怕是第一个举手赞成,庆祝他妈咪自由解放,重获新生。”

    “他敢。”庄綦廷把烫好的豌豆苗夹到黎雅柔碟子里,淡淡地说,“我打断他的手。”

    黎雅柔蹙起眉,只觉得他这人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不知道一天到晚呈什么威風,简直是淫威十足,这时Kurt正好过来,黎雅柔立刻放下筷子,对Kurt热情招手。

    “Kurt,来一起吃火锅。”

    Kurt看见女神,愁云满面的脸才稍稍有了笑容,他快步走到黎雅柔跟前,眼神含着歉意:“Eleanor,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我订了下午回国的机票。”

    “辞行?”黎雅柔不解,明明昨晚他们还约好了今天下午一起去坐热气球,“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吗?”

    Kurt失落地说:“我的画展出了一点小问题,画廊经理让我赶緊回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办成功……哎,不说这些不高兴的,Eleano

    r,很高兴能认识你,你是我永远的缪斯女神。”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内存卡,“这是我来非洲拍的所有照片的备份,送给你做纪念。”

    黎雅柔拿着内存卡,下意识看了一眼对面的庄綦廷。男人只是云淡風轻地饮着热茶,雾气模糊了那张深邃锋利的脸。

    “那好吧,祝你一路平安,回国后也顺顺利利。”黎雅柔毫不吝啬地对Kurt展露笑颜,“谢谢你这些天免费做我的摄影师,我都没有送你礼物。”

    Kurt笑了声,摆摆手,“你每天都請我吃各种美食,我已经很赚了。”而且,他在黎雅柔身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灵感,他已经构思好了他人生中第一幅人物画。

    “走之前能抱抱你吗,Eleanor。”Kurt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目光也渐渐羞涩起来,真诚地,不帶任何污浊地望向黎雅柔,宛如望降落凡间的女神。

    也不知下一次遇见是何时了,又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Kurt冥冥之中有预感,这预感令他悲伤。

    到这时,庄綦廷才冷漠地抬眼,长指紧握筷子,一块生鱼片掉进沸腾的辣汤,他看向黎雅柔。

    黎雅柔感受到一道阴晦且克制的眼神,正不动声色地紧锁她,她站起来,走到Kurt面前,伸出手臂,像朋友、姐姐、或女神给予信徒般,给他一个拥抱。

    “Kurt,一路平安。”

    “啪”地一声,筷子被狠狠搁上餐桌,发出狰狞之声。

    拥抱只差零点一的距离,男孩火热的气息已经扑到了黎雅柔身上。

    庄綦廷迅速站起来,扯过黎雅柔,把她如私有物般藏在自己身后,面容保持云淡风轻,对着Kurt,“Kurt,我派人送你去机場,路上颠簸,我的車会舒服些。”说罢,他吩咐保镖送人。

    黎雅柔挣了下,被他发狠地握住手腕。

    三位体型彪悍的退役特种兵围上来,明面上是请人,实则威胁意味十足。

    Kurt不得不走,还安慰黎雅柔不用担心,干净帅气的大男孩一步三回头,对黎雅柔揮手,大声说:“Eleanor,你的未来也会顺顺利利,会像塞伦盖蒂的生灵一样渡过天河,自由自在!”

    黎雅柔笑了起来,心中同时蔓延出怅然,愤怒,交织着心灰意冷。

    “是你做的,是不是。”她深吸气,看庄綦廷像看病入膏肓的疯子。

    庄綦廷没答话,只是揉着她的手腕,低声说:“抱歉,弄痛你了。刚才有些激动,是我的错。”

    黎雅柔抽回手,雪白的手腕多了一道浅浅红痕,她皮肤白,加上常年精心滋养,富贵浇灌,更是娇如花蕊,稍稍用力就带了痕迹。她不去理会手腕的痛,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庄綦廷:“Kurt的画展出问题,是你的手笔。别说不是,我会看不起你。”

    “是又如何?”庄綦廷毫不在意。这辈子他整过的人多了去了,他的手腕、心计以及狠绝连百分之一都没有显露。

    黎雅柔掐紧了掌心,有些笑不出来,“Kurt怎么惹到你了?你时常冷脸,他对你依旧很热情,况且他围着我就跟铭仔围着我没区别,别说你看不出来,他就没那种心思,一个小朋友,你连他都不放过?”

    庄綦廷沉沉叹出一息,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坐下,重新烫上一块生鱼片,“我当然知道这孩子没有坏心思,有的话他大概回不了国了。放心,他的画展不会有问题,不过是让他头疼一些时日罢了,这是我承诺的手下留情。”

    黎雅柔一时陷入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与庄綦廷交流,他太高傲了,又疯狂,他是彻头彻尾的独裁者。

    见她一直站着,庄綦廷无奈,“好了,别为一个外人影响心情。来吃饭,阿柔。再不吃鱼片就不鲜了。”

    庄綦廷居然还让她吃饭!

    黎雅柔被他那轻飘飘的态度弄得一肚子气,大脑都轻微眩晕了,她低声道:“就算他对我有那种心思,你又有什么资格置喙?我们离婚了,我现在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庄綦廷——!”

    近期是淡季,整座酒店都没有几个客人,几乎被黎雅柔和庄綦廷包场。此时一干保镖助理都默默退到室内,把露台空了出来。没人想看这种热闹,饭碗到底最重要。

    “阿柔。”庄綦廷低低唤她的小名,醇厚沉冽的嗓音带着几分威慑。

    “如果你总是要拿离婚刺激我,没日没夜挂在嘴边,那我告诉你,寶贝,我已经让人上诉撤回我们的离婚申请。我不想陪你胡闹了,阿柔,我要你。你这辈子只能是我庄綦廷的女人,死了离婚这条心,我们之间照旧。”

    撤诉。

    黎雅柔蓦然僵在原地,四肢百骸都麻木了,一时间连声音都听不清,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凭什么他要怎样就怎样,同意离婚,让她乍然欢喜,现在又如君王般冷冰冰收回承诺,这几个月,他在玩她?还是只要他玩不起,他就可以把她认真对待的事当做游戏一样结束。

    她双眸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很丢人,她不想这样,但生理上的委屈她克制不住。

    他欺负她。从十九岁就开始欺负她,到了如今,还这般高高在上地欺负她。

    庄綦廷见她这样失魂落魄,一颗心宛如被大手狠狠揪起,他要去抱她,哄她,“宝宝,你别吓——”

    “别碰我,滚!你滚啊!”

    黎雅柔突然冲他歇斯,仪态盡失。这些年她到底养出了一身矜贵,在外不论怎样都会维持端庄优雅的一面,鲜少如十几岁那般,狂怒地不可理喻地暴躁。

    庄綦廷瞳孔放大,一时无声,大掌还没有来得及碰上她,硬生生悬停在半空,呼吸滞了片刻,堵在肺里像一口发苦的烟,泄不出来。

    他的妻子,他的宝贝,他爱到不能再爱的女人,他不敢碰她。

    庄綦廷从未见过黎雅柔这样,从未,即使十九岁的她抄起刀要砍她堂哥的手指,她也没有这样歇斯底里过,她明明是一朵明媚娇甜的太阳花。

    庄綦廷有预感,他只要碰了她,她会和他同归于盡。

    她就是这样烈。

    他就这样沉默地注视着黎雅柔转身而去,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直至那抹明黄色彻底消失在天幕尽头.

    黎雅柔一刻也不想耽误,打包行李回程,她不想待了,她要回港岛。

    梁咏雯那边传来好消息,替她物色到了一栋完全符合她要求的花园大别墅,就坐落在浅水湾道上,离易公馆也很近,开車十分钟山路。房子的主人是内地富商,只要价格合适一切好谈。

    庄綦廷可以让黎雅柔在港岛买不到任何一栋房子,却拦不住其他人。

    黎雅柔:【谢谢阿雯,价格不是问题,只要对方愿意出售,我立刻买。】

    梁咏雯:【什么时候回来?还是先看看房子再说,毕竟是几个亿,也不是买大白菜。】

    黎雅柔:【我还能不相信你的眼光?就这套,定了![开心]】

    回

    港岛的那日很匆忙,黎雅柔不忘给每位服务过她的酒店员工送上丰厚小费,酒店也送给她一束花,是坦桑尼亚土生土长的紫色铁线莲,一种柔美与坚韧并存的藤本植物。

    黎雅柔带着这束花上了车,对塞伦盖蒂揮手说再见。她很喜欢这段悠闲的时光,十九岁后她的一切生活轨迹都在庄綦廷的安排之下,这是第一次“脱轨”。

    当黎雅柔的车出发后,不过一刻钟,那台巴博斯G900也出发,朝着机场而去。

    黎雅柔搭乘的是阿联酋航班,庄綦廷则是乘坐他那架豪华的庞巴迪环球公务机,两人先后到达港岛机场,差了两个小时而已。

    黎雅柔一声不吭外出半个月,庄宅早就翻天了,得知母亲回来的消息,三个儿子都来接机。

    黎盛铭焦急等待,游戏都不想玩,偶尔喝一口水,又催着庄少洲去问妈咪的飞机落地没。庄少洲明面上烦这小家伙,实则不停地刷航班监控。

    母亲离家半个多月,这在从前从未有过。庄少洲隐隐察觉出了大事。

    半小时后,黎雅柔出现在国际航班到站口,带着草帽、墨镜和口罩,白色长风衣勾勒飒爽身姿。庄少洲一眼就认出来,对着黎雅柔挥手。

    黎雅柔看见三个帅儿子都在,会心笑起来,阴云密布的心情顿时天光大亮,她也挥挥手,拎着一只爱马仕大步流星走过去。

    母子四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黎盛铭耍起宝哄黎雅柔高兴,直到一位精英打扮的中年男人出现,热闹的气氛顿时安静。

    中年男人面容宛如机器人般理智平静,没有丝毫起伏,他对着几人微微鞠躬:“大少奶奶好,三位少爷好。”

    黎雅柔眼中不乏惊讶,很快又涌起不安,这位找她有何事?

    中年男人是常年跟随在庄老爷子身边的秘书,若非大事,轻易不会私下里来找他们这些小辈。

    “庆叔,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难不成是特意来为我接机吗?”黎雅柔淡定地打趣着。

    庆叔唇角微微牵动,“大少奶奶,老爷子有事找您,还请您随我去一趟。”

    黎雅柔严肃地抿起唇。她这位早已隐退多年,不问世事,颐养天年的家公,今日突然请她一叙,想必是知道她和庄綦廷要离婚了。

    这位神龙不见首尾的庄家上一代掌权人,也曾威风赫赫,是名动香江的传奇人物,庄家男人一脉相承的强势霸道,在每一代人身上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是祸躲不过,是福不用躲。黎雅柔微笑,清清淡淡地:“好啊,家公找我,定是有重要的事,走吧,庆叔。”

    第36章 黎女士您也不懂事吗!

    庄老爺子没有和子女住在一起,自从把权力完全过渡给下一代,他就携妻子从庄宅搬了出来,不是游山玩水,就是去私人海岛度假。妻子喜歡收集老物件,喜歡東方情调,于是老爺子又一掷千金修建了一处更为幽靜精巧的中式宅院。

    夫妻二人感情好,从黑发到白首,鹣鲽情深几十年。

    正因如此,庄老爺子格外重视家庭,上行下效,庄綦廷这一辈有七八个兄弟,没有一个是离了婚,或者有婚外情的。

    这座宅院面积不大,曲径幽深,精致优美,一草一木都展现着主人的好品味。

    黎雅柔没心思去欣赏那些昂贵的花草石头,跟着庆叔径直来到室内。客厅里,一袭丁香紫花罗旗袍的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弹手风琴,复古悠扬的曲子很有战前港岛情调。

    见儿媳到了,她忙停了音乐,笑眯眯地招呼黎雅柔过来:“老头子说你要来,就做了你愛吃的摩卡曲奇饼,来尝两口。”

    庄家的男人,黎雅柔都能挑出大小毛病,但庄家的女人,黎雅柔非常叹服,各个优雅漂亮,聪明大方,人格魅力十足,不论是这位温柔婆婆,还是她的几位妯娌。

    外头都说,嫁入庄家的女人各个都是好福气,不止有老公疼愛,还能坐享富可敌国的财富。黎雅柔不以为然,她觉得是庄家男人福气好,命好,会投胎,才能娶到这些好女人。

    “我就知道妈疼我!”黎雅柔也不客气,捞了一块咬进嘴里,又拿了一块在手里,“好吃,等会我要打包回去,铭仔也爱吃奶奶親手做的饼干!”

    老太太被哄的合不拢嘴,四个儿媳妇里,她最喜歡黎雅柔了,甜言蜜语一套一套,半点也不扭捏。

    她还记得黎雅柔第一次来庄宅时的场景,十九歲的少女打扮得乖巧淑女,喊人时声音却很洪亮,像刚切开的脆红西瓜。庄綦廷说黎雅柔爱吃饼干,她就提前做了许多,又怕她认生,还想宽慰她不必緊张,没想到少女独自坐在那,快活地吃完了一整盒!

    如此敞亮大方的孩子,怎么到了四十多歲,要和儿子闹离婚呢?

    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咎于大儿子是混账。

    黎雅柔陪着婆婆唠了几句嗑,这才告辞,起身去了茶室。

    茶室里焚着清雅的寒山仙踪,燃烧过后的高档沉香与崖柏,味道比之同调的香水更为古朴。老爷子坐在茶案前,身上穿着一套四五十年代流行的老派西服,马甲上挂一枚上了年纪的金镶玉怀表,七十三的岁数,丝毫不见老态龙钟,精神矍铄,庄严无比。

    “爸,您找我呢。”黎雅柔笑着走进来,轻轻将门虚掩。

    庄绍璋看了儿媳一眼,示意她过来坐。黎雅柔坐下,心思复杂地接过一杯热茶,抿了两口。

    庄绍璋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听说你和綦廷正在走离婚程序。”

    黎雅柔料到如此,还是心口一惊,连忙解释:“爸,离婚这件事您真的不能怪我,是庄綦廷他太过分了,他欺负我,监视我,威胁我,我过不下去了!”

    她两眼一闭,該说的不該说的都在这短短一句里交代清楚了。当然,小心思也有,着重说庄綦廷如何欺负她。

    庄绍璋重重哼了声,锐利的眸子审视着眼前的长媳。

    四位儿媳里,他最不看好的就是黎雅柔,不是因为黎雅柔的家境最次,庄家根本不需要有钱有势的儿媳联姻,谁能比庄家有钱有势?

    是他当初看这丫头第一眼,就心如明镜,黎雅柔泼辣跳脱,又生性散漫自由,根本就不是他那偏执固执,强势霸道的儿子靠蛮力能壓得住的,迟早翻天。

    所以他不看好,对庄綦廷直言道:“她的性格不适合你。换一个乖顺的女人吧,你未来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可庄綦廷执迷不悟,年少轻狂,铁了心要娶黎雅柔。

    “爸爸,我这辈子就要她黎雅柔一个女人。她不适合我,我就把她教到适合我为止。”

    “你觉得你有这本事?”

    “爸爸,你不会认为我连一个小東西都制服不了吧?况且她现在很乖,她是心甘情願嫁给我,她中意我。”

    “”

    庄绍璋很想把自己长子的脑袋削开,看看里面装的是水还是浆糊。

    那是心甘情願嫁给他的模样吗?明明是一幅屈居于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用了什么手段,庄绍璋也一清二楚,不外乎威逼利诱,蜜枣加大棒。

    可庄绍璋到底心疼自己儿子,不愿庄綦廷为了一个女人茶饭不思,于是应允了这桩婚事,又用一纸协议替庄綦廷绑住黎雅柔。

    这应该是庄绍璋这辈子做过的最不光明磊落的事了,帮着自己儿子欺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十九岁的小丫头。

    …………

    “怎么过不下去。”庄绍璋缓缓说道,“他对你不好?”

    “爸,我知道您是想劝我,但这次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和他再过下去,除了变成怨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黎雅柔自知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再客套,就算老爷子今天不準她和庄綦廷离婚,她也要争一争。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肯同意。”

    “还能有什么……”黎

    雅柔苦笑,用热茶润过嗓,声音低了下来,“欲擒故纵吧,想用另外的方法逼我乖乖听话。爸,我都四十多了,他还用年轻时那一套管着我,壓着我,我只要和哪个男人多讲了一句话,他就要把那人整死,您说我受得了吗?”

    “他明面上答应离婚,其实是逼我向他低头。我在盛徽的所有资产全部被他冻结了,房产铺面也都被他收了回去,连这些年他送给我的珠宝,高定也不讓我全部带走,您放心,我签了那份协議,庄家的东西就算他给我,我也拿不走。”

    庄绍璋沉默了许久,缓缓叹出一息,“这些东西你都舍得?”

    黎雅柔颔首,到底是肉疼,那可是不是小钱,是上百亿,“舍得吧。舍不得又能怎样,总比起我继续给他当龟孙子强。”

    庄绍璋不悦地瞥了儿媳一眼,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第二个敢这样和他说话的人,庄綦廷还说总会把人教成淑女,瞧瞧这教了些什么?

    “在长辈面前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

    黎雅柔抿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想这么多年她不都这样吗,随后又反骨上身,破罐子破摔:“爸,我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欢我,我和庄綦廷离婚您应该高兴才是,反正您如果要逼我对他低头,不如打死我好了。”

    “………………”

    庄绍璋搁下茶杯,绕是内敛稳重了一辈子,也被黎雅柔气的瞪眼:“都是三个孩子的母親了,净会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能讓你进庄家的门?当年我向你父亲下了十三亿的聘礼,其他三房儿媳,哪个比的上你。”

    黎雅柔不吱声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模样瞧着倒是委屈。

    庄绍璋沉沉叹气。他怎么会不喜欢黎雅柔?他看着黎雅柔从十九岁的天真少女蜕变成如今表面尚算优雅的贵妇人,庄家女主人这个担子,她居然做的很好,从未出过差池,这简直是出乎他的意料,也讓他欣慰,感慨。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黄花梨木柜,从抽屉里取出几份文件,“小丫头,别说我偏心儿子。这些年,我哪次偏心他了?”

    黎雅柔半信半疑地拿过文件,在看清楚上面的英文后,她愣住,指尖微颤起来,她不可思議地看向庄绍璋:“这是离婚判令?”

    盖了港府法院红章和日期,这便是港岛的“离婚证”。

    “既然你打定主意不愿和綦廷过了,爸爸就成全你。”

    “爸爸……”

    黎雅柔怔忪,这张她曾心心念念,满怀期待,盼了几个月的判令就握在手里,不真实的感觉如浪潮扑面而来。

    她和庄綦廷真的离婚了?彻底离婚了?这场二十多年的婚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画上了句号?

    黎雅柔忽然打了个寒颤,一反常态地无措起来。

    她这一生,庄綦廷留下了过于浓墨重彩的一笔,几乎占据了她整个人生,如今她和这个男人解除了婚姻关系,她仿佛历经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全息模拟游戏,如今游戏代码突然坍塌,女主角逃离二次元,回到了现实世界。

    庄绍璋:“綦廷那臭小子用婚前协议要挟你是过分了,这点我会教育他。你离婚了也能享受庄家儿媳的一切待遇,家族信托里属于你的那份不变,你家婆心疼你,许诺每个月从她的账户上额外划给你八百万,你喜欢靠海的房子,浅水湾和赤柱的三套房产仍旧归你,还有你生下铭仔时,綦廷送你的两栋楼,也是你的。这样安排可好?”

    黎雅柔怀疑自己听错了,“爸,您这胳膊肘往外拐………”

    庄绍璋真是要被儿媳这张嘴气死,他严肃地拍了下茶案,“你也当了我几十年的女儿,在你眼里,我就如此偏心眼?什么胳膊肘往外拐,你听听像话吗!”

    黎雅柔默默垂下脑袋,心中回荡着暖流,庄家的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家公家婆,妯娌小叔,还有那群小崽子们,她如明镜。

    庄綦廷也对她好。

    她知道。

    “谢谢爸,还有妈妈。是我……太任性了。”她轻柔地说,手指牢牢抓着那份判令,仍旧有些颤抖。

    “你也知道任性。我若是不允你这桩事,你俩怕是要闹得庄家鸡飛狗跳,让全港岛都来看笑话!”

    黎雅柔脸有些红。

    “你们离婚的消息,盛徽集团不会发布任何正式公告,也不会有任何回应,所有庄家成员在公共场合都会对此事缄口不言,以后的家族活动,你愿不愿意参加,看你自己,你想不想公开也随便你,总之庄家不会有任何回应。你清楚我的意思吗?”

    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黎雅柔点头,饮尽最后一杯茶,她起身,準备向庄绍璋告辞。

    “小柔,若是綦廷换一种方式和你相处,你还愿意和他继续吗?”

    黎雅柔一时很靜,目光缓缓投向落地窗外,小院中流水潺潺,大团大团的粉紫色绣球花开遍,这种品种叫无尽夏。

    花团绵延不尽,凋零过后会重新生长,会继续开,开满整个夏季。而港岛是没有冬天的。

    “爸,他这人呐………”黎雅柔眼角垂落,无奈地笑了,这抹笑容五味陈杂,甜酸苦辣爱恨贪痴皆混在一起,熬成了让她解不开的滋味。

    “算了。他要是真变了,说不定会把我吓死。走啦,爸,下次带阿衍他们几个来陪您和妈妈吃饭。”

    黎雅柔整理纷乱的心绪,揉了揉脸颊,顾盼时明眸再度飛扬起来,她昂首推开茶室门,步伐轻松地走出去。

    走廊靜谧,幔纱浮动,铺满了午后暖阳。

    黎雅柔的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声音清脆,纤细的影随她晃动,刚拐出走廊,她余光瞥见一道深黑长影,脚步猛地止住。

    男人静谧无声,靠墙而立,守株待兔地等她出来,高大健壮的身体投下的影子也足够覆盖她。

    “阿柔。”

    庄綦廷抬眸看过来,低声唤她,那张永远焕发的面容难掩一股倦态。整夜失眠,心绪不宁加上长途飛机,他到底不是铁人。

    黎雅柔捏緊手中的离婚令,目光复杂地落在庄綦廷潦草敞开的衬衫领口,“你怎么在这。”

    “听说爸找你,怕你受委屈,一下飞机就过来了。”庄綦廷呼出气息,伸手去搂她,“宝宝,别和我怄气了好不好。”

    “你……喂……你松开我!”

    粗壮的胳膊像两条巨蟒,一左一右勒住她。

    庄綦廷一碰上她就克制不了,只想深深地,重重地将她揉进骨血里,昨晚他辗转未眠,脑中不停地回荡她那句“滚”,她那歇斯的面容。

    他哪里做错了吗?不就是把那讨厌的小男人弄走了,值得她让他滚?他讨厌一切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不该是天经地义吗?他是她丈夫,他有这个权力不是吗?

    “阿柔,宝宝,老婆……不準再对我说滚。不准。听见没有。”

    庄綦廷抱住她转了半圈,把她压在墙上,急切地要去吻她,来自草原上泥土和日晒的味道,私人飞机上的香氛味道,风尘仆仆的味道,还有他身上独有的烈性木香,全部兜面而来。

    舌灵活地钻进去,没有章法地搅动。

    黎雅柔唇瓣上全是他杂乱的味道,口红花了,呼吸凝滞了,想喊人又想到这里是家公家婆的地盘,被人撞见未免丢脸,只能发狠地去推他,“庄綦廷……庄綦廷!你清醒点!”

    庄綦廷指腹不停地摩挲她细腻的面颊,“我很清醒。我想你。我想你。阿柔。”

    “我们真的离婚了。”

    “不准再提离婚这俩个字。”

    黎雅柔被他抵在墙上,绝对的力量令她动弹不了,双腿被他矫健的长腿压住,宛如一只钉在墙上的标本。

    她缓着加速的心跳,和他对视,看见他眼中爬着血丝,心底滋味复杂,这一次没有歇斯底里,只有平静,甚至是轻柔,她叹气,“庄綦廷……我们真的离婚了。”

    庄綦廷蹙眉,“阿柔,你非要——”

    “你看看这个吧。”黎雅柔把离婚判令举起来,白纸黑字顿时切断了两人交缠的视线。

    庄綦廷凝神,飞速扫过,手掌忽然猛地攥緊,声音低沉,好似压着一场狂风暴雨,“哪来的?”

    他明明已经让人去撤诉了,也打了招呼,不准离婚判令下来。

    “爸给我的。”

    “綦廷,我们真的……结束了。”

    她从来唤他都是连名带姓,甚少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只是这温柔是裹了蜜的毒,是正中心脏的箭,令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搅。

    庄綦廷猛地偏过头,不让妻子看见他狼狈的神情。就这样暂停了几息,他抽走那张判令,喉结滚着,就在黎雅柔的眼前,将判令平静地撕成两半。

    “你这样无用。”黎雅柔也不拦,任由他撕。

    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撕掉可以补办,无法改变了。

    庄綦廷只是沉默,整个人像一把绷紧的弓,体内的温度在一节一节上升。他把撕掉的纸揉皱,狠狠掷在地上,双眸再度深深凝住她,要活吞了她,随后转身,大阔步朝茶室走去。

    男人走了,也带走了那些混乱的气息,烫人的温度,黎雅柔舒出长气,心跳快要撞出来。她从包里掏出小镜子,将唇边被吻花的口红整理干净,镜子里,双眼湿漉漉地,她失神了片刻。

    紧跟着,一声重重的摔门声从走廊深处传来。

    “砰”地一下。

    黎雅柔心跳突突,嗅到风雨欲来的凛冽,赶紧收起镜子,飞快离开战场。庆叔守在大门处,见她出来,恭敬问好,说车已经备好了。

    黎雅柔看着那台黑色宾利轿车,突然心血来潮,“叔,我记得我有一台兰博基尼停在这,钥匙还在吗?”

    庆叔想起来了,“是有一台,停了好几年,不过每年都有按时保养。您若是要用,我派人送到老宅。”

    黎雅柔微笑,“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开回去。”

    庆叔面露难色,“这不太好吧,少奶奶。大少爷说过不让您开这种跑车。”

    庄綦廷送过黎雅柔十几台跑车,但不准她开,每次她要开,都必须在他的监督之下,只因她有一次差点撞上山体护栏,庄綦廷从此以后就禁止她单独碰跑车。黎雅柔再三抗议过,那天是因为雨天地滑,不是她技术问题,可惜庄綦廷压根不听。

    黎雅柔平时出门都是专车接送,久而久之也歇了开车的心思,她名下的跑车不是给了儿子,就是借了亲戚朋友。

    黎雅柔冷哼,想起这个又来气了。本来她还有些怜爱庄綦廷,毕竟被亲爹卖了,现在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了,明明可怜的是她!被男人管了二十几年的她!

    她凉凉地盯了庆叔一眼:“我与他离婚了,以后不要喊我少奶奶,喊我………黎女士。”

    “对,黎女士,或者黎太!”黎雅柔无比满意这个称呼。

    给庄綦廷当太太这么多年,不知被多少人喊过“庄太”“庄夫人”“庄家少奶奶”,现在她要当黎女士,当黎太,当黎夫人,黎小姐,黎总,黎老板都可以!

    庆叔:“……………”

    兰博基尼的钥匙最后回到了黎雅柔手里,她迎着阳光和满园的无尽夏,戴上墨镜,飒爽地拉开跑车门,一溜烟坐进去。

    超跑发动,咆哮声震耳欲聋,黎雅柔的魂都要冒出来了,她一脚踩上油门,强烈地推背感令她爽到升天。

    “啊!爽死我啦!拜拜啦,老东西!”黎雅柔兴奋地握紧方向盘。

    红色的兰博基尼是一匹奔跑的骏马,载着美丽的主人,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茶室里争吵的父子,庄綦廷大步走到落地窗前,看见那台消失许久的红色兰博基尼再度重现天日,完全就是一头脱缰的野马,驰骋狂奔。

    他气得面容都一度扭曲,说过不准这小东西开跑车的!还开这么快!

    庄綦廷一肚子火气撒不出来,扭头看向自己父亲,幽深黑眸锋利如刃,他沉声怒道:“爸,我对您太失望了,我和阿柔的事我们自己解决,要您瞎操哪门子的心!”

    “阿柔年纪小不懂事我可以理解,您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懂事吗!”

    “???”

    庄绍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他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老爷子气的火冒三丈,七十多岁的老人身体依旧矫健,抄起一根庄严的蛇纹木手杖,对着庄綦廷就是一顿抽打,毫不留情。

    “我看你是疯了,我对你都没失望,你倒是对我失望起来了,庄綦廷,看清楚,我庄绍璋是你老子!不是你的龟孙子!”.

    第37章 大蟒蛇一前一后

    签合同,交款,办房产交易手续,没多久,黎雅柔就成了这套市值七点五亿的花园别墅的新主人。

    梁咏雯是看惯好东西的女人,眼光就是独到,这套别墅不论是地理位置,修建风格,还是布局设计,都在同类别墅中属上乘。法式庄园风的白色外观,搭配百分之六十的玻璃结构,随时能遠眺碧海蓝天。户外花园面积很大,与室内贯通,成为整体,整栋房子都被茂密的植被包裹,宛如海湾邊的一颗白色珍珠,完全是一件精巧的,优美的艺术品。

    黎雅柔大手一挥,请来了国内著名的室内设计师Axel女士来进行装修改造,预算没有上限,只有一点要求——她要最好的。

    这栋水湾道No.33号独立屋在一个普通的上午,被工人钉上了一块全新的黄铜门牌——【黎公馆】

    黎公馆的装修改造如火如荼进行中,庄宅一片死气沉沉。

    近一个月,男女主人都不在家。

    就連黎盛铭这种大脑缺根筋的快乐小狗也察覺到了事情不对劲。黎雅柔陆续派人来庄宅搬东西,珠宝、高定、鞋包、日常衣物、生活用品、还有她平日时常用到的丝绒躺椅、茶具餐具、精油熏香………等等。

    庄綦廷索性不回家了,也不去集團,一連数日都下榻于庄家旗下某度假酒店。

    黎盛铭问黎雅柔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次和爹地吵架吵这么凶?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黎雅柔不想节外生枝,只能搪塞过去,讓他去问庄綦廷。

    黎盛铭心中忐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去问二哥。

    庄綦廷撂挑子不干,庄少洲每日忙成狗,集團所有需要上董事会的文件全都递到了他办公室,他自己的应酬就不少,还要抽出精力出席一些邀请了庄綦廷的活动。庄少洲連看一眼私人手机的时间都没有,黎盛铭发来的消息石沉大海,第三天才得到回复。

    庄少洲:【他们吵架我最倒霉,自己去问,我最近真没空。】

    黎盛铭心疼二哥,不敢再打扰,只好硬着头皮给庄綦廷发消息:【爹地,妈咪怎么都不回家了?您又惹妈咪不高兴了吗?】

    豪华的总统套房里,庄綦廷刚做完大量运动,口鼻里都萦着熱气。

    他躬身坐在沙发上,雙腿大分,胳膊肘撑着膝盖,头低垂,盯着地毯上无趣的花纹,汗水自锋利的下颌淌过,一滴一滴往下坠。

    沈秘书站立一旁,平着声调汇报黎雅柔近日的动向——

    “家居设计团队已经进驻黎公馆了,夫人如今住在星顶酒店的维港一号套房。”

    “夫人今日派人拿走了五套茶具,七套餐具,一百六十八瓶香水………”

    “夫人委托了Royal管家学院组建一支私人家政团队……额……”

    他支支吾吾起来。

    庄綦廷不疾不徐地抬眼,黑眸沉沉,“很難以启齿?”

    沈秘书赶忙错开眼,不敢与老板对视,“夫人要求配备一名高级男管家十名男傭,二十八岁以下,身高不低于一米八五,嗯……嗯……样貌周正,性格温顺,身材性感者优先………”

    “够了。收声。”庄綦廷冷声止住。

    沈秘书打了个寒噤。

    “出去。”庄綦廷微阖眸,克制着心绪。

    沈秘书不忘鞠了一躬,“先生、那我、我先去忙了。”说完,一手拖着电脑一手拎着公文包,脚踩风火轮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直到偌大的房间只剩他一人,庄綦廷抬手拽掉黏在身上的运动背心,他仿佛被一层密不透风的熱膜缠着,几乎呼吸不了。他上身不着一缕,浑身肌肉处于充血状态,膨胀着,平滑的背阔肌上烙着有几道尚未褪去的狰狞淤青。

    都是那日老爷子的杰作,下手时发狠,没收着力,回

    去当晚就肿了,看着很骇人。家庭医生来开药的时候都嚇得不轻。

    四十九的人了,还挨父親的棍棒,簡直是闻所未闻。

    庄綦廷揉着眉心,用力平稳着汹涌的情绪。他不想回庄宅,因为他知道黎雅柔也不会回,那他回那个家有什么意思?

    那张被他撕毁的判令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他现在已经不是黎雅柔的合法丈夫了,这真是多么可笑荒谬的一件事。

    妻子要搬走,要拿东西走,他没有资格阻止。他但凡阻止,得来的必是一句——我们离婚了。

    离婚了。离婚了。他和黎雅柔离婚了!这是他人生中摔的最惨的一次,唯一一次。

    “庄綦廷我告诉你,你再玩你那些手段,你除了把她越推越遠,没有任何作用!你自己扪心自问,二十四小时的监控,谁受得了?她是你老婆,她是人,不是你孙子你下属!你管她也要有个限度!”

    “我告诉你,你也不必拿方子卓威胁小柔,我已经派人把方子卓保出来了。房子车子钱这些你也别动歪心思,你不给,我这个当父亲的给。她是我三个孙儿的母親,你的心够狠,我却看不下去她为一套房子发愁。”

    “我再不出手管教你,就是眼睁睁看你身陷囹圄。你现在和她离婚,你们还有一线机会。她親口对我说,你若是再把她困在你身边,你们除了變成怨偶,没有第二條路可走。

    “我老了,綦廷,你就当一个父亲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儿子作茧自缚吧。”

    怨偶。

    庄綦廷被这个词刺痛,这是她亲口说的吗?他只想与她做恩爱夫妻,一生一世一雙人,疼她宠她爱她教她保护她,他从没想过会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推向怨偶。

    他只当黎雅柔是一时冲动,和他怄几回,闹几回,撒几回泼就消停了,最后还是会乖乖投入他的怀抱,但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

    她的坚决,固执,反骨,狠心,一切行为都讓他迷茫,她是真的要走?和他同床共枕二十四年,她现在要走?

    她要走,她不要他了?

    庄綦廷突然焦躁起来,一颗心像暴怒的棕熊,在胸口发狂咆哮,快把他撕碎了。

    他发现自己手中似乎没有牌了。

    离婚判令已成定局,称心的房子有了,钱不缺,老爷子老太太都站在她这邊,赔钱货们早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势力,完全当不了威胁的筹码,就连方子卓那个骚狐狸精都被老爷子给捞出来了。

    他没有牌了,勒不住她了.

    春节将至,港岛处处都是浓厚的节日氛围。盛徽集团总部也在休假前举办了一年一度的新春庆典、答谢晚宴、集团年会、基金慈善酒会等等各种活动。

    往年这些活动都需要庄綦廷携夫人一起参加,今年一反往常,男主人身边空空如也,那道永远是满场焦点的红艳殊色没有出现。

    庄綦楷和庄綦泽轮番问庄綦廷,大嫂去哪里,怎么都没人影,庄綦廷面容笼着一层阴霾,只是沉默,嘴里的酒很苦。

    都要过年了,那小东西还不安分,临时跑去塞舌尔玩了一圈,属下传来的照片里,她看上去惬意得不得了,穿着露胸露屁股露腿露背的泳装,在沙滩上各种显摆身材,引来不少蠢模蠢样的公鸭子前来搭讪撩骚,每一张照片都令他牙要咬碎。

    往年这些时候,她都得老老实实挽着他出席各种社交场合,肩负起庄家女主人的担子!和他成雙成对!

    她现在是越发没有顾及了,把他这几十年呕心沥血的教导忘到了九霄云外。

    庄綦廷甚至覺得黎雅柔是故意的,她故意要气死他,报复他吗?报复他这么多年管着她,压着她?可他也爱着她宠着她纵着她不是?她要什么他没给?要天上的星星都买了一排,命名为Eleanro!

    衣香鬓影的宴会现场,浮动着清淡好闻的鲜花调香氛。庄綦廷一身严肃锋利的黑色西服,沉着脸,令周围的鲜花都要胆寒一番。

    庄綦泽想起了另一件趣事,笑着说:“你们听说没,最近浅水湾成交了一栋七个多亿的独立屋,门牌挂出来了,是什么黎公馆。我们圈子里除了大嫂家姓黎,还有谁姓黎啊?”

    庄綦楷一拍脑袋就知道了,“这有什么難猜,定是大嫂娘家搬新屋了,我回头讓兰兰备一份乔迁之礼!就说大嫂最近怎么不出现,原来是忙着给娘家置新屋啊,大佬,这种喜事你怎么也不提。”

    庄綦廷淡淡瞥了一眼腕表,只想甩袖走人,可晚宴刚开始。他抿了一口酒,漫不经心道:“是吗,我不太清楚。”

    庄綦泽和庄綦楷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同时表情古怪地望过去。

    庄綦泽委婉道:“大佬,大嫂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庄綦楷更直白:“大佬,你还没有把大嫂哄好?”

    庄綦廷皮笑肉不笑,鼻息里发一声嘲弄,低着嗓:“我对哄她没兴趣,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我哪来闲工夫去管她买哪里的房子住哪里。”

    话一出,两位细佬的表情越发怪异,一瞬不瞬地盯着庄綦廷,只差要把他射穿。

    庄綦廷滚了滚喉结,一时烦躁,冷脸道:“你们先照应着。”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晚宴现场。

    庄綦泽蹙起眉,看着大哥冷峻的背影,一双桃花眼满是忧心忡忡,“……这是怎么了?”

    “不知啊!”庄綦楷满头雾水,“难道是……大嫂和大哥分居了?”

    “不可能。”庄綦泽立马否定,“大佬不可能让大嫂出去住,天方夜谭。二哥,你这几天让二嫂把大嫂约出来,多宽慰些,下周就要过年了,老四一家也要回来,别到时候这两人闹别扭,场面不好看。”

    庄綦楷点头,四个妯娌中,他的老婆最顾全大局,不会劝着劝着就煽风点火.

    黎雅柔去塞舌尔玩了一趟,回来的时候,Ada传来好消息,说Royal学院那边已经挑好了三名管家候选人,簡历资料都发到了邮箱,人也会在后日陆续到港,只等她亲自面试。

    黎雅柔很开心,点开简历浏览了一遍,一号候选人是美国小伙,长相俊朗,肌肉发达,性格开朗幽默,曾在某奢侈品创意部任职两年,审美好,能操办各种晚宴酒会,经历也很丰富,上一任雇主是位全球排名前三百的美国女富豪,还为他写了一封推荐信,可见他有多么讨雇主欢心。

    二号也不错,意大利人,嘴甜,这让黎雅柔想到了Kurt。二号能说基本中文,曾担任过某英国老钱贵妇三年的生活助理,不止热情友善,还精通法式意式料理,厨艺堪比米其林三星主厨。

    三号是中日德三国混血,简历最大胆,直接贴了三张腹肌照。性感身材看得人眼热,长相却是非常东方式的斯文。三号常年在中日两地生活,受东方文化影响深厚,精通四国语言,本科更是名牌大学护理专业毕业,毕业后做过几年男护士,话不多,沉稳,耐心十足,擅长收纳整理以及照顾小孩和动物。

    黎雅柔看着那张腹肌照,害羞地骂了一句:“我是找正经管家!”

    Ada也跟着脸红,仗着自己跟在黎雅柔身边七八年,还是多嘴提醒一句:“夫人,您找管家男傭这事,可别被庄先生知道了。”

    庄宅里,服务黎雅柔的全是庄綦廷亲自精挑细选的女佣。

    黎雅柔一听就炸毛,腹肌照也不想看了,冷声道:“你什么意思,Ada,你是不是想被我炒鱿鱼!我和他离婚了,他还管得了我?我警告你啊,当间谍没有好日子过!”

    Ada被老板凶了一顿,也很委屈,“夫人,我也是为您好,庄先生的行事作风………”她打了个寒颤,心里害怕,庄先生居然同意和夫人离婚,Ada简直到现在都不敢信。

    Ada还记得在意大利的时候,庄綦廷找不到黎雅柔,狭长双眸中迸发出来的那可怕的,要吃人的眼神。这位香江传奇大佬的手段,她是目睹了多年,也胆

    颤心惊了多年。她有时都佩服夫人,和这种男人都能调情打闹。

    看上去是离婚了,Ada总觉得这事没完,狂风暴雨还在后面。

    “管他行事作风是什么,他自己不让我把庄宅的人带走,又不准我招新人?没这种霸王條款。”

    黎雅柔指挥Ada去冰箱给她拿一盒鲜荔枝,几颗冰甜的果子下肚,她的心情这才缓了不少。

    一个月没有见到庄綦廷了,他仿佛消失了,即使在社交场上,两人也没有偶然撞见。

    这放在以前是绝不可能的事,做梦都不可能。

    过去几十年里,她从没有超过48小时没有庄綦廷的消息,不论她去多远的地方度假,不论他去多远的国家出差,不论她发多大的脾气,他永远会打来电话,问她吃了什么,睡的好不好。

    黎雅柔其实有些不太习惯,总觉得最近的日子太自由太惬意太顺利了,好似有什么巨大的陷阱在后面等着她,此时的平静不过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假象。

    庄綦廷他………

    黎雅柔安静地剥着荔枝,精致的杏仁形指甲破开果皮,晶莹剔透的果肉含着饱满汁水。

    这男人是在蛰伏蓄力吗,还是经此一役,终于转了性子,决定善罢甘休?

    他会善罢甘休……

    “夫人,小心您的裙子。”Ada忽然出声,黎雅柔猛地收回思绪。

    刚剥好的荔枝滚落在衣服上,娇贵飘逸的鸵鸟毛装饰立刻被糖水打湿,结成了一绺。

    黎雅柔没那么多讲究,纤纤玉指拎起那颗荔枝,放在眼前观察了几秒,发现没有脏,就直接扔进嘴里吃了。

    若这时候庄綦廷在边上,一定会蹙着眉,让她吐掉,然后温柔又封建地教育她,不能吃掉在身上的东西,也不能吃掉在桌上的东西。

    黎雅柔拍桌而起,心想自己真是被老东西管多了,管出條件反射了。

    “不吃了!”

    Ada纳闷地看着老板生气的背影,不懂这是怎么了。

    当天晚上,黎雅柔泡完澡,换上新买的花罗睡裙,双腿搭着蓬松软绵的条形糖果枕,舒舒服服地陷入深眠,窗外的维港星光闪烁,游船如织。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在夜色中悄无身息地爬上熟睡的她,自她脚踝开始蜿蜒,缠住小腿,腰肢,胸口,颈脖,直到环紧她整个人。

    这蛇的皮肤不似寻常那般冰凉,是灼热的,令她呼吸困难,双手触上去,蛇绕着她缓缓蠕动。

    紧跟着,这条蟒蛇突然變成了庄綦廷,准确来说,一半是庄綦廷一半是蛇尾,她嚇得尖叫,双眼瞪大。

    男人的眼睛阴森地盯着她,语气却很温和:“宝贝,我是不是提醒过你,就算离婚了你也最好老实点,别妄想为所欲为。”

    她的脖子被缠住,发不出声音。

    “把你选的那些管家男佣都退掉。我不想说第二遍。”

    “凭什么…”

    “不要碰我…”

    “你这个变态……”

    她不是被庄綦廷吓哭,是被蛇吓哭。

    身上漂亮的花萝睡裙碎成两半,连带着柔软的蕾丝裤。蛇尾呲溜地滑,一前一后,疯狂蠕动搅拌。

    黎雅柔尖叫起来,水花四溅,她挣扎着,在抽搐中猛地坐起来,对着窗外尚未入眠的城市大口喘气,小腿一颤一颤,还在余韵中。

    是梦。是梦。是梦。黎雅柔安慰自己,她抬手一摸,额头、颈上全是汗水。

    太过分了。她居然连做梦都要梦见庄綦廷欺负她,还变成她最怕的大蟒蛇,连那儿都有一对!前前后后同时都被……

    一根就够折腾她了,现在还来两!!

    黎雅柔失魂落魄地走去浴室,坐上马桶,蕾丝退到膝盖处,明亮的光线照着,她怔了一下。她无法狡辩,她就是在梦中享受到了,还是有庄綦廷出现的恐怖的梦。

    那小块布上泛满了潋滟水色,看上去非常多,整片都打湿了。她深深呼吸,懊恼地脱下,换了一条新的,又用毛巾把脖子上的汗擦干净。

    做完一切,她重新回到床上,打开手机一看,一条WhatsApp消息在半小时之前送达。

    前夫:【除夕晚上回家吃年夜饭吗?】

    这一个多月以来,唯一一条消息。

    黎雅柔思忖着,打字:【除夕夜就不去了,不太合适。我会另找时间来拜年。】

    点击发送,对方没有再回复.

    第38章 除夕夜三个无用的赔钱货

    除夕日,庄宅张灯结彩,八对手工红灯笼在夜色中团团焰火,照得周围喜气融融。

    每年到这时候,庄宅就像一片大型养鸭场,光是本家就四十多号人,老的少的齐聚一堂,如何不吵闹?

    庄綦廷最烦过年,往年有黎雅柔在一旁,光是看着黎雅柔心情就会好很多,今年黎雅柔不在,他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空荡荡,空落落,空洞洞,他只能尽力调节这种落差,还要稳着情绪,敷衍众人的问东问西。

    “大佬,嫂子呢,嫂子怎么不见了?”这是平辈。

    “大伯!大伯娘呢!大伯娘去哪了?”这是晚辈。

    “爹地,妈咪呢?妈咪怎么这时候都不到!我刚打她电话也没人接!是不是路上堵车啊,干脆讓妈咪在集团等着,我和二哥开直升机去接,快些!”这是赔錢儿子。

    “綦廷啊,年夜饭要开席了,怎么还不见小柔?”这是长辈。

    庄家四十多号人,全部都在追问他黎雅柔黎雅柔黎雅柔。

    “她今年回娘家吃饭。”庄綦廷平靜地说。

    庄绍璋哪里看不出来儿子心情糟透了,慢悠悠地出来主持大局,“好了,都到了就开始吧,没到的也不等了。”

    年夜饭前要烧香祭祖,三叩九拜。供台上摆滿鸡鸭鱼肉供果供酒,两支红蜡烛烧得忒旺,香火袅袅。仪式过后,众人落座,年夜饭才算真正开始。

    庄綦廷身边的座位默认是黎雅柔的,即使黎雅柔没来,也没人敢擅自坐上去。如此一来,能容纳四十多人的庞大花梨木圆桌坐的滿滿当当,主位附近空出一角,显得很诡异。

    昨晚刚从美国回来的老四庄綦琛失落地说:“还给大嫂带了新年礼物,哎,小莹在美国好几次都吵着要看漂亮伯娘呢。”

    庄綦廷晦暗地看了庄綦琛一眼,“吃你的,少说话。”

    庄綦琛疑惑,不懂为何大哥一整晚都对他没有好臉色。他没做错什么吧?集团总部在北美地区追加的几笔投资,他都完成得很漂亮,没有出任何岔子,就连阿洲来美国留学那几年,他也尽力照拂,比对亲儿子还好!

    庄綦琛是同辈中最小的,足足小了庄綦廷十岁,从小就被庄綦廷如兄如父地照顾长大,大哥一生气,他就本能地惴惴不安。

    不对,他到底做错什么了?

    餐桌摆满佳肴,厨师在一旁现场切割海鲜刺身,每人面前配有单独的小锅打边炉,浓白鲜美的汤底沸腾,烫鱼片、贝类还是龙虾都很味美。

    桌上的话题多多少少提到黎雅柔,这么多年,黎雅柔早已是名副其实的庄家女主人,地位不是隨便能被取代的。庄綦廷没有参与任何聊天,自顾自小酌,过年用的是白酒,酒香浓郁醇厚,入喉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甜苦。

    这时,坐在上首的庄绍璋发话,“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大家。”

    庄綦廷握杯的手指收緊,众人都安靜下来,目光齐刷刷望向老爷子。

    老爷子含笑环顾满堂子孙,语调沉稳,不疾不徐,“綦廷和雅柔最近因为某些原因,决定分开一段时间。我知道这事瞒不住,外界很快就会有風言風语传出来,别人怎么揣测我不管,但是只要是庄家的人,不论是谁,敢在外面置喙一个字,就主动把手里的产业全部交出来,别想再拿信托里一分錢。”

    此话一出,全场大骇,鸦雀无声,唯有火锅沸腾咕噜。几十道惊诧的目光落在庄綦廷身上,又畏惧地,飞速收回。

    黎盛铭彻底呆了,庄少洲和庄少衍隔空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眼里的担忧。

    一顿年夜饭吃的大家是心惊胆颤,惶惶厝错。庄綦廷全程不发一言,冷厉的面容令人不敢直视。好容易熬到散场,庄綦廷刚下桌就被三个亲弟弟包围,半推半攘地进了书房。

    “推搡什么,小辈们都在,也不怕丢人现眼。都规矩点。”庄綦廷冷漠地撂开老二老四,面无表情地整理弄皱的西服。

    “大佬!你说你和大嫂好好的怎么闹成这样!一把年纪了,怎么连个老婆都哄不好!”庄綦楷急得口不择言。

    庄綦廷抬手给他脑门一巴掌,含着戾气:“你看看你在跟谁说话!”

    “大哥,你跟我们三个说实话,你和大嫂是分居,还是離了?”庄綦泽忧心忡忡,他联想到了浅水湾的那栋黎公馆,老爷子还插手了,这事不妙。

    庄綦廷平靜坐下,从西装口袋摸出烟,衔了一支在唇瓣,点燃后这才不咸不淡地说:“離了。”

    “……………”

    “??”

    “???”

    庄綦廷半垂深眸,幽幽地望着指尖燃烧的火星,“她既然非要離婚,我成全她。”

    “你中邪了,大哥。”庄綦泽如是说。

    庄綦楷点头,庄綦琛迟疑片刻,也点头。

    “从宝元寺回来就察觉你不对劲,大哥,你怕是撞上了什么脏东西……”庄綦泽眉头緊蹙,心要操碎了,“我找个大师给你看看。”

    “大过年的乱说些什么!”庄綦廷火气蹭地上来,恨不得一脚踹飞这几个弟弟。

    “老三说得对,大哥答应离婚就是撞邪了。”庄綦楷捞起那盒烟,点了一支,“还是这么多年的婚姻你腻了,要找别的女人。我是不会同意的,我的大嫂只有一个,那就是黎雅柔。”

    庄綦泽:“我也只认一个大嫂。其他女人别想进庄家的门。”

    庄綦廷这一个月都因为和黎雅柔離婚一事茶饭不思,心神俱疲,如今又摊上三个白痴細佬,一时气顺不上来,烟堵在肺里,他掩住嘴,咳嗽起来,眼角那丝淡淡的威严的細纹也跟着抽动。

    庄綦琛使眼色讓两位哥哥消停点,连事情都没弄清楚就吵来吵去。二哥实心眼就算了,三哥十八个心眼子来添什么乱。

    “大哥,先喝口茶,我们从长计议。”

    庄綦廷将烟头发狠地碾灭在铺了咖啡粉的烟灰缸里,凶悍的眼神扫射其余两人,警告他们说话注意点。

    他忍耐了一个多月,耐心真的快到头了。

    派去黎雅柔身边的人发来最新动向,黎雅柔选了一个妖里妖气的小男人当管家,天天带在身边。

    兄弟四人平心靜气,各坐一方。庄綦廷长腿交叠,克制着心烦意乱,把事情经过草草说了一遍。

    “所以大嫂是受不了你的管控欲,这次铁了心要离婚?”庄綦泽哭笑不得,一连叹气数回,“大哥啊……我早就说过,你对大嫂管太多了。大嫂这种性格不适合来硬的,你得放低姿态,放软身段才是。”

    庄綦廷略带疲倦地闭了闭眼,没有情绪地淡声:“我再放低姿态,她就要騎在我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其实已经騎在他臉上了。庄綦廷只是羞于承认这个事实,羞于承认他早已被黎雅柔拿捏,操纵,掌控。

    在他心里,黎雅柔永远是那个直来直去,風風火火的靓妹仔。他一直把她当没长大的孩子。

    庄綦楷:“大嫂不是一直騎在你脖子上吗?再说了,讓老婆骑一骑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庄綦廷:“…………”

    庄綦琛笑出声,“二哥,你这缺心眼少说两句吧,大哥快烦死你了。”

    若说兄弟四人里,老二是实心眼,老三十八个心眼,那最小的庄綦琛就有一百八十个心眼,绕是一百八十个心眼,庄綦琛也想不明白一件事。

    “大哥,我只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同意离婚。”

    庄綦廷涼涼笑了声,提起这个就难以抑制怒意。他是昏了头才会相信什么欲擒故纵,就因为这破烂招数,他放开了一條口子,事情就此一发不可收拾,朝着他完全无法掌控的方向崩塌,直到他幡然醒悟,只剩一片废墟了。

    欲擒故纵,纵着纵着,人没了。

    庄綦琛不解,“这是何意啊,大哥。”

    庄綦廷面无表情:“不是你讓我适当欲擒故纵?”

    庄綦琛愣住,隨后大窘,满脸尴尬,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大哥啊大哥!我让你欲擒故纵,没让你同意和大嫂离婚啊!欲擒故纵……是你得多让大嫂出去玩,去散心,适时地走出你的领域范围,你这………!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庄綦廷滚动着喉结,试图把燥热压下去,可体内白酒的后劲正一点点涌动,搅着五脏六腑,这滋味叫人难受。

    庄綦琛:“没辙了,大哥,你现在想让大嫂和你重归于好,只剩一條路了。”

    庄綦廷沉默片刻,低声:“什么路。”

    “放低姿态,老老实实把人追回来吧。威逼利诱是不可能了,大嫂不会买账的。”

    “对,老四说得对,大哥,你这次除了靠追,没别的方法了。”

    “追人很容易的,大哥,送花送珠宝,甜言蜜语哄着捂着,大嫂去哪你就跟去哪,大嫂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你什么事都听大嫂的,我当年追兰兰就这样。”

    庄綦廷无名指上的金色婚戒被他摩挲到发烫。

    追她?怎么追?说实话,他不会,不如派人把她绑回来锁床上更干脆些。

    他到这个年纪这个地位这个辈分了,还要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男人手段才能把妻子哄回来吗?于他而言,不亚于一种羞耻。

    再者,什么都听黎雅柔的?这小东西是见杆子就往上爬的祖宗,你给她骑脖子,她会直接骑脸骑脑袋。

    “我不会追人。”庄綦廷说,“她爱在外面野就野吧。我看她能野到多少岁。”

    “…………”

    “…………”

    “…………”

    三个兄弟面面相觑,真是咬碎了牙,操碎了心,这时候,书房外传来敲门声,庄綦琛收敛了一副懒散做派,让人进来。

    黎盛铭推门而入,给各位叔叔问好后道:“爹地,我和大哥二哥现在准备去妈咪那里,正好把妈咪给大家准备的新年礼物拿过来。”

    黎雅柔每年都会为妯娌和晚辈准备礼物,今年也不例外。她虽然性格不拘小节,但该細心之处比任何人都细心,大家喜欢她不是没有道理。

    庄綦廷没有说话,庄綦琛出来打圆场,笑着:“大嫂果然没有忘記我们。晚上开车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啊,不然今年的压岁钱可就没了。”

    黎盛铭挠挠脑袋,傻笑:“好,那我们这就去了。正好过去尝尝妈咪的手艺,今年阿婆家的年夜饭都是妈咪亲自下厨!”

    “你这小子是个有口福的。快去吧。”

    黎雅柔和庄綦廷离婚一事,看上去并没有对黎盛铭有多大影响,该乐还是乐。

    庄綦廷心如刀绞,这赔钱货,父母都离婚了,还不知道傻乐些什么!应该多去劝劝他妈咪,早点回家才是!

    黎盛铭刚转身,庄綦廷叫住他,“铭仔,我有事找你。”

    黎盛铭啊了一声,明显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教导主任喊去训话,“爹地……今晚是除夕……大哥他们在等我……”

    庄綦廷已经站起来,俯身拎起搭在沙发椅背的西服外套,只穿马甲衬衫,双肩显得宽厚而挺拔,“边走边说。”

    黎盛铭把不高兴咽进肚子里,爹地和妈咪离婚了,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爹地欺负妈咪了。妈咪好样的!他要鼓掌!

    一路上,黎盛铭很忐忑,庄綦廷并没有说什么,父子二人一路安静,只有脚步声踏踏。

    就这样走到了大门外,宏伟的大理石台阶下停着一台宾利越野。庄少衍和庄少洲在车边交谈,听到动静后抬眼,神色皆是一动。

    “爹地。”

    “爸爸。”

    庄綦廷颔首,大步流星走过去,司机机灵,立刻下车为他拉开后座车门。他偏头淡淡地扫过三个儿子,“上车。”

    庄少洲纳闷,盯了黎盛铭一眼,对方皱着脸,摇摇头,表示他也搞不懂啊。庄少衍拍了拍庄少洲的肩膀,低声:“走吧,车上再说。”

    父子三人就这样坐上同一台车。这车后排空间尚算宽敞,但

    坐两人最佳,三人就显得挤,并且坐在中间的那个人会不舒服。

    庄少洲眼疾手快抢了副驾驶,黎盛铭委屈地夹在庄綦廷和庄少衍中间,像一只蔫掉的小鹌鹑。

    宾利踏着月光驶出这座寂静的海边悬崖,朝更为繁华的浅水湾道而去。今夜氛围很好,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融融,显得车内气氛过于压抑,让人换不过气。

    儿子们都不说话,庄綦廷不痛快,仿佛被三个臭小子无声嘲笑了。

    “怎么都不说话。平时一个二个不是比麻雀还聒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些什么。”庄綦廷冷淡地扫过三个赔钱货。

    黎盛铭偷偷地往庄少衍这边挪,半边身子都贴着庄少衍了。庄少衍无奈,温和地拍了拍弟弟的膝头,安慰他不必緊张。

    “爹地,妈咪她……”庄少衍叹气,着实说不出诸如“妈咪总会回来的”“妈咪只是暂时生气”之类违心的话,只能委婉道:“爹地,您加油吧。我……还是很看好您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的严峻程度。

    “爹地,黎女士这次是真的不要你了?”坐在副驾驶的庄少洲回头,看着父亲冷厉的面容,“爹地,您都一把年纪了,该放——”

    “怎么一把年纪,你爹是七老八十了,还是快死了?”庄綦廷冷漠地打断,听着就来气。

    黎盛铭把头埋得更低,差点就笑出声。

    庄少洲觉得老头多少有点敏感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轮不到你个兔崽子教训我。”

    “是是……”庄少洲不说了,老头在气头上,他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算了,让黎女士去折腾他吧。

    庄綦廷最后看向黎盛铭,这孩子一直低着头,双肩瑟缩,他实在生不来气,想起五岁的铭仔被黎雅柔打扮成小女孩,他和黎雅柔一左一右牵着漂亮“女儿”去迪士尼,一时父爱如山。

    他温柔地说:“铭仔,不用伤心,爹地妈咪只是暂时分开而已,不会离婚,也没有感情破裂。你妈咪她嘴上不说,心里是惦記这个家,惦记着我,也惦记着你,过不了多久就会搬回来的。”

    黎盛铭没吭声。

    庄綦廷很不喜欢他说了一堆,对方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他沉了语气:“说话,铭仔。”

    黎盛铭一个哆嗦,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庄綦廷:“……………”

    “爹地……哈哈哈哈哈哈………我刚才问了妈咪,她说她现在爽翻天,肯定不会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黎盛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就是莫名戳中他的笑点。他勒令自己停下来停下来快停下来!但就是没办法,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庄綦廷冷着脸,一巴掌打上儿子脑门。

    三个无用的赔钱货,难怪栓不住黎雅柔,一天到晚只会破坏家庭和谐,对这个家毫无贡献.

    黎公馆赶在除夕夜前把大部分区域都布置妥当,只剩一些私人空间还待继续改造,过个年是完全没问题的。黎雅柔把母亲、姨母两家、弟妹两家都接过来一起过年,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硬菜,都是黎荣良当年传给她的独门手艺。

    三个儿子要来,黎雅柔特意留了半份金汤鲍鱼花胶鸡,几只花雕醉蟹,还有一份现做的开心果蓝莓可丽卷。

    今日过年加上乔迁之喜,黎公馆很是热闹,电视调到应景的春晚节目,配上两桌热火朝天的麻将,榴莲和熟芒果的香气弥漫在客厅里,窗外的大海里浮着细碎星光。

    花园种着从云城移栽过来的山茶,赤丹、十八学士、耐冬等繁多品种,尚未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花色娇妍水灵,另有瀑布般的蓝雪花和铁线莲从栅栏顶部垂下,宛如花墙。

    卢郡秋感慨黎雅柔这栋小公馆真是处处精致如画,就连更为奢华阔气的庄宅也不一定比得过!所以说,房子好不好,最终还是要看主人。

    黎雅柔正开心地剥榴莲,一位身着黑白管家制服的年輕男人迈着平缓的步伐走到她身边,微躬背脊,輕言细语说:“夫人,少爷们的车到了。”

    黎雅柔笑起来,脱下手套,“走吧。”

    年輕的管家点头,安静地跟在黎雅柔身后,不忘替她拿上一件挡风的披肩。今夜气温凉,海边风冷。

    走到入户玄关处,管家将披肩放在一旁,俯下身,单膝跪在黎雅柔脚边,为她脱去软缎拖鞋,换上一双与长裙甚为相配的黑色漆皮高跟。

    男人低垂长睫,掩住一双深情的瑞凤眼,动作温柔细心,没有一丝輕浮与狎昵,过程中也没有碰到黎雅柔的皮肤。起身后,他打开入户大门,提醒黎雅柔小心门槛。

    黎雅柔拎着裙摆,踩着高跟鞋,优雅且气势十足地迈步而出。

    黎盛铭一见黎雅柔出来就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她撒娇,“妈咪,妈咪,新年快乐!我好想你!下周我能不能住在你这里。”

    “少来这套啊,我一个人住的舒舒服服,你来添什么乱。”黎雅柔嘴上嫌弃,手掌却围着儿子的脑袋揉了好几下。毛茸茸的,没有打发蜡,像小狗的皮毛,真舒服。

    黎盛铭抱完,庄少衍也抱了一下,最后是庄少洲上前,绅士地轻搂着母亲,“黎女士,新年快乐,永远心想事成。”

    松开手臂时,庄少洲压低声音:“老头也来了,车上躲着。”

    黎雅柔挑眉,拍了拍儿子的胳膊,余光不着痕迹地划过那台隐藏在阴翳之下的宾利车。

    车内,庄綦廷抚摸着无名指的婚戒,一瞬不瞬地盯着黎雅柔。

    月余未见,她看上去过的很好,朝气蓬勃,笑靥如花,美烈不可方物,今天过年穿了红,缀满闪片的高定长裙勾勒着妩媚曲线,晚灯下熠熠生辉。

    黑暗中,庄綦廷窥探着妻子和三个孩子依次拥抱,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内。那名身着制服的年轻管家紧随其后,手臂搭着一条女士羊绒披肩,如青松般笔挺的身姿,自有一股书卷文气。

    正准备将入户大门关上,梁司介仿佛感应到什么,抬眸,目光清淡地投向那台已经熄火,蛰伏于夜色中的宾利车。

    梁司介顿了顿,随后平静地收回目光,把门关上,一丝缝隙也不留。

    庄綦廷大掌狠狠攥紧,手背血色尽失。那条披肩是他前年去中东出差时为黎雅柔挑选的pashmina山羊绒披肩,玫瑰色,衬她肤白如雪,轻盈柔软,不会扎痛她娇嫩的皮肤。

    他记得她拿到手时喜欢极了,骄纵地命令他为她披上,他当然也为她披上了,把她扒了个精光,再披上这层玫瑰毯。像包一份礼物,包完又拆开。

    庄綦廷闭上眼,在一片比深海更静谧的黑暗中等待着。

    一小时过后,大门再度开启,妻子孩子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年轻的管家依旧忠诚跟随,还有几位长相周正,身穿白衬衫黑马甲的男性仆从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

    庄綦廷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看见黎雅柔喜笑颜开,不用猜就是铭仔又在耍宝。

    黎雅柔:“快过去吧,礼物别弄混了,都贴着标签。”

    庄少衍一边招呼佣人把礼物放进后备箱,一边催黎雅柔快进去,“妈妈,你穿太少了,小心感冒。”

    一阵凉风恰好袭来,吹起黎雅柔波浪般的长卷发。一直沉默的梁司介走上前,展开玫瑰色的小羊绒披肩,嗓音柔,带一点沙哑,中文字正腔圆:“夫人,夜风凉,不如披上吧。”

    黎雅柔对他一笑,矜贵地说谢谢。

    这位管家不论是

    样貌气质,行事做风,还是细心周到,都令她非常舒心。虽然没有另外两位管家候选人那种西方式的热情昂扬,但东方式的含蓄和温雅,是沁人心脾的。

    黎雅柔没有犹豫,选了他。

    梁司介:“不用谢,夫人,这是我该做的。”得到允许后才靠近,将那条如云朵如丝绸的披肩轻轻搭在主人肩上,挡去寒风。

    下一秒,紧闭的车门猛地打开,矫健的长腿跨出来,藏在里面的男人还是没有忍住。

    剪裁精良的黑丝绒西服被月光镀了银辉,庄綦廷站在月色下,幽幽地望向黎雅柔,随后阔步走来,拾级而上,至她跟前.

    第39章 新年礼吞针吞针吞针

    黎盛銘挠头,喃喃道:“不是说不讓妈咪知道的嗎………”

    庄綦廷:“銘仔,阿洲,阿衍,你们三个去车上等我,我和你们妈咪有事要谈。”

    黎雅柔无奈于他永远是这副发号施令的做派,待孩子都上车了,她这才说:“新年快乐,庄生,要谈什么?”

    “新年快乐。找个安靜的地方吧,阿柔。”庄綦廷唇角含笑。

    黎雅柔淡淡睨他一眼,拢紧了披肩,转身往花园而去,她才不想招呼这男人进她的新屋。这是她的地盘,她不想沾上他的气息。

    可庄綦廷不讓她如愿,“阿柔,我先去给岳母拜个年。”

    黎雅柔咬唇,没辦法拒绝这个請求,于是揮揮手,讓他自己进去,她去花园等他。

    庄綦廷点头,“不会很久,等我。”

    给妻子的家人拜过年,庄綦廷心情缓和了不少。妻子的家人都对他很不錯,并没有因为离婚一事给他摆脸色,孩子们收了姨夫派的利是,都高高兴兴的。岳母更是和气融融,嘘寒问暖,还安慰他阿柔目前只是闹脾气,总会和他合好。真是贴心。

    踏过石径小路来到花园,馥郁香气浮在清凉夜晚,庄綦廷看见黎雅柔站在一片花海与皎洁的月光中。

    她为自己选的新窝,的确很舒适。

    “说吧,庄生。”黎雅柔吹着夜风,听见皮鞋踏出厚沉的声音,知道是他来了。

    庄綦廷贪恋地看着她,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客气:“阿柔,我们夫妻说话,闲杂人等最好回避。”

    指的是谁,毋庸置疑了。梁司介垂眸而立,不发一字。于他而言,主人的命令才是唯一的命令,除了主人,任何人都无法命令他。

    黎雅柔真是听得好笑,“夫妻说话自然闲杂人等需要回避,但你我是前夫妻,前夫妻你懂嗎。司介必须在这,我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庄綦廷嗓音很暗:“我能如何对你图谋不轨。”

    “我怕你性骚扰!”

    “……………”

    “司介,你去一旁等我。不要走太远,我要随时看见你。”黎雅柔温声吩咐。

    “是,夫人。”梁司介颔首,退到五米开外,身体转向另一侧,安靜内敛。

    黎雅柔很会挑人,被她选中的人不是俊男就是靓女,Ada就很活泼讨喜,这位新来的管家更是令人称绝。一副翩翩公子的斯文相,眼尾一颗泪痣,无端显出几分阴柔,身材匀称修长,肩膀挺括,气质清冽,芝兰玉树。

    庄綦廷不得不承认这种类型的小男人很惹女人怜爱。想到这人天天跟在黎雅柔身边,像条听话忠诚的哈巴狗,他内心的厌恶与戾气成指数倍地增长。

    比那意大利的小狐狸精还令人恶心。

    为何黎雅柔身边总是要冒出这些男人?杂草似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年若不是他的铁血手腕,黎雅柔身边的男人能长成一片非洲大草原。

    他近期反思过,的确后悔这些年对妻子管的太严,导致她叛逆反骨,他应该适当给她自由,但他不后悔对那些男人出手。

    “阿柔,这是你新招的管家?”庄綦廷克製着呼吸,平心靜气问。

    他不愿在大过年的和妻子闹矛盾。

    “司介这小伙子不錯,做的日式料理也好吃。”黎雅柔勾起笑,心情明显很好,是他出现也破坏不了的好,“我很喜欢,特别满意。”

    庄綦廷保持平和,“阿柔,我不喜欢他,他看上去一脸不安分。把他辞掉,我把你在庄宅用惯的老人全部调过来,你以后想住在这里或者别的地方,都好,我……不会再管你。”

    黎雅柔勾起一抹冷笑,眼瞳里带着轻佻和嘲弄,“庄先生,你还是这般傲慢啊。我们都离婚了,你还大言不惭地在我的地盘发号施令,真是让我佩服。”

    “阿柔。”

    “以后烦請庄生叫我黎女士。阿柔这个名字,你的身份早就不合适了。”

    庄綦廷被她的伶牙俐齿堵得胸口闷窒,尽力缓着说,“阿柔,能不能别气我。”

    他是非常強勢征伐的男人,绝不会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露出任何脆弱、黯然、失落、颓废、酸涩此类的低等情绪。那很不男人。

    “阿柔,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伤心。”他滚动喉结,微笑着。

    黎雅柔上下打量庄綦廷,从纤尘不染的鳄鱼纹皮鞋到笔挺锋利的西裝裤,再到订製的西服,一丝不苟的头发,真是半点也看不出伤心,只有他一如既往的体面,高贵,強勢。

    “庄生也会伤心?你现在大概更想把我拖过来打一顿屁股,或者在床上折腾我,让我不上不下,向你求饶吧?”

    庄綦廷被戳中了心思,无奈地笑,“小东西,别把我想得太坏,只要你点头回来,我什么都依你。”

    黎雅柔也笑,只是眉眼晕着冷艳,她想到老爷子提出的那个假设——如果庄綦廷愿意换一种方式和她相处,她会给他机会嗎?

    可笑。她其实认真思考过。她心底对他是不舍的,这么多年,他是她唯一的男人,但这一切都比不过她对随意的肆意的生活的渴求。

    黎雅柔摇摇头,嘲笑自己的幼稚,“你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看似沉稳包容,其实骨子里傲慢到令人讨厌。”

    在听到讨厌二字从那红艳饱满的唇中吐出,庄綦廷敛了笑,面色阴沉。

    黎雅柔无端生出厌烦,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算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呢。她还要回去给员工派利是,于是冷淡地挥挥手,只留给他一道没有情绪的侧影,語气中那股平静漠然,比激烈的抗争更触目惊心。

    “以后别来了,庄綦廷。我在新家过的很愉快,不需要你,不需要你的人,也不需要你的钱,什么都不需要。”

    “司介,我们回去。庄生自便。”

    梁司介得到召唤,立刻来到黎雅柔身边,把她护卫在身侧,隔开了庄綦廷。

    庄綦廷嗅到一股陌生的气味,横插进他和黎雅柔中间,这气味肮脏,卑鄙,低劣。他晦沉地盯着黎雅柔离去的背影,一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狗跟着她,碍着眼。

    “黎雅柔!”庄綦廷有一种黎雅柔将走出他人生的错觉。

    黎雅柔没有半步停顿,亦没有回头。

    庄綦廷口中涌起腥甜味,他有错觉,自己会吐出一口血。

    他快步上前,高大遒劲的身体堵住黎雅柔的去路,铁掌牢牢箍住她的手臂,要确认她不会消失。

    “黎雅柔。”他一双漆黑的眸深不见底,黎雅柔觉得他像一头被逼急的,走投无路的困兽。

    她被他抓住手,有些痛,但一时没有挣开,为他这样的狼狈而怔住了。

    是一直藏在黑暗中安静的梁司介冷淡出声:“先生,請您立刻松开。夫人没有准许您碰她。”

    庄綦廷轻蔑,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哪来没规矩的狗,这里没你插嘴的份。”

    他言語间失态了,亦失了风度。作为一个长辈,他也不该说这种话。

    黎雅柔刚要变脸,庄綦廷快速从口袋掏出一个火彩灼灼的东西,強勢地塞进她手心,“新年礼物,阿柔,不喜欢就扔了。”

    说罢,他又像是跟谁较劲一样,拇指发狠地磨了下那柔韧的细胳膊,烙下指印

    ,这才转身离去。

    走路向来雷厉风行的男人,此时的步履越发急促,仓促间更显得潦倒。

    黎雅柔顾不得吃痛,眉心紧蹙,庄綦廷以前也闹过,狠过,但只要在人前,他都是体面沉稳,八风不动地,今天却隐隐透着疯,秩序都失控了。

    黎雅柔呼出气息,看向这个被强行塞过来的礼物,是只寸来宽的钻石手镯。

    寻常手镯镶嵌一圈满钻已是豪奢,这只足足镶了四排,其中一排是木佐绿色的哥伦比亚祖母绿,颗颗绚丽璀璨,闪烁耀眼。这种等级的珠宝,至少提前半年预定。

    千万的珠宝用保险柜裝着都不为奇,被男人直接从西装兜里掏出来,还带着他的体温。倒是符合他的风格。

    当年他求婚也是直接从西装里掏出戒指,连个盒子都没有,那戒指在二十多年前就高达近六千万。

    黎雅柔略过心底那些不愿对任何人说出口的幽微情绪,把手镯递给梁司介。

    “和婚戒放在一起,收进保险柜。”她暂时不想戴。

    “是,夫人。”梁司介谨慎地把手镯放进西装内侧。

    黎雅柔温声,“他刚才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他最近……估计鬼上身了,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梁司介笑了起来,那颗泪痣也染上笑意,“谢谢夫人护着我。我不会往心里去。于我而言,只有夫人的话才能进到我的耳朵里。”

    他不敢过分盯着黎雅柔看,视线投向暗处,毫不在意地想着,狗又如何?

    他愿意做夫人的狗,不是谁都有这个好运气.

    闹完元宵,新年也算过完了,各大金融中心的高楼大厦也恢复了往日的车水马龙,门庭如市。

    黎雅柔可以说过了一个有史以来最为清静、闲散、舒适的新年,没有应酬,没有商务式社交,连纸醉金迷的时尚类晚宴她都懒得去,公开出席的活动只有旺珍酒楼的新年聚餐,雅和投资的新年酒会,这些都是她的私人产业。

    庄綦廷则截然相反,忙得不可开交,前段时候把工作任性扔在一旁,如今全部报复回来,新年假期没有一天是清闲的。

    黎雅柔不陪他出席活动,他便独自前往,一场两场下来还说得过去,但纵观整个新年,黎雅柔都没有露面,甚至是庄家家族活动,盛徽集团活动,她作为女主人也缺席,流言蜚语早已不胫而走,动静不小。

    各路娱乐小报对豪门八卦最为敏感,黎雅柔从来都是港圈贵妇中最高调、艳丽、不可忽视的存在,如今突然消失在庄家社交圈里,还消失得不明不白,很快就有小报大做文章。

    【港岛第一贵妇岌岌可危,疑似犯错后遭豪门雪藏。】

    【豪门童话或成泡影,上嫁吞針酸楚谁知?】

    【盘点贵妇们的中年危机】

    小编又把黎雅柔当年嫁入豪门的故事梳理了一遍,毕竟这桩婚事在当年就是迷,谁也想不到年纪轻轻的庄氏太子爷在公布中产出生的女友后,不到四个月就领证结婚了,黎雅柔也被评为中产女上嫁豪门的经典。

    黎雅柔气了个半死,早知道港媒嘴毒,没想到刻薄起来这么不遮不掩!比庄綦廷发起疯来还刻薄啊!

    “吞針吞针吞针,我不比吞针惨一百倍?老东西那是针吗,那压根就是大茄子!”黎雅柔“啪”地把粗製滥造的杂志摔在桌上。

    没有庄綦廷管着,她在自己的地盘简直是畅所欲言。

    一旁斟茶的梁司介不小心手抖,紅茶倾洒,他迅速掏出手帕擦干净,面色淡定自若。

    午后阳光明媚纯净,山茶花迎来盛花期,在海天一色的碧蓝下舒展着粉紅娇艳。

    梁司介把布置好的下午茶端来。

    今日用了一套颇为富丽堂皇的钴蓝鎏金茶具,茶是黎雅柔喜爱的麝香葡萄红茶,加了冰镇鲜荔枝,点心主打日式,寿司颗颗精致小巧,料不贪多,刚好入口,不用吃得很狼狈。

    黎雅柔喝出馥郁的荔枝香气,满足地眯起眼,“你有心了。”

    梁司介:“只是荔枝配红茶未免火气大,我让厨房熬了老凉茶,您晚上喝一盅。”

    “好啊。你坐吧,司介。”黎雅柔指了指旁边的小藤椅,“老是站着,也不舒服。”

    主人喝下午茶,管家需站立陪侍,怎么能同坐?梁司介莞尔:“夫人,我站着就好。”

    “你太高了,和你说话累。”

    梁司介只好坐下,手脚摆放规矩,背脊也挺直。他今日着灰色条纹燕尾服,衬衫整洁无一丝皱痕,袖口亦是雪白干净,如此板正的制服被他穿得并不枯燥,加上他很安静,不爱说话,气质上有一种东方式的含蓄清贵。

    所以,黎雅柔到现在都震惊于那份简历上的三张火辣腹肌照。年轻男人上身裸着,八块腹肌块块分明,虽然没有庄綦廷那般健壮到令人腿软,但也性感到令人尖叫!

    黎雅柔想到那些照片,脸有些辣,再看向梁司介,目光多了一丝微妙。

    难道她招的管家是个闷骚?和大儿子一样?

    “夫人,您怎么这样看我。”梁司介被盯得很不自然,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发现有任何不妥。

    黎雅柔笑而不语,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白雾上浮,模糊了她眼底的狡黠。梁司介微微抿唇,即使坐着也不忘及时为黎雅柔添茶,递纸巾,一举一动都妥帖周到。

    “对,把最近的邀请函都拿来,我挑一挑。”黎雅柔决定不能再懒散下去,该活动要活动,该露面要露面,不然外面还不知道要如何传,说不定传她成了“豪门弃妇”都有可能。

    /:.

    黎雅柔丢不起这个脸。这个世道真是扭曲,凭什么就没有小报敢吐槽庄綦廷是弃夫,吐槽他过于变态留不住妻子心?

    黎雅柔不高兴。

    邀请函挑挑拣拣,有本地俱乐部的沙龙活动,有奢侈品牌面向高端vic客户的晚宴,有珠宝品牌最新季发布会邀请,有某某家族长孙的满月宴,有………

    梁咏雯在此时来电,邀请黎雅柔参加她的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就在下周二,设宴于星顶酒店,晚餐过后有游轮party。

    “我这刚离婚成功,你就特意来我面前秀恩爱!过分!”黎雅柔轻轻哼着,慵懒地窝在藤椅里,拖鞋都踢了,舒服得像一只猫。

    梁咏雯害羞地笑,“哎呀,本来是不想大辦,老易不同意,非要办隆重点,还让我把圈里的朋友都叫上,也不知显摆些什么。”

    “当然要大办,二十周年呢,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年。”

    黎雅柔忽然想起她和庄綦廷的二十周年纪念。那是她这一生中除了婚礼之外,经历过最隆重,最华丽,最梦幻的一晚。

    庄綦廷一掷千金包下凡尔赛宫,办了一场金碧辉煌的舞会,遍邀各界名流,顶级钢琴演奏家为他们配乐,他们在水晶灯、玫瑰花、世界名画中跳了那晚的第一支舞。

    那晚的巴黎璀璨,她的金色裙摆荡漾过他的黑色皮鞋。

    黎雅柔笑笑,轻微的怅然,只觉得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阿柔,那天庄先生也会来,老易亲自邀请的。现在大家都在传你们离婚了,有鼻子有眼,那些论调都挺………”梁咏雯提起这件事就来气。

    黎雅柔倒是不在意,“是不是传庄綦廷看腻我了,不要我了,或者传我做错了事触怒了他,被他打入冷宫。”

    梁咏雯无奈,“这些妖魔鬼怪,平时私底下就嫉妒你花开百日红,现在找到机会,肯定是要借题发挥的,你别放心上,气到自己不划算。我就是提醒你,当天你和庄先生肯定是焦点,你打算怎么办?公开你们离婚的消息?”

    “这可是你的二十周年纪念日,我公布离婚算什么啊,干脆我……”

    “不准不来!”梁咏雯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消她的念头。

    “……………”

    “记得把小铭仔带来给我家Mia当男伴。”

    说起这个,黎雅柔来劲了,“阿洲你看不上啊?阿衍也行啊,可惜年纪差太大了,铭仔毛都没长齐,还比Mia小,照顾不好她。”

    梁咏雯轻笑,“铭仔可爱又没架子,还会说甜言蜜语哄人高兴,她们姐妹几个都喜欢。”

    黎雅柔默默叹气,梁咏雯讨铭仔就是给她四个女儿当跑腿跟班开心果,没半点其他意思,“看来和你当亲家是不可能了。”

    梁咏雯挑挑眉,在女儿的

    事上可是半点也不含糊,未来女婿她要从头到脚严格把关,“Mia有多娇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强势点的男人都和她合不来。多亏我和你相熟,知道内幕,不然我女儿稀里糊涂进了庄家的门,那我就是没地哭了。”

    “………………”

    推销儿子惨遭失败。

    黎雅柔刚要说也没这么差,强势是强势,但优点也很多啊,忠诚专一高大帅气身强体壮呢!可一想自己都闹到离婚了,这些王婆卖瓜的话就说不出口,算了,别祸害人家闺女。

    挂了电话,黎雅柔发了会呆,两只脚伸出去,越过阴翳来到阳光下。潋滟的光将她白皙的双脚照得微微发粉,脚踝上那条细金链摇晃着,折射出碎光。

    四十来岁的女人,一双脚保养成这般,可见费了多少功夫。

    梁司介不过分心看了一眼,烫着般收回去,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正襟危坐。

    “司介。”

    “啊?在呢,夫人。”梁司介被突然召唤,本就不稳的心弦发出铮鸣。

    黎雅柔收回脚,换了个姿势,转向梁司介这边,看着他:“你有参加晚宴的西服吗?不用太板正,华丽一点都可以。下周二有个晚宴,你陪我去。”

    梁司介:“我可以吗?”

    “这有什么可不可以,你是我的管家,跟着我出席社交不是很正常吗。”

    梁司介抿唇,其实他有参加晚宴的西服,来港岛之前,他把衣柜里所有昂贵得体的衣服都打包好带了过来。其中好几套西服都是在东京银座的顶级男装裁缝店订制的。

    但他说:“可能没有。”

    黎雅柔就知道,作为行动派的她双脚已经去找鞋了,“走。我带你去定制西服,以后你陪我出席的机会很多,正好多做几套,皮鞋衬衫都不能少,制服也多做几套。西服还是要订制,买的不合身呢。就当我送你的入职礼物。”

    梁司介起身去拿鞋,半跪在黎雅柔脚边,为她穿好,抬头时,那双漂亮的东方式的眼睛望向她,微微弯起。

    “谢谢夫人。”

    第40章 藏坏水好奇害死猫

    黎雅柔稍作打扮就帶着梁司介出门了。宾利直奔港岛中环一家历史悠久的高端男装裁缝店。

    这家店面是庄綦廷时常光顾的,他的西服除了来自伦敦和巴黎的高定手工坊,就属这家最多。

    庄綦廷为人威严板正,不爱享乐,也没有过多口腹之欲,但是在穿衣方面,他却讲究的很。虽说每日工作应酬,穿来穿去都是换汤不换药的西服三件套,可他每月都要定製新款,领帶配饰时时更新,黎雅柔曾娇滴滴地笑他越老越風騷。

    提起西装店,黎雅柔几乎没有思考,就想到这家。

    店内很安静,工作日的下午并没有客人光顾,复古内敛的暗色胡桃木装潢很有绅士腔调,暖色调的灯光打在一排排精致考究的西装上。

    店员是新来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热情地端来两瓶巴黎水,“您好,请问是订製西服吗?”

    黎雅柔:“Baxter在吗,我找他做几套衣服。”

    店员一听就明白面前这位貴气十足的女士是vip客人,连忙说:“老板正在二楼为客人量体,女士,请问您貴姓?”

    “Eleanor。他认识我的。”

    “好的,您稍等,我马上回来。”

    二楼是私人定製区,比一楼更为奢华,高档的乌木调香氛弥漫。

    庄綦廷罩着一件松散的襯衫,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起一本最新款的纽扣样本册子,水晶、贝壳、24k金、珍珠、孔雀石等各种材质从眼底掠过。

    他最近食欲不佳,加之应酬繁多,时间一长就清瘦了几斤,现有的襯衫穿着不太合身。下周二要参加易坤山的二十周年结婚纪念,黎雅柔会来,他不愿讓自己看上去有任何的潦倒憔悴,于是来做几套新西装。

    “Baxter。”庄綦廷看向帘外,Baxter正和店员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来了来了,大老板。”Baxter折回来,唇上两片山羊胡翘着,脖子搭着一根软皮尺,“Cyrus,你猜刚才誰来了?”

    Baxter和庄綦廷关系不錯,十多年的老交情了,父辈也有来往。当年Baxter执意要当裁缝,被家里封锁经济赶了出去,庄綦廷见他着实可怜,便给他投资三百万盘下这间店。

    庄綦廷撩起眼皮,淡淡扫过他,“誰。”

    Baxter微妙地打量起庄綦廷,真瘦了,原先就是一副不好招惹的冷峻轮廓,如今越发刀削斧凿,英气迫人,“是Eleanor,你老婆,我把人请上来了。不对,如今还是老婆吗?”

    最近風言風语可不少,涉及庄家的事,不可能是空穴来風,毕竟没人敢故意造谣。

    庄綦廷脸瞬间沉下来,“再开这种玩笑,明天挖土机直接把你这间店平了。”

    Baxter噤若寒蝉,不敢招惹这阎王,“大佬,别放心上,我嘴贱你不是不知道。”

    “你的确嘴贱。”

    Baxter耸耸肩,心想这男人越老越最毒,“你和嫂子最近到底怎么样了,离婚的消息都传到我耳朵里了,我多少年不在圈里混了。”

    庄綦廷并没有要出去见黎雅柔的意思,只是站起身,抬起双臂示意Baxter继续量体,顺便很淡地说了一句:“没有离婚。”

    Baxter挑眉,半信半疑,若是放在以往,眼前男人定会抛下所有重要的事,先见妻子再说,此时倒是毫不在意的做派,甚至不愿露面。

    “等会,嫂子都上来了,我好歹打个招呼。我是说你不在还是?”

    庄綦廷沉吟片刻,道:“说我不在。”

    Baxter比了个OK的手势,出去的时候没关门,只是精明地把门帘拉紧。庄綦廷重新坐回沙发,松弛地叠着腿,重新翻那本纽扣样本册,只是心思明显已经涣散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一层薄帘之外。

    先是性感的高跟鞋敲着木质地面,滴滴答答由远而近,随后才是黎雅柔那动人的嗓音。她声音透着娇懒,听上去心情不錯,也是,她和誰说话都心情不錯,唯独和他……

    庄綦廷蹙了眉心。

    “Baxter,好久不见啊,近来在哪里发财呢,面色如此红润。”黎雅柔打趣着。

    Baxter两片小山羊胡飞翘,笑得眯起眼,精明的眼珠子在黎雅柔身后的男人身上滚了一圈,“我发什么财,还不是守着这间小破店,多亏有你们这些财神爷财神娘娘照顾生意,混口饭吃。”

    黎雅柔笑,“现在有空吗,找你做几套西服。还要麻烦你亲自量体。”

    “是给谁做?”Baxter明知故问。

    “喏,我的小管家。”黎雅柔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梁司介。

    小管家。

    她居然亲自帶她的哈巴狗/管家来定製西装,还是曾经为她正牌老公订制西装的店铺!那哈巴狗也配吗?

    庄綦廷猛地阖上册子,抬起头。

    一面长三米的高清落地镜正对着他,清晰地映出他深邃的轮廓,漆黑的眼瞳,以及敞开的襯衫下俊美的肌肉。人瘦了,也依旧

    英俊,只可惜被嫉妒摧毁了风度,显得很阴暗。

    “您不说是管家我可真没看出来!靓仔气质真不错,不愧是跟在您身邊的人!”Baxter油滑奉承了几句,挥手讓店员帶梁司介去另一间独立试衣间稍作等候。

    “靓仔,里面有量体的襯衫,新的,你先换上,等我一刻钟,我马上就来。”

    梁司介点头,又看向黎雅柔:“夫人,那我先进去了。”

    “嗯,我给你挑一些配饰领带。”黎雅柔拍拍梁司介的胳膊,那紧实精壮的肌肉隐藏在管家制服之下,果然很有料。

    隔壁关上门的同时,庄綦廷站起身,把衬衫脱掉,随手拿了一件小号衬衫罩住身体,步履从容地往外走。

    “衬衫小了,Baxter。”

    黎雅柔正在挑选领带,听到这熟悉的沉嗓,她下意识抬头去望,就这样没有任何准备地对上庄綦廷那具几乎半裸的身体。

    这都能撞上?见鬼了。

    男人眼眸半垂,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小一号的衬衫显得他手臂更加坚实,领口风騷大敞,漫不经心地露出大片浅麦色的皮肤,胸肌和腹肌轮廓还是那样性感,充滿了欲。

    几个月未见这副身体了……从前日日都见,夜夜都贴,那些亲密缠绵的画面疯涨般涌上来,强烈冲击着她的眼球,她一时怔住,喉咙都燥了,几乎挪不开眼。

    “………………”

    庄綦廷眯了眯眼,抬手把纽扣随意系上两颗,堪堪遮住腹部,对黎雅柔清淡一笑:“黎小姐也在,好巧。”

    黎小姐………

    黎雅柔迅速回神,脸微微发烫,目光也飞快挪到他的脸。上一次见面还是除夕夜,一晃又过了二十天。

    这人怎么看上去瘦了?五官越发深邃。在黎雅柔记忆里,庄綦廷就没瘦过,也没胖过,他自律到可怕,永远保持在形体管理团队为他量身定制的标准体重范围之内。

    “好巧,庄生,你也在这。”黎雅柔端起社交式的微笑。

    庄綦廷:“Baxster呢?”他没有回应她的话,一副不太愿意与她交流的样子。

    “他去了洗手间。”

    庄綦廷颔首,漫不经心道:“来给谁做西装?”

    黎雅柔尽量不去看他的胸膛,端庄微笑:“我管家。”

    “他如今跟在你身后,是需要一些行头。”庄綦廷语气平淡,“若是需要,可以用我定的那些面料。”

    “????”

    黎雅柔表情变得很奇怪,他这番话过于诡异,从他嘴里出来,简直是………中邪。

    黎雅柔一时千头万绪,完全拿不准庄綦廷在做什么,是在使新招,还是说她除夕夜的那番话刺到了他,他终于认清了,肯放下了?

    “庄生太慷慨了。”黎雅柔尽量不讓自己的笑看上去很奇怪,“有需要我就告诉你,不会跟你客气。”

    庄綦廷:“不必客气,小事而已。毕竟你我也做了几十年的夫妻。”

    Baxter在这时从洗手间回来,见庄綦廷和黎雅柔聊上了,插科打诨地说了几句玩笑话。

    庄綦廷最后对黎雅柔颔首,风度翩翩:“黎小姐自便。”说罢,他转身,步履从容缓慢地进了试衣间。

    一头雾水的黎雅柔震惊地看着庄綦廷离开的背影。

    毛病吧!是真有毛病吗?黎雅柔差点就要去摸他脑袋是不是发烧了。

    这转变过于夸张,令她一时反应不过来,除夕夜还跑来黎公馆发疯,今天就愿意把自己的私人物品分享给她的……小管家?

    黎雅柔随手拿了两条领带,晕晕乎乎地来到梁司介的更衣室。

    梁司介脱了制服,还没来得及换上衬衫,门突然推开,他回头,看见是黎雅柔。

    “夫人…”他垂着眼,嗓音暗哑。

    黎雅柔滿脑子都是庄綦廷的胸肌和花招,一时间心痒難耐,特别難受,猛地对上梁司介修长结实的上半身,她定住步伐。

    “…………”

    眼前是六块清晰整齐的腹肌,胸肌弧度膨起,伴随着呼吸起伏,皮肤偏冷白,斯文中带着野性。和简历上三张照片一模一样,比照片更具有冲击力,是年轻蓬勃的气息和热量。

    没有庄綦廷那般强势性感,但……也是她喜欢的大胸肌……好白……

    不是庄綦廷那种带着欲气的浅麦色。

    黎雅柔眨眨眼,她今日是捅了胸肌窝了?

    梁司介见黎雅柔没说话,盯着他的身体,一时抿唇,他赶紧俯身去拿衬衫,“夫人,对不起,是我没有提前锁门。”说罢就要穿上衣服。

    “先不要穿。”一道平静的命令从红唇中吐出来。

    梁司介愣住,衬衫刚穿了一半,此时脱不是穿不是,就这样欲盖弥彰地挂在胳膊弯。他看着黎雅柔走近,心跳剧烈,那股馥郁成熟的花香在四周盛开,讓人置身于雨后的花园。

    黎雅柔伸出手,若有所思地划过那白净的胸膛。

    梁司介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肌肉都绷紧,克制着呼吸,不敢动。女人的脚玲珑漂亮,手则是白皙纤长,指尖溫热,指腹细柔,带来一丝澎湃的悸动。

    黎雅柔煞有其事地注视着眼前性感的男体,手指漫无目的地从胸肌来到腹肌。

    指尖下的皮肤是溫凉的,很干净,很清爽,很年轻,肤质都要更嫩些。

    庄綦廷的身体摸起来就没这样嫩滑,也没这样凉,庄綦廷像火热的壁炉,心跳遒劲有力,手掌贴上去,就要融化。

    不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发什么疯,滿脑子都是庄綦廷的身体?老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好摸的好看的好惦记的!!!

    黎雅柔不甘心,较劲似的,手掌摊开,整个地盖住梁司介的胸膛,往下轻轻一压,像去抓似的。掌心几乎陷入膨大的、柔韧的胸肌。

    “你的体溫怎么这么低,是不是要喝点红枣人参之类的补补气血?”黎雅柔认真提议。

    梁司介呼吸发紧,哑声道:“夫人,这是男人正常的体温。”

    正常的体温?

    庄綦廷的那种火热,是不正常的?

    黎雅柔惊讶,又抓了抓,“真的吗?”

    也怪她见识少,还从没摸过其他男人的胸肌。几十年都是摸的一个男人,庄綦廷的胸肌要被她盘包浆了。

    梁司介从鼻息里哼出低低的一声,无奈:“真的。”

    黎雅柔收回手,“原来是这样。抱歉,是我唐突了,不是故意非禮你。”

    “没关系,夫人。”梁司介把衬衫穿好,低着头扣扣子。

    黎雅柔叹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突然想抓一抓别的胸肌,想实验是否摸别的男人也能口干舌燥。她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只喜欢庄綦廷的身体,这太可怕了。

    幸好,幸好,梁司介的胸肌摸起来不错,没有口干舌燥,至少也让她有些羞涩,脸红。

    这就是好的开端。

    她必须要找到能代替庄綦廷的男人,来满足她某方面的欲.望。这个男人必须各方面都达到她的标准,从脸到身材到尺寸绝不能有一点输给庄綦廷!她丢不起这个人!

    黎雅柔不让自己看上去像个非禮小年轻的老女人,平静说:“我虽然是你的老板,给你发工资,但也不能性騷扰你,刚才的行为的确不对。你可以提出拒绝。”

    梁司介笑,连眼角的泪痣都很温柔:“真谈不上性…骚扰,其实夫人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他的手指顿住,懊恼自己这句没有克制的话。他不想太快暴露自己的心思,他怕失了分寸会被黎雅柔赶走。

    他好不容易才来到黎雅柔身邊。他要长久地留下来,他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想让她的生活更舒心,为她打理好黎公馆。

    梁司介不动声色地偷看了一眼黎雅柔,对方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这句唐突之语。

    那张美艳的脸陷入沉思,不知道想些什么.

    到了周二这日,黎雅柔提前半个钟出发去晚宴場地,路途中正好赶上一場盛大的粉色落日。

    星顶酒店早在一周前就为主人的结婚纪念日更换了全新装饰。

    复古华丽的英式建筑被夕阳染金,水仙造型的装置花卉琳琅错落地布满建筑外体。酒店前搭建了一间心形鲜花长廊,全玻璃结构,地面采用镜面设计,四周坠满无数白色藤花、水仙、马蹄莲,又被镜子反射,分不清虚实,整个空间无比梦幻。

    走廊两侧摆着梁咏雯与易坤山的婚纱照,还有他们四个女儿的照片,最大的那幅全家福不是照片,是油画。

    客人下车

    后都需要通过这条鲜花走廊抵达酒店内部,顺便欣赏今晚男女主人的高颜值。

    黎雅柔从车里就看见了这一派纸醉金迷的大場面,还真是大操大办呢!她掩唇轻笑。

    梁咏雯并非张扬的性格,这番盛况必定是她那豪横老公的主意。

    记者蹲守在酒店门口,数不清的豪车鱼贯而入,光鲜亮丽的宾客在闪光灯中下车,款款步入室内。

    一台车牌为“LYR”的宾利停稳,身着藏蓝色竖纹西服的梁司介下车,绕至后座,为黎雅柔拉开车门。

    记者们看见是黎雅柔,都疯了一般涌上来,恨不得把她的毛细孔都扒开。

    “黎小姐!请问您和庄先生是否已经离婚!离婚是男方移情别恋,还是另有隐情!”

    “听说庄先生今晚也会来,你们分开出席是侧面公开已经离婚的事实吗!”

    “浅水湾的黎公馆是庄先生赠予您的离婚补偿吗!”

    “庄先生会离婚后再娶吗?您离婚后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新恋情?”

    黎雅柔这些年不知和多少媒体记者打过交道,早已轻车熟路。

    她停下步伐,大方地面对镜头,饱满娇艳的红唇勾起笑意,“今天是易生与咏雯女士的大喜的结婚纪念日,你们在这一口一个离婚的,真是缺德呐。小心易生发火,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记者们都被逗得哈哈大笑,没人不给黎雅柔面子,之后不再提离婚一事,只让黎雅柔看镜头,要多多拍她。

    一場尴尬化于无形。

    黎雅柔就这样优雅体面地进了场内,丝毫没有陷入风口浪尖的狼狈,那条缀满钻石的深海蓝高定晚禮服,在明亮的灯辉下闪烁,一身丰艳的曲线招惹眼球。

    场内衣香鬓影,香风浮动,有爱乐乐团现场演出,奏着华丽的圆舞曲。

    黎雅柔仪态万千地出现在晚宴厅,身后跟着一位身高腿长的年轻帅哥,数不清的目光纷纷投向她,气氛蠢蠢欲动起来。

    众人交换眼色,不少主动来打招呼,因为搞不清她是否与庄綦廷离婚了,都微妙地喊一声黎小姐,或者Eleanor。

    像庄家这种顶级豪门,不是双方撕破脸皮走到绝路是轻易不会离婚的。所以没人敢贸然再喊黎雅柔“庄太”,怕惹了谁不高兴。

    “快来,等着你拍照呢。”梁咏雯笑盈盈地走过来,身后跟着四位年轻女孩,就是她宝贝到不行的女儿们。

    大的有十七岁,已是亭亭玉立,娇媚动人,小的不过八九岁,古灵精怪,嫩得能掐出水,四人齐声打招呼,喊黎阿姨。

    黎雅柔嫉妒得眼红滴血,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Mia越来越漂亮了,明年就十八了吧?”黎雅柔轻轻捏了下易思龄的嫩脸。

    易思龄转了一圈眼珠子,娇滴滴地说:“是啊,黎姨,等我十八了你可不准给我介绍臭男人,不然我会生气的。”

    梁咏雯差点晕倒,她上次和黎雅柔的通话,全被这娇气十足的小混蛋偷听了去。

    “好好说话,也不看今晚是什么场合。”梁咏雯无奈地拍了下女儿的屁股。

    黎雅柔笑出声来,“我哪敢给你介绍臭小子,你妈咪非撕了我。要我看,全港岛的靓仔都配不上Mia。”她爱不释手地捏了捏易思龄的小手,又去捏易家老二,老三,老四,都宠幸了个遍。

    “司介,把礼物给我。”黎雅柔吩咐。梁司介立刻将精美的礼物袋双手递来。

    袋子里有四份礼物,黎雅柔分别递给四位小公主。

    “反正送你什么都比不过你的豪横老公,干脆就给几位公主准备了小礼物。”

    女孩们得了礼物都很高兴,易思龄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一只冠冕造型的钻石手镯印入眼帘,主石是一颗两克拉的水滴形黄钻,娇俏明艳,适合十七岁的少女。

    “是Chaumet鹭羽!还是艳彩黄!我太喜欢了!谢谢黎阿姨!”易思龄忽然瞟见了一道身影,立刻把手镯戴上,“妈咪,我去去就回,陈薇奇在那,我要戴新镯子气死她!”

    梁咏雯看着女儿拎着裙摆,快步杀向那位和她一般大的女孩,无奈地摇摇头,“长不大。”

    黎雅柔挑眉,目光深深地打量起易思龄旁邊的那位女孩。

    长直发,身材高挑,不笑时有些冷艳,大概也是十七八的年纪,就已经养出了一副不好拿捏的矜貴气质。

    “那位是?”

    “陈太的大女儿,和Mia是同班,这两小姑娘的关系我是看不懂。”

    “原来是陈家的三小姐,以前都没怎么见过。”黎雅柔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是啊,小姑娘性子偏冷,以前不怎么出来社交,近两年才频繁些。”

    拍过照,梁咏雯忙着招呼宾客,黎雅柔则被一群貴妇拉走,众人迫不及待地问她近况,实则打探离婚一事。

    黎雅柔头很疼,她就算要公布也不会选在今晚,这不是纯给主人家添堵吗,“我都说了,今晚是咏雯的结婚纪念日,不提离婚这种不吉利的字眼。”

    有贵妇嗤嗤笑着,“Eleanor,最近好几次活动你都不来,大家都没机会和你说话嘛。我们都是好姐妹,没必要瞒着,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呀。”

    黎雅柔在心里翻白眼,谁跟你是好姐妹!她和庄綦廷没离婚的时候,这人一口一个庄太太,庄夫人,热情到贴她身上,如今直呼一声“Eleanor”,变脸起来真是令她叹服。

    “怎么,你很希望我和庄綦廷离婚吗?”黎雅柔也不是好惹的,故意逗她。

    那贵妇果然脸色一变,旁边有替黎雅柔撑腰的姐妹,立刻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那小侄女不是一直没嫁人吗,三十五了,難道是等着庄先生单身了凑上去?有句话怎么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庄先生又不是谁都看得上。”

    这话难听,却也实在戳中了那贵妇的心思,顿时脸通红起来,咬着牙,灰溜溜走了。

    “阿柔,你别任性,庄先生这种条件,就算离婚了也是黄金单身汉,抢手的很,你别被其他女人钻了空子,后悔都没地哭!”

    “是啊,阿柔姐,我们这个年纪了,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和谁过不是过?庄先生模样俊,又阔绰,身体也没发福,壮着呢,你只要肯哄哄,床上骚一点,外面的小贱人翻出花来也不可能取代你啊。”

    黎雅柔一脸尴尬。她再骚一点,命都要被庄綦廷干没了。

    “宝贝,你也别不好意思,那小骚货是谁,说出来,我们帮你出气,以后碰上了定要让她不好过。

    “求求了,各位宝贝们,不要乱说,没有这回事。”黎雅柔耳朵要起茧子了,逆反心理越发严重,她去哄庄綦廷?有没有搞错!庄綦廷哄她还差不多!

    这几位亲近的朋友都如此想,其他人的想法更是不堪入耳。

    梁司介见主人被一群唧唧歪歪的女人围着,面色很不好看,于是横进去,温柔地问:“夫人,要喝点什么吗?”

    黎雅柔笑着,主仆二人心有灵犀,“要一杯霞多丽,或者香槟也行,再给我拿一份曲奇饼干。”

    “好。”

    梁司介一走,贵妇们你看我我看你,又看黎雅柔,再看梁司介那清贵卓群的背影,年轻靓仔的皮肤就是嫩啊,众人心底逐渐盘旋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Eleanor!难道是你被庄先生抓到………”

    “宝贝,你、你糊涂啊!”

    “这种事怎么能被老公发现呢!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能栽在这种事上!”

    “是啊是啊,男人最忌讳这些了,找情人要偷着摸着啊。”

    事情越描越黑,黎雅柔只想逃离这里,刚准备溜走,现场迎来一阵骚动。

    庄綦廷在几个男人的簇拥下步入晚宴厅,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服矜贵无比,气势非凡,胸口别着一枚无烧蓝宝石胸针,是黎雅柔曾经在公众场合戴过数次的配饰。

    庄綦廷气场威严冷厉,自然没人敢在他身边叽里

    咕噜,离婚二字更是提都不敢提。有人递上一杯香槟,他笑着接过,目光幽幽地朝黎雅柔的方向而来。

    她今晚很美,艳压群芳,摄人心魂。庄綦廷滚了下喉结,给了黎雅柔一个浅淡的,绅士的微笑,随后云淡风轻地瞥开。

    曾经恩爱甜蜜的夫妻,如今形同陌路,只保留基本的社交体面,现场的气氛很是微妙。

    黎雅柔微微蹙眉,也撇过脸,不理会他的出现,只是心底有些奇怪,仿佛被爪子挠了下。

    她承认,庄綦廷这般忽冷忽热,让她拿不准。

    他但凡征伐强势,高高在上命令她威胁她时,她有各种方法犟回去,骂回去,顶回去,他怀柔她时,她也清楚他的花招,但这突然云淡风轻,还不理不睬地,就完全在她经验之外了。

    毕竟这几十年,庄綦廷对她永远都是激情热烈,有用不完的精力,没冷过一天。

    黎雅柔想不透,被勾着,越发好奇,恨不得主动去问庄綦廷——你是不是又在装神弄鬼?

    这就是她性格的劣根性。

    风风火火,缺乏耐力,受不得一点憋屈,更别提被钓着了,简直是难受得抓痒闹心。她就连看悬疑片都喜欢剧透,要先看结尾,心里踏实了,再倒回来,慢慢欣赏过程。

    好奇害死猫,更何况还是好奇前科累累的庄綦廷。

    整场晚宴,庄綦廷身边永远不乏谄媚讨好的男男女女,来敬酒地络绎不绝,他没有闲过。他没有主动找黎雅柔,更克制着不去望她,只是当有野男人找黎雅柔搭讪时,他才情绪微微波动,冷漠地示意身旁的沈秘书。

    黎雅柔身边也热闹。她这些年的人品有目共睹,一票贵妇都爱和她玩,如今就算是半公开离婚状态,地位依旧不变,姐妹好友一大堆,也有曾经顾忌着庄綦廷的威势,如今钻到了空子的男人,色壮怂人胆,舔着脸上来敬酒。

    黎雅柔故意喝了两位男士敬的酒,并不知道这两位男士很快就被请出了会场,被庄綦廷的保镖打晕,扒到只剩一条内裤,扔进后厨杂物间锁了一晚上。

    黎雅柔尽量不让自己被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该笑就笑,顺便思索庄綦廷到底藏着什么坏水。

    庄綦廷并没有藏坏水。

    他只是在无数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夜里想通了一个道理,靠强硬手段,步步紧逼是不行的。

    他以前都错了。

    黎雅柔的性格太奇葩了,越是用强她越是反骨,越是烈,越是嫌他烦。她就是只吃软不吃硬,随心所欲的猫,又比猫更凶猛,他必须耐心,徐徐图之,即使是用上不得台面的方法,也要把她钓回来,哄回来,追回来。

    放下她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放下自己的半条命。他这辈子要和她生同衾死同穴,下辈子还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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