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anor,你怎么了,几次和你说话都愛搭不理。”鄭三少奶奶受不得冷落,拿手肘顶着黎雅柔。
黎雅柔:“我有不理你?听着呢。”
“那我刚才说什么?”
“你问我的小管家滋味好不好,大不大,久不久。”
鄭三少奶奶发起嗲来,作势要打她,“不准笑话我!你自己吃好的,还笑话我。吃了几十年的庄先生,现在換成三国小混血,你讓我怎么不嫉妒你。”
黎雅柔叹气,她都不好意思说,到迄今为止,她都只吃过庄綦廷。哎,丢人,索性不说了吧。
“等你吃够了就借我玩玩,我喜欢这一款,看着斯文矜持,床上肯定超猛。”鄭三少奶奶趴在黎雅柔耳边,超小声地说。
黎雅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对不起梁司介,不该把他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唐僧带来盘丝洞,“他真的只是我的管家。你喜欢就自己凭本事去撩,什么借不借的,他是正经人,我也是。”
“我又不傻。”
“…………”
“那我撩了啊。等会游轮party我老公不在,你给我创造機会。”
“………你,”黎雅柔复杂地看了一眼梁司介,对方正斯文地享用晚餐,他吃的并不多,很克制,并且非常优雅,每一道菜都只是浅尝。
在她看过去的同时,梁司介仿佛有感应,也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口型在说——有什么吩咐,夫人。
黎雅柔于心不忍,但又拗不过旁边的女人,只压低声音说:“不准霸王硬上弓,他若是对你没感觉你就撤。男欢女愛的我不管,但你别在工作时候骚扰他。”
一直到众人出发去港口登船,黎雅柔都良心不安,期间看了梁司介许多眼,红唇偶尔抿起来,眉间萦绕着一股抱歉和担忧。
庄綦廷揣在西装裤兜里的手掌快要捏烂了,用強大的意志力才将弄死梁司介的嗜血按进心底最深处,对抗这种雄性的原始本能是痛苦的。
他暂时还没有查到梁司介的真实身份,从目前的资料看来,这条哈巴狗并不简单,不论是家世还是意图,都不简单。
他动了Kurt,已经惹恼了妻子,若是再贸然动梁司介,他和妻子就真是无路可走了。为了妻子他必须忍,忍着这条心機深重,意图不轨的小哈巴狗。
晚宴接近尾声,下一场即将来临。游轮早已停泊在港口,车也備好,只等宾客们登船。
今晚的男主人公易坤山拍拍庄綦廷的肩膀,“等会游轮party去吗?Eleanor也会去,你若是不想去不用勉強。”
庄綦廷面色冷淡,指尖夹着一根没点燃烟,“没大没小。她是你嫂子。”
易坤山真是服了,如此不解风情,难怪老婆要跑啊,“廷哥,别太严肃,我们都是四十几的人了,要学着大度,对老婆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刚易折,过犹不及啊。”
庄綦廷眸色冷淡如霜,“就你吗?少来我眼前装大度。”
易坤山点了烟,慢悠悠吁出一口,“你不懂女人。”
庄綦廷差点发笑,“你懂,也是,易少也曾是浪荡子。”
易坤山听出好友的阴阳嘲讽,冷笑,“不用讽刺我,我如何不懂?我有老婆,有四个女儿,上头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还有个不好惹的岳母,做生意做投资我不说胜过你,和女人打交道,我比你強上千万倍。”
庄綦廷听得心中一片森冷,嫉妒也油然而生。是啊,他命不好,一家子全是男的,連个姐姐妹妹也没有,生的也都是男仔,在遇见黎雅柔之前,他没有交往过任何女性,唯一长时间接触过的女人就是母亲。
可就是母亲也被父亲日日霸占着,这辈子,他没有和女性打交道的经验,无法体味她们的心思到底有如何幽微,细腻,柔软,矛盾,不好猜。
他从小就是家里的大哥,是集团的太子爷,是十几万员工的老板,他只会驭人之术,恩威并施,他在两性关系上就是一张白纸,遇见黎雅柔,才有了颜色。他用自己的方式去疼她,宠她,爱她,也没想过她喜不喜欢。
易坤山不忍心再炫耀自己命好,只说:“廷哥,对自己的女人低头示弱,不丢人。”
“是吗?”庄綦廷只是笑笑,表情没有波澜,把烟递给易坤山,挑眉示意他点个火。
易坤山这辈子就没给谁点过烟,可一想到好友的老婆跑了,还坚持来参加他的结婚纪念派对,于是掏出打火機,擦出火苗,凑上去。
清脆的朗声,夜风中摇曳橙色火光,细微一缕,点燃唇里衔着的烟,庄綦廷那张过分深邃锋利的脸染上些许温柔.
梁司介掏出兜里的打火机,伸手挡住江风,火苗顺势凑上黎雅柔手
中的烟花棒,刺啦一声,点燃了。
小小的烟花绽放在指尖,忽明忽暗的橙色暖光染着黎雅柔动人的眼眸。
她此时在船上,享受着夜风和霓虹。
港湾两侧高樓林立,灯火幢幢,游客在星光大道上找着最佳机位,试图拍下夜景最美的角度,白色游艇行驶在维港,不经意入了照片的一角。
这艘造价十七亿的超级游艇是易坤山送给梁咏雯三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前年彻底更換过一次配件和装潢,保养得闪亮如新。一共五层,十七间套房,配備了甲板泳池和停机坪。船上设备齐全,安排了各种娱乐活动,另有明星表演,登船的宾客基本上要玩到凌晨。
一群贵妇更换了afterparty的鸡尾酒礼服,在甲板上玩起了烟花。黎雅柔那身内敛却华丽的深蓝色礼裙也换成了更明亮,更跳跃的金色短裙。
游艇上安排了几位专业摄影师,黎雅柔入境最多,有位女摄影师几乎是逮着她拍写真。
九点时,维港上空被烟花点亮,十五分钟不间断的花火表演祝福着这对携手走过二十年的恩爱夫妻。不论是船上的客人,亦或岸边的路人,都纷纷仰头,惊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喜。
黎雅柔坐在甲板的沙发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微醺的眸子也去追烟火,嘴角浮着笑意。她不知道庄綦廷此时站在游轮的顶层甲板,是这个世界里唯一没有看烟花的人,他从始至终,俯着視线,注視她,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
烟花过后,船上开始表演,供应自助巴西烧烤和特色鸡尾调酒,宾客都去了樓下更大的甲板上玩乐。郑三少奶奶来找黎雅柔去跳舞,黎雅柔推脱喝多了不想去,郑三少奶奶顺势说,那把梁司介借给她当舞伴。
“夫人,您喝了酒,我不放心。”
郑三少奶奶娇笑着,掌心有意无意攀上梁司介的手臂,摩挲,“小靓仔,船上光是服务生就有三十多个,你家夫人不用你担心,多的是人照顾她。再不济……不是还有庄先生嘛。一日夫妻百日恩,庄先生心再硬也不会不管的!”
黎雅柔瞪了女人一眼,喝糊涂了吧!亂说些什么!
“你跟着郑夫人去玩吧,就当是在黎公馆。我一个人吹吹风,不用管我。”
梁司介还想再说什么,眸先一步黯淡下去,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被女人半推半拽地拉走了。
这层甲板很快就没几个人了,都去了楼下吃喝跳舞,黎雅柔踹了高跟鞋,很不淑女地盘坐在沙发上。
梁司介会不会认为这是一份不正经的工作?毕竟老板上周才抓他胸肌,刚才又讓他去陪贵妇跳舞,还不知道会被揩多少油……
黎雅柔幽幽叹气,得找个机会解释一下,顺便多给他一份奖金吧。
酒和烧烤的气息被风吹来,浪花推开,她很快就没去想梁司介了,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就連身侧不知不觉站了一个人都恍然未觉。
是她的鼻子于杂乱的气息中辨别出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她愣了愣,回过头。
庄綦廷端着一杯鸡尾酒,平静地望向她,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夜景。
他的西服脱了,只着衬衫马甲的身体看着就很热,视线俯过来,宛如深而缓的暗流。
黎雅柔连他什么时候登船都不知道,只当他晚宴結束就离开了。他这种大忙人,又严肃,平时就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宴会酒会,更不喜欢一堆人围在一起胡吃海喝花天酒地。
“黎小姐。”庄綦廷平静地打招呼。
又是黎小姐,黎雅柔背脊涌上又诡异又瘆人的感觉。
“庄生也在。”她尽量笑得大大方方,“怎么不去楼下,有烧烤有舞会,比这里热闹。”
“你呢?怎么不去,不是最爱玩吗?”庄綦廷走到另一张沙发坐下,搁下手中淡金色的鸡尾酒。
黎雅柔扫过他的手。无名指的婚戒居然还在,几十年了,他在外永远戴着。
“我的手很好看?”庄綦廷挑了下眉尾。
黎雅柔撤回视线,勾了勾唇,“以为你会把戒指取掉。”
庄綦廷摸上那只戒指。金色指环早已有了磨花的痕迹,可钻石恒永久,依旧璀璨如新。他低着嗓,“这些年习惯了,还是戴着吧。”
黎雅柔心尖莫名颤了一下,她的无名指早已换成了一枚装饰性的宝石戒指,食指也戴了一颗硕大的南洋金珠,满手华丽。
“你其实可以取。”
“黎小姐太残忍了。”
“残忍?”
这词用的真有分量。
庄綦廷瞥向黎雅柔,嗓音被酒染过,暗哑着,在这浮浮沉沉的水面上,有一种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温柔,“我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奢求你还愿意回来。可你不准我叫你阿柔,现在连戒指也不让我戴,连一个念想都不肯留给我吗?”
“………”
庄綦廷在说什么?黎雅柔一时大脑都空白了,双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见过庄綦廷的无数面,征伐的,强势的,霸道的,嗜血的,冷硬的,贪婪的,柔情的,陷入情欲中无法自拔的………
但这是第一次,听出他话中的失落,伤感和示弱。
他这样一副失意男人的模样,显得她欺负他了。她……她又没有欺负他!明明是他一直以来欺负她,压着她,管着她。
这老东西发神经吧!
“你……中邪了?”黎雅柔眨了眨眼,迟疑地问。
庄綦廷蹙眉,想说胡闹,他的妻子怎么能咒他中邪呢?他滚了滚喉結,“没有。”
“我只是反思了我们的过去,想通了一些事。”
黎雅柔抓緊裙摆,被这奇怪的氛围勾得很不自然,甚至是緊张,心跳都加速了,天啊,她从来没有和这样的庄綦廷打过交道。
他令她陌生!他居然会反思!这个词不属于他!
“……什么事?”她问。
庄綦廷笑了笑,端起鸡尾酒,慢慢饮了一口,“就是——算了,没什么。你不一定爱听,我不想烦你,也不想惹你討厭。”
黎雅柔蹙眉,一颗心被钓得瘙痒难耐,“你说,我没有烦。”
其实也不討厭。只要他不管她,不那么强势霸道地掌控她,不摆出一副傲慢唯我独尊的大爹架势,她就不討厭他,这么多年她都是如此想的。
庄綦廷把目光转向对岸,一幢金色大楼威风凛凛地矗立,是中环天际线中最雄伟的一道影子。那是盛徽大厦,是他主宰的领域。他永远在大厦顶层,高高在上地俯瞰人间,没有想过从底下望这栋楼,是这种感觉。
“说了你会讨厌我。”
黎雅柔烦死了,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你不说我就真讨厌你了。庄綦廷,你知道我最讨厌有人吊我胃口。”
庄綦廷深浓的眸色越发柔软,带着笑意:“所以你现在并不讨厌我。”
黎雅柔才不上当,冷着脸:“不要打岔,继续说你想通了什么。”
庄綦廷笑了笑,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黎雅柔的身边坐下。男人还是那般有强烈的存在感,一靠近,就令她感觉到被铺天盖地地笼罩。黎雅柔警惕地注视他,“庄先生,有事说事,我们已经离——”
“雅柔,此前千般万般都是我的不对。”
“………”
黎雅柔没声了,就这样又警惕又紧张又冷淡地看着庄綦廷。他们离婚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是我太固执,太强势,太霸道。”他字字暗沉。
“…………”
“如果你愿意,我想试着换一种方式和你相处。”
“我——”黎雅柔瘆得慌,他这样真是像极了骗人的老狐狸,正准备脱口而出不愿意。
“我决定追求你,黎小姐。”庄綦廷气定神闲,没有一丝犹豫地说出这句话。
“………………”
黎雅柔惊恐地望着庄綦廷,饱满的红唇就这样微微张开。
他说什么?追求她?庄綦廷要追求她?他二十四岁时都没有追过她,只会威逼利诱打她屁股不嫁给他就当他情妇,现在四十八,快四十九了,要追求她?
庄綦廷追女人……这让黎雅柔莫名联想到了梦中那条拥有两根乌红色的人
形蛇尾的怪物,被这种怪物缠到浑身发热发汗发水的恐怖。
“你追我?”
“对,我追你,阿柔。”
黎雅柔深吸气,头晕目眩起来:“庄綦廷!这就是你蛰伏了一个月想出来的馊主意?还是你那些弟弟侄子给你出的馊主意?”
难怪这老东西最近一反常态,她只当他肚子里藏什么坏水,原来是流脓的黑水!
庄綦廷看着妻子一脸嫌弃,甚至是一脸惊恐的模样,面色比乌云密布的雷雨天还阴沉,他竭力制造出宁静而浪漫的氛围,想缓和他们那些剑拔弩张的记忆,结果被这小东西一秒搅黄。
他追她,向她示弱,对她低头,她居然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甚至还嘲笑他。他再怎么不济,也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是她丈夫。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干死她。干得她哇哇叫就不会折腾了。
“我不能追你吗?黎小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况且你我男未婚女未嫁,正当年的大好时光。”他喉结滚动数息,语调保持温柔,克制着不让自己散发那些可怕而阴森的气息。
黎雅柔差点气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正当年!他还当自己二十几?她好歹混了这些年,不是男人一哄就上当的傻女仔,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你确定是想追我吗,不是想干死我?”黎雅柔压根就不上当,一双美眸冷静却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小东西说话太粗鄙了。不过无妨,她不想当淑女,以后他都不强迫她了,她有多粗鄙多放肆多狂野,他都乐意陪着她。
他突然发现,他就是喜欢她这样。
庄綦廷被戳中了内心的隐秘,呼吸也跟着粗鄙起来,漆黑的眸色幽深到发亮,他缓缓俯身靠过去,戴着婚戒的那只手忽然慢慢地抚上她光洁的肩头。
黎雅柔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黎小姐,这两者并不冲突。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和你做那些欢愉之事,但追求你也是认真的。”
庄綦廷注视眼前的女人,心中充满了痴叹,怎么离个婚,她还变得更漂亮更勾人了?这像话吗?
就他一个人瘦了,颓了,吃不好睡不好工作也分心?
已经快小半年没入她了,不见到她还好,一见到她就忍不住,此时此刻他甚至想在船上干她,一整夜都泡着不出来.
第42章 号码牌100000
黎雅柔得知庄綦廷要追她后,当晚就做了恐怖的春梦,那條蛇尾人身的怪物又出现了,两處同时填满,一前一后,令她饱胀到难以呼吸。
醒来时睡裙被汗水沾湿,她累到双目失神,但又的的確確获得了愉悦。
庄綦廷就这样再一次打乱了她平静悠闲的生活,没有以往那般气势汹汹,高高在上,却更讓她头疼。
接下来一周,庄綦廷没有动静,不过那些惹人讨厌的新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没有小报再编排她,按理说热度不会这么快就降下来,大概是庄家这边出手压住了。压其实无用,只要他们一日不对外给正式说法,离婚疑云会永远跟着他们。
黎雅柔不会做这个出头鸟,庄綦廷就更不可能了,他这么要面子。
随便吧,日子是自己过的,其他人的想法她不在意。
庄綦廷最近神出鬼没,黎雅柔越发觉得他像是鬼上了身。人没影,倒是频频出现在公众面前,最新期的《财经天下》做了一篇关于庄綦廷的人物专访,封面也是他。
男人一身板正的黑色西服,领帶配了淡金色,保养得宜的皮肤只有几道淡淡的细紋,鼻梁高挺,眉骨深邃,这样的骨相很抗老。漆黑的双眸冷漠却坚定地望着镜头,手中捏着一支紅金蛇皮紋鋼笔,一副气定神闲,運筹帷幄的模样,强大的气场透过一张纸都能感受到。
标题是【港岛黄金年代最辉煌的传奇——庄綦廷,英雄豪情永不落幕。】
黎雅柔的目光被那支熟悉的鋼笔吸引,这是她送给庄綦廷三十岁的生日礼物,特意选了蛇皮纹,搭配他那诡异的印章戒指。送出礼物的当天,黎雅柔就明白了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蛇皮纹路比男人的指腹粗糙多了,刮得她奇痒无比。
他恐怖的独占欲不会放入除他之外的任何物品。但这只鋼笔例外,被男主人批准,可以进入一墙之隔的另一张粉泶。
以至于前前后后都没空着,手指与钢笔同时,还有那冰冰凉凉的笔尾端是打磨光滑的24K黄金质地,戳上来时又冰又滑。
庄綦廷很坏,故意说她弄坏了他的新钢笔,说蛇皮纹嬌贵,不能泡水,更不能泡黏黏糊糊的糖水,耸、动中要她再赔一份礼物,要她穿那件链條给他看。黎雅柔气得咬他的臉,害他一周没臉出门见人。
这老東西,居然堂而皇之地拿着这支钢笔拍雜志封面!
黎雅柔臉都紅了,把雜志一摔,“还英雄豪情。就是一好色老東西。司介,以后不要订这本雜志了。没品。”
“多订一些时尚艺术类的。”
梁司介点头应下。
“对了,我都忘了问,那天在游艇上,郑夫人对你还好吗?没有……”黎雅柔顿了下,“没有为难你吧。”
梁司介垂下头,修长的手指打理着复杂的花材,试图将杂乱的鲜切花搭配出最漂亮的样子,他温声说:“没有为难。”
将饱满嬌艳的粉雪山与小手球和绿玲草扎成一束,插.进一尊粉彩花瓶,梁司介摆弄了几下,一向话少的他再度开口,“夫人,以后我只想留在您身边,可以吗?”
“请…不要讓我服务其他人。”
黎雅柔心尖一颤,如何不懂这是梁司介在拒绝,她心中涌上愧疚,柔软的手掌很轻地盖住梁司介骨相精致的手背。
他的手很有少年感,清瘦而温凉。
“以后不会了。这次是我的问题。你是我的管家,我有责任保护你。以后谁找我讨你,我都骂回去。”
梁司介很想握回去,但这不是他能做的。二十七岁的男人早就在过熟的生活中学会了隐藏,他纹丝不动,温柔地说:“谢谢夫人。我只想一直留在夫人身边,为您打理好黎公館。”
黎雅柔心中涌起暖流,她真是運气好,捡到宝了。
这小管家完全出乎她意料,严谨勤劳,做事扎实,黎公館上上下下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细节到每一處角落的鲜切花都永远新鲜饱满,每一条衣裙都熨烫整齐,穿过的高跟鞋他会亲自擦拭,保证不落任何灰尘。家里干净明亮又舒适,堪比最高档的七星级酒店服务。
有这种管家在身边,女人还找什么老公啊!
“对了,夫人,我想重新加强一下别墅的安保措施,还有您身边的保镖,我想换掉两个,新来的厨师,我也想换掉。”说起这个,梁司介温柔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别墅里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本以为萬无一失,还是有漏网之鱼。梁司介倒是挺佩服那位庄先生,真是手眼通天,黎公馆都被他护成堡垒了,还能安插进人手。
黎雅柔微笑着,并不介意这些小事,“你有人事大权,黎公館的一切都归你安排。”
梁司介:“不希望这些小事讓夫人烦心,只是考虑到他们可能是庄先生安排的,我还是要知会夫人一声。”
庄綦廷安排的?黎雅柔算是明白了,一巴掌拍上桌子,咬牙切齿:“这老東西!”
其实这些年发生的任何事,庄綦廷都可以坦坦荡荡,开诚布公地与她交流,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他偏不,一天到晚躲在阴暗处偷窥她,掌控她,活像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比当年她要去美国留学,他心里认定了她去美国是为了方子卓,他偏偏忍着不说,使一些见不得光的阴招。
黎雅柔思索片刻,很轻易就破解这道难题:“以后公馆只招年轻帅气的,长相不及格,身材不好的一律不用。”
庄綦廷不准她身边出现任何年轻貌美的男人,派来的间谍肯定是上了年纪且长
相普通的。那她从今往后就只用年轻貌美的男人。
梁司介顿了下,一时有些啼笑皆非,也不知是暗地咬了一口那位庄先生,还是咬到了自己身上,无奈地说:“好的,夫人。”
健身教练按时上门,陪黎雅柔做晨间运动。上午的黎公馆悠闲而宁静,花园里蔷薇绽放,远处,碧蓝的海浪卷起白色沙滩。
黎雅柔躺在瑜伽垫上,听着舒缓的音乐,皮肤因为流汗而越发弹润,蓬松的卷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头,一些刚长出来的细软毛发炸开,身体被紧身瑜伽服束着,丰腴匀称,饱满紧实。
就是这闲来无事,放空身心的时刻,四台卡车浩浩荡荡地驶向黎公馆,另有一台黑色宾利打头,三台不起眼的普通奔驰越野垫后。
没有预约,训练有素的安保自然不会轻易开门,李管家亲自下车,笑盈盈地站在铁门外等着。李管家是跟在庄綦廷身边的老人,港岛名利圈里谁不认识他?谁不客气地喊一声李叔?可到了黎公馆,该等就是要等。
几分钟后,梁司介出来,两人交涉后,梁司介让对方稍等。
健身教练在为黎雅柔按摩放松肌肉,听到梁司介说李管家来了,有些诧异。
“还来了四台卡车?”
“是的,夫人,暂时不知道车上是什么。”
黎雅柔就知道庄綦廷不会没有动作,有种意料之中的淡定,嘴角微微勾起,漫不经心地问:“他也来了?”
梁司介:“应该没有,李管家上车的时候我瞄了一眼,没有别人。最后几台车很普通,估计都是帮忙搬运的工人。”
“那就请李叔进来。”黎雅柔扬起下巴,很是高傲。
宽3.46米的阔气庭院大门缓缓开启,一行车浩浩荡荡驶入。
黎雅柔来不及洗澡,随意用棉柔巾擦了脸,换了件短上衣,下身仍穿瑜伽裤,匀称的双腿踩着运动鞋,素面朝天,很是轻松随意。
李管家笑眯眯地站着,恭候少奶奶出门。他一见黎雅柔就迎上去,用最标准的礼仪鞠了一躬,“少奶——”差点嘴快,说成了少奶奶,他急忙改口,“黎女士,今日没有提前预约就叨扰府上,是我的不好,您别见怪。”
黎雅柔没好气地觑了李管家一眼,“行了,别在我面前装客套,说吧,这么大阵仗,又是你家老少爷给你派活了?”
老少爷……
李管家眼角抽筋,少奶奶简直是不给先生一点点面子啊!不过是给他老李面子的!
“先生让我来给您送点东西。”
李管家笑着拍拍手,很快就有一群穿黑色制服帶白手套的工作人员从越野车上下来,打开卡车后门,把里面包装严实的物品小心翼翼地卸下来。
每一件高定都熨烫打理过,用全密封的防尘袋打包好,挂在活动落地架上,不会有任何磕着碰着。
那些繁复漂亮的颜色与材质看得人眼花缭乱,每一件都是珍品,便宜的二十来萬,贵的则是百萬千万不止,也有再也不会复刻的古董款式,穿出去走戛纳红毯都够排面。
“这都是我的高定?”黎雅柔惊喜,这些都是她忍痛割爱,留在庄宅,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见面的宝贝们!
李管家也很高兴,少爷总算是做对一件事了!没有再鬼打墙似的陷进怪圈出不来,看少奶奶笑得多开心啊,只要再努努力,追回少奶奶指日可待!
“对对!都是您的!”李管家满面红光,“除开您已经帶走的721件,剩下是1682件。就是太多了,今天一趟运不完,他们整理也要费时间费精力,您的裙子都是宝贝,就怕哪里给您磕着碰着。”
黎雅柔眯了眯眼,这就是庄綦廷说的要追她?她没说话,继续听李管家叨叨。
“您如果不放心这些人笨手笨脚,弄坏了裙子,不如百忙之中抽空回一趟庄宅?也好亲自指导他们啊!”
黎雅柔听出门道,笑了一声,“李叔,这句话是庄綦廷让您说的吧。他想骗我回去?”
李管家飞快摇头,“不不,先生没有这个意思,您别误会,先生最近洗心革面了,绝对不会再做让您不高兴的事。”
洗心革面。黎雅柔被这个词逗笑。
庄綦廷坐在其中一台毫不起眼的越野车上,臂弯中捧着一束开得正好的红山茶,透过幽幽车窗,他看见黎雅柔笑得很开怀,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心里那点罕见的紧张如潮水般褪去。
庄綦廷忽然自嘲地低笑,无奈地揉了揉鼻梁,他这是怎么了,给自己老婆送个花,还要躲着提前试探其心情。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对,不是越活越回去,年轻时的他,地位是不容撼动的,小东西只敢嘀嘀咕咕在背地里说他坏话,被他狠狠一查就软了,哪里敢几个月不回家?
庄綦廷不再回忆曾经的幸福,整理领带,拉开车门,抱着花,长腿跨出。
黎雅柔心情的确不错,听着李管家说铭仔最近在家很乖,更是合不拢嘴,明灿的笑容在看见庄綦廷出现的那一刻按下暂停键。
“你怎么也来了?”
来就罢了,还躲着不出来,坐末尾那台不起眼的车里,阴森森的。
“阿柔…不,黎小姐。”庄綦廷绅士地注视黎雅柔。
又是一周没见,他想她快想疯了,夜里只能喷她的香水,卑劣地用她的睡裙裹着,麝上一发,想着是麝在她白嫩的胸脯,才能入眠。
庄綦廷滚了一息喉结,把花递过去,“送你,你喜欢的红山茶。”他记着老二教的那些哄女人的情话,都是软脚小男人才说的,话到嘴边有些耻感,但最终说了。
是低低沉沉的一句:“黎小姐今日璀璨夺目,比花还美。”
“………………”
素面朝天的黎雅柔仿佛被雷击,梁司介尴尬地皱起眉,李管家想捂住耳朵。
黎雅柔凑上去,踮起脚,抬手摸庄綦廷的额头。
女人的手凑过来,先带来一阵香风,还混着她身体的气息,那种流过汗后会越发香艳的气息。
几个月没有抱着她睡了,没有查入她的水地,没有抚她圆润的臋瓣,庄綦廷心底被克制的欲处在悬崖边上,被这香气一侵,瞬间窒了呼吸,像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黎雅柔摸了温度,没发烧,那就是发骚。
这男人最近一会儿对她忽冷忽热,一会儿要追她,一会儿又跑来送花,讲莫名其妙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话。什么比花还美,Kurt说出来很对味,铭仔说出来很可爱,阿洲说出来都不错,但庄綦廷说出来………
其实也没有很差,他英俊的外表,醇厚的嗓音,还有成熟矜贵的气度,都无比适配这个世界上任何浪漫情话,但她就是不习惯。
黎雅柔呼出一息,幽幽地:“庄綦廷,你到底是不是中邪了?还是我们离婚对你刺激太大了,导致你性情大变。”
庄綦廷微笑,语气温和:“黎小姐,为何这样说?”
“你别这样好吗……”
“花送你,你不收,花会很伤心。”
“……………”
黎雅柔内心在尖叫,她想打电话给三个儿子,赶紧带他们的老父亲回家。
“黎小姐。”庄綦廷深深地凝望她,一直保持着微笑。
黎雅柔一把将花抱过来,脚趾都羞耻地蜷缩在一起,她顾不得欣赏这束花有多美,转手交给梁司介。
庄綦廷在看见花落入梁司介之手的瞬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戾。
“好了,你的花送到了,可以回去了。”黎雅柔想赶紧回去冲个凉,她鸡皮疙瘩都被庄綦廷撩起来了。
“这些高定你也收下吧,本来就是你的。”
黎雅柔一听这个就来气,想到他当时逼她的那些话,那纸丧权辱国的离婚协议,就没什么好脸色,“不是只给我三分之一吗?怎么不把这些留着给你的娇妻稚子。”
庄綦廷眸色很暗,这句话他当时昏头了才会说,黎雅柔怎么总喜欢拿出来刺激他?还娇妻稚子,想到别的女人他就恶心,别说还和别的女人生赔钱货。那简直是赔钱货中的赔钱货。
“我这辈子只会
有一个妻子。”
黎雅柔咬唇,骂了一句神经。
“你的珠宝还需打包,陆续会派保镖给你送过来,如果你觉得太麻烦,也可以随时回庄宅挑选,之前是我太过分,不该用你喜欢的东西威胁你。”
黎雅柔没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明日我再来。”
“不准再来了!”
“阿柔,我说过,我是真心想追求你。”
黎雅柔恶狠狠瞪了庄綦廷一眼,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奇怪的得意,看着庄綦廷这样,她的确很爽。不论是被拔了毒牙的蛇,还是被迫收起利爪的猛兽,亦或是披着狐狸皮的狼,总归他憋着,不敢再动不动威胁她,她就是爽。
“你还没完没了了,能不能别折腾我?你上午都不工作吗?集团不用你管了?盛徽倒闭了?你不用拿着钢笔摆拍上杂志了?”
她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庄綦廷克制着把她拖过来抽一顿屁股的欲/望,低声:“集团有我们的儿子坐镇,我很放心,何况我的所有东西都是你和孩子的。至于杂志封面……没想到你也关注过。”
庄綦廷这才勾出了笑意,心情顺畅多了。他最近是接受了一次专访,原来他的宝贝妻子一直在关注他。
他在她心里有位置。
黎雅柔懊恼自己说什么杂志封面,老东西爽她就不爽,她恨不得骑在他脸上揪他头发。这些年,他很乐意俯身为她舔,但从不给她骑在他脸上自己磨,说她是胡闹,说他是她的丈夫,是家里的男主人,要有威严。
屁的威严,不过是他要掌控她,并且不准她掌控他罢了。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变态。
黎雅柔抿了下唇,忽然吩咐梁司介拿纸笔。
梁司介把身携带的钢笔和本子拿给黎雅柔,又递出手掌,示意她可以把本子垫在他手上写。黎雅柔顶开笔帽,就着梁司介清瘦却沉稳的大手,认真写下一串乱七八糟的号码。
庄綦廷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两人在他眼前眉来眼去,最近好不容易的一点笑意都烟消云散,怒火和占有欲交织。
黎雅柔撕下,纤细的手指夹着纸张递过来,像是夹支票一样优雅,“给你的。拿着。”
庄綦廷看见上面有一串数字:100000
“这是……”庄綦廷思索,随即心领神会,“明日你想要十万朵花,好,抱歉,今日的花的确配不上你,是我不够周到。”
黎雅柔气笑了,手指轻佻地点了点庄綦廷的胸口,“庄先生不是想追我吗?这是你的等位号码牌,拿好了,你前面还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位追求者,等我哪日有空了,想起你了,我会通知你的。”
“司介,送客。以后没我准许,五万号开外的追求者一律不准放进来。”
黎雅柔利落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司介对着庄綦廷绅士鞠躬,一副送客的姿态,“庄先生,夫人说了,您请回吧。”
庄綦廷捏着这张号码牌,在掌中揉碎,眸色深浓地盯着黎雅柔妩媚的背影.
第43章 生日夜把黎公馆的电断掉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阿柔她不买账。”庄綦廷一想起那張放在他西装口袋里写着十万号的纸條,就没什么好臉色给庄綦楷。
庄綦楷分管着盛徽电力和医药,上午并不清闲,被庄綦廷的秘书叫来总部,还以为是有工作交代,没想到是挨训。
“你见过大嫂了?花送了?我教的话也说了?一字不漏?”
庄綦廷脱了西服,坐在沙发上,心烦意乱地点了一只雪茄,懒眼撩着自己弟弟,冷笑着,“你那些鬼话也就哄七八岁的妹妹仔,但凡上过中学都不会上当。”
什么璀璨夺目,比花还美。幼稚。黎雅柔不喜歡这些。
庄綦楷心想大哥的嘴真毒,怎么就哄不好了?他年轻时就是这样追到兰兰的,现在虽然上了年纪,没有年轻时那般不要臉皮,可偶尔说几句,兰兰也会很羞涩。
“定是你表情不到位。”庄綦楷也坐下,捞了一根庄綦廷的雪茄收藏品,“你太严肃了,你对大嫂要笑,声音要柔和,语气要讨好——”
“行了,闭嘴。”庄綦廷不想听,冷声吩咐:“以后不要再给我出馊主意。你讓弟妹最近多联系阿柔,多去阿柔那做客,帮我盯着她和那管家。有动静随时汇报。”
他安插进黎公馆的人在一天之内全被辞退了。庄綦廷很清楚,妻子是个风风火火的人,没这般心细如发,只有她身后跟的那條狗才会如此阴暗心机。
庄綦楷真是头疼,为了大佬能复婚,他和兰兰都得搭进去。
“对了,大嫂最近是不是要过生日了?你不会忘了吧大佬,这是好机会,得抓住。”
庄綦廷:“阿柔的生日轮不到别人提醒我。”
离黎雅柔四十四岁的生日还有二十天。庄綦廷记着,每年都不会忘。
阿柔喜歡过生日,喜歡借着生日敲诈他一笔大的,还要开派对,要呼朋唤友,要热热闹闹。
往年的生日都是她想花样,他出钱,今年他就是出钱替她操办,她大概也不会要。
她甚至……不会邀请他。
庄綦廷一想到妻子过生日,他无法作为男主人陪伴在她身边,为她送上祝福,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他心中一阵绞痛.
今年的生日,黎雅柔决定在黎公馆办一場隆重的面具舞会,顺便把圈内那些女人都请过来,讓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看,她现在过的有多惬意,多舒爽,别总用同情安慰的眼神看着她。
这場舞会就用来庆祝她四十四岁,也庆祝她脱离老东西的管制,离婚成功。
办一場舞会并不容易,前前后后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惊人的。黎雅柔从私账里拨了三百万给梁司介,讓他务必认真用心操持。
两周后,庄綦楷抽空来庄綦廷的办公室,问他有没有收到黎公馆的邀请函。
庄綦廷拿着那張精美的金紅配色的邀请函反复端详,俊美的面容布滿了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邀请函是送给庄綦楷的夫人周笙兰的,按理说庄綦楷也没资格去,但他作为周笙兰的丈夫,可以陪同参加。
“歌剧魅影主题,假面舞会……”
庄綦廷眯了眯眸。小东西真是花样百出,去年生日宴办了一場江南主题的旗袍派对,今年又整一出面具。
庄綦楷笑,明显也期待着黎雅柔的生日晚会。戴着面具和兰兰跳舞,他还没有体验过呢,到时候场内的人都会戴面具,誰也不认识誰,那他岂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親老婆?他的妻子在外总是守着淑女礼仪,端庄得有些过分了,他希望妻子能大胆狂野一点。
“大嫂一向是我们家最会玩的。大哥,你既然没有收到邀请也别灰心,你把礼物交给我,我帮你转交给大嫂,保证为你多多美言。”
庄綦廷把邀请函扣在掌下,淡淡道:“邀请函我留下了,告诉弟妹,这个人情我会记着。”
庄綦楷好笑地说:“大哥,这上面写了兰兰的名字,你就算拿着,黎公馆的安保也不会讓你进去。”
庄綦廷不爱听这话,嘴角勾起讽刺。
黎雅柔这几天躲着他,不理他,把他通讯方式都拉黑,他親自送的花不收,只收李管家抱来的,明摆着要气他。
不过她还是太天真了,他若是真想见她,她雇上一百个管家一千个保镖都拦不住,把黎公馆装上防弹门都无用。
他如今在刻意收敛那种强势霸道的做派,在慢慢改变自己固有的想法,他是认真地想换一种方式与她相处,他不愿看见妻子处处与他争锋相对,他希望她能高兴。
若是用这种方式也不能让她回心转意……那就……
“是嗎?”庄綦廷眯了眯眼,语气漫不经心,把邀请函收进抽屉后,似笑非笑地看向二弟,“我也没说自己去。”
庄綦楷被盯得浑身发毛,忽然间领悟了什么,一張和庄綦廷有五分相似的脸气到发红.
黎雅柔生日当晚,黎公馆被各种豪车围得水泄不通,天边燃起一轮如火如荼的晚霞,绚丽的金色把这座精美的白色建筑染成了一颗发光的珍珠。
公馆内上下二十多名佣人换了新制服,男佣皆着白衬衫黑马甲,胸口插上一朵新鲜的紅山茶,女佣则换成及膝
的黑色百褶裙,优雅考究,代表公馆的体面。
夕阳烧尽,各种豪车将公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宾客们都陆续到场,保镖严格查看邀请函。
周笙兰忐忑极了,时不时扶一下臉上的白色蕾絲面具,“大佬……您等下就跟在我后面……我……”
庄綦廷气定神闲地整理领带,又重新调整了胸针的位置,最后优雅地系上面具。
这是一张黑色的威尼斯面具,金粉绘出复杂艳丽的图案,全脸覆盖,唯有下颌处缺了一角,露出那棱角分明的线條。
男人西装矜贵,背头梳得一絲不苟,整张脸覆于华丽面具之下,冷漠地坐在半昏半明的阴翳中,不可进犯的威严中透出一絲絲诡艳的性感。
庄綦廷:“不必紧张,弟妹,你只需带我进去就行。”
沦落为司机的庄綦楷还在生闷气,全程一句话没说,板着脸。他期待的画面全部没了。
周笙兰下车时捏了捏老公粗实的胳膊,小声安抚:“好了,你别生气,我给大嫂送了礼物,带到祝福,过会儿就出来陪你。大哥大嫂和好了,你不也高兴嗎?”
庄綦楷叹气,親了亲妻子的面颊,“兰兰,等会不准看别的男人,要记得老公在等你。”
周笙兰双颊通红,她都四十岁了!于是狠狠掐庄綦楷的胳膊。
“兰兰,你亲——”
“行了。时间到了。”庄綦廷冷声打断庄綦楷,随后下了车,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看。
没规矩。要腻歪恩爱回家关着门去!
周笙兰没有掉链子,非常自然地把邀请函递给梁司介,优雅地介绍身边的男人是“庄綦楷”,她今晚的“男伴”。
庄綦廷就这样从容不迫地进了黎公馆,和梁司介擦肩而过时,藏在面具下的神情流露一丝傲慢。
今晚的生日宴会排场很大,不输给往年任何一次。整座公馆都沉浸在淡金色的光辉之下,客厅被布置成浓墨重彩的歌剧院,顶灯都换成了一盏硕大的华丽的复古水晶灯,很像歌剧魅影电影中的那盏。
长桌摆滿了山茶与玫瑰扎成的花束,搭配着丝绒桌布,琳琅滿目的吃食与酒水供客人随意取用。贵妇们戴着面具,凭声音和身形辨认对方,认出彼此后都笑成一团,乐此不疲地讨论各自的造型。
梁司介费心请来了西班牙的国宝级弗拉明戈舞团来黎公馆表演舞剧。
今晚注定热闹非凡。
庄綦廷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手中捏着香檳杯,不紧不慢地打量这里,除夕夜那次很匆忙,他没来得及仔细观察。
这里的确不错,俨然是一座小皇宫,富丽堂皇的。庄綦廷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妻子如果不愿搬回庄宅,那他可以搬过来。只要夫妻住在一起,住哪里不都是家?
一刻钟后,黎雅柔从客厅中央的白色燕尾形楼梯上款款而下,纤细的手指轻搭扶手,另一只手则举着一副华丽繁复的手持面具,金红色。
场内眼花缭乱,但庄綦廷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黎雅柔,不需要任何怀疑。
修长匀称的美腿从白色绸缎裙中露出来,高开叉很过分,开到了大腿根部,整条腿被镶嵌着无数碎钻的透明丝袜裹着,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诱惑。丰盈的胸乳被抹胸罩杯设计托住,每走一步,软团都随之微颤,像蝴蝶的翅膀。
只是一件剪裁特别的白色绸缎礼服,若是挂着,定是平平无奇。
可黎雅柔身材太好,皮肤太白,穿上这件裙子,立刻把设计师所有的巧妙心思全部显露了出来。这件裙子的设计师应该给黎雅柔包个大红包。
庄綦廷呼吸都窒了,手背的青筋爆出来,她怎么能穿成这样!
场内的男人都不约而同地望过去,直到黎雅柔缓缓取下面具,对着宾客们微微笑着,“歡迎各位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庄綦廷听见身旁有男人在讨论黎雅柔——
“这身材这韵味……那些年轻嫩模可比不过一半啊。”
“那当然,这可是黎雅柔!香江第一贵妇!能把庄先生迷得晕头转向,自然是极品中的极品。”
“你说他们离婚是真的嗎?那岂不是……黎小姐现在单身了?”
“怎么,你要追啊?庄生的前妻,这你也敢?”
“我是不敢,但庄生不是不要了嘛……他不要了还不准别人要吗?你是不知道,我为了搞到今天的邀请函欠下多少人情,就想和黎小姐喝上一杯,牡丹花下死,值了。”
庄綦廷听到这些意.淫黎雅柔的话,太阳穴都气到发胀。
这就是她非要离婚,非要离开他的结果?
黎雅柔这种女人太招人了,就是狼群里最鲜美的肉。一旦最强大的头狼不再宣示主权,势必引起无数群狼争夺献媚,就算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但她有能力不让自己被人肖想吗?还是她就喜欢被各种男人追逐?
庄綦廷只是没有想到,连这种不入流的货色也敢说追她,当他死了吗?他不过是对离婚一事缄口而已,怎么,都以为他不要黎雅柔了?
那是黎雅柔不要他!
他的女人,就算是离婚了也是他的,轮不到这种下贱玩意意.淫。
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聊得正欢,庄綦廷平静地走到他们身前,面具下的双眸漆黑冷厉,他随后将香檳泼在男人头上,因为高出对方一个头,连抬手的动作都显得很优雅。
男人懵了。一杯香檳从天而降,破壞了他今晚完美的造型,他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壞,正要大骂神经病。
庄綦廷把面具取下,就这样淡漠地注视对方。
男人一哆嗦,腿都软了,“……庄、庄先生……”
“听说你想追黎雅柔?”庄綦廷把男人的面具扯下来,看看是哪条精虫上脑的泰迪狗。
男人突然暴露,整个人紧张到发颤,“不不不不……没有……庄先生,您、您听错了,我怎么配……”
庄綦廷勾唇,用空香槟杯轻慢地抽打着男人的脸,低声说:“癞□□想着天鹅肉,只有死路一条。”
男人额角流下汗,另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也噤若寒蝉。庄綦廷随手把香槟杯插进男人的西装前袋,“滚。”
众人的目光早就被黎雅柔吸引走了,角落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多大波动。
庄綦廷重新把面具戴上,恢复了矜贵优雅。
黎雅柔众星捧月地来到中央,笑盈盈地接过梁司介递来的香槟,亲手打开,倒入那座华丽的水晶香槟塔。她是今晚的主角,前来敬酒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礼物堆满了桌面,暖场的华尔兹乐曲奏了一首又一首。
庄綦廷站在灯影幢幢的暗处,看着数不清的戴面具的男人舔着脸来到黎雅柔身边,像一只只苍蝇,赶都赶不走。这些男人当着黎雅柔紳士优雅,背地里却淫.秽地,情.色地肖想她。
他不止一次地告诉过黎雅柔,外面的男人都很壞,让她保持距离。
在车上无聊到打瞌睡的庄綦楷收到一条指令:【把黎公馆的电断掉。现在。】
庄綦楷:“???”
【拜托,大佬,我进不去!这么大的别墅,总闸很难找,我怎么帮你断电?】
【你要断电做什么?大佬,你不要搞事。】
庄綦廷:【让盛徽电力把黎公馆这一片的电全部断掉,十分钟,当成故障处理。】
庄綦楷:【……………】
疯了,疯了,大哥真是疯了!追老婆也不是这样乱追的!
盛徽集团早在八十年代就收购
了港岛最大的电力供应公司,改成中华盛徽电力,在港岛拥有两座发电厂,供电范围几乎垄断了三分之一的港岛,黎公馆所处的位置正好囊括其中。
黎雅柔正笑盈盈地和宾客聊天,戴着面具,若是不熟悉便分不清来宾是誰。窝藏色心的紳士因为一层面具而更大胆,黎雅柔今晚真是听了太多暧昧的浪漫的情话。
明明,这些绅士都有女伴,有不少还是有老婆有女友的。这些男人,床上衣服像人,脱了衣服像鬼,什么下贱货色,也敢来她跟前献丑。
黎雅柔轻哼,内心难掩鄙夷。她无端想起了庄綦廷。
庄綦廷在洁身自好方面超出了她的想象,与他结婚二十多年,她没有一天担心过他会出轨,会乱撩,甚至是多看一眼别的女人。他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但凡有这个心思,完全可以三妻四妾,彩旗飘飘。
很多时候她都理不清,她到底是嫁对了人,还是嫁错了。
他坏的时候很坏很坏,让她好恨,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但他好的时候很好很好,令她总有蛛丝般的不舍。
他执着于改造她,改变他,她何尝不是也想改变他?
“黎小姐,是我哪里惹您不高兴了吗?今天是您生日,您可是最大的。”一位绅士见黎雅柔不说话,怔怔地出神,心底升起一片怜爱。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艳热烈的女人。幸好那位庄先生腻了,不再圈着占着,不然哪里轮得到他们敬这杯酒。
黎雅柔漫不经心勾起唇,“既然我最大,那这杯酒就罢了。先生,失陪片刻。”
那绅士浑身都酥了,正要留人,“啪”地,全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黎雅柔心头一颤,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有轻微的慌乱,仿佛掉进了漆黑的洞穴。停电?这里是港岛的富人区,是盛徽电力的供应范围,怎么会停电?
“司介!”她急忙喊人。
“妈的!谁踹我!啊——啊——”刚才那位绅士被人一脚踹在地上,踹他的人还泄愤般踩了几脚。
“不要撞我——”
“这怎么回事,停电了吗?”
现场很快陷入混乱之中。
黎雅柔在黑暗中没有支点,心下不安,茫然地去摸,桌子,椅子,柱子,随便哪个都好,忽然一道凶悍的力量箍住她的腰,勒得她一时喘不过气。
但这却是黑暗中唯一的支点。
“是谁?”黎雅柔紧张地挣扎起来,居然有男人趁着黑暗来非礼她。
黎雅柔故意狠狠揪住男人的西服领口,试图辨认材质,也留下痕迹,鼻子嗅到一阵陌生的香气,但又隐隐不陌生,她根本来不及深想,只是恶狠地警告:“松开!你知道我是谁吗,扑街仔,被我找出你是谁,我弄死你。”
庄綦廷勾起笑,小东西凶有凶的好处。是要凶点,对别的男人就该凶。
他今日故意换了香水,是平日里从不涉猎的香调。她嗅不出来是他。
庄綦廷没有说话,只是把黎雅柔抱起来,黑暗中,翻身将她压在身后的柱子上。
庄綦廷灼灼地看着她,即使什么也看不清,但他的脑中就是清晰地显出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
黎雅柔感觉到自己被一双眼睛盯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刚要尖叫,一只大掌捂了下她的嘴。香气可以掩盖,温度不可以,人体皮肤自带的气息也不可以。
没有谁比他们更熟悉彼此。
“……庄綦廷?”黎雅柔颤抖着,问出口。
庄綦廷在她认出他的那一刻,取下面具,扔到一旁,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耳朵,灼热的气息于她耳畔辗转,黑暗中,引起阵阵颤栗。
“生日快乐,黎小姐。”
果然是庄綦廷。黎雅柔绷紧的肌肉顿时松下来,她抬脚踩上庄綦廷的皮鞋,低声恶语:“庄綦廷,我没有邀请你,你跑来做什么,唔——”
她忽然哆嗦了下,耳垂被男人衔住,那粗粝的舌在黑暗中无所顾忌地舔舐。
小半年没有和他亲昵过了,身体一碰上,就像火星掉进干草垛,是她无法克制的本能。她的身体,在违背她的精神,本能地接受他。
“你今天穿成这样是故意的吧,你就这么喜欢炫耀你身材好?只差把屁股露外面了。”庄綦廷有些切齿地说着。
“你发什么疯……嘴脏死了,我穿成什么轮不到你来管。”黎雅柔气息不稳,恨他说这些粗鄙的话。
这就是一件普通的高定罢了!
“你知不知道今晚有多少男人在性、幻想你?他们说你胸大,说你屁股翘,要灌你酒,要追你,甚至想干你,你就喜欢这样?”庄綦廷低冷的声音宛如覆了寒霜。
“我喜欢个屁!那是他们又脏又下贱,你反倒指责我,简直是有病。”黎雅柔的指甲掐进庄綦廷的脖子。
庄綦廷深吸气,被她掐得很痛,对,他应该把这些男人赶尽杀绝,而不是禁止黎雅柔穿她喜欢的裙子。
“好,你说服了我。是他们脏,也下贱。我会一个一个弄死他们。今天是你生日,不说这些破坏气氛的。”
只有十分钟。
庄綦廷说罢就扣住她的下巴,再也忍不住,就这样深深吻了上去,唇瓣相贴的瞬间,舌头迫不及待撬进去,发疯地搅动。黎雅柔被他抱着,吻着,有那么一瞬间,双眼都失神了。
好久没接吻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找个年轻的小帅哥尝尝滋味,她也想过,她想物色一个完美的对象,要超过庄綦廷。她不停告诫自己,不要变成什么烂果子都吃的女人,她是有格调的。
庄綦廷疯狂地掠夺她的呼吸,口腔中溢满了甜水,他吞进去,掌心在那缀满钻石碎光的丝袜上来回辗转。
“你滚……就知道你狐狸尾巴藏不过三天,”她在喘息的缝隙中喃喃骂着,“庄綦廷,你还想追我,我这辈子都——唔——都不会让你——唔——追上!”
“没关系,你这辈子也只能被我追,我和你耗一辈子。黎雅柔,你大可以告诉所有人我们离婚了,还是你不要我,没事,我庄綦廷丢得起这个人。我也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庄綦廷在追你,我看哪个男人还敢肖想你!”
多的是宣示主权的方式。
他庄綦廷追的女人,别人碰都别想碰。
翻过缀满钻石光泽的薄袜,湿漉浸泡着蕾丝,一时掌心都乘满了。就连庄綦廷都有些诧异,她此时此刻来得太猛烈了。
第44章 如山崩来历不明的混血男孩
庄綦廷满手是水,滴滴答答。水液顺着利落分明的指骨,穿过金色表帶,最后隐没进雪白的衬衫袖口。
他凶悍地吻过黎雅柔,掐着分秒,到最后的截止才退出。
“生日快樂,阿柔,你在我心里永远十九歲。”
又补了一句,“少和脏男人说话,他们不配。”
黎雅柔剛要骂人,世界突然亮了,整座别墅的灯都齐齐点燃,灿然如昼,陷入黑暗中的双眼突然接触到强光,很不适应地闭起来。再睁开时,一切恢复正常,庄綦廷早就消失得无隐无踪,仿佛没有出现过,剛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幻觉。
梁司介帶着两个男仆急匆匆赶来。
“夫人,您还好吗?刚才一直在排查电路故障,已经启用备用电源了,抱歉,我没有想到会停电。”
黎雅柔面颊很熱,染上了不自然红晕,正要接过梁司介递来的果汁时,她诧异地发现自己的中指无故多出来一枚沉甸甸的戒指。深邃华丽的蓝宝石闪动着丝绒质地的华光。
三十克拉的无烧皇家蓝,克什米尔产地,两个月前的佳士得春拍上出现过一颗。
黎雅柔只觉得好笑,老东西送个生日禮物也要鬼鬼祟祟地,是怕她把他的禮物扔出去吗?黎雅柔也懒得取,就这样戴着,清爽的雪梨汁冲淡了口腔中浓烈的暧昧,她开口说:“不是大事。你去安抚客人。就说刚才停电是特意安排的小环节。”
梁司介点头,“舞团也已经准备好了,我先让她们表演,之后再为您切蛋糕。”
现场很快就恢复秩序。有贵妇抚着胸口,笑说刚才差点就和陌生人接吻了。
“对了,电路是出了什么故障?”黎雅柔回房补妆,顺便随口一问。
梁司介:“是电力公司的问題,不止我们,附近都停电了。我打电话询问
过盛徽电力,对方说发电厂的机组出了点小问題,已经抢修好了。”
黎雅柔颔首,只觉得这场电停得莫名其妙,像是被人为操纵似的。
盛徽电力……
不至于。庄綦廷不至于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又不是十七八歲只知道乱来的毛头小子。
晚宴没有受到影响,气氛反而因为一场停电而变得更沸腾。来自西班牙的舞团上演了一出自《歌剧魅影》改编的舞蹈,现场震撼,完美契合了今晚的派对主题。
戴着面具的男主角“魅影”拿来一支玫瑰,邀请黎雅柔跳舞。黎雅柔没想到还有这环节,怕是梁司介为了讨她歡心而安排的,于是欣然接受玫瑰,跳了这支舞。
舞裙翩翩,音樂起伏,灯光璀璨,让黎雅柔暂时忘记了身体里还未散尽的熱,她宛如一团被香灰捂着的碳火,余溫滚滚,内裤没有更换,跳舞时一直黏着,很不舒服。
黎雅柔借着舞蹈环顾着四周,一张张面具出现在眼前,让她根本无法判断谁是庄綦廷。
七点,西餐式的自助宴席开始。有三名身材高大,戴着面具的年輕男傭推来一只巨大的Tablecake,直径一米的超大草莓生日蛋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比黎雅柔挑选的生日蛋糕夸张十倍不止。
其中一位男傭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带着少年稚气的俊朗脸庞。
“铭仔!”黎雅柔惊喜。
黎盛铭兴高采烈地扑上来,给黎雅柔献上一顶钻石皇冠,“生日快乐!妈咪,永远十八歲,这是我的生日禮物,你快戴上!”
他攒了八个月的零花钱,就为了买下这顶月桂树皇冠,虽然比起父親送的那些千万级顶奢珠宝,这顶皇冠显得简陋,但心意很珍贵。
另一位男佣打扮的自然是庄少洲,他被黎盛铭缠烦了,才答应他扮演男佣,也不知这个撒娇鬼哪里来这么多哄母親歡心的骚主意。他其实想穿更高档的西装,风度翩翩地送母亲一份礼物。
庄少洲矜持地取下面具,对黎雅柔微笑:“黎女士,生日快乐。礼物你晚上自己拆。”
黎盛铭:“蛋糕是大哥订的,他说最近这种蛋糕很火,拍照好看。我和二哥负责运过来,我让司介哥不告诉你,因为是惊喜。”
庄少衍也取下面具,笑容如沐春风:“生日快乐,妈妈。万事胜意。”其实扮演男佣的主意是他提的,也是他让铭仔去拉庄少洲入伙。
黎雅柔不知为何,眼角有眼泪,她抱着小儿子亲了一口,“妈咪没有白养你们。”
四十四岁的生日不输给以往任何一年,家人朋友都在身边。许愿时,她掌心合十,一如十八岁那一年,烛火柔柔地映在她淡粉的脸颊。
十八岁许的愿望,如今都已实现了,她发了大财,当了超级富婆,什么都买得起。黎雅柔简直不知道要许什么愿望,除了女儿以外,她想得到的都得到了。
不如许一个庄綦廷不要再来烦她?黎雅柔打消这个念头,生日愿望很重要,不能浪费在老东西身上。
她思索片刻,随后緩緩在心底说:希望未来能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孙女。
晚宴闹到凌晨一点才结束,好几个贵妇喝得烂醉如泥,被佣人搀扶着上車。黎公馆一片狼藉,鲜花、香槟、彩带到处都是,后续收拾整理还是个大工程,今晚怕是要通宵达旦。
梁司介在星顶酒店为黎雅柔订了套房,让她舒舒服服地睡一晚,明日回来,黎公馆又是干淨整洁的宫殿。
黎雅柔上了宾利車,微醺的双眸望着远处墨色的深海,她喝了许多,整个人輕飘飘地,一想到庄綦廷放话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追她,就令她焦躁,紧张又忐忑。
她并不想四十四岁了还上演烂俗中年偶像剧,成为圈内议论的焦点,又是离婚又是追求的,简直就是过家家,这不更让人看了笑话?
她很快又想到黑暗中的那个吻,男人霸道的气息包裹着她,比烈酒还灼熱,欲望像一泻千里的瀑布,几乎全部都涌了出来。她恼恨自己对庄綦廷有感觉,又不得不承认,他真的顶。
和他接吻,做,都是享受。
宾利在夜色中疾驰,眼中的风景也从清幽到繁华。黎雅柔将腿叠起,一直紧荚着,试图抵抗那种瘙痒,越是荚越是骚动。
庄綦廷庄綦廷庄綦廷!阴魂不散的庄綦廷!黎雅柔握紧拳头,狠狠砸了一下皮座椅,她没有任何思索,立刻拿出手机给郑三少奶奶发消息。
【宝贝,你没醉死吧?】
对方正在车上与小男朋友吻得醉生醉死,收到黎雅柔的消息,一边吻一边回:【没,做着,有事快说。】
黎雅柔眼角僵硬,打字:【你刚才说的那个,叫什么Derek的,他有空没。】
生日晚宴上,郑三少奶奶神神秘秘地说要给黎雅柔送一份大礼,回报黎雅柔上次借她梁司介的慷慨。她最近认识了一个极品混血帅哥,二十三岁,金发绿眼,八块腹肌荷尔蒙爆棚,而且还是美国常青藤高材生,穿上西服优雅斯文,脱了衣服狂野性感,标准美式肌肉甜心,保证不比梁司介差。
“最关键的是,他很干淨,健康报告我都看过,而且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人,放心大胆用。若不是人家要攒学费,也不可能干这种事。”
黎雅柔从没有如此迫切地渴望,渴望摆脱对庄綦廷的生理性喜歡,只有新欢才能覆盖旧日痕迹。
她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但她浑身的反骨都被庄綦廷激发了出来。
其实梁司介是很好的选择。但她没有心思。梁司介在她眼中是自己人,是得力干将,一旦越线,后续就麻烦了,如何再做回主仆?
一码归一码,她不吃窝边草。
郑三少奶奶从小男友身上爬下来,笑个不停:【开始问你,你说不要,跟我摆谱,怎么,一到晚上就不行了?】
【黎大老板要约,那肯定有空啊,别人约就不一定了。你在哪?发个地址给我,我让他洗干净了去找你!】
黎雅柔深吸气,静默了快一分钟,手指都快把屏幕掐烂了。
【尖沙咀星顶酒店,6808号房。】
【半小时内送到!】
“司介。”黎雅柔熄灭了手机屏幕,缓缓开口。
副驾驶的男人回头,在昏暗的夜色中溫柔地望着她,“夫人,您说。”
“等会有人来酒店找我。你……”黎雅柔吞咽,有些难为情,“你搜一下他的身,没问题就可以去休息了。今晚不用管我。”
梁司介怔了片刻,“是要搜什么,夫人。”
黎雅柔闭上眼,靠上椅背,“摄像头之类的。”
梁司介顿时明白了,这个人来酒店找黎雅柔,是做什么.
星顶酒店的港岛大套房配有私人管家服务,热水澡已经在黎雅柔下榻之前放好了,玫瑰花瓣层层叠叠,兰花香调精油熏得满浴室都是,醒酒甜汤温热,另有蜜瓜、荔枝、无糖冰激凌,龙井曲奇等零嘴,供泡澡时享用。
黎雅柔的皮肤被热气熏得发软,脱掉费事的礼服,光脚踩进浴缸。脚裸上挂着一条细碎钻链,走路时輕轻摇晃,潋滟无比。
套房客厅里,梁司介翻着一份全面的健康报告,顺便冷淡地扫过眼前这位笑意甜美的混血男孩。
男孩很年轻,打扮还算干净,穿着某奢侈品牌当季新款衬衫,牛仔裤衬得两条长腿越发笔直修长。他配合地把双肩包递给梁司介,示意他随便查,又把手机、手表、甚至是耳钉都放在桌上。
衬衫也解开,露出一身野性遒劲的肌肉,最后他指了指裤子,“也要脱吗?”
梁司介冷着脸,“不用了。先生。”
“夫人喜欢干净,请你去隔壁浴室把自己冲洗干净,刷三遍牙齿。夫人不喜欢聒噪的,你最好话少一些。夫人不喜欢野蛮的,请你时刻保持温柔。夫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请不要有自己的意识,更不要擅自做主。夫人不说有后续,请你今晚过后不要纠缠,拿钱走人,事后不准与任何人提起,否则……”
梁司介用最平静的语调说道:“你不止拿
不到钱,命也不保。”
“Sure。”Derek脾气很好,笑起来时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把这个吃了。”梁司介递过去一杯水和两粒药丸。
Derek正疑惑,想说他还年轻一晚三四次没问题,不需要吃药,就听对面温润如玉的男人淡淡道:“避孕的,你吃下,并且记住全程佩戴安全套。”
梁司介要双重确保黎雅柔的安全。
黎雅柔泡澡的时候更晕乎了,她心跳狂乱,怔怔地看着水里露出来的一截光滑雪白的小腿。
那男孩……应该在外面等着了吧……
黎雅柔有骑虎难下之感,到了这时简直是一头雾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真的要睡别人了?
疯了。疯了吧。黎雅柔闭上眼,把身体完全沉入热水中,疯吧疯吧,最近什么不是疯的。
都和庄綦廷离婚了,这件事已经够crazy了,她的人生早就开启了癫狂模式。
就在黎雅柔抵达星顶酒店的半小时后,一台车牌为1的劳斯莱斯缓缓停在酒店大门。沈秘书下车为庄綦廷拉开车门,“先生,夫人订了6808号房,您的房间在6809。”
庄綦廷淡淡嗯了声,利落跨步,“她怎么样。喝多了吗?”
沈秘书:“可能喝的有些多,进酒店的时候是梁管家扶着的。”
庄綦廷脸当即黑了,“胡闹。”一条弹丸小国来的哈巴狗也配扶黎雅柔?
沈秘书立刻不做声了。
顶奢酒店的电梯速度往往比别处调得更快,从G层到68层不过须臾片刻,沈秘书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耷拉着眼皮,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家睡觉啊?都凌晨一点多了,老板今晚的精力也太足了吧……
手机在这时收到一条信息。
沈秘书打开后扫过,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夫人的房间进了一个混血年轻男人!!!!!
沈秘书舌头打结,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说给老板听,他怕今晚陪葬在这里。
电梯打开,庄綦廷沉稳跨步,他走路向来很快,又利落,气场十足,沈秘书忐忑地跟在后面,差点腿软栽跟头。
6808号房门此时打开,梁司介走了出来,和迎面走来的庄綦廷撞了个正着。
梁司介表情很复杂,不知道为什么,他宁愿此时出现在夫人房间里的是庄綦廷,而不是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鬼。
庄綦廷至少对夫人是真心的,不是为了钱,不会亵渎那高贵而饱满的灵魂。
罢了,夫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只需要为夫人赴汤蹈火。
梁司介挺直背脊,平静地往前走,走廊窄而幽深,他拖到和庄綦廷擦肩而过时才勉强打了个招呼,“庄先生。”
庄綦廷从容地停下脚步,单手插兜,笔挺地站立,幽暗的双眸根本不屑于看他,只是凝视走廊深处,“她既然留你在身边,你就乖乖当一条忠诚的狗,胆敢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会立刻把你送回日本,送回你母亲身边,顺便让山崎老先生教育下他这排不上号的小孙子,记着了吗?山崎川介。”
山崎川介。
这熟悉的名字让梁司介脚步骤然一止,瞳孔涣散开来,他竭力克制着呼吸,终于释怀地说:“庄先生,您不必嘲笑我。夫人她现在……”他笑了笑,“您神通广大,想来也无需我多嘴。”
一句话藏头藏尾,庄綦廷眯了眯眸。进6809号套房前,庄綦廷回头,深深扫了一眼正对面的6808号门牌。
她在做什么?需要人照顾吗?
庄綦廷头疼,随手扯了领带,余光不经意撇过沈秘书惨白且紧张的神情,他冷淡道:“怎么这幅模样?”
沈秘书腿一抖,“先生……”
“说。”
“夫人、夫人她房间里……里……有一个来历不明的混血男孩,已经进去一刻钟了……!”
庄綦廷手指卡住领带结,就这样静止,浑身散发着冷厉的气场,数秒后,他整个人晃了一下,宛如山崩,几乎要倒在地上。
沈秘书大骇.
第45章 混乱梦低头,吻了一下
黎雅柔擦干身体,换上一件輕如羽毛的薄绸缎浴袍,从雾沉沉的浴室里走出来。
混血男孩早就洗干净,坐在主卧的床头沙发上乖巧等着。他脱了上衣,只穿一条休闲长裤,拿着一本英文小说在阅读,神情很专注,听见女人赤脚踩踏的细微声后,他放下书,抬头望过去,笑起来时唇边有酒窝。
“Hi,夫人,我是Derek。”
黎雅柔就靠在浴室门边,靜靜地打量,暖灯下男孩的头发接近金棕色,皮肤不算白,是欧美人追求的那种小麦色,大概没少去海边晒日光浴。隔得远,看不清他眼珠子是不是朋友吹嘘的碧绿色,但很浅,像两颗弹珠。
这男孩长的真精致,盒形鼻,尖下巴,窄颌面,深邃的眉眼靜静与你对視,輕而易举地制造出深情浪漫的粉色泡泡。
他的身体远远不如脸精致,反而是狂野的,肌肉緊实强壮,看上去……体温很高。
主卧关着门,一切都如此安静,黎雅柔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她滚了下喉结,淡定地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红酒,缓慢地倒了半杯,拿起,喝了一口。
“你和Lilian怎么认识的啊。”黎雅柔并排坐在沙发上,找点话题和他聊。
她受不了一上来就进入主题,这太尴尬了。虽然现在也萦绕着一股尴尬,被她强行忽略。
女人坐下来,带来一股香风,Derek輕輕嗅着。他没有想到今晚的客人如此……美丽,美丽到讓他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Lilian就是郑三少奶奶。Derek没有任何不规矩,手掌握着那本书,“我参加了一个平面模特选举赛,Lilian是赞助方,我们吃了一顿饭,聊的很投机。”
黎雅柔淡淡笑着,抿着酒,雙眼流转着妩媚的清波,“你是模特?哦,对,你要喝点嗎?”
Derek眨眨眼:“我可以喝您这一杯嗎?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黎雅柔发现二十岁的男孩真的很能撩,也很礼貌,如果是庄綦廷,大概会直接把酒杯拿过去。
她笑,递出自己喝过的酒杯。
“我平时会接一些模特的活,芝加哥大学的学费太贵了,我必须要多攒攒。”Derek非常坦诚。
一年光是学费就要六万多美刀,还有生活费,他捉襟见肘,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凑学费,所以他不会拒绝一些非常有錢的女人对他伸出援助之手,她们被称为“sugarmommy”。这也没什么不光彩的,周围很多同学都是这样做。
但眼前这位女人,他真是左看右看也不像是需要用金錢来买//春的女人,她勾勾手指,男人会前仆后继涌上来。
富婆的世界,谁知道呢。Derek不再揣测,他只需今晚讓这位美艳动人的美妇人满意就好。
又聊了片刻,黎雅柔都觉得自己有点太装模作样了,她总不能把人家男孩大晚上喊来,就是纯聊天吧?
可气氛总是没到点子上,即使她喝了红酒,点了香薰蜡烛,喷了香水,穿了不算暴露也足够性感的睡裙。这男孩温顺,乖巧,英俊,肌肉健美,哪哪都好。
气氛差了一点,又不知道差了什么。她心情也很杂乱,不知道想些什么,理不清头绪。
可能是这男孩身上的香水味不是她喜欢的調子?海洋調太年轻太清新了,男人的香气总该深沉成熟些,才更有质感和韵味。
“夫人……我为您放松一下吧。”Derek看出了女人不在状态,他也不介意,起身走到黎雅柔身前,单膝跪在地上,“我会捏脚,您要试试吗?”
英俊的男孩像一只温顺的小野兽。
黎雅柔犹豫了几秒,贝齿咬着柔軟唇瓣,隨后缓慢地伸出自己的脚,钻石脚链在暖灯下闪着碎光,细腻的脚掌踩上那小麦色的胸肌。
她感受到脚下的温度是熱的,可尚未到达庄綦廷那般烫进灵魂里。
Derek滚了下喉结,几乎是下意识地来了感觉,他保持着平顺的呼吸,温柔地捧起这只漂亮的脚,灵活的手指开始按捏着,很有一手。他曾在芝加哥的高端SPA店打过工,学习过系统的按摩手法,那些富婆基本上都挡不住他这一手。
细嫩的脚心被舒服的力道按压着,黎雅柔慵懒地侧窝在沙发上,这技
术完全不输给她在港岛固定的按摩师。
“你按摩技术很好。”她中肯点评。
Derek垂着眸,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脚,喉结不停地滚动,轻轻说:“夫人的脚很软。”
黎雅柔总觉得浑身不对劲,仰头往后倒,闭上眼,把脚抵上男孩的肩膀,她整个人都混沌了,呼吸也混乱。男孩把这动作当做暗示,揉捏的力度越来越暧昧,他低头,在脚背上印下親吻。
温熱的,轻柔的吻,伴随着热乎乎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脚背。
这种调情其实很来感觉,庄綦廷曾经也咬过她的脚,把她咬得浑身发軟,黎雅柔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攥着睡裙。
这气氛诡异到她无法再装做享受,迅速睁开眼,“你——”
“怎么了,夫人。”Derek把她的脚放在自己心口,隨后慢慢往下滑动,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调情。
男孩的皮肤很滑,踩上去柔韧有力。
黎雅柔卷起脚趾,用力,停下,“你以前服务过多少人。”
Derek一愣,如实道:“在您之前只有三个而已,并不多,夫人,您放心。她们都没有您美,您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黎雅柔不知为何顿时没了心思,什么心思都没了,她收回脚,用手捂着眼睛,声音很清淡,“抱歉,Derek,我忽然有些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Derek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委屈地说:“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是你的问题。”黎雅柔抬起下巴,“出去吧,今晚的钱,我管家会一分不少结给你。”
Derek心中还有些许不舍,面前的美妇人太诱人了,就算一分钱没有他也想服务好她……
“夫人,我可不可——”
“叮咚。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从客厅传到主卧,彻底打散了今晚好不容易酝酿出来气氛,黎雅柔蹙眉,大晚上的谁啊?司介吗?
她心绪不宁,丝毫不想起身去开门,于是吩咐Derek:“去看看是谁,如果是酒店工作人员就讓他们回去,我这里不需要任何服务。你顺便收拾一下东西,去找我的管家拿今晚的报酬。”
Derek很遗憾,只能应下,念念不舍地退出了主卧,其实他在给黎雅柔按摩的时候就有了感觉,肌肉散发出蓬勃的熱度,身下燥热难忍。他随便披了一件衬衫,懒得扣扣子,往玄关走去。
门铃还在按,仿佛在催促着什么,破坏着什么。
走廊里,沈秘书忐忑地瞄了一眼靠墙而立的老板。
男人垂着面,面色冰冷,指尖握着一枚金红色打火机,不停地被打开,盖上,打开,清脆的朗声宛如一声一声危险的信号,令空气都充满了凝重。
“再不开就刷卡进去。”
“是,庄先生。”
酒店服务生推着餐车,雙腿都是軟的,他继续按门铃:“您好,roomservice。”
门忽然开了。沈秘书立刻抬头去看。
那是一个披着衬衫的金发男孩,衬衫剛剛披上去,还没有扣上,露出一身緊致性感的肌肉,身上还散发着洗澡过后的气息。
沈秘书预感到世界即将毁灭,痛苦地闭上眼。
天呐……他看见了什么……
Derke:“你好,我们没有点roomservi——唔唔唔——”他挣扎起来,两条腿在地毯上如泥鳅一样地疯狂蠕动。
两个健硕的黑衣保镖不知从哪里冲进来,迅速捂住Derek的嘴,把他拖到了对面的6809。Derek接近一米八七的个子,平时爱好运动,不论是卧推还是负重都是健身房的佼佼者,面对真正的退役特种兵还是没有半分反抗的能力。
庄綦廷掐着打火机,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男孩的肌肉在眼前一晃而过,他感觉一股淤血直冲大脑,令他雙眼发黑。
黎雅柔。黎雅柔。黎雅柔!她就是非要把他气死,气到吐血,气到进棺材,她才肯罢休!
她何止要上天啊,她现在敢点鸭子了,她居然敢点鸭子!!
“先生……现在……该怎么办。”沈秘书把头低到胸口。
庄綦廷眼神漆黑无光,字字沉冷如水:“脱光了检查他身上的痕迹,把人扣着,等我回来。”说罢,大步走进6808号房,厚重的木门自动阖上。
黎雅柔了无生趣地躺在沙发上,抻着腿,茫然地望向天花板。罩在短裙外面的长袍被她甩在地毯上,此时只余一条包臀黑色蕾丝缎面睡裙,细细的肩带松松垮垮耷拉。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中堵着一股气。等Derek走后,她探过身下,与正常时一样干净清爽,代表着没有丝毫感觉。怎么就会没感觉?她旷了半年憋出病了?可是明明今晚和庄綦廷接吻的时候,她激动到有些丢人。
明明Derek很温柔,但她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茫然于自己真的疯了,同时产生了轻微的自厌情绪。她排斥这种混乱的感觉,她排斥随便的自己,这不是她,更无法接受都离婚了,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拿庄綦廷和一切男人比较。
她仿佛永远行走在他的乌云之下。这令她很挫败,她应该接受新的生活,而不是总要和庄綦廷赌气。
她知道,连今晚稀里糊涂找男人都是在和庄綦廷赌气,她想证明自己离开他也能过的很好,在任何方面,她没有非他不可,不论是金钱,身体,还是情感。
卧室房门在这时被推开,她以为是Derek,“没有找到我管家吗?他应该在60——”她边说边朝门口望去,毫无防备地对上男人漆黑到吞噬一切的双眸,她惊到浑身发凉,茫然地睁大眼,“庄……”
“……你怎么进来的!?”黎雅柔不知为何,心虚到脸都热了,心跳扑通扑通。
庄綦廷抬手解开西装扣子,脱下,扔在地上,动作慢条斯理,不疾不徐,随后解开领带,同时徐徐朝她走来。
黎雅柔翻身坐起来,颤抖地指着他:“你……你发什么疯……你出去……!”
庄綦廷面色发寒,语调却温和,“我出去,然后让你点的鸭子进来?一个满足不了你,还想让你管家一起来,两个同时伺候你?你小小年纪,倒是挺会享受。”
黎雅柔简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张洗尽铅华的素脸又红又白,她四十四岁了,他怎么总是要觉得她年纪小?
“你别胡说,谁要同时和两个!”黎雅柔想到就觉得一阵恶心,几乎要呕出来。
他模样太恐怖,森冷与戾气交织,还没靠近,黎雅柔就感受到一阵狂热的气息,还有那熟悉的烈而厚重的香气,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冬日的壁炉,被烤得发烫。
庄綦廷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审視,目光从她的脸,到她的颈部,再到光洁如玉的肩膀,最后到胸到腿,没有任何痕迹,他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黎雅柔被他赤/裸肆意的眼神盯得发软,捂住自己的身体,“老色狗,谁准你乱看!你!”
还没说完,下一秒就被他掐着下巴,躬身吻了下来。
她仰着头,承受着铺天盖地混乱的气息,唇舌交缠,水声荡漾,他太凶了,牙齿甚至急切地磕到她的唇瓣,黎雅柔被吻得唔唔乱呻,面颊酡红,温度恰到好处,香气恰到好处,凶悍的力道也是她喜欢的,还有技巧,还有她狂跳的心脏,一切都组成了最令她无法自拔的张力,一切都刚刚
好。
她无法挣脱这种魔咒,由着他吻,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又被他捞起来。
庄綦廷胸口起伏,抱着松软如棉花的女人,拇指在她脸颊上不停地摩挲,一颗心都要被拧烂了,他沉重吐字:“黎雅柔,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是不是气死我了,死在你眼前了,你就高兴了。”
“活的好好的,不要说死。不要发神经,庄綦廷。我也没这个本事气死你。”黎雅柔喘着气,不知为什么,在他说死时,心尖都揪緊,很疼,她不愿意听他说这些死不死的。
“你哪里没有?”庄綦廷想到刚才差点晕厥,心脏都发麻,大脑一片淤黑。
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被老婆气死了。
庄綦廷压着寒意,指腹压住她濡湿的唇珠,“你和他到哪一步了,他吻过你?摸过你哪里?手,腰,胸,屁股,还是这里。”伸手朝裙摆探去。
“你滚开——”黎雅柔緊绷得要命,下意识抬起脚,猛地踏上他的胸口,蹬脚把他推走,制止他的动作。
“黎雅柔。”庄綦廷语气微沉,不无威胁的意味。
脚掌之下是炽热的胸膛。黎雅柔一时走了神。刚才她踩过另一个男人,现在又踩着他,原来是完完全全不同的感觉,此时她的脚很烫,腿很软。
庄綦廷不愿又和她回到以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更不愿总是激怒自己的妻子,保持冷静,尽量温和地说,“黎雅柔,我只是检查一下,阿柔,我要确保他没有——”
“没有。”
“……没有就给我检查一下。”庄綦廷要親眼看,親手摸,才能彻底放心。
黎雅柔知道他就是这样,她说什么他永远不会听。
她只是笑了笑,望向茶几上火光摇摇晃晃的香薰蜡烛,她感觉世界也跟着那一点火光摇摇晃晃,脚趾用力,蝴蝶般点在他的胸口。
“庄綦廷,我想…你现在亲我的脚。”她忽然说。
庄綦廷顿住,看着她,胸口被女人白皙软嫩的脚掌踩住,仿佛被她踏在脚下,他一时失了魂,手掌握住她精致的脚后跟,身体慢慢躬下去,正要吻她的脚背,她却又是用力一踩。
“不是这样亲。”
黎雅柔咽了咽,口腔里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庄綦廷,你跪下,亲我的脚。”
庄綦廷瞳孔骤然迸射出精光,就这样沉沉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吞进去。
他们成婚快二十五年,她曾经提过这种要求,譬如要骑他的脸,要他跪着添她那。他听后只是好笑,打她屁股,说她真是恃宠而骄,要骑他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他是她男人,是她老公,是保护她宠爱她的存在,怎么能像小男人般跪着给她戏弄?他愿意俯身,是为了让她舒服,可不是为了满足她作威作福的娇气。
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有,把她宠坏了,再管教她要费更大的精力,不划算,庄綦廷一直坚持这一点。
何况在庄綦廷心里,黎雅柔总是调皮,不好管,不乖。
黎雅柔双眼发红,就这样复杂地,高傲地看着他,“你跪下,亲我的脚,不然你就………滚出去。”
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说这种话。庄綦廷这一辈子都没有低过头,他不需要低头,他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妻子,就非要让他低头。
她就是要看他求而不得,欲罢不能,俯首称臣。她不是要气死他,她要凌驾他,要讽刺这么多年他对她的绝对掌控。
庄綦廷肌肉绷紧,掌心握着她的脚,力道一寸寸加深,恨不得捏碎这只精美的脚掌。他深缓着呼吸,就这样看了她很久很久,随后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了沙发,从平视换成居高临下的角度。
黎雅柔知道他不肯,他威风赫赫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算了吧。何必总要强求。就算他跪着亲吻了她,她又能获得什么呢?获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变态心理?获得征服他的快乐?
就当她闭上眼睛,要挥手赶人时,威严挺拔的男人就这样缓缓地在她面前低了下去,双膝沉重地磕上地毯,以一种俯首称臣的姿态于她跟前缴械。
笔直的西装裤被肌肉遒劲的大腿撑满,分开的角度,将她那双纤细的小腿护卫在中心。
黎雅柔没想到他会两只膝盖都跪下去,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
他握住她的脚,低头,吻了一下,全程不发一语。
黎雅柔蜷紧脚趾,在他吻的那一瞬间,浑身都被电流滚过,血液都沸腾了,那种感觉,像海啸,瞬间席卷了她。气氛好到不能更好,她的头皮发麻,麻到整个人说不出话,失语地看着他。
庄綦廷没有放开她的脚,又吻了一下,牙齿露出来,轻轻啃咬。
黎雅柔呼吸急促,双眼失神,脚趾蜷紧又松开,又蜷紧,“够、了……”
男人不停,从脚背一直吻过小腿,宛如一道爬行蜿蜒的蛇,缓缓蠕动,最后隐入蕾丝裙摆的边缘。
“庄………”
黎雅柔咬唇,紧紧抓住他的头发,瞳孔涣散开来。
她从未用这种视角看过庄綦廷,他喜欢在浴缸里令她翘起,他凑近,这样的姿势,或者她跪趴榻中,他于她身后。
此时他跪在她脚边,仰脸,贪婪地品尝。
黎雅柔快疯了,不过一分钟就如山洪奔流,珠飞玉溅,骤雨倾盆。
庄綦廷呼吸黏腻,满脸都是雨渍。两人视线在暖色的光线中相交,就这样静止了许久,能听见彼此潮动的呼吸声。
他忽然起身,像蓄力已久的蟒蛇,凌空一腾,发狠地把她抱起来,往柔软的床上一扔,沉重而炽热的身体覆下来。
黎雅柔闭上眼,伸手环抱住他宽厚的背。
她想反抗他,想气他,想逼他低头,想让他知道她的厉害,很多时候都是故意的。她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幼稚。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梦,那个蛇尾人形的怪物,也是这样压着她,也是这样突然地闯了进来。
黎雅柔失魂落魄,身体的开关被打开,空缺的地方成功连接,饱满饱胀。他很过分,像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米且硕似的,一闯到底,要用这种方式宣告他们的纠缠,他们分不开,割不断,要永永远远纠缠下去。
黎雅柔喉咙溢出一声,发红的双眼弥漫着雾气,她一口咬上他的肩膀,手指颤抖地扣他遒劲的后背。
气氛好到不能更好,她对此无能无力,无法摆脱庄綦廷于她灵魂中刻下的咒语,只能任由自己失控。
第46章 满足她今晚可以过来吗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世界早已天光大亮。
尖沙咀这一片摩天大楼密集,反射着太阳光线,令人头晕目眩,黎雅柔睁开后立刻闭上,緩了片刻才重新睁眼。
她就在这刺目的日光中呆了片刻,身体每一处都透着酸麻,昨晚荒唐的畫面緩緩浮现在脑中,容不得她抵赖半分,更容不得她把荒唐归咎为酒精、冲动、或是别的。
此时此刻,腰上还压着一只沉重的铁臂,用圈占的姿态搂着她,身后男人的体温火熱,烫着她。
黎雅柔顾不得想那些,咬牙把这只胳膊搬开,刚一动,才发现何止这只手臂,不知贴了多久,怕是整晚,難舍難分。
黎雅柔用力翻身坐起来,对上庄綦廷平静而餍足的睡颜,她抿唇,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拍上去一巴掌。
庄綦廷其实早就醒了,他的生物钟固定
,纵使荒唐整夜,今早七点还是醒了。装睡只是不愿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宁静,也想抱着她,贴着她,贪恋这一份来之不易的柔软。
“啪”的一声,脸上被拍了一下,打苍蝇般,并不重,但气呼呼地,也有些莫名其妙。
庄綦廷猛地睁开眼,漆黑的双眸和黎雅柔的怒目对了个正着。
黎雅柔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想说话,又给他右脸拍了一掌,左右对称。
“黎雅柔!”庄綦廷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黎雅柔抽了两下,抽别的地方就算了,偏偏是脸。
这小东西无法无天了!昨晚那般放肆就算了!
“怎么?”黎雅柔怒视。
庄綦廷的手掌搭在额前,转了一圈眼珠,调整情绪。放以往他早教训她了,但此时他只能克制着气息,平静而温和地说,“阿柔,你打我总要有个理由。”
“把丑家伙收起来。”
“…………”庄綦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阿柔…正常现象,我也不想。”
男人早晨就是这样,何况他还抱着她。
他不再赖床,一上午躺在床上,也实在是浑身不得劲,翻身起来,他捞了一块浴巾围在腰上。
“我去冲个凉。宝贝。还是我们一起洗。”他俯身靠过去,打算親親黎雅柔的脸颊。
黎雅柔看着他那神清气爽,吃饱喝足的模样,心里真是来气,又是一巴掌打在他的下巴,清脆的皮肉声响在耳边,“谁准你在我订的房间里洗澡,谁是你宝贝,你现在就走,别讓我喊人赶你走。”
庄綦廷挨了三个莫名其妙的巴掌,想发火又发不出来,唯恐又惹到眼前这炸毛的小豹子,只能语气低柔地说:“宝贝,我们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嗎,你都高兴哭了。”
他指了指自己高耸笔挺的鼻梁,轻笑,“怕是被你压歪了。”
黎雅柔握紧拳头,昨晚的畫面一闪而过。他的鼻梁是真挺。
他不止纵容她作威作福,甚至俯身跪地,做她的裙下臣……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黎雅柔偏过去,脸颊微微发熱。
庄綦廷徐徐笑着,重新坐下,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温柔低声说:“宝宝,我们合好吧。什么时候去複婚?我不想和你分开了,好不好。”
黎雅柔捂住脸,搓了两下,无语地乜他一眼,“一大早做什么春秋大梦。”
庄綦廷无奈,“我们昨晚不是都同床共枕了嗎。”
黎雅柔好笑,手指点着他欲气的胸膛,上面全是她昨晚抓住来的血印和牙印,“庄大老板,你都四十八九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不过是和你睡一晚而已,就要和你结婚啊?”
庄綦廷没说话,眸中的炽热冷了下来,静静地注视黎雅柔。
“我们昨晚就是一夜情,你懂嗎,一夜情。”
庄綦廷攥紧手指,指缝感受到婚戒的存在,他滚着喉结,“在我这没有一夜的情,只有夜夜的情。”
黎雅柔轻哼,她一把掀开被窝,任由美好的身体露在空气中,凌乱的长卷发披在身前,墨黑与奶白交错,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她从包里翻出钱包,手指抽出两张千元港钞,递给庄綦廷,笑眯眯地说:“那就当我买你吧,庄生。你服务得不错,以后有需要我会再联系你。两千够多了,不准讨价还价,毕竟你昨晚也爽到了。”
庄綦廷被这两张钞票弄懵了。这他妈还是盛徽银行发行的钞票。她拿来买他一晚上,买他?买他?两千块?
“我不是鸭子,黎雅柔。你看清楚我是谁。”庄綦廷语气低沉,不想发怒也怒了,这简直是羞辱。
黎雅柔不甘示弱,“我昨晚点的就是鸭子。”
“你也知道你昨晚点鸭子!”庄綦廷从牙齿缝里蹦出这句。得知她点鸭子,昨晚他差点都要进医院了。
“哦,对!Derek,老东西,你没有动Derek吧!”黎雅柔心惊起来。昨晚的事是她昏了头挑起来的,Derek被她找来,又被她赶走,若是庄綦廷把Derek怎么样了,那真是一場无妄之灾。
庄綦廷沉沉地盯着她,冷笑,“剁了。”
“你简直是——”黎雅柔气得闭上眼,差点晕倒在床上。
庄綦廷心头一紧,连忙扶住她,不敢再说刺激她的话,“骗你的,没剁,人就在隔壁房间待着,宝宝,别为这种人气坏了,不值得。只要他没有欺负你,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你相信我。”
黎雅柔缓了几个深呼吸,庄綦廷为她捏着酸软的手臂,继续低声说,“阿柔,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差点进医院了。你不高兴,你生我的气,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再用这种事赌气好嗎。那种鸭子,你知道有多脏吗?”
黎雅柔当然知道脏,若不是和他赌气,她怎么可能做这种荒唐事。
“就你干净。”
“不论你信与否,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他即使再欲壑難忍,深夜辗转反侧,也从没动过其他念头,在他心里,他只会和黎雅柔一个女人享受这种滋味。黎雅柔属于他,他也属于黎雅柔。
黎雅柔一时安静,複杂地看了他数息,随后垂下眼,纤长的睫毛柔顺低覆,心里真是前所未有的乱。
昨晚的疯狂已经讓場面一发不可收拾了,她不得不承认,人的情感如此複杂,她和庄綦廷几十年的纠缠根本无法用一刀割的方法来解决,即使是一纸離婚判令也没有这个能力。
绝对的生理性喜欢,千丝萬缕的期盼,羞于启齿的依赖,以及被他轻而易举撩拨起来的冲动热情,还有她的不甘心,胜负欲,较劲,经年累月的怨气和赌气,杂糅成一个怪胎,深深根植在她体内。
“宝宝。”庄綦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耐心十足地等待。
黎雅柔幽愤地看他一眼,什么宝宝宝宝,再叫就一巴掌。庄綦廷看懂她眼底的怨气,无奈地笑了声。
这男人的确很干净,很会服务,如今也不再一身淫威,反而收起利爪,甚至一改往日的强势作风,把她服务得上天堂,最重要的是不要钱,免费。
“可以。”黎雅柔忽然间想通了,点点头。
可以。她说可以。
庄綦廷难以相信黎雅柔真的回来了,漆沉的眸中升了温,他竟有些难以言说的激动,以及感动。
“好。好。宝宝,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还是你想挑个黄道吉日,干脆我们再摆一次酒席,你再穿一次婚纱,每个流程都不落下。我立刻讓人去准备,我们再订制一对新的婚戒,钻戒我也准备新的,婚纱照也要重新拍,你不是喜欢坦桑尼亚?我们去非洲拍,好不好。”
他说了一大堆。
黎雅柔直接笑出声,想通后整个人都很舒畅,慵懒的眼波里流出几分媚色,她一把掐住庄綦廷还很有几分姿色的老脸,“我的意思是,你昨晚表现不错,我准许你当我的床伴,在我有需要的时候滿足我。”
“至于复婚,不要。”
庄綦廷顷刻间冷下来,脸色十分难看。
黎雅柔则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眯起眼,昨晚累归累,但的确愉悦,她懒得搭理庄綦廷,赤着脚往浴室走去,边说:“我洗澡了,你要洗去隔壁,不准用我的。”
庄綦廷滚着喉结,稠黑的视线如漆深潭水,缓缓地流淌在黎雅柔身上。雪白的肌肤全是他用唇齿烙下的痕迹,他昨晚动情得厉害,失而复得的妻子躺在怀里,他只想每一寸都标记,都占有,让她再也不要離开。
一觉醒来,不过几个小时,眉眼醉意餍足的妻子却不愿和他复婚,甚至可笑地准许他做床伴。
床伴。当她的床伴。她在说什么?他是她的老公,是她男人,现在要沦落为当她的床伴?
“我只会做你的老公,你的男友,床伴你想都别想。”在黎雅柔即将关上浴室门时,庄綦廷沉缓地开了口。
黎雅柔对上镜子中的自己,白中透粉的脸颊饱滿新鲜,她抬手把长发束起来,“庄先生不愿意,那就算了。我找别人也一样。”.
过了几天,郑三少奶奶登门来找黎雅柔,好一通抱怨。
“你说你是不是给我找麻烦!把Derek约出来,又不要了。不要就算了,还被庄先生抓了现場,Derek被扣了一整晚,心惊胆颤,他差点以为自己小命不保!你让我怎么做人啊。”
想起这事,黎雅柔也很不好意思,解释道:“钱都给他了,一分不差,还多付了十萬精神损失费。”
她就捏了个五分钟的脚
而已……当然,也饱了眼福。
“是啊是啊,黎大老板出手阔绰,他也没什么想不通的,不出力还白得十五万。”郑三少奶奶瞪着眼。
黎雅柔托住下巴,微笑说:“其实不便宜,一晚就五万。”
比庄綦廷贵多了,庄綦廷不仅便宜好用,技术好,还倒贴。生日宴上他偷偷给她戴上的戒指,她查了拍卖价格,单那颗蓝宝石就要七千六百万港币。
“贵有贵的道理,遇上好伺候的也罢了,碰上不好伺候的,上道具都是轻的,重则——”女人放低声音,在黎雅柔耳边轻轻说。
黎雅柔耳朵都听热了。
“那些男人还不是喜欢玩花样!癖好而已,老公不配合,只能找其他人玩咯。谁不喜欢男人跪下来,想想就爽翻天。”
“的确爽。”黎雅柔点点头,脸浸了一层热意。
是真的爽,她再一次想起庄綦廷缓缓跪在她身前的模样。
那样高傲狂妄不可一世的男人,穿着参加宴会的矜贵西装,一丝不苟的面容冷峭,膝盖跪在她身前,低头亲吻她的脚。紧绷的大腿线条,西装裤上的皱褶,以及皮鞋上的折痕,每一处都象征着臣服,宛如一头高傲的极具侵略性的兽王最终被驯服。
黎雅柔红唇轻轻勾起,十九岁的她能想到有朝一日庄綦廷会跪在她脚边吗?让他这些年逞威风!欺负她!
不过庄綦廷最近没有出现,不知在忙些什么。
自那天她洗完澡出来,男人就不见了,四处散落的衬衫、领带、袖扣、手表、胸针也没了踪影,套房整洁干净,仿佛一夜四次的荒唐没有存在过。
黎雅柔当然不会主动找他,她忙着参加各种活动。生日宴之后,黎公馆的名气已经在圈内打响,不少贵妇名媛都趋之若鹜,以收到黎公馆的邀請函为时尚。
名利場如战场,混出名堂要靠本事,嫁得好或出生好不过是一张入场券罢了,真正能占有一席之地的人,无一不是格调、品味、手腕、人格魅力缺一不可。
圈里这些贵妇名媛并非人人都是趋炎附势之流,多的是清高傲气的,什么财富权势没有见过,就偏偏要巴结你家?黎雅柔常年稳坐贵妇圈头把交椅,如今离婚消息传得如此猛烈,也不耽误她风生水起。
黎雅柔如今想起庄綦廷威胁她的那番话,就觉得好笑。什么离婚后她就会受冷待了?不是庄太名利场就不认她了?她混这么多年又不是吃素的!幸好没被他威胁到。
一想到老东西鬼鬼祟祟混进她的生日宴,看着她离开他后依旧众星捧月的场面,她就心神舒畅,这男人怕是牙都要咬碎吧。
不愿意当她床伴那就算了,爱当不当!
郑三少奶奶喜欢黎公馆,一下午都泡在这里,又要借这里办一场酒会,软磨硬泡了许久黎雅柔才同意。吃过晚饭,女人心滿意足地离开,约好下次再来。
黎雅柔翻了个大白眼,让她下次别再来了,简直是连吃带拿。
夜晚的海风格外舒服,梁司介准备好精油浴和香薰,黎雅柔泡过后浑身发软,皮肤染上一层桃粉色,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享受睡前时光。
手機在此时收到一封邮件,她点开,居然是Kurt发来的畫展邀請函。
【SweetEleanor,好久不见!我的个人画展将于五月五号在罗马皇家现代美术馆B号展厅举办,为期两周,主题是《万物沸腾》,如果你愿意抽空来参加,我会为你准备好機票、食宿以及专人导游,让你在罗马有一个完美的假期。我很想你,每一天都很想你,希望能在春暖花开的罗马与你重逢——你最忠实的信徒Kurt。】
“你最忠实的信徒。”黎雅柔念着落款,一双清澈的大眼笑眯起来,这小混血,嘴还是这样甜。
没想到Kurt这么快就举办画展了,之前的担心一扫而空。她当然要去参观,更要买几幅画作为捧场。走艺术这条路不容易,画家都是需要靠捧的。
黎雅柔笑眯眯地打字,刚发送完邮件,卧室门外,梁司介轻轻敲门,“夫人,有您的電话。”
“进来!”黎雅柔随手把毛毯捞起来,披在身上。
梁司介捧着一台精美非凡的复古電话机进来,電话线一圈一圈,很有民国时期的韵味。他把电话听筒递给黎雅柔,小声说:“是庄宅来电。”
黎雅柔蹙眉,这年头,打什么座机啊。她接过话筒,放在耳边,“喂?”
“阿柔。”低沉醇厚的嗓音从听筒传出,直达她耳心。
和手机完全不同的音质,显得那道嗓音越发性感。
黎雅柔听得心尖一颤,嘴上没好气地说:“无缘无故打什么座机,你有事发消息就行。”
庄綦廷脸色很不好,“你把我的号码拉黑了。”
号码,邮箱,WhatsApp全拉黑了。
黎雅柔咯咯笑出声,她都忘记什么时候拉黑的,倒是有这么一回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电话线,声音很清脆,“说吧,庄先生,大晚上找我什么事?”
庄綦廷被黎雅柔勾人的嗓音弄得耳朵发酥,喝了一口加冰的威士忌,把疯涨的想念压下去,才淡定地开口:“我考虑好了。”
“嗯?考虑好了?”
“嗯,我考虑好了。我同意你的请求。”
黎雅柔莫名其妙,“庄綦廷,请问我对你有什么请求?”
对面静了片刻,低声说:“床伴。”
“我答应你,阿柔。我……”庄綦廷深了呼吸,闭上眼,“可以做你的床伴。但是我有要求。”
“你只能有我一个床伴。”
黎雅柔这才听明白他绕来绕去地在说什么,她有些被戳中了笑点,似清脆似娇媚的笑声很放肆地洒了出来,“拜托,庄先生,你知道什么是床伴吗,就是你管不了我,我也不会管你。我们只在床上交流,床下没有任何牵绊,不谈感情,你懂吗?”
庄綦廷掐紧了手中的酒杯,硬生生忍下去,“你找了我还想找谁,我满足不了你?”
黎雅柔倒是没想找谁,但就是不想让庄綦廷得意,“那你也就这两年了。”
“黎雅柔,我还没有七老八十!”
“行了行了,知道你年轻。你是十七八岁的老小伙子。”
“……………”
庄綦廷快要被黎雅柔气死了,仰头把酒全部送入喉中,饱满的喉结滚动,有种难以言说的欲气。高浓度的威士忌侵入身体,令他双眸一半炽亮一半浑浊。
“总之,你不准找别人。被我发现,我……”
“你怎样?”
那声音压得极低,“我会把那奸夫剁了。”
黎雅柔不觉得被威胁到,反而很是好笑。她早已习惯了他过分强烈的独占欲,爱和欲都代表了独占。
她对庄綦廷也有独占欲,若是庄綦廷和别的女人做了,不干净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碰庄綦廷。
黎雅柔翘起脚尖,笑得很开心,她这几日心情总是笼着一层说不出的霾,但此时心情好极了,语调也明亮而娇柔,“好了好了,别大晚上的在我面前逞威风。你现在只是我的床伴,是服务我,满足我的,你要搞清楚你现在的地位,还当自己是我老公呢?庄先生,少把你以前那套搬出来,我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换掉你,明白吗?”
庄綦廷脸色很黑。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啊。”Kurt发来了邮件,她还要回复,没时间和庄綦廷闲聊。
“等等。”
黎雅柔正要挂电话,又无奈拿起来,“嗯?”
庄綦廷抿唇,下颌线微微绷紧,一双青筋浮现的大掌攥着一抹红。
这红来自他腿上搭着的一条黎雅柔曾经穿过的睡裙,代表着欲望的波尔多红色,像极了她涂满口红的唇。
庄綦廷握住睡裙,滚着喉结,波尔多红覆盖那被女主人嫌弃的丑陋乌红,他用暗哑的嗓音问道:“下一次满足你是什么时候。”
“……今晚可以过来吗?”.
第47章 大男人离小狐狸精远一点
相隔九萬多公里的羅马,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较之港岛来得过早的炎热,这里的温度更为舒适,惬意,阳光也添上一层柔和的滤镜。
羅马皇家美术馆外墙早已挂上了新锐艺术家KurtCorneliusValerianod'Aquila的宣传海报,金发碧眼的英俊在大幅海报上显得很有冲击力。
距离画展举办还有最后一周,一切具備,只
欠東风。作为東风的Kurt已经焦虑到睡不着了,这是他的画作首次在国家级别的艺术馆展览,之前的那些画廊展览只能算小打小闹。画展期间,正逢Kurt24歲的生日,Corneliusd'Aquila家族特意在生日这天为他筹備一场个人画作拍卖会,邀請了各界名流来參加。
Kurt穿着被颜料染花的T恤,坐在早已布置好的展厅里,冲着不远处的男人抱怨:“说了不要办生日宴,更不要办拍卖会,为什么你们就是不尊重我的意见!”
他不愿意前来买他画作的人全是冲着他背后的家族,而非欣赏他的才华。意气风发的男孩总是受不了这种“折辱”。
男人的视线落在Kurt在塞伦盖蒂的那组系列画上,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Lorenzo,你不能无视我的声音!”Kurt继续叫唤,像一条吠个不停的小狗。
叫Lorenzo的男人这才缓缓转过臉。他和Kurt生得有五分相似,金发灿烂,只是瞳孔并非湛蓝,而是琥珀般的棕色。一副高大矫健的身躯比起少年的清瘦,又更为强劲磅礴,修长的四肢被剪裁得体的浅米色西服包裹,举手投足间,很有成熟绅士的韵致。
剛剛二十七的年纪,有着意气风发,也有着风度翩翩,一切都调和得刚刚好。
“这是你父母的决定,我无权干涉。”Lorenzo的声音也好听,温沉,沙哑。
“可他们不是什么都听你的吗?你在我们家永远比我有地位。”Kurt托着臉,叹气。
Lorenzo轻笑,琥珀色的眼睛被阳光穿透,“小鬼,那是因为你太小了。”
不过是差了三四歲而已,但Lorenzo是Kurt父親最小的弟弟,Kurt要唤他一声小叔,在他眼里,Kurt就是小鬼。
展厅的灯没有全开,穹顶洒落阳光,点亮四周墙壁上挂着的画作。各种姿态的生灵被画家用丰富热烈的笔触展现出来——萬物沸腾,Lorenzo认为这个主题很契合。
Lorenzo很认真地欣赏着侄子的作品,棕色皮鞋缓缓敲在展厅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发出低沉的声音。
直到他走到一幅被黑布蒙上的画作前,站定,“这幅是什么?”
那是一幅尺寸巨大,悬挂在展厅最正中央最绝佳地理位置的画作,只是蒙着黑布,仿佛新娘罩着头纱,不愿过早地被人窥探。
Kurt望向那幅画,一时双眼染上痴迷,“这是我最得意,最完美的一幅画。”
Lorenzo倒是难得看见侄子这样一副神魂颠倒的鬼样,对黑布底下罩着什么更为好奇,微笑着说:“连我也不能提前欣赏?”
Kurt一臉不情愿,他并不愿这幅画被其他人欣赏,但让这幅画永远埋藏,他更觉残忍。这幅画由他创作,但并不属于他。
“我来掀,你别碰。”他上前,很郑重地双手交叉,宛如对女神祷告,随后将那层黑布掀开。
Lorenzo只当是小孩子故意玩神秘把戏,并没过多在意,眼瞳轻佻抬望,黑布落下,帶出气流迎面而来,令他呼吸也轻了几分。
画中是一片无垠的草原,落日悬挂,霞光万丈,女人一袭黄色绸裙,慵懒地趴在一只凶猛的花豹背上,眼波轻眄,青丝拂面,随风荡漾,宛如偶然降落的精灵。
“这是……”Lorenzo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幅画,“你画的?”
Kurt难掩得意,“我说了,这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Lorenzo琥珀色的瞳孔沉静着,一时入了神,许久,他食指抬了下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金邊眼镜,“出乎我意料,你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人物画的很有灵魂。”
Kurt连连摇头,“Nonono,Eleanorisreal。她答应了来參加我的画展,到时候你就能看见她了。”.
滨城。一家隐藏在5A级风景区中的度假酒店正值淡季,前几天下了暴雨,前来游玩的客人并不多,其实当地人都知道,下过暴雨的山中才是真正的空幽宁静,云雾翻腾。
位于山腰的别墅套房里,甜暖的气息团成一片,令黎雅柔呼吸都湍急,她被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对着一望无际的清幽山林,轻轻颤栗。
男人漆沉的眸中布满火一般的灼热,忍着头皮酥麻,快要炸开的疯狂。
“庄綦廷……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啊!”她终于忍不住,抓了一把男人健硕粗壮的胳膊,抱怨地瞪他一眼。
“黎小姐不是嫌我服务水平不佳吗?我怎敢消极怠工。”庄綦廷倒是保持着从容缓慢的语调,其他方面听不听话,就不得而知了。
温热的皮肤将玻璃烫出一层薄雾,黎雅柔纤细的手指在上面留下道道凌乱的画痕。雪白的颈亦被人当做画布,暗紅的指印,吻痕,细细碎碎,交错重叠。
“庄……”
语不成调。黎雅柔被他掰过下巴,深深吻了进去。
他巴巴地跑来滨城,可不是为了吃一次这么简单,不,不是吃,是服务。
庄綦廷现在也想通了,小东西发犟,非得要说成是服务她,那就服务吧,他乐意服务,享受服务,日日夜夜服务都行!
“我的服务满意吗?黎小姐。”
“还找不找其他人?嗯?”
“这个点你中意吗,还是要这样。”
他把人一百八十度扭过来,耳膜差点被那尖叫刮破了。
黎雅柔完全说不出话,双臂软绵绵地挂在他肩膀上,感受着他湿热的气息胡乱浇在她臉上。
一时都分不清,她到底是招人来服务的,还是来被人给欺负的。
“老东西……”黎雅柔眼角都是被击出来的泪,一口咬上他的遒劲的肩部肌肉。
直到墙上的挂钟尽职尽责走完了三圈。庄綦廷抱着清理干净的黎雅柔从浴室里走出来,将人温柔地放在床上,随后蹲下去,替她擦干净脚上的水珠。
“老混蛋。”黎雅柔抬脚踩住他的胸肌,脚趾在上搓了两下,“你再敢这样,下次别想了。到底是我爽还是你爽,不准夹帶私货。”
庄綦廷微眯着眼,看她一脸潮紅享受到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心底升起一片怜爱,覆在她耳邊,低声说:“下次你骑我。”
黎雅柔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在他嘴上狠狠咬了一口,“闭嘴,少开黄腔!”
她舒服地瘫在床上,双臂成一字型展开,一双媚眼偶尔瞥着见缝插针回复工作信息的庄綦廷,他成熟英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屏幕反射的灯光遮住他眸中的专注。
多难得。离婚后他们居然能如此和谐。其实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她必须承认,庄綦廷温柔的时候,很令人心动。
黎雅柔忽然想到了十九岁,被他帶去第一次打高尔夫的画面。他从背后搂着她,握住她的手,神情也是如同此刻,认真,专注。
如果从一开始他们都能换一种方式对待彼此,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呢?他不要那般独裁,专制主义,不要动不动就管教她,欺负她,他们也许会谈一场恋爱。
“看什么?”庄綦廷抓住她有些呆滞的表情。
黎雅柔迅速回神,赶走那些旖旎的小女生心思,她都四十四岁了,怎么还会想这些?只是她拦不住脸颊微微泛起紅。
“没什么,就是想后天要去羅马了,打算帶什么行李。”
“你后日去羅马。”庄綦廷眯着眸,关掉笔电。后日正是他最忙的时
候,他需要飛内地参加政府邀請的企业家座谈会,以及银行联合峰会。
“Kurt邀请我参加他的画展。诶,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说好的床下互不干扰。”黎雅柔翻了个白眼,飛快地朝另一边侧躺。
庄綦廷一听见Kurt就来气,这小狐狸精,居然敢把黎雅柔喊去罗马,就为了参加他那个什么破画展,所有的画加起来也值不了他一小时赚的钱。
“不——”
不准去三个字刚要脱口而出,庄綦廷硬生生止住,骨节清晰的大掌攥着雪白的被单,“罗马你还没有玩腻吗?也不是什么著名画家的画展,你何必舟车劳顿飛一趟。”
“他邀请我,我当然要去。就当去度假了,最近也没什么事。不对,庄綦廷,你现在只是我的床伴,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庄綦廷被“只是床伴”四个字堵得说不出话来,他滚了滚喉结,“我是你儿子的爹地,是你母親的女婿,也是你未来的丈夫。”
黎雅柔:“???”
他真会给自己加title!她被逗笑,掀开被窝,很是欢腾地扑到庄綦廷跟前,差点跌倒在床上,被他一把捞起来,“黎雅柔,能不能注意点。”
“庄綦廷,谁说你是我未来的丈夫?你还挺会幻想。不过呢,我发现你比以前可爱多了。”黎雅柔眨了眨眼,好奇地注视他,餍足的双眸里漾着光。
庄綦廷为她这番突如其来的親昵而呼吸微窒,心脏漏了半拍,“阿柔。不要用可爱形容我。我不是这种……矫揉造作的小男人。”
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安置在小男人头上的词,他还是很传统,认为男人就该坚毅威严,野心勃勃。
黎雅柔笑得更欢,又咬了他一口,“行行行,你是大男人,你大大大大大天下第一大,说你可爱简直是抬举你。我收回!”
庄綦廷不做声,沉沉地盯着她。
“以后不要对我逞威风,我们就能一直保持这种和谐的……床伴关系。不过你放心,庄綦廷,我也不是小气女人,你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去罗马给你带礼物回来,你要什么?领带?手表?还是胸针?”
跟着她………
庄綦廷只觉得最近荒唐到他人生都要脱轨了,最后捏住她的下巴,发狠地亲了一口。
“要你离那小狐狸精远一点。”
“你只是我床伴。况且你也算Kurt的长辈,他得叫你一声叔,你少给人家起外号,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
不论怎样,现在这种状态比之前好太多了,庄綦廷不愿破坏,顺着她,由着她,给她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她就开心,脾气也好。
那便慢慢磨吧,总会把小东西给磨回家.
【Eleanor,非常非常抱歉,无法亲自来接你。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我给你配备了我们当地最优秀的私人向导,他会全程接待你,等我一有空闲立刻去找你。】
黎雅柔笑着回过去一条:【你先忙,画展事多不容易,不用担心我,祝你一切顺利,为你高兴!】
熄灭了手機,她望向舷窗外,古老永恒之城于脚下铺开,带着一种宁静的暖黄色调,和港岛那夸张的金属色的钢铁森林大相径庭。
这座城市宛如一幅自众神时期遗落的油画。
黎雅柔来过罗马许多次,第一次是十八岁,那时她拿着父亲给的两万块奖金,带着母亲风尘仆仆来欧洲旅游,好像什么都玩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玩到。
第二次则是二十二岁,坐着庄綦廷的私人飞機来。他们在博尔盖塞公园里划船,那日庄綦廷兴致很好,脱了西装亲自操控船桨,划船的同时不忘提醒她注意安全,可她不太老实,非要和一只抢她薯条的海鸥斗殴,差点把船踩翻,当晚回到酒店,她就在那张金碧辉煌的床上被庄綦廷打了一顿屁股,他说她太不听话了,就知道让他担心。
那一晚的细节她记得很清楚,她生了孩子,成了母亲,他还把她当成孩子一样教训。
黎雅柔好笑又好气,但凡和庄綦廷有关的回忆,她总是被欺负得很惨,不是被修理一顿屁股,就是被他干得下不来床,无非这两个下场。
这男人威风了大半辈子,现在肯收敛,肯低头,肯看她脸色,实在是不容易。既然注定逃不开他,他也不会放过她,那就试着和他重新相处。
“夫人,您怎么脸红了,是阳光太晒了吗。”Ada从包里掏出一瓶防晒喷雾,“要吗?”
黎雅柔回过神,摸了把自己的脸,“很红?”
Ada笑眯眯:“嗯,红红的苹果。”她眨眨眼,大胆地开玩笑,“是在想谁呢?不会是庄先生吧?你们最近联系很紧密。”
黎雅柔眯眼,伸手去挠Ada腰上的笑穴,“多大的人啊,敢开我的玩笑了,下次这种好差事都不带你,只带小梁。”
Ada痒得浑身难受,不停地说错了,不敢再造次。她好久没有跟着夫人出来公费度假了。幸好她比较能说会道,梁司介争宠争不过她,只能乖乖留在港岛替夫人打理公馆。
“要下飞機了,夫人,我去整理行李。”Ada一溜烟就跑了。
这次来罗马准备充分,黎雅柔包下一台湾流g450公务機,专程为这次度假服务。飞机降落在专机坪,机舱门打开,浓郁的阳光射进来,甜美的空姐用粤语祝黎雅柔此次度假愉快。
黎雅柔撑了个懒腰,正要收起手机,WhatsApp在这时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来自庄綦廷。自从庄綦廷升级为床伴后,黎雅柔就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顺便改了备注,从前夫换成了【大男人】
其实黎雅柔也不明白,他一天到晚强调自己是大男人有什么趣味,既然他喜欢,那就满足他吧。
大男人:【阿柔,落地没有?我派了车来接你,祝你罗马之行愉快,我忙完了就过来。】
黎雅柔:【你过来?】
对方回复很快:【嗯。】
黎雅柔连忙打字:【我最近不需要服务!!】
庄綦廷正在参加政府座谈会,好不容易中场休息有时间关心关心黎雅柔,却惨遭嫌弃,着实是气了一下。
怎么,有小狐狸精逗她哄她,她就要把他抛到脑后了?
【我来欧洲有公事,顺便看看你。行程很忙,你若是需要服务,我也抽不出时间。】
男人一副正经语气,显得黎雅柔很不正经,她瘪瘪嘴:【最好是这样。我下飞机了,回聊。】
下了舷梯,有两台黑色奔驰缓缓开过来,停在黎雅柔正前方。
坐在后座的男人从始至终偏着脸,注视着黎雅柔从飞机舱门出现,那双鲜红的高跟鞋一步一步,风情万种地踩上罗马的土地。
和那幅画一模一样,不,比画更生动。他的小鬼侄子没有骗他,不是想象出来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女人。来自东方的美丽女人。
男人食指抬了下金丝边眼镜,没有迟疑,拉开车门下来,步履从容地来到黎雅柔面前,绅士询问:“请问是Eleanor小姐吗?”
黎雅柔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英俊男人。
西装革履,气度从容,金丝边眼镜显得他很斯文,有种难以言说的贵族气质,是非常典型的西方绅士男。
这居然是庄綦廷派来的人?庄綦廷给她派个帅哥?
“你不是庄綦廷派来的人。”黎雅柔手指勾下墨镜,微笑的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她不会上陌生人的车。
“别担心,Eleanor小姐,我不是坏人。”男人看出黎雅柔的警惕,不失风度地微微一笑,“我叫Lorenzo,是Kurt的小叔,他抽不出时间,所以拜托我来接机。”
第48章 几步遥绝不能暴露
迈巴赫平稳地穿梭在春光明朗的羅馬街头,高级而明亮的柑橘調香氛令黎雅柔很愉悦,她把腿叠起,红高跟鞋微微荡着,好心情地望向窗外。
“Eleanor小姐是第一次来羅馬?”
黎雅柔收回视线,看向与她同坐后座的男人,“算起来是第四次。”
Lorenzo惊诧地挑了下眉尾,失笑道:“Kurt以为你是第一次来,特地交代我帶你去附近的景点逛逛。看来那些老掉牙的地方你应该不感兴趣了。”
黎雅柔勾起红唇,“也还行,但是斗兽場萬神殿之类的是真不想去了。人多又费脚。”
Lorenzo颔首,“我会安排一些特别的地方
,希望能讓Eleanor小姐体验到不一样的羅馬。”
“太客气了。其实也不用特意安排,我自己随便逛逛就行,kurt肯定需要帮忙,我这边就不添乱了。”黎雅柔輕輕摇头。
Kurt也是太热情了,又订奢侈酒店又派专人接她,兴师动众地,显得她像是来罗马蹭吃蹭喝一样!黎雅柔想,到时候得多买几幅画才行。
Lorenzo瞥见黎雅柔蹙眉沉思的模样,平淡的目光掀起一丝涟漪,他笑了笑,不再用英语,而是用帶着外国语調,却也算字正腔圆的中文说:“我记得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Eleanor小姐就不用客气了。”
黎雅柔惊讶地看他,一雙清澈的美眸微微睁圆:“你居然会中文?还懂孔子?”
现在会中文的外国佬真是一抓一大把啊,那她走在街上岂不是都不能用中文骂人了?
Lorenzo笑出声,“家里有部分生意在中国,所以读大学时选修了中文,就会几句,说的也不好,讓你见笑了。”
气氛被这句不算蹩脚的中文帶得融洽许多,两人一路上又閑聊了几句,话题浅显,并不深入。
迈巴赫很快抵达下榻酒店,就在市中心的奥古斯托帝王广場,附近很是热闹,景点也多,Lorenzo先一步下車,绕到黎雅柔这边,绅士地为她拉开車门。
Lorenzo为黎雅柔一行人安排好房间,拿给她一些有关kurt画展的资料,之后不再逗留,只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打给他,进退之中保持着挑不出错处的绅士风度。
人走后,黎雅柔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其实现在才上午八点,阳光正好。她在飞机上和Ada看恐怖电影,吓得精神抖擞,此时终于来了困意,抬脚甩掉高跟鞋,整个人倒在床上,眯了没几分钟,手机就震动起来。
她讨厌睡觉时被打扰,抓起手机一看是庄綦廷,接通后更是没好气,“干嘛啊!”
庄綦廷眉心皱了皱,“小东西,我可没惹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老东西,你打扰我睡觉我态度怎么好?”黎雅柔软绵绵地嘟囔着,语调里全是朦胧的睡意。
庄綦廷一时心脏软得一塌糊涂,想象着她被打扰睡意后生气的模样,唇角輕抬,语气很是温柔:“你到酒店了?我派去的人说没有接到你,就想问问。”
“是Kurt的小叔来接机……”黎雅柔实在是犯困,闭着眼,手机摆在一边。
“他小叔?”庄綦廷眯起眼,那神色宛如深海中凶猛的白鲨,能敏锐地嗅出稀释于十萬升海水中微量腥气。
“男人。多大年纪?”
黎雅柔的魅力他领教了半辈子,上到六十下到十八,都在她的辐射范围,这小东西就没讓他省过一天心。
“你问他小叔的年纪做什么…反正比你小……我真要睡了……有事下午联系……拜。”
“阿柔——”
啪地,电话挂了。庄綦廷无奈,点了一支烟舒心,骨骼清晰的手指夹着黑色细烟,總有不好的预感。
他绝不容许一些騷狗騷狐狸骚鸭子横插进他和黎雅柔之间,他好不容易争取到如今一片晴朗的局势,眼看着离复婚只差几步之遥了,不能掉以轻心.
一觉睡到昏天暗地,Ada都差点以为黎雅柔睡死过去了,中途过来拍了几次房门。到了晚上,黎雅柔才珊珊醒来,找Ada陪她去酒店旗下的招牌餐厅吃点东西。
Ada:“夫人,Lorenzo晚上其实订了餐,可你一直没有起来,我就和锐仔他们几个去吃了。那餐厅像皇宫,看上去就死贵,不过量太少了,每道菜就一点点,锐仔都没吃饱。”
锐仔是黎雅柔带来的保镖之一,一个健壮的东北汉子,反恐特战队的退役队员。
黎雅柔挑眉,手中捏着精美的银叉,卷着一缕酱汁浓郁的意大利面,“是吗?算了算了,明天见面再和他说一声吧,我以后是不看恐怖片了。魂都吓没。”
Ada笑起来,“您啊,就是又怕又爱看。难怪庄先生不准您看恐怖片,看了晚上不睡觉。”
“少胡说,你怎么最近總是要提他?”黎雅柔瞪过去一眼,“你是不是背着我收他的钱了?”
Ada:“…………”
黎雅柔冷笑,“你就得瑟吧,等哪天我不要你了,你就跟着庄綦廷去做事。”
“不要啊!我以后再也不说了!”Ada一想到跟在庄綦廷身后的那一圈秘书助理,魂都要吓没了。那些都是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雙重过硬的铁人,虽然薪水高出她三倍,可她也要有命挣啊。
“知道就好。”
黎雅柔吃着意面,偶尔偏过头,透过玻璃窗,看向不远处寂静的奥古斯都遗址,即便已是断壁残垣也无法掩盖那股宏伟的神性。
次日是Kurt画展的开幕式。清早八点半,Lorenzo准时出现在酒店,陪黎雅柔用过中式早点后,一行人去了皇家美术馆。
“昨天睡了一整天,抱歉,不知道你订了晚餐。”
Lorenzo今日打扮得非常正式,不似昨日的休閑西服,高贵优雅的灰色西裝三件套整齐熨帖,胸口别着一枚徽章样式的胸针,图案古老,乍一看仿佛是鹰。
男人对她温和一笑,西方式的深邃雙眼好似天然凝着一汪深情,“没关系,Eleanor,只是一顿晚餐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黎雅柔不知为何,直觉这双琥珀色的眼瞳里藏着些东西,那天然的深情之下宛如丝网,恍若她是一只即将被诱捕猎物。
黎雅柔不能确认自己的直觉,但女人的直觉总是出乎意料地敏锐,尤其是在男女情事上。她到了这个年纪,这个阅历,什么看不懂,什么猜不透?
意大利男人可是出名的风流多情,随便在街上碰见美女都能说甜蜜情话。
她忽然勾唇一笑,慢悠悠地偏头看向窗外。
二十八岁的男人,在她眼里不过是小一辈的后生仔,就敢把她当猎物?她来罗马是放松心情的,一个庄綦廷就够她对付了,她可没闲工夫招惹外国桃花。
“Eleanor,你笑什么?”Lorenzo被女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弄得焦渴,他都二十八岁了,怎么对上一个比自己小的女人还如此不稳重?
黎雅柔:“kurt有告诉过你我的年龄吗?”
Lorenzo不解,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说:“他说过,你比他大两岁。”
黎雅柔噗嗤一声笑出来,细长的手指无奈地抵着额,她简直是拿kurt这个傻小子没办法。下次得找机会介绍kurt和铭仔认识,这两货是同类。
“怎么了吗?”
黎雅柔摇头,忽然换了一种眼神看向身侧的年轻男人,清澈动人的双眸折出几分凛冽的气势,就这样意味深长地凝视,语气倒是一如既往慵懒,挟着笑意:“Lorenzo,我今年四十四岁了,可不是你以为的年轻小女孩。”
Lorenzo被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就这样怔住,缓了几下心跳才失笑道,“别开玩笑。你哪里像四十四岁。”
眼前的女人没有半分岁月逝去的痕迹,紧实的四肢,饱满的皮肉,以及清澈明亮的眼。就连她今日银蓝色的精致长裙也丝毫不
显老气,唯一不对劲的大概是她偶尔流露出来的气韵,成熟,高贵,令人捉摸不透。
“不骗你。我结过婚,也有孩子。”她勾着笑意,抚了抚食指上硕大的蓝宝石戒指,“有些游戏还是和同龄人玩比较合适,你觉得呢?”
Lorenzo被有意无意点中心思,又或者说,这是一次警告。他心脏加速,就这样淡然地平视前方,过了半晌方道:“当然,你说的没错。”
他抬起食指,平静地扶了下金边眼镜。
皇家美术馆今日游客络绎不绝,一下车,黎雅柔就看见外墙贴着Kurt的巨幅海报。金发碧眼的男孩难得穿上如此板正的西裝,正襟危坐地对着镜头微笑,她觉得有趣,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然后故意发给庄綦廷。
【Kurt是正经的艺术家,能在皇家美术馆办展不容易,你以后少说他是小狐狸精。年纪大了不要肝火太旺,平和一点,做一个有素质的中国人。】
【闲来无事让李叔给你泡点莲心茶。】
今日是画展开幕式,前来参观的宾客都是邀請制,还有不少媒体扛着长枪短炮,展厅布置得很灵动,入口处摆着鲜花、香槟、甜点,以及特意为此次展览订制的香水和香卡,每日免费发放。
黎雅柔取了一杯香槟,又好奇地拿了一支迷你香水,迈着优雅的步子在展厅内转了一圈,欣赏着Kurt笔下的动物世界。难怪他在塞伦盖蒂那般不要命地拍素材,摄像头都敢杵着雄狮的脑袋,艺术家总是会为了自己的作品而奋不顾身。
Kurt正被一群媒体包围,手工定制西装衬出如白杨般挺拔的身体,金发梳成背头,莫名有了一种成熟男人的腔调,面对镜头侃侃而谈他此次的创作灵感。
直到看见黎雅柔出现,他双眼一亮,快速回答了几个问题后拨开媒体记者,走到黎雅柔跟前,没等她开口,就扑过来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Eleanor,我的缪斯女神,你还是这么美!”
小年轻的拥抱除了热情就是热烈,完全谈不上温柔成熟,黎雅柔只感觉到被撞了一下,有种被小鬼缠住的僵硬。
“你收敛些,到处都是媒体。好了好了。”她抬手拍了一下Kurt的肩膀。
Kurt终于完成了这个留在塞伦盖蒂的遗憾,一时心头涌上满足,意气风发地说:“Eleanor!我等这个拥抱等了好久,幸好你前夫没有来,不然他又要用他带枪的保镖威胁我。”他有些撒娇。
黎雅柔笑出声,完全把Kurt当成一只金毛小狗,“我怎么就没看见他拿枪威胁你,不准说他坏话。”
庄綦廷现在是她的人,她可不准别人欺负他。
“他没有来吧?”Kurt左右探头,搜寻着人群。
“好了别看了,他没来。”
“那就好那就好。”kurt抚着胸口,“不过他若是来了,我还是会非常欢迎,谁让他是你的前夫呢。”
黎雅柔想捂住他的嘴。
“对了,我派来的助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没安排好?”
“助理?”黎雅柔眯了眯眼,忽然转头看着身后,那西装革履的男人早已消失不见了,“不是你小叔?Lorenzo?”
“我小叔?nonono,我只是拜托小叔派好一点的车去接你。怎么,居然是他亲自接机?”
Kurt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可思议,“他可是我们家的大忙人。我哪敢劳动他大驾!算了,不提他,他就是个工作狂,只要你在罗马玩的愉快,谁接机都是一样的。来,Eleanor,我带你看我最得意的一幅画。”
Kurt对黎雅柔做了一个绅士的邀請动作,带着黎雅柔走到一幅被黑布蒙着的画前。
他想让黎雅柔亲自揭开,因为这是他送给黎雅柔的礼物。
黎雅柔开始闲逛时就看见了这幅蒙着黑布的画,只当是什么别出心裁的小环节,并没有放在心上,“我来揭?不,Kurt,我不抢风头。这是你的画,应该你亲手揭开才是。”
Kurt执意让她来。很快就有宾客围了上来,媒体也把镜头对准黎雅柔。
黎雅柔骑虎难下,不愿場面僵着,只好挂上得体的微笑,大方上前,抬手扯下那块黑布。一时间无数闪光灯刺痛她的双眼,令她眩晕,直到视线重新清晰,这幅画骤然映入眼帘。
她和画中的女人四目相对,宛如平行世界在这一刻相交。女人那顾盼生姿的双眸好似带着摄人心魂的宁静,令万物沸腾,也令万物宁静。
四周爆出阵阵惊叹的赞美,很快,响起一片热烈掌声。黎雅柔到现在都搞不懂为什么外国人这么喜欢鼓掌,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这场画展的焦点,媒体怼着她的脸,疯狂按下快门。
Kurt走上前,温柔地说:“Eleanor,抱歉,請原谅我的鲁莽冲动,我原本想私藏这幅画,但我想,这幅作品不该留在暗无天日的画室,它值得被所有人铭记。你是我的缪斯女神,没有你,就没有这幅作品。我想……等展览结束,将这幅作品作为礼物送给你。”.
远在罗马的一场小小画展并没有在国内掀起水花,不过是几个追踪全球艺术动向的艺术号报道了此次画展,贴了数张来自外媒发布的图片。
庄綦廷面无表情地翻着图片,脸色逐渐阴沉,手指放大图片,那幅画着人物的巨幅作品纤毫毕现,女人的眼睛,女人的笑容,女人的长发,女人慵懒的姿态,一切都写满了黎雅柔的名字。
这画悬挂在展厅的正中,正被一群白皮佬痴迷围观。
他终于克制不了怒火,怒极反笑地将手机狠摔在办公桌上。
“好,好,好!小兔崽子,我当初就该折了你的狗爪子!看你还怎么画!”
庄綦廷气血翻涌,直冲大脑。
一想到黎雅柔的身体和脸被其他男人一笔一划反复雕琢绘于笔下,又堂而皇之地挂在所有人都能欣赏的殿堂,接受着成百上千乃至上万人的视线,赞叹,甚至是肮脏幻想,他就有种恼羞成怒的戾气。
他去冰箱拿了一瓶冰水,灌了大半瓶才稍缓那股又急又猛的燥怒。
小东西就没一天安分过,跑去罗马都拦不住她招摇过市。那群白皮佬最是肮脏,还不知这一出过后有多少贱男人围着她摇尾献媚,发出肮脏的邀请。
庄綦廷恨不得立刻飞去罗马把黎雅柔圈在自己的领地。
还是得派人跟着黎雅柔,随时监测她的动向,他不能对她放心。每次当他决定给她自由的时候,她就要闹出一些是非。
他回到桌前,按下集团内线,拨通了秘书办,吩咐准备飞机,以及在当地安排一名经验丰富的私家女侦探跟在黎雅柔身后。
“让那人记住,绝不能暴露。”庄綦廷音调低沉。
这头,黎雅柔好不容易熬到画展的开幕仪式结束,今天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画上,莫名其妙被围观被狂拍,然后莫名其妙被一群外国佬夸成女神。
Kurt察言观色,愧疚地小声问:“Eleanor,你是不是不高兴……”
“我为什么不高兴?”黎雅柔狠狠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是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画了你吗……”Kurt挠挠头,“其实我有做一些艺术模糊,比如画上女人的鼻子没有你的精致,皮肤也没
你白……还有眼睛,你的眼睛我其实画不好,前前后后修改了十多次。”
黎雅柔没辙了,抬起手直接抡了Kurt脑门一巴掌,“你画我就画,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又突然让我把画揭开,搞什么无厘头的惊喜。我若不是心理素质好,但凡表情僵了硬了,那就是一堆丑照。”
“对不起。”Kurt挨了一巴掌,脑门很疼,又不敢去揉。
“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这种小朋友计较。另外,我已经四十四了,不是二十五岁,我都说了多少遍,你怎么总不信?以后不要乱造谣,我解释起来很尴尬。”
Kurt:“反正我就是不信。你最多比我大两岁。”
黎雅柔:“……………”
Kurt嘿嘿一笑,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精美的邀请函,“Eleanor,明天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我想邀请你来参加。其实明晚还有个小型拍卖会,你不用理会,千万不要为了捧场而买我的画,我会伤心的,Eleanor。”
“不错,已经是二十四岁的男人了!”黎雅柔双指夹着邀请函,在空中挥了挥,笑眼柔软,“放心,我会准时到。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傻仔,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捧你的场,而不是真心想收藏你的画?买是肯定要买的。”
“Eleanor……”Kurt眼中露出纯粹的痴迷。
黎雅柔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先走了,明晚见。”
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展厅,春光灿烂,亦点亮她眼底的灿烂光彩。
第49章 争不过败家的老东西
黎雅柔在罗馬闲逛了一整天,为Kurt挑好礼物,顺便给庄綦廷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如今庄綦廷很会掂量形势,行事作風温顺不少,不会动不动耍淫威,像爹一样管教她。曾经威严冷厉的男人终于柔了下来,低了下来,令黎雅柔也平静很多,彼此在離婚后反而找到了情感的疏通口,这很不可思议。
黎雅柔也会想着要对庄綦廷好一些,他到底是她男人。
解决Kurt的礼物用了一个小时,买庄綦廷的礼物倒是足足花了她一下午,信用卡刷到发烫。Ada和锐仔跟在黎雅柔身后,礼物袋越拎越多。
黎雅柔有些上瘾,看见适合庄綦廷的就忍不住想买,想把他从头到尾改造成合她心意的男人,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是情趣还是恶趣味。
Ada直呼人要废了,于是三人在西班牙广場的小巷里找了一家咖啡店歇脚。咖啡店对面经营着一家颇为复古的小店,乍一看不起眼,细看会发现很是精致。
黎雅柔捧着一杯摩卡,好奇地走过去,推门而入时门头的贝壳風铃发出来自海洋的轻吟。
琳琅华丽的饰品陈列在古旧的棕色柜子里,大多是袖扣、领针、口袋巾等,原来这是一家专为绅士定制西服配饰的手工小店。老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叔,穿着十分考究,见黎雅柔进来,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夸她的眼睛比最昂贵的黑宝石还美丽。
黎雅柔勾唇一笑,这两日早已习惯了无处不在的意大利式浪漫,走在街上都能被搭讪的男孩说“lloveyou”,见怪不怪了。
“想找一对袖扣,有没有品质好点的蓝色类宝石?样式想要华丽的,最好是山茶花图案。”黎雅柔带着硕大蓝宝石戒指的食指在空中笔画。
“噢噢!山茶花!Chanel!Goodtaste!”中年大叔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隨手拿来一張草稿纸,铅笔开始在上面行云流水地游走。
没过五分钟,一張设计稿图就完成了。一朵精致简约的山茶花跃然纸上,花蕊用菱形切割的宝石点缀,老板在旁边备注黄金和蓝宝石。
“好看!老板你品味才好!这能做出来吗?”黎雅柔比了个大拇指。
老板笑眯着眼,“若是别人那就得排期半年,但是为你,我可以用尽全力在五天之内完成,谁让我如此为你着迷,只想快点与你再见。”
黎雅柔噗嗤笑出声,这情话真是比法拉利还丝滑的水平啊!庄綦廷就该拜意大利男人为师,好过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比花还美。
“行啊,老板,就五天!我现在付定金。”
黎雅柔爱不释手地拿起稿子欣赏了许久,这对袖扣做出来定是华丽到无与倫比,她都有些不舍得送给庄綦廷了,想自己霸占。
在这时,门头的風铃再次叮铃响起,有客人推门而入。
“是Lorenzo先生啊!您可终于来了!”老板看清来人,雙眼一亮,走出柜台,热情地给了男人一个拥抱。
黎雅柔听见熟悉的名字,慢了半拍才转过头,正好对上男人那雙藏在镜片之下的深邃眼瞳。
狭窄的小店因多了一个高大俊美的绅士而显得越发拥挤,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新的香气,来自Lorenzo身上的味道——前调斯文优雅,类似橡木,细嗅中暗藏一丝辛辣,宛如緩慢燃烧的雪茄。
Lorenzo和老板打完招呼后来到黎雅柔身前,雙眸礼数周全地落在她鼻子上方,“Eleanor小姐,好巧,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黎雅柔莞尔,“是真巧,还以为你在画展帮Kurt应付宾客呢。”
“他二十四了,不再是小孩子,应该学着独挡一面。”Lorenzo指了指黎雅柔手中的画稿,“这是老板帮你设计的?很衬你。这家店看着不起眼,其实在意大利很出名,老板手艺很好,不会让你失望。”
老板笑着拍Lorenzo的肩膀,“原来这位美丽的女士是你朋友!”
Lorenzo是来取明日为Kurt生日宴准备的礼物,也是一对袖扣,金色的鹿首图案,小巧精致。这个想法倒是与黎雅柔不谋而合,因为她送的也是一枚动物图案的胸针。
两人告别了老板,一起走出小店。小店里的光线浓郁厚重,伴隨着風铃声而出,明媚的阳光洒落头顶,好似走过隧道后的骤见天光。
就在黎雅柔找機会说拜拜时,思考了一上午的Lorenzo终于对黎雅柔发出邀请,“能与你单独相处十分钟吗?Eleanro,若是你不介意,我们可以沿着这条巷子走一走,说说话。西班牙广場就在前面,那儿有一家很不错的冰激凌店。”
黎雅柔笑了笑,轻点着下巴尖,没有理由拒绝如此绅士的邀请。
两人并肩沿着这条巷子往前走,两侧是历史悠久的建筑,有罗馬式、有巴洛克式,也有哥特式,高低错落着,将天空割成一条狭窄的蓝色绸带。
古旧的石板地砖上,棕色牛津皮鞋和红色高跟鞋踩出不同的频率。
男人早已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一件质感上乘的米色衬衫,领口慵懒地敞开一颗,露出性感的锁骨。宽肩窄腰的英俊男人总是吸引目光,何况身旁的女人更是招摇,俊男靓女的风景惹的路人频频回头。
Lorenzo:“Eleanor,我为之前唐突的行为抱歉,希望你不要讨厌我。我没有恶意。”
“别这样,Lorenzo,我知道你没有恶意。非要怪……大概也只能怪东方女人的年龄成迷。”
黎雅柔不喜欢沉闷的气氛,一句俏皮话让Lorenzo难掩笑意,琥珀色的眼瞳中流动着他自己也想不到的温柔。其实他这种男人并非温柔的类型,西方式的精英贵族教育培养出来优雅斯文总是带着疏離和傲慢。
“Eleanor,你比我想的更有趣。”
黎雅柔挑眉,“我在很多人眼里都非常有趣。”
她太游刃有余了,若是她不肯,几乎没有男人能在她这里占上风。Lorenzo再一次感受到挫败,他的人生从没有过这种体验。
当黎雅柔被街角一片蔷薇墙吸引时,男人的视线这才明目張胆地落在黎雅柔耳畔,玉般的耳垂挂着一只金属耳环,隨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摇晃。
Lorenzo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被她吸引。在得知她四十多岁,结过婚,生过孩子后,这种吸引非但没有被阻止,反而诡异地爆发出更激烈的碰撞。
他想,也许他疯了。对一个结过婚有过孩子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动心,他大概疯了。
“Eleanor。”
黎雅柔站住,侧过头,轻抬眼皮看着他,男人性感的下颌线很利落,胡渣打理得非常干净,“你说,我听着。”
Lorenzo:“Kurt说你離婚了。”
黎雅柔扶额,“嗯,话是这么说,的确离婚了,但其中很复杂,只言片语说不清。”
“不论如何,你离婚了,现在就是单身,这代表着所有男人都可以对你动心。四十岁是最好的年纪,Eleanor。”
黎雅柔緩緩眨了下眼,“你………”
Lorenzo平静道:“嗯,我对你动心了。”
黎雅柔呆了一下,随后轻掩面容,肆意地笑出声来,一身精心保养的皮肤被阳光照得很是清透,“Lorenzo,你们意大利男人都是这样容易动心吗?”
“我们意大利男人只对值得动心的女人动心。”
黎雅柔笑盈盈地觑他,“那迄今为止,你动过几次心?五次,十次?”
Lorenzo并不理会她的嘲讽,只是淡然一笑,沉哑的音色低低缓缓着:“这是第二次。”
“那第一次是谁,你的初恋?”黎雅柔好奇。
Lorenzo将视线投向那一面浪漫的蔷薇花墙,那是一间花店的布景,“第一次是一幅画,第二次是你。”
“那一定是无与倫比的画。”
Lorenzo看着黎雅柔:“对,无与倫比的画。”
他知道他得不到黎雅柔,无妨,那幅画,他一定会得到,不论怎样,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Lorenzo让黎雅柔稍等,他步履从容地走进那间花店,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束紅色郁金香,简单的牛皮纸包装,系着一根紅丝绒。他绅士地递过来,“不敢送你紅玫瑰,怕你不肯收,郁金香在我眼中代表着高贵,与你很相衬,希望你能收下。”
她对Lorenzo并没有想法,可还是架不住这般浪漫的架势,脸颊微微泛紅。不会有女人能抵抗一位成熟迷人的绅士说这样的话,送这样的花。
“谢谢。”黎雅柔笑着接过,放在鼻尖下轻轻嗅。
Lorenzo刚要说什么,余光敏锐地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就站在街角,手里舉着一台相機。这一路上,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尾随其后的女人,相機不离手,假装用拍风景来掩饰,但镜头似乎……总是绕不过他。
又或者说绕不过他身旁的女人。
Lorenzo忽然靠近黎雅柔,青筋蜿蜒的大掌握住她纤细的手臂,他俯身靠过来,那斯文的香气里暗藏的辛辣,被黎雅柔闻得很清晰。
他低语:“不要張望,Eleanor,有人在跟踪我们。”
黎雅柔目光一凛,握紧郁金香,“谁?”
“嘘,试试就知道了。能跑吗?”Lorenzo看了眼黎雅柔的系带高跟鞋。
黎雅柔点头。穿高跟鞋跑步算什么。
“好。”Lorenzo迅速打开手機前置摄像头,紧接着牵起黎雅柔的手,感受到黎雅柔轻微地挣,他只是握紧。
动静太大,尾随的那女人随之一惊,就这样快步跟上去,没几步就发现自己大概是中计了,飞速转身掩住自己。
黎雅柔就这样被Lorenzo牵着一路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风和阳光爆裂地浇在黎雅柔的脸上,牵着她的手掌沉稳而有力,她好似出逃的电影女主角,心跳砰砰砰,剧烈跳动,所有思绪全部清空,只剩下余光两侧流动的古老风景。
直到终于跑不动了,两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他们此时正在西班牙广場阶梯。
黎雅柔实在是太累,直接靠坐着台阶中央的石墩,额角溢出汗水,她一边喘气一边笑,“就冲这两百米冲刺,这次罗馬之旅我大概会记一辈子。这体验……我只能说重回青春。”
Lorenzo也顾不得什么绅士做派,汗水从从他额角滴进衬衫领口,本来是一丝不苟的背头,此时垂下几缕于额前。
他就这样开怀大笑起来,“能让你记一辈子,是我的荣幸。”
黎雅柔脸很烫,拿着手扇风,眼波乜过去。
Lorenzo忽然心神一荡,“Eleanor,你这样很像罗馬假日的女主角。就是那部电影,奥黛丽赫本演的,她当时也是坐在这。等等,别动,我给你拍一张。”
说罢,他拿出手机,拍下了这永恒的一刻。
女人雙眼晶亮,脸颊绯红,唇也红,身上艳丽的红色连衣裙微微皱着,双腿很懒散抻直,高跟鞋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她就坐在当年奥黛丽赫本拍摄电影坐过的那方石墩,右手握着一束红色郁金香,微笑着对上镜头。
当锐仔和Ada找到黎雅柔的时候,她早就从这場剧烈的奔跑中缓过来,正优雅地吃着香草冰激凌。
Lorenzo见黎雅柔的保镖助理来接她,也不久留,把她送上车。是他一以贯之的从容绅士做派,“明晚见,Eleanor。”
“明晚见。”黎雅柔拿着那束郁金香轻轻挥舞,“谢谢你的花,下次再送,我可不会收了哦。”
Lorenzo听出了拒绝,只是一笑,“一束足够,只希望你记住它。”
在罗马的邂逅,就留给罗马。不论是刹那的心动,还是永恒的回忆,都带不走。
Lorenzo目送着那台载着女人和郁金香的车缓缓驶出,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咬了一支衔在唇瓣,垂眼,将其点燃.
回到酒店,黎雅柔把郁金香插进花瓶,拍了一张照片留作纪念,随后去了浴室洗澡。
洗掉灰尘和汗水,她的精神也舒爽起来,身上还穿着浴袍,就开始整理那些大大小小的礼物盒,有衬衫、皮鞋、领带、袜子、胸针、男士香水、墨镜………
全是给老东西的礼物,真是便宜他了,不过是陪她睡了四五次而已,他去哪里找她这般大方漂亮又有品味的金主妈咪?
一想到庄綦廷,黎雅柔直觉不对劲,怎么一整天都没消息?昨天他可是隔几个小时就问她在干什么。
黎雅柔拿出手机,点开和庄綦廷的聊天界面,对话停在罗马时间的早上九点。她蹙着眉,忽然翻了个白眼,退出界面。
次日,傍晚六点。
黎雅柔乘坐Kurt派来的豪华轿车,带着礼物,准时抵达邀请函上的地址。是Kurt家族在罗马Ostia的海边庄园。夕阳渐暗,天空呈现出一种深邃而沉默的钴蓝,远处的海鸥划过浪花,海风吹起黎雅柔只做了简单打理的长发。
她今晚打扮得颇为典雅,祖母绿色晚礼服勾着她熟艳的身段,甚至连口红都选了浓郁的红棕,熟韵的气质凸显出来,不再像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更接近三十出头的华贵妇人。
她刻意扮得老成些,以免Kurt总造谣她的年纪。哪知Kurt一见她,眼中的痴迷宛如熊熊烈火,他大张双臂要拥抱黎雅柔,“我的塞伦盖蒂女神,你今晚美得无与伦比,我若是有你这样美丽的姐姐就好了。”
黎雅柔实在是受不了这夸张的臭小子,用粤语说了一句:“你不如认我当妈。”
Kurt惊奇:“你说什么?Eleanor!这是你们当地的语言吗?”
“我说,Kurt你真可爱。”黎雅柔微笑。
Kurt带黎雅柔见了他的父母,介绍她是在塞伦盖蒂认识的好朋友,也是他画作的缪斯女神。黎雅柔和主人家寒暄几句,为Kurt送上礼物,就找了个借口开溜。
宽阔的绿茵草坪上搭着长桌和帷幔,璀璨的水晶灯在钴蓝的夜色中摇曳。宾客皆是本地人,有kurt的朋友,也有父母辈的交情,有些大概是贵族,胸口佩戴着家族徽章。
黎雅柔并不认识这些当地名流,寻到自己的铭牌后坐下,托着腮,惬意地打量着四周。现场有乐队演奏,钢琴声悠扬,大提琴沉悦,有兴致勃勃的宾客就在空地上跳起了舞。
庄綦廷仍旧没有发消息给她。黎雅柔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诡异,主动试探了一句:【庄綦廷,你死了?】
庄綦廷刚从私人飞机上下来,锃亮的皮鞋踩上舷梯,踏进钴蓝的夜色中。一身考究的黑色缎面西服是参加晚宴的装束,被他宽厚的双肩撑起,下楼梯时步履利落,西装裤隐隐勾出
结实的肌肉轮廓。
打起精神的沈秘书跟上老板的阔步。
舷梯外有两辆迈巴赫恭候多时,不是庄綦廷的属下,而是Corneliusd’Aquila家族派来的。
“庄先生,晚上好。”穿着制服的司机为庄綦廷拉开车门。
庄綦廷颔首,俯身坐进车内。手机在这时震动,他拿出来一看,嘴角浮出冷笑。
小东西问他是不是死了。
她也知道他快被气死了。来了罗马三天,她就和小狐狸精拥抱,收野男人的花,牵野男人的手在大街上狂奔,她以为自己在拍罗曼蒂克电影!他再不来,她怕是下一步就要找野男人服务她了。
庄綦廷不想回,把手机放入西装内侧。
车一路开往位于Ostia的海边庄园。此时,晚宴早已渐入佳境,主食过后,宾客们分享着蛋糕和美酒,交流近况,气氛很好,时不时传出笑声。
黎雅柔吃着摩卡口味的生日蛋糕,心思有些飘忽。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这放在以前是绝无可能,不爽的心情逐渐变得不安起来,难道是庄綦廷出事了?
于是黎雅柔又给李管家发了一条消息:【你家老少爷是不是病了?】刚发过去,她恍然大悟,港岛此时正值凌晨!她不由失笑,骂自己神经病。
吃过生日蛋糕,有侍应生来收拾餐盘,一位中年绅士走到草坪中央,宣布接下来即将进行的Kurt个人画作拍卖。
这次拍卖选取了画展上的十二幅作品,拍卖所得将全部用于非洲野生动物保护事業。
第一幅作品是塞伦盖蒂的角马渡过天河,名为《生命的奔腾》,起拍價五万欧。舉牌的宾客很多,有凑热闹的,有卖Cornelius家族人情的,有欣赏Kurt艺术才华的,也有看好Kurt的商業價值,全当艺术投资的。
價格很快炒到十万欧,最后被黎雅柔用二十万收入囊中。对于一位年轻的画家而言,画作能拍出二十万欧元的價格,不止能提升業内知名度,更是拓展了商业价值,成功进入知名新锐艺术家行列。
尽管纯粹的艺术家都或多或少鄙夷所谓的商业价值,但不可否认,艺术市场里,商业价值永远是重要的衡量指标之一。有人为你的作品买单,等同于你的作品值得被欣赏。
之后,黎雅柔又用三十万欧拍下另一幅作品,依旧是塞伦盖蒂系列,是那可爱到不像是凶猛野兽的猎豹家族。
人群里隐隐有騷动,不少宾客将目光投向这位神秘高贵,且出手极为阔绰的东方女人。
拍卖进行得非常顺利,高潮迭起,很快,第六件拍品被侍应生推上来。黑布揭开,女人美丽的面容融进今晚的深深夜色中。
这正是那幅今天在画展开幕式上占尽了风头的画,被命名为《万物沸腾》
Krut正躲在人群里,忽然看见这幅画出现在拍卖上,整个人都愣住,随后暴怒地站起来,一句“我没有同意拍卖这幅画”尚未脱口而出,他身旁的Lorenzo飞快摁住他的肩膀。
Lorenzo大掌狰狞,冷声警告:“Kurt,这是你的生日宴。搞砸了,你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小叔,我没有同意拍卖这幅画!这——”
Lorenzo眯了眯眼,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他低声温和说:“大概是工作人员弄错了。你别急。”
“小叔……怎么办……”Kurt眼睁睁看着有宾客舉牌了,这幅画沦为了争抢的猎物,他痛心不已。
“你帮我拍回来,好不好!求你!”Kurt抓住Lorenzo的手臂,央求道。
Lorenzo松开了手掌,温柔地拍拍他,“好,我帮你拍回来。谁让你是我最心爱的侄子呢。”
Kurt刚要说谢谢,Lorenzo意味深长地笑了,“只不过画拍回来了,就属于我了。”
Lorenzo优雅地举起拍卖牌,贵族的傲慢令他不愿亲自参与喧嚣而混乱的争抢,直接加到:“一百万。”
突然加了二十万欧,场面喧哗,拍卖师兴致勃勃,没想到一个小小新锐画家的作品能拍出这个数目,看来是要打破纪录了!
“Lorenzo先生出价一百万,还有没有更多?一百万一次,一百万两次——”
“两百万。”一道沉冷的男声响起,标准的伦敦腔调,音色宛如一杯成熟而厚重的红葡萄酒。
“Bravo!有位先生出价两百万!!”拍卖师的兴奋传遍全场。
两百万欧换算下来便是一千七百多万港币,能跻身千万俱乐部的新锐艺术家,放眼全球也是寥寥可数。黎雅柔有专门为她打理艺术投资的团队,曾经为她拍过一幅草间弥生的作品,当时成交价也不过是一千五百万港币。
黎雅柔坐直身体,去看那举牌的先生。
男人离得很远,坐在背光的角落,双腿交叠,阴翳笼罩他挺拔的身型,即使是平静地坐着,也给人一种凛冽威严的气势。
黎雅柔盯着那后脑勺,越看越不对劲,又不敢武断地下结论,但这人实在是……
“三百万。”下一秒,Lorenzo举牌。
现场越发騷动起来,宾客们都没想到一场小小的个人拍卖会能打得如此精彩激烈。
“五百万。”神秘男人举牌。
“六百万。”Lorenzo不甘示弱。
“八百万。”神秘男人音色依旧沉敛,没有任何波澜。
Kurt已经彻底傻眼了,他没有想过这幅画拍到了八百万……他看见自己小叔眸底一闪而过的疯狂。
Lorenzo根本不是在帮他,Lorenzo就是要这幅画。
“一千万!”Lorenzo深吸气,郑重举牌。
“一千五百万。”庄綦廷觉得和这种小男人争争抢抢真没意思,他偏过头,与不远处的Lorenzo对视一眼,漆黑的眼瞳自然流露傲慢。
庄綦廷看清Lorenzo身前佩戴的鹰图案徽章,唇角勾起不屑的笑意。
不过是只毛都没长齐的騷鸟,也配和他抢东西?
拍卖师愣了一下,语调微微颤动,天价级别的画作将在他的槌下完成交易,“这位先生……出价一千五百万……”
Lorenzo大脑发热,心脏剧烈狂跳,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商业的角度而言,这绝对是一次错误的投资。可他就是不甘心,就当他要举牌时,一双皱纹遍布的双手摁住了他。
“Father?”
“他要的东西你争不过,Lorenzo。”老人鹰一般的双眸看着他,“巴托瓦林港是这位庄先生的。”
Cornelius家族做纺织和红酒生意,百分之四十的货物都要通过位于地中海的巴托瓦林港运送至北美。
Lorenzo呼吸一窒,眼睁睁看着拍卖师落槌,全场响起掌声,庆贺这幅即将引起艺术圈轰动的天价画作的诞生。
之后的拍卖就是小打小闹了,黎雅柔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拎起裙摆,悄悄地绕过去,走到那神秘男人的后方。
看清楚那男人的侧轮廓后,她咬紧一口牙,恨不得把庄綦廷的肉撕下来。
就知道就知道就知道!死男人死男人死男人!
庄綦廷在这时淡定地转过头,抓住黎雅柔狰狞的小表情,深邃的双眼轻轻眯起。他忽然站起来,飞快地捉住黎雅柔的手腕,趁着众人没有注意到这里,把她半拖半拽半搂地带到花园深处。
黎雅柔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他扣住下颌,
深深吻了进来,炙热的舌头翻天覆地搅动。
下一秒,一巴掌落下来,打得她浑身一颤。
她用力扯住庄綦廷的领带,不顾一切地把唇舌从他口腔里拔出来,“庄綦廷,你现在好大胆子,谁准你打我的!”
庄綦廷冷漠地凝视黎雅柔发红发软的水眸,诱人的磁嗓冷淡道:“小骚货。”
“……………”
黎雅柔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这些天进她耳朵里的可都是意大利男人的顶级浪漫情话,这老东西张口就是小骚货!
黎雅柔气得胸口凝了一口老血,吐不出来,她直接扬起巴掌,往庄綦廷的臀部也来了一下。他常年健身,臀部肌肉紧实流畅,非常性感。黎雅柔又抽了一下。
以后这人再敢碰她,她就弄根鞭子抽他。
黎雅柔盯着庄綦廷那张阴沉的俊脸,咬牙道:“骚!骚!骚!我有你这败家的老东西骚!拍幅画就一个亿!老娘的抚养费也才一年一个亿!”.
第50章 不眠夜原来有这么多误解
晚宴散场,宾客离席,璀璨灯火依旧,只是蛋糕、食物、酒水都已不复完好的模样,凌亂而落寞地等待佣人收走。
叔侄两人静静相对。Lorenzo有些颓懒地靠着罗馬柱,指尖的香烟燃烧,他抽得很凶,灰蒙雾气罩着他高眉深目的容颜。
Kurt忽然叹气,“Lorenzo,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
“是。”Lorenzo知道侄子在问什么,“我是对她动心了,但她拒绝了我。”
Lorenzo轻佻地挑眉,“你放心,我抢不走你的女神。”
Kurt抓着头发,一臉丧气。
“对,那男人和Eleanor是什么关系?你认识他?我看你很怕他。”
宾客离场时,黎雅柔来向Kurt告辞,庄綦廷也在,彼此之间打了招呼。庄綦廷可没有威胁或者拿枪顶着Kurt的脑袋,不过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警告他以及他那小叔离黎雅柔远一点。
Kurt恹恹道:“他是Eleanor的前夫。我没有怕他。只是他真的很可怕……”
“前夫?就是他?”Lorenzo掐着烟管,一时间陷入怔忪。
巴托瓦林港的所有者,盛徽帝国的所有者,世界顶级财富榜上的熟客,原来拥有过她的男人是这种男人。
Lorenzo没什么意味地笑了笑,将烟碾灭.
黎雅柔受不了庄綦廷非要赖在她的房间不走,态度如此恶劣,她还会留他过夜嗎?
“反正你钱多到花不完,你自己再订一间,别赖在我这不走!”黎雅柔去推大馬金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你走,庄綦廷,我今晚不想召幸你。”
庄綦廷抬眼,漆如凝墨的瞳孔注視她,“那你想召幸谁?那只骚鳥?”
黎雅柔一愣:“骚鳥是什么?”
庄綦廷扯松领带,没滋味地说,“小狐狸精的叔。”
黎雅柔沉默了几秒,一时气得笑出来,牙齿咬住红唇,一巴掌狠狠拍在庄綦廷的肩膀上,“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在集团里也不这样啊!你起这些奇奇怪怪的外号不覺得很幼稚?不对,Lorenzo和鸟有什么关系?骚……我就直说了,庄綦廷,你就是最骚的,谁都骚不过你。”
庄綦廷看了她几秒,抬手环住她的腕,把人扯到自己腿上,强劲的胳膊顺势圈住她。
他把臉埋进她颈窝,深深嗅着她的味道,她没有洗澡,皮肤上沾带了许多外界的气息,但这也足够抚慰他,以及…刺激他。
“那也只是对你,宝贝,我想你,你不要在外面亂玩了好嗎,那些男人都是坏人,跟我回港岛。”
牙齿叼着她柔软的后颈肉,齿尖磨了磨。黎雅柔发出颤亂的声音,圆形顶灯散发出柔和而明净的光源,她身上祖母绿的晚禮服宛如波光粼粼的河流。
“就你是好人…”黎雅柔闭眼,享受着他如河流蜿蜒的温柔的吻。
这吻沿着额头到鼻尖,再到臉颊,最后归入玫瑰色的唇瓣,力道也逐渐从温柔到凶猛。
他刚才喝过冰水,口腔里残留着冰凉滋味,冰凉过后又发烫如火,带来诡异又剧烈的化学反应。
庄綦廷单膝跪在地毯上,深深亲吻她,任由她穿着高跟鞋的脚踩着他考究的高定西服。
他感受到她的依赖,遒劲的肩膀也感受到她的脚掌在逐渐加深力道,还有微微的颤抖。
就在这时,套房门铃响起。黎雅柔明显紧張,庄綦廷笑了笑,伸手握住她发汗的手心,和她十指相扣。
宽厚的大掌带来难以言说的張力和安全感。
庄綦廷的舌尖狠弹,隨后快速爬出来,深墨般的双眼像黑暗中的猛兽,灼灼发亮。
“我去开门。”
他抬手把唇瓣上发亮的水渍抹干净,开门时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峻威严。门外是两名酒店服务生,抬着那幅一千五百万欧元的天价画作。服务生把画作小心翼翼地放在套房客厅,接过庄綦廷手里的丰厚小费,连连道谢。
黎雅柔瘫软在沙发上,迷离地眼神扫过这幅画,软软地讽刺着:“庄生还真是大方,一个亿,非洲的野生动物会感谢你的。”
庄綦廷笑,“宝贝,你覺得我有可能讓这幅画流落在那些野男人手里,讓他们日日夜夜对着你的臉,你的身材幻想嗎?我放Kurt一馬也是因为你,不然就冲他私底下画你,我就不想讓他好过。”
“少逞威风,这世上意y我最多的就是你。”
“那是在深入地想你。”
“闭嘴吧!”黎雅柔没好气,很自然地命令:“庄綦廷,你去帮我去放洗澡水,精油浴球在盥洗台上,然后去衣帽间拿睡裙和内裤。”
庄綦廷正在欣赏这幅画,一个亿可真值,耳畔忽然落下这道懒洋洋的命令,他好笑地看了黎雅柔一眼,没说什么,迈步进了浴室。放好洗澡水,他衬衫袖口被打湿,挽了起来,粗实的胳膊露在外面。
来到衣帽间,庄綦廷从一排睡裙里挑了一件红的。他最喜欢看妻子穿红色,像一颗浑圆饱满的红苹果,咬一口都是汁水。贴身衣物自然也选了一条红色的,薄纱面料,捏在指尖没有任何分量,只有引人遐想的触感。
衣帽间里还杂乱地堆着不少购物袋和禮盒,想来是她购物的硕果。庄綦廷笑了笑,好心情地隨手打开一个,里面是双男士皮鞋。
黑色鳄鱼皮鞋面,红色鞋底,钻石装饰的鞋扣,这般风骚的皮鞋,并不像买给他的。
庄綦廷平静地拿起那双鞋看了鞋码,是他的码数,嘴角这才有了笑意。他又鬼使神差打开其他盒子,居然都是男人的物品,什么领带、男士袜、衬衫,连香水都是男香。
庄綦廷嘴角的笑意消失得无隐无踪。
他讨厌自己的禮物混在一大堆野男人的礼物里面。讨厌她一視同仁,雨露均沾,一想到这里面有送给小狐狸精,蠢哈巴狗,甚至是那只金毛骚鸟的礼物,他就没了心情。
庄綦廷冷淡地走出卧室,把睡裙和内裤放好,回到客厅,看见黎雅柔仍旧瘫着,面颊潮红,双眼放空,好似还沉浸在头皮炸裂的舒爽中。
一颗心掰成无数瓣的没良心的小臊货。他暗暗怒骂。
庄綦廷冷着脸走过去,把黎雅柔打横抱起来,一邊带着她往浴室走一邊说,“黎小姐,当你的床伴不止床上服务你,床下也要服务你。”
“那是你的荣幸。”黎雅柔伸手环住他的颈,脸颊感受着他胸膛的炽热。
庄綦廷温柔地替她解开那条祖母绿色的晚礼服,宛如剥葱,或者是剥一颗绿色果皮的蜜柚,雪白在水里刺着双眼。
他克制着呼吸,把衬衫袖子卷得更高,粗粝的手指压了几泵香氛沐浴露。
“黎雅柔,我说过,你只能有我一个床伴,被我发现其他人,我………”
“你怎样?”黎雅柔慵懒地闭着眼,“我们都离婚了,你还能怎么威胁我?我现在不属于你,庄先
生,你的独占欲最好收敛些,也不要对我身邊出现的正常社交距离的男人抱有敌意。这样很幼稚,好吗?”
黎雅柔真是搞不懂,庄綦廷怎么总是学不会正視她身邊的男性。难道只要是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她都要勾引?都会被勾引?都要撩一撩?
他这样实在是不尊重她,更不尊重她的品味。
“我不是你养的鸟,要被你关在笼子里,正常社交互不干涉,能理解吗,庄先生。”黎雅柔点了点他衬衫下柔韧的胸肌。
庄綦廷无法理解。他不过是不希望她和别的男人说话,怎么就成了他的笼中鸟。他如果真想把她关起来,她哪里有反抗的能力。
他垂眸,喉结吞咽,掌心忽然狠狠抹过,小石头东倒西歪,在他凶悍的目光之下,最终颤颤巍巍地站稳,他把破坏气氛的话咽进肚子里,不願黎雅柔又和他吵。
“我明日要飞伦敦谈工作,晚上回来服务你。离那些骚男人远一点,不准讓我伤心。”.
一晚酣畅淋漓的服务过后,庄綦廷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地毯上遗落的红色碎布令他眼眸发暗,床上熟睡的女人更是令他又爱又恼。
真是得把她喂饱,喂到发撑,完全没心思吃外面的毒饭菜,他才能放心。
黎雅柔拥着上午美好的晨曦起床,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软的腰肢。老东西果然走了,只留下一束花和一張卡片,笔迹遒劲锋利,写着——
【等我。晚上八点回罗马——綦廷留。】
黎雅柔拿起那束卡罗拉玫瑰,对着阳光拍了一张照片,热烈饱满的花瓣曲卷,浓郁的正红色明艳动人。
黎雅柔忽然想起前天Lorenzo送的那束红色郁金香,她明明养在花瓶里,就放在客厅茶几,此时茶几上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玻璃花瓶,里面的花不见了。她在套房里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踪迹。
大概是客房清洁时被处理掉了。
黎雅柔有些惋惜,那郁金香还可以养好几天呢,不过很快,花瓶重新灌入清水,红玫瑰插在其中,宛如胜利旌旗,傲然挺立。
今日行程不多,黎雅柔和Kurt约了午餐,早餐就直接在酒店餐厅解决。銳仔和Ada早早就在餐厅等候,等黎雅柔一出现,两人面露喜色,邀功般凑上来。
銳仔:“老板,那女的抓到了。”
“抓到了?”黎雅柔挑眉,倒是没想到办得这么快,她竖起大拇指,“你办事我放心。”
銳仔也不自傲,憨厚地抓了抓后脖,“其实昨天就该抓到的,那女的有点本事,溜得比泥鳅还快,今天一大早被我给逮到了。”
黎雅柔慢悠悠地选着自助食物,荤素都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她问,“人在哪。”
“关在我房里,拷着呢,不怕跑。”
黎雅柔喝了一口草莓汁,斯文地说:“以后不能做这种暴力的事了。”
锐仔:“好嘞,老板。”
吃过早饭,一行人去了锐仔的房间。二十分钟后,黎雅柔沉着脸走出来,目光冷漠,手指死死捏着一张储存卡。
女人知道事已至此,也逃不了,交代得很快,是有人找上她,给了她丰厚的报酬,让她跟在黎雅柔身后,监視黎雅柔的动向,并用相机记录。
黎雅柔只问了一句,是不是准备绑架她?
那女人连连摇头,“不可能,女士,给我钱的人让我也暗中保护您的安全。绝对不可能是绑架您。”
黎雅柔翻着那些照片,脸色一寸寸黯淡下去。有她和Kurt谈笑的照片,有她和Lorenzo从那间手工小店出来的照片,有Lorenzo送她郁金香的照片,有Lorenzo牵着她在街头狂奔的照片………
是庄綦廷。她几乎不用怀疑,就是庄綦廷。
他都到这一步了,还没有死心,还要派人跟在她身后,窥探她,监视她,他到底有什么不放心?又在执着什么?
黎雅柔很想把庄綦廷剖开,仔仔细细看一看,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Ada望着黎雅柔沉默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是不安,一颗心跳得很快,隐隐预感到又是一场暴风雨。
“锐仔,怎么办,我怕夫人又和先生吵架。”
锐仔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操着东北口音安慰道:“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虾米也无能为力,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黎雅柔中午和Kurt吃了一顿意大利菜,回房间后就再没出过门,她就坐在沙发上,没什么情绪地望着花瓶里热烈的卡罗拉,汲饱水分后的红玫瑰舒张着花瓣,每一朵都饱满,盛大,明媚。
庄綦廷期间给她发了四条消息,她没有回。
不过七点,房间外就响起了门铃。
“阿柔,是我。”
黎雅柔面容有涟漪般的震动,起身,赤脚走到玄关处,拧开门。男人身上的气味被开阖的气流带入她鼻腔,像一杯厚重的白兰地,醇而烈,搅动着宁静的空气。
“阿柔,怎么不回消息,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庄綦廷见她好好地在面前,这才放下心来。
黎雅柔清淡地收回目光,笑了声,“不回消息而已,我会出什么事?是和野男人约会了,还是和野男人上床了。”
“阿柔。不准说这些。”庄綦廷不高兴她说这些胡话。
黎雅柔走回沙发坐下,精致的脚掌翘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撞着茶几脚。
“怎么不高兴?”
庄綦廷察覺出气氛的微妙,敏锐地想到那位暂时失去联系的私人侦探,他暗了眼眸,跟着走过去,在黎雅柔身边坐下,他伸手要去抱她,被她巧妙地躲开。
手臂在空中悬停,随后垂落,他细察着黎雅柔的脸色,温声道:“阿柔,我总要知道你在发什么脾气。”
庄綦廷一结束完伦敦的工作,没有分毫停顿就立刻飞来罗马,连晚餐也是在飞机上用的,他在飞机上眼皮就跳个不停,心头牵着重物似的,惴惴不安。他很少有慌乱的情绪,唯有那么几次,都是因为黎雅柔。
“是因为今天监视我的人没有向你汇报行踪,所以你不知道,是吗?”黎雅柔伸手扯了一朵玫瑰花,指尖慵懒地把玩。
庄綦廷沉默,一张深邃锐利的面容因为没有表情而过于冷肃,视线中,黎雅柔漂亮的指尖正在把玫瑰花撕成碎片。
“阿柔,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黎雅柔狠掐花枝,汁液浸满指甲缝隙,她倒是笑了,上下打量着庄綦廷,“庄綦廷,我们都离婚了你还不罢休吗?就非要找一双眼睛盯着我,非要二十四小时控制我?”
她音量不知不觉抬高。
“阿柔,你先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阿柔——是我的错。”庄綦廷疲惫地闭上眼。他承认此刻心乱如麻,他在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黎雅柔面前,却好似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权势地位财富都不太管用。
他们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他不願眼看着回到冰点。
“庄先生,我就是搞不明白,你非要监视我做什么,你就这么怕我背着你和别的男人做些什么?那我告诉你,我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我和一个你不知道的男人上床了,就在我们昨晚睡过的床上,我们做的好激——”
“住口!黎雅柔!”庄綦廷睁开眼,冷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底隐藏着戾气。
黎雅柔从身侧抽出一堆照片,狠狠摔在庄綦廷身上,“我以为你这些时日的改变是认真的,原来是我蠢,天真,可笑,居然会相信你。你这种男人就不值得被相信,你这种男人天生就学不会尊重别人,因为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一条狗。”
庄綦廷被黎雅柔的话刺得心脏抽疼,沉声道:“我没有尊重你吗,黎雅柔,我已经愿意让你踩在我头上。你不妨告诉我什么男人值得你相信?那个装腔作势的斯文败类,还是你非要留在身后的小管家。”
“Lorenzo对我没有任何逾矩,司介更是!他们都比你好!”
“对,他们都比我好。”庄綦廷目光冷漠,嫉妒在这瞬间宛如浪潮扑过来,他想到黎雅柔牵着别的男人在街上狂奔时自由而快乐的背影,他想到那几十个盒子,全是她精心为别人挑选的礼物。
他不由地凉声讽刺,“所以你才迫不及待要离婚,要甩掉我,好和这些男人正大光明地调情示爱,你侬我侬。”
黎雅柔怔怔地看着庄綦廷,掐着玫瑰花枝的手指泄露了颤抖,“我和谁调情示爱,你侬我侬……”
“你自己知道。”庄綦廷疲惫地说。
“所以在你心里,我和你离婚就是为了和别的男人调情示爱。”
“至少你不稀罕我的爱,也不肯把爱给我一个人。”
他声线低沉,没有波澜,宛如一柄重锤击透黎雅柔的心脏,令她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那支残破的玫瑰花掉下去,砸在她的脚背,她一时语不成调,“……我不稀罕,我……”
他居然和她谈论……爱。
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不稀罕他的爱,也不会把爱只给他一个人的女人。
黎雅柔想到这些年陪伴在他身边,那几千个日日夜夜,想到和他结婚,和他生下孩子,和他经历风风雨雨。她是想过擺脱他,用粗鲁的方式擺脱他,可到头来,还是要和他纠缠在一起。
难以言说的委屈涌上来,黎雅柔看向男人的侧脸,“庄綦廷,我其实也很想问你,我们成婚二十五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的妻子,你的调.教对象,能满足你的性.爱娃娃,还是你施展掌控欲的对象。”
庄綦廷深深皱起眉。
妻子的话很过分。
黎雅柔静了几秒,抚过自己的脸,对自己笑了笑,继续缓缓地说:“你说的最多的就是让我乖,让我听话。我只要违抗你,你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逼我妥协,这么多年,我虽然无时无刻不在叛逆,不在和你对着干,但其实………桩桩件件我都没有赢过你。在你心里,我是你的女人,也是你养的宠物。我今天思考了整整一下午,我在想为什么你就是非要监视我。”
“我从没有把你当宠物,你不要乱想,阿柔。”庄綦廷从没有见过黎雅柔的这一面,她的脆弱比她的暴怒更令他措手不及,他下意识要抱她。
他只想立刻立刻结束这场争吵,没有任何意义。
“是我的错,阿柔,别想了好吗?”
黎雅柔抬手止住他的动作,“不,是我终于想明白了。”
庄綦廷看着她。她面颊透出苍白,唇却红得惊心动魄。
“你打心眼里就没有信任过我,所以你要监视我,你要掌控我,你要把我牢牢抓在你的手掌心。在你心里,我的性格就是原罪,我不温柔,不乖顺,不安分,不是你想要的文雅淑女,所以我不值得相信。你不甘心你喜欢上这样一个市井的粗糙的女人,所以你才执着于管教我………你时常说外面的男人很坏,很掻,让我离他们远一些。其实不是这样。在你心里,坏的是我黎雅柔,掻的也是我黎雅柔,不是他们要勾引我,是你觉得我会勾引他们………不是我不稀罕你的爱………是你………”
是你从不觉得我的爱也有份量。
黎雅柔颤抖着,说不出口,到最后,眼泪居然流了下来,那么热,烫着她的双眸,脸颊,随后一滴一滴洇开在裙摆。
庄綦廷看着这样的妻子,一时大脑空白,鼻腔中的氧气逐渐稀薄,柔软的心脏涌起一阵难以描摹的痛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深刻。
“不……”不是两个字尚未说出口,黎雅柔站了起来,背过去,对他摆了摆手。
“就这样吧。庄先生。不想和你吵架了,好累。我睡了,你自便。”
她光着脚走回卧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无缥缈的云里,她感觉自己要跌倒。
“阿柔。”庄綦廷快步跟上来。
“求你……你不要过来。”黎雅柔轻声说着。
她是四十四岁的女人,她不该在男人面前流眼泪,这是多么多么丢脸的一件事。
她走进卧室,关门之前,对着身后一步之遥的男人道,“以后不要再私下联系了。”
门轻轻阖上,悄无声息。庄綦廷却听到一声爆破般的巨响,砰地,炸开在他心上。
八点的罗马,灯火璀璨,许愿池边仍旧里三圈外三圈围着游客,排着队,拿着硬币许愿。
黎雅柔坐在阳台上,就这样托腮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眼泪模糊了视线,也把手掌打湿。
夜色渐渐落,街边的灯寥落,行人都归家。
黎雅柔一头扎进被窝里,把自己包裹进更深的黑暗,睡了。
她只当庄綦廷早就离开,并不知道他一整晚都坐在她的卧室门前,笔挺的西装裤皱到狼狈,用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的背头胡乱垂下来,耷拉在额前。
一整夜过得很慢,庄綦廷不知道想些什么,黎雅柔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耳边回放,回放了成百上千次。他们之间原来有这么多的误解。
庄綦廷没有丝毫困意,就这样熬到天亮,抬腕,通红的双眼瞥着指针。
清晨六点半。
他撑着地毯,站起来,双腿一阵阵发麻,他扶着墙缓了片刻,这才放轻脚步,走出这间套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