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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人鱼天使她像是久旱逢甘霖的野草。……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傅砚清怎么又阴晴不定的?

    乔宝蓓心里乱乱的,连刻花装点陶坯都不是很在意,她只想知道,乔星盛什么时候能把相机送来。

    做好的土陶需要进行晒干烧制上釉,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拿走,但即便到他们走了之后才制好,傅砚清也自有办法托人运回黎城。

    之前她去法国看秀,不慎把一个保温杯落在机场,是傅砚清让人专程送到套房门口的。

    很奇怪,她前脚刚到下榻酒店还没来得及歇息,后脚门铃就响起。一个侍者贴心为她送来遗落的保温杯,并且还带有一捧艳丽的不知是什么学名的玫瑰,说是她先生送的。

    其实她压根不记得自己的保温杯落在机场了,也没告知他行程,可他竟能知晓这事,并且准确无误地送达酒店门口……实在是妥帖到有些荒谬可疑了。有时候乔宝蓓都觉得傅砚清在她身上装监控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她想,大概是她那次的随行助理报备的,不过是她不知情而已,所以她之后直接把人调遣走了。

    傅砚清没有时间时刻关注她,也绝不会做这种事,否则他要是知道她这三年过得如何风生水起不务正业,又怎么没有教训她?

    是他莫名其妙的态度让她胡思乱想了。

    乔星盛为他们的作品进行标记拍照,并说明后续制作时间。他今天没有戴那些过分引人瞩目的耳饰,但清俊的面庞和独特气质已经吸引到旅游的女生要微信。

    乔星盛拒绝得干脆也妥帖,不至于让女生掉面,冷感中带了丝礼貌。乔宝蓓是有些佩服他的,毕竟一般来说,帅哥都会恃靓行凶来者不拒。

    解决完小插曲,他双手自然垂放身前,毕恭毕敬又不卑不亢:“可以麻烦给一个联系方式和地址吗?届时会把成品送到你们家。”

    乔宝蓓刚想说她来交换联系方式,傅砚清却用手按住她的肩,把一张写了号码的名片夹在指间递去:“做好成品可以拨这个电话,会有人亲自来取。”

    他声腔轻缓,并无居高临下的傲慢,但有种疏冷的距离感。

    乔宝蓓诧异地看向他,很不解。不是要穷游体会人生百态吗?怎么又要麻烦助理了。

    他手持的名片在空中悬停一秒,透露着怪异的凝固感。但最终乔星盛还是收下了,打破这难以言喻的诡谲。

    拿着名片,乔星盛掀眼看他们,目光短促又微不可查地停在乔宝蓓身上一秒,不知是否为错觉,只听他又问:“名片的电话号码能加微信吗?我们还需要提前发照片核对。”

    傅眼清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话,细微地笑了下,出声提醒:“邮箱可以传图。”

    乔星盛坚持:“不好意思,我们需要即时通讯。”

    对话聊到这里,乔宝蓓忍无可忍他们的墨迹,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加我吧,好不好?我还没有你和朵姐的微信。”

    叮的一声,扫码添加好友。

    乔宝蓓看着乔星盛那个乌漆嘛黑的头像,点了好友通过,并且顺势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包包。掌心捱着帆布袋,确认里面有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件,她松口气,临走前扭过头对乔星盛笑了下。

    悬挂的风铃随门帘动荡,发出清凌凌的声响,乔星盛目送他们走出店,凝瞩不转地看她被傅砚清挽腰肢的背影。

    待人影彻底从视野里消失,他垂眼划开手机,点击相册,看那些被保存下来的照片-

    在陶艺店待了六个钟头,出来时已是傍晚。

    用过晚饭,傅砚清拿笔记本去侧卧办公开会,乔宝蓓则是偷摸反锁卧室欣赏海边的照片。

    虽是拜托别人拍照,但其实她和乔星盛也有合影,乔宝蓓打算单独把合影部分发给乔星盛,自己再挑几张好看的单人照凑齐九宫图,营造这个假期过得松弛又美好的假象。

    她趴在床上晃晃耸立的小腿,手机刚编辑好文案发出去,忽然听到门锁窸窣的翻转声。

    乔宝蓓当即支起身,抱起相机下床趿好拖鞋,塞到桌上包包最底层,然后转身去把门锁开了。

    门打开,傅砚清果然站在门口。他臂弯夹着笔记本,鼻梁上还戴着半框眼镜,看眼屋内,最后目光才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在做什么?”

    乔宝蓓双手背后,随口扯谎:“我刚刚在换衣服。你怎么不敲门呀,我都没有注意到。”

    傅砚清看眼她穿的睡裙,没多说什么,进屋将笔记本搁置一旁。

    快九点了,他们是该歇息了。乔宝蓓装模作样收拾东西洗漱,提前爬上床。

    她习惯背对傅砚清睡,只要他不表示任何意见,她就会一直侧躺。不过因为这两天的相处,倒让她愿意面对枕边人。

    灯被关灭,乔宝蓓感知到他上床的动静,刚要翻过身,但他忽然伸手搂住她,紧紧地抱揽在怀里,以这种背靠胸膛的姿态。

    平时睡在一起,他们大部分时候互不打扰,中间会有一条无形的楚界汉河,可如果是要做那件事,傅砚清都会像现在这样,从背后抱住她。

    乔宝蓓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几分,但她没敢动分毫,怕是误解。

    在这里旅居又不是在家,没有防护措施,而且她的月经刚走干净,他那方面又没有很高的兴致,怎么可能随意……

    男人手掌自腹腔落至蕾丝带,毫无征兆地捻住,乔宝蓓脑海里的弦断开了,因为太突然,不由低声“啊”一下,双月退下意识收拢。

    “夹什么。”

    他语气冷淡,乔宝蓓感到一股浑厚的陌生,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但心脏已渐渐加快拍子,“你,你要干什么……”

    傅砚清埋头在她颈窝,深深地吸口气,声腔依旧不阴不阳:“感受不到吗?”

    感受什么?

    乔宝蓓双唇微张,说不出话。胸口在地震,震得她大脑混乱不堪神经错乱,已经开始为他找乱七八糟的理由。

    是一不小心的?还是单纯……单纯想把手放在这里?取、取取暖?

    傅砚清并没有回应,那只手渐渐变本加厉,直至她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发出让人难捱的声音,他也仍没有停止。

    她发觉不对劲,开始求饶,不停地喊他,但喊“傅砚清”亦或是“老公”都不管用,他像是在罚她一样,她高了之后周而复始地又来几回。

    他疯了吗?他疯了吗?他在干什么?

    乔宝蓓不是容易流泪的人,但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泪光,尤其当他的大掌落到芘股上。

    啪地一声,辣感蔓延开,像一片雪花落在热滚滚的水里,融化得无声无息。但她被搧打的地方绝对变红了。

    乔宝蓓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可要命的是,她竟然在这一巴掌里又高了。

    这太害臊了。

    乔宝蓓不得不承认,但她只敢在心里想。

    “舒服吗?”

    傅砚清的话再度从身后传来,像地狱的烈火灼烧她,灼得她面颊发烫。

    乔宝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以哭咽声代替。她想不通他为什么忽然这样,甚至从始至终都没让她翻过身,只让侧躺着或趴下。

    “别哭。”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像封口贴,顿时让乔宝蓓闭上嘴,连一丝呜气都不敢从唇齿里冒出。

    她忍耐得很用力也很刻意,傅砚清听得出来,但他并非因她的哭声不胜其烦,他只是以为她会喜欢这种小小的惩戒——这种既能让他得以发1泄,也让她舒服的惩戒。

    大概是他做的太过了。

    傅砚清没什么情绪地想,沉默片刻,用手抚她的脸,沉沉道:“闭眼睡觉。”

    这是一只不太干净的手,乔宝蓓甚至还能闻到自己的味道,她没敢排斥,听话地闭上眼了。

    她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自己仍处于那场荒谬的晴事,以至于隔天醒来望头顶的蚊帐时,大脑还是一片困顿昏沉,仿佛一整晚都没睡。

    傅砚清没来喊她起床,她便一直睡,一觉睡到下午一两点。

    彻底醒觉,是在她补完觉看到傅砚清的时候。

    他没有训斥她的赖床,只是来卧房问她要吃什么。

    因为昨晚的事,乔宝蓓不仅不敢和他对视,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本想跟他说什么都可以,但又怕他觉得敷衍,于是便说“把昨天的海鲜做了吧”。

    等他下楼,她也没胆一直在床上赖着,麻溜下床去洗漱。

    换衣服时,乔宝蓓有留意自己的芘股是否有发红的痕迹,但老破的卧房一没落地镜,二她个子又不高没法对照厕所的镜子看,只能意思意思扭身用手去半瞄半摸。

    ……好像没有。

    而且不仅没有,醒来到现在也不疼。

    乔宝蓓抿抿唇,试着自己去拍了一下。

    啪地一声,声响不大但很清脆,感受那种动荡的波澜,乔宝蓓的脸又不由泛红。

    她真是疯了,居然还打自己的芘股!

    乔宝蓓深吸口气,再度捧起一掬水,给自己的面颊冲洗降温,她没有墨迹太久,趁傅砚清做好饭之前掐时掐点下楼。

    在餐厅见了他,乔宝蓓头不抬眼不斜,整个人都乖顺极了,连吃饭也小口小口不敢出声。

    她习惯饭后喝一碗汤暖暖胃,但这里没有佣人替她盛汤,是傅砚清帮她盛的。

    看他一派从容闲适,乔宝蓓低头抿调羹,心里都开始怀疑昨天晚上是不是自己做噩梦了。

    傅砚清不会做这么过分的事,而且据说人要是做梦梦见阴桃花,是看不见那个人的模样,也难怪她没办法翻过身。

    乔宝蓓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大中午的,天气这么燥热,她愣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傅砚清看她颤巍巍的手,“怎么在发抖。”

    这句话的音色与那晚重叠,乔宝蓓怔忪,仰头看向他,怯生生:“没,没发抖。”

    傅砚清目光很淡,直直投向她,明显是不信。

    乔宝蓓心里呜咽,老实巴交:“昨天晚上做噩梦了。”

    “噩梦?”他抓住重点,语调不轻不重,追问:“什么噩梦。”

    乔宝蓓放下调羹,两只手交叠着落膝,像个好好学生:“就,就是很吓人的噩梦。”

    话说出口,乔宝蓓都觉得弱智,想咬破自己这张说不出好赖话的破嘴,但她怕疼,也只是想想而已。谁让傅砚清问得这么突然呢?都怪他,她都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去应付。

    傅砚清笑了下,好整以暇:“有多吓人。”

    讨人厌,还敢问。

    乔宝蓓暗暗不忿,但心像一块浸满酸水的海绵,满是委屈:“就是很吓人,不然我也不会睡到下午起不了床。”

    傅砚清略一颔首,没有再为难她继续追问下去,拾起她喝完的汤盅去厨房洗碗。

    乔宝蓓发现自己还是讨厌他笑起来的模样,冷冰冰的,凶巴巴的,不好看,完全没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因为昨晚的噩梦,乔宝蓓打算去趟山上的寺庙拜拜去去晦,听乔朵和丽珍说那里还蛮灵的。

    溪璧寺是桐兴岛有名的打卡点,上山路径并不单一,除了徒步走石阶,还可以乘坐观光车和索道。

    坐大巴易晕车,坐索道既能观览风景还不累,乔宝蓓想也不想就选择后者。

    某书上有人说,拜拜还是得诚心诚意地徒步爬山才灵验,乔宝蓓对此嗤之以鼻。她为了上山都花钱了,这还不够诚心诚意?非要她走不动道,在佛像面前气喘吁吁过呼吸才算好?

    坐索道上山,乔宝蓓见一座佛像拜一座。她没有事业,是给丽珍和宋瑛拜的;她身体很健康,但还是为自己为朋友拜了拜;她姻缘不差,联想昨夜的梦,诚心诚意求佛祖挥散这阴.1桃花,最好让他转生成畜类或不入六道,总之别再装作傅砚清叨扰她。

    福至心灵,乔宝蓓双掌贴合,跪得

    笔直,对着佛像在软垫上规规矩矩地叩拜三下。

    走出寺庙,乔宝蓓还在木牌上写愿景挂树上,求签求护身符。

    也不知是否为心理作用,沐浴在太阳底下,乔宝蓓整个人都暖融融轻飘飘的,有种洗涤心灵的感觉。

    还有两日就要回黎城,她手里仍有几万没花出去。乔宝蓓打算全都募捐给寺庙,好得个红运祥瑞的彩头,听这里的主持说,溪璧寺通过泠州省民政厅的批准,是有成立专门的慈善基金会,用于投资、济贫、助学等项目。

    乔宝蓓在网上搜查了一番,觉得有谱,即刻向庙里的人道明意愿了解情况。他们的主要负责人姓严,是位女士,不是很忙且刚巧就在庙里做工,听说她的来意,便将她带到一间茶屋讲解手续和流程。

    严主管嘚啵嘚一堆,什么非公募什么税务优化,乔宝蓓表面颔首听得明明白白,实则大脑晕晕乎乎转不动,仿佛在佛堂前听僧人诵读经文。

    乔宝蓓不是没有参与过慈善会,每年她跟随傅砚清出席大大小小活动,以公司、夫妇、个人名义,捐出的数额至少过千万,但自己去了解、主动募捐,还是头一回,所以难免听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云。

    她忽然很希望自己有个助理在身边料理这些,再不济让傅砚清代劳,他也能为她妥善代理——但傅砚清不在这里,他不信佛,现在在寺院外等她。

    捐赠基金需要填写协议,乔宝蓓八百年没动过笔,都怕自己填错搞错。她打算捐完钱之后跟负责人加个微信带着表回去研究,很聪明地全身而退。

    但负责人告诉她,协议必须自己本人或代理签订,否则基金会是不会收收这笔募捐。

    乔宝蓓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豪横,反而脸红彤彤的。

    对哦,正经的机构怎么可能会先收钱。

    有个瘦小的女孩向前为她斟茶倒水,乔宝蓓拿起茶杯轻呷一口,瞄眼她身上的橙色马甲,为自己的尴尬开脱,好奇问:“你们庙里还收尼姑呀?不用剃头吗?”

    严主管不免被她傻里傻气的话逗笑,但并非恶意,温和地解释:“不是,她是周末来做义工的学生,也是我们助学对象之一。”

    乔宝蓓脚趾在抓地,哦哦两声:“初中生吗?好小看着。”

    “不是,今年高三。”

    “高三?”乔宝蓓瞪大眼睛,不用掰着指头数都知道:“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吗?”

    严主管无奈一笑:“是。她家里离学校远,没人管事,所以长期住在庙里吃斋饭,做义工是顺便的事。”

    乔宝蓓没了喝茶的心思:“她叫什么名字?”

    “胜男。”严主管说。

    乔宝蓓的心像被扎破的气球,轰然地泄尽。她没再追问,一股热意涌上额顶,令她不由发问:“我可以资助她吗?”-

    从庙里出来,天幕阴蒙蒙,下着细雨。乔宝蓓没带伞,本意想趁雨势未大时一路小跑到院外。

    但傅砚清仿佛有预料般,不仅带伞从车上下来,还准确无误找到她所在的寺院。

    烟雨迷蒙的纱雾里,他高挑颀长的身影向她靠近,逐渐清晰。

    乔宝蓓还了寺庙的伞,主动从台阶上下来,奔向他挽住那坚实的臂弯,仰起头说:“我跟你说,我刚刚决定资助一个女生。”

    乔宝蓓有分享欲,纵使他早已知晓情况,这时也配合着问:“嗯,是家里条件不好?”

    “对,快高考了没人管,住在庙里还要徒步下山去学校……”

    回程的路上,乔宝蓓一直在和他诉说资助的事。

    她像是久旱逢甘霖的野草,被这场大雨浇灌得充满生机,昂首挺胸。

    热情,向阳,生机勃勃,是她身上从未摘下的永久代名词,她始终有一颗替人向不公的上天索要平等的心。如此的义愤填膺,如此的慷慨激昂,在医院,在街市,在任何时候总是这样,即使她时常表现得胆小怯懦。

    有时傅砚清都猜不透,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

    突发车祸的现场,围观的人群里里外外有三层,所有人都在看戏,所有人都在惊叹恐慌,只有一个娇小的她忽然跑出来,将他同其他人从破败的轿车里拖出,一遍又一遍地做着人工呼吸,有条不紊地唤人报警。

    那场事故不算太惊险,肇事者在替人买凶作案的前一秒,因一瞬的懊悔和下意识的求生行为,打偏了方向盘没直直撞上来,所幸他和司机的命都留了下来。

    车祸虽未伤性命,却也让他的双眼短暂地失明了一段日子,他眉尾的疤痕就是在那时落下的。

    走马观花的模糊白光中,他嗅她身上清浅的果味,总不由觉得安宁。那种躯体仍处于现世,心脏仍跳动的实感是那样清晰,令他在死亡边界的拉锯中始终保持清醒。

    她的发尾扫过他时是松软的,她的掌心按压胸膛时是用力的,她的一声声呼喊如雷贯耳,她纤细的臂弯不仅温暖也不失力量。

    在做完手术转入私人医院后的第三天,傅砚清才恢复视力,重见光明。

    来不及休息,他大刀阔斧地处理所有事,将肇事者送入狱,将残渣余孽顺藤摸瓜连根拔起一并清算,也不忘追溯那天,寻找她。

    车祸当天的旁观者众多,监控录像也记录了一切,想要找到救护人并非难事。

    仅花不到一天的时间,傅砚清便查清核对所有信息找到她。

    ——一个过分漂亮的,性格张扬火辣的,穿着印有HelloKitty图案睡裙的,在街区对角和人砍价却硬是买了一堆不需要的物件的女孩。

    他的人鱼天使。

    他不会认错。

    第22章 慢性死亡像在他脖颈上收束的白绫。……

    乔宝蓓依照傅砚清的指示,办理好了资助贫困生的手续。

    虽不是头回做慈善,但拿到协议书和女孩手写的感谢信,乔宝蓓还是不免手心发热,整日没完没了地反复阅览六七遍。

    她读书时记不住课文的大脑,都能倒背如流了呢!

    这和在慈善晚宴千金一掷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买卖珠宝,走红毯,与名流杯觥交错,闲谈所谓的高雅话题,就像是在假扮圣人玩过家家。

    但这种感觉倒也没错。对富人而言,慈善捐赠的百万千万,只是指甲缝里微不足道的财富,他们不仅可以依靠这种手段,在公众面前树立良好形象,提高企业的社会知名度,还能享受做慈善带来的税收优惠。

    十万块的捐款没什么大不了,在慈善晚宴上不够看,在捐款数额标注会被嘲吝啬,买不起一只稀有包,修缮不了一个月的空别墅,雇佣不了一个得力老练的佣人,但是足够让一个女孩安稳地备战高考,改变命运。

    当初丽珍攒够十万块才付起一套房的首付,盘下一家理发店的。那时她神气极了,涂着MAC的口红,穿着皮裙小披肩,带她逛街买新裙子新皮鞋,晚上还下馆子,一口气点了三道肉菜。

    一人一孩当然吃不完,但丽珍没打包带走,喝得醉醺醺地跟她讲:“乔宝蓓,以后我每攒够一万块就带你来吃,还会有下次的,知道吗?以后别自己揣着个塑料袋了。”

    想到先前和她的谈话,乔包蓓当真为自己感到可耻。真是忘本了,竟觉得这只是一笔微不足道的小钱。

    回黎城之前,乔宝蓓给女孩买了一只用于打电话发短信的手机,几套新衣服,一组干净的书桌。她需要确保她能安稳读书,所以打通人脉,让严主管和乔朵乔星盛多加照拂。

    那张手写信,她怕手汗浸湿,让人给塑膜放文件夹好好保管,宛如对待一张不易而来的奖状。可每次她都会手痒

    ,拿出来认真过目,每次都会感慨:天啊,这个女孩的字比她写的都好看,一定会考上好大学的。

    这几日的奔波,让乔宝蓓感觉自己像经历了一场分娩,回黎城的当日下午,她不出意外地发了一场高烧。

    家庭医生开完药走后,傅砚清便同佣人居家照料她。按行程安排,他本来是要回公司开会的。

    她在床上焐了一身汗,热得不行,又不能吹太凉的空调,傅砚清就去拿润湿的毛巾,替她擦了擦后背和臂膀。

    乔宝蓓眯着眼,能看见自己的手脚明显被晒黑一度,不过和他比较,她还是很白净的。

    擦完身子,傅砚清将帕子搭在水盆边,温声嘱咐:“一会儿吃完饭先别睡,得消消食。”

    乔宝蓓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原以为自己是没什么胃口的,等熬好的粥端上来,迷迷糊糊又睡醒了。

    傅砚清没离她太远,拿笔记本在卧房客厅开完会,便过来拿起调羹一勺一勺给她喂着吃。

    乔宝蓓本来是想拒绝的,可她实在烧得浑身无力,就由着傅砚清伺候了。

    喝完粥,她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平板,又重复看一遍芭比的系列电影。是她最爱的《公主学院》,这部不仅建模漂亮不过时,剧情也很有意思,已经看了不下五遍。

    傅砚清冲了杯咖啡坐在旁边的椅子,像是在看她放的电影。

    乔宝蓓瞄眼他,煞有介事:“你也要看?”

    傅砚清没反驳:“陪你。”

    乔宝蓓停顿一秒,默默把平板往他方向偏挪:“你看过吗?芭比的电影。”

    人都是有分享欲,尤其对自己最喜爱的作品,会恨不得跟所有人推销。乔宝蓓跟每一任男友都极有掌控欲地按头安利过,但李逢玉没时间看,严博扬又不屑一顾,第三位第四位都是出社会谈的,更不用说了……

    “看过。”傅砚清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乔宝蓓惊讶:“你什么时候看的?”

    不待他回应,乔宝蓓在平板上按了暂停键,双臂搭在桌上坐得板正:“我问你,芭比有几个妹妹?”

    “你指哪部?”

    这么严谨。乔宝蓓想了想:“《芭比之梦想豪宅》。”

    傅砚清略一思索:“skipper,Stacie,kelly。”

    乔宝蓓顿时被震撼,不死心:“她的死对头兼朋友?”

    傅砚清:“Raquel。”

    乔宝蓓磨磨牙,又接连问他其他作品的故事设定,傅砚清思考过后都一一回答上来了,唯独没答上来的,是她问他“你知道十二个芭蕾舞公主的名字分别是哪些吗”。

    这很刁钻,即使是她也要再看一遍才能想起来,所以抛去这个问题,乔宝蓓勉强可以给他颁发一个芭比六级学者的证书。

    她不明白,傅砚清怎么会看过芭比系列的影视作品,甚至还了解得这么透彻,是他在帮她收集芭比娃娃的时候耳濡目染的吗?

    无法否认,他的这点很让她欣赏,至少他们有一个共同话题了。

    看完电影已经是晚上九点。服过退烧药,乔宝蓓那股困意又上来了,安心放下平板去睡觉。

    她入眠得快,呼吸也均缓,所以并未察觉放在床头柜的平板被人悄然拿走。

    客厅和卧房一样昏暗,只有四面微弱的暖灯在照明,傅砚清坐在沙发上,将平板朝上,屏幕自动亮屏,显现一张漂亮的粉红色调壁纸。

    他以指划开,没经过密码程序便直接进入和锁屏页面一样的主屏幕。

    这并不意外。

    乔宝蓓向来没有给电子产品上锁的习惯,手机设置了密码已经是偏离正常使用习性。

    在桐兴岛的那几天,每当她睡下,傅砚清都会拿起她的手机尝试开锁,但无一例外都没解锁成功。想要从头破解六位数的密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有一回他甚至尝试到天亮。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突然给手机上锁,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办法解锁。他分明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的所有社交媒体账号他都清楚,她发过的每条消息、记录过的每条博文他都了如指掌。

    她屏蔽他的动态他也看到过,无非是喝了什么酒玩了一天牌穿了漂亮的裙子转圈圈。

    他并没有在她的所有社交平台里发现任何行为异常的异性,她的社交圈仍然清白透明,都是经过筛选的。

    不在的三年里,他们的婚姻已经平稳度过三年,怎么会在刚回国的这段时间就屡屡发生让人难以忽视的疑题?

    是从前没有,还是他没有发觉?

    度假的这些天,她拿起手机的频率并不高,且大多时候是和亲朋好友聊天,但乔星盛的出现破坏了他们唯一的相处。

    乔宝蓓依赖他,大概只是出于习惯性,如果有更好用的年轻男人出现,他会被置后。

    否则她就不会偷溜出去玩。

    他原以为第二日的出海凯旋,已经足以覆盖那天。

    可她却在陶艺店和那个男孩言谈甚欢。

    海边,白裙,明黄的泳裙,漂亮的笑容,由其他男人掌镜拍摄的画面会让人生理性反胃。最让人反胃的,是他们的萍水相逢有了联系。

    在他所不知的情况下,他们会聊什么?

    傅砚清的呼吸不自觉放缓收紧,连带捏着平板的指腹也轻微泛白。

    打开平板,他将会知道答案,哪怕是不顺心意的答案。将它揪出并且解决干净,好过什么都不知情,浑浑噩噩地度过。

    他需要掌握一切信息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事。

    傅砚清面无表情地点开微信,同步更新的片刻里,那些不断跳出的新信息,像在他脖颈上收束的白绫。

    更新结束。

    他以指一寸寸下滑,略过乔丽珍,略过宋瑛,略过她所有同性的亲朋好友,那些乱七八糟的群聊,在第十三列,看见了“乔星盛”的备注名。

    最后的聊天记录是“好的”二字,他们果然是有聊过。

    傅砚清点开聊天界面,快得几乎是不假思索。在看见她发给对方几张合影时,他感觉白绫已经收束到最末。

    他垂眼,手指不断上下滑动放大照片反复观看,冷静地判断她笑容里有几分真情实感,并不自觉在心底拿出他们拍摄的结婚照作比较。

    那是他们唯一有过的合照。

    他记得她穿着层层叠叠的婚纱举步维艰手足无措的模样,也记得她刻意摆出的端庄姿态。迎宾时她笑不露齿,双手服帖地交叠在腹前,逢人必定矜持地颔首,精致妆容也难掩疲惫。

    他始终关注她,料定她对大场面胆怯,便起意再办一场只有他们二人的婚礼。在那场蜜月旅行他实现了,但她似乎总是不以为意。

    是他不够浪漫,还是站在身边的他不合心意?

    再比较,再思考,再看下去无异于慢性死亡。

    傅砚清打算将聊天记录清空放回床头柜,但退出去时,又鬼使神差地翻阅通讯录和朋友圈。

    窥探欲像无底洞一样欲壑难填。

    知她和旁人的私谈,观她隐秘的日记,推测她当时的心情、重现那种场景,能让他在幻想里高1.潮,掌控欲得以满足。

    他无法戒断这种行为,所以干脆放任,何况这并不会伤害到乔宝蓓,她也不知情。

    通讯录翻到“L”,在一片熟知的人名里,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却又并不陌生的名字——

    李逢玉。

    乔宝蓓高中时谈的初恋-

    大概是身体体质好的缘故,乔宝蓓躺了一天烧就退了,隔日醒来已经能下床活蹦乱跳。

    假期结束,朋友圈里的人嚎上班的上班,嚎开工的开工,唯独她岁月静好,仍过着一如既往的闲适日子。

    但乔宝蓓也并非成日无所事事。从她落地黎城的那一刻,各方的邀约便纷至沓来。开秀的,观展的,喝下午茶的,打卡新店的,衣食住行一应俱全,只可惜她实在兴致缺缺,没有什么赴约的心情。

    在上流圈子社交,她总要戴着面具踮脚跳舞。面具不够华美,旋转不够漂亮,落地不够得体,会遭人非议,让人唾弃,即便那些人不会在明面上嘲笑,她也始终知晓这个道理。

    结婚第一年,她如履薄冰,勤恳学着那些礼仪知识艺术鉴赏,直

    到傅砚清被调任海外分公司做外派工作,她才逐渐松懈下来做自己,不过偶尔做一些不拘小节的事,看那些人怔忪无措维持假笑的模样也实在有趣。

    乔宝蓓挑拣了一些感兴趣的活动让管家安排行程。烧刚退,她没那么着急出门,于是便理所应当的又歇了一天,其实本想请宋瑛来家里做客,但看她不仅课多还要替老教授代课,就歇了这个心。

    她闲来无事,给乔丽珍拨去电话,想问问新店现在装潢得如何,却得知她昨晚骑电动车和人撞上,一不小心把手给摔骨折了。

    乔宝蓓顿时坐不住,皱着眉从贵妃椅上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呀?”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医生,而且我已经在医院做完手术打完石膏了。”乔丽珍倔,说得故作平静,其实摔那一下疼得她整个人都吱哇乱叫。

    乔宝蓓仍放心不下:“那你回家了没有?我去看看你。”

    “没呢,还得住院观察一天。”

    “哪家医院?”她追问。

    “就明洋路那个万华骨科医院。”

    “万华骨科医院……”乔宝蓓喃喃,莫名觉得这个院名熟悉,但她没仔细想,只说,“你等着,我过去。”

    乔丽珍倒也没拦:“那行,你过来顺便帮我把费用缴了。这里是民营医院,费用可贵了,没个把万下不来。”

    她病急,怕公立医院挂号困难,想起谁家小谁说过这家骨科医院还不错,是熟人开的,便二话不说直接跑来了。整个急诊流程的确清净且迅速,就是出来的账单让她心里一惊又一惊。

    乔宝蓓无奈:“人把你撞了没给你赔钱啊?”

    听筒静默几秒,透出淡淡的幽怨:“是我把人商贩的车撞倒了,不过对方倒没什么事,还硬要驮着我去医院。”

    乔宝蓓已经想象到那种画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将电话撂下,让司机备好车,换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住家阿姨已经烧好晚饭,乔宝蓓下楼时嘱咐了一声晚点回来,随后走向玄关。

    她低头穿好鞋,刚起身,大门的锁开了。

    偏头看去,是下班回家的傅砚清。

    四目在半空交汇,男人的手拧了拧门把,随后松开向她走近。他高大的身影遮掩大半的顶灯,垂首睇她:“这么晚,要去哪里?”

    乔宝蓓捏紧包包,垂下眼睫解释道:“丽珍手骨折了,我得去看看。”

    “什么时候。”他紧追着问。

    “昨天晚上。”

    “没去医院吗?”

    他的口吻平静且生硬,乔宝蓓感到怪异,不由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面无表情的那双眼布满了血丝,正凝瞩不转地盯着她看,格外毛骨悚然。

    乔宝蓓胸腔下的心脏重重坠了一拍:“……现在就在医院。”

    傅砚清笑了下,唇角微微上扬,但笑意不达眼底:“这么晚就别去了,让助理代劳吧。”

    他说时伸手握住她的腕骨,整个人都向她逼近,让她退无可退。

    乔宝蓓的小腿抵着换鞋凳,被逼迫得直坐在上面,连分开的双腿都被他以西裤阻隔。

    她怔忪地看着他逐渐放大的面庞,男人湿热的气息像要灼烫她的双眼:“地址在哪里?”

    第23章 命中注定一个大了十岁的老男人。……

    他靠得那么近,好像只要她说出不合心意的地方,就会被他生吞活剥。

    乔宝蓓被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震悚到,可眼下她却并不觉得这只是一个幻觉。

    寂静的空气里,包包里传来的手机铃声尤为响亮,但傅砚清凝视她,始终不为所动。

    乔宝蓓动了动手腕,试图把手抽回来,语气放柔:“疼……你松开我好不好。”

    傅砚清双眼微暗,松开了她,手垂落腿边攥了攥,还在轻微地抖动:“我弄疼你了?”

    乔宝蓓摇头,捏着包:“我想接个电话。”

    傅砚清颔首,侧过身腾出位让她方便起身,但乔宝蓓看眼手机显示来电,坐在换鞋凳上直接点了回拨。

    电话忙音没持续很久便被接听,乔丽珍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欸,我跟你说你不用来了啊,刚有个热心肠的医生下班顺道送我回家。”

    乔宝蓓瞄眼傅砚清,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我,我还没出门呢。”

    说完她后知后觉:“而且你不是要住院观察吗?怎么这么快就出院,费用缴清了?”

    乔丽珍:“昨天住今天出呀,费用当然缴清了,不然我不就成老赖了。”

    她的语气轻飘飘,完全没个定性,乔宝蓓吁口气,颇有怪责的意味:“那你还说得那么惨兮兮。”

    搞得她都以为她没现金交钱了。

    乔丽珍没和她聊太久,很快就擅自挂电话,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乔宝蓓低头看屏幕,再仰头望眼前的男人,双膝微微并拢,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傅砚清默不作声地替她拿了拖鞋,等她换回去,又帮她起拎包,开口说:“还需要的话,之后我会让助理带她去做更详细的检查。”

    “不用了。”乔宝蓓回身婉拒,“她自己能处理好,用不着大费周章动用你这里的资源了。”

    “骨折不是小事。”傅砚清垂首定定地看她,“治疗不当会留下后遗症。”

    乔宝蓓不懂他在坚持什么:“你就别管了,她去的医院还不错,应该不至于。”

    话说出口觉得不对味,乔宝蓓抿抿唇,抬手抚向他硬朗的面庞,柔声说:“感觉你好像没休息好,是工作上的事太忙了吧?我不想你操心太多事了。”

    他身上像有逆鳞倒刺,如果不说些好话安抚,可能会扎她满手刺。伴君如伴虎,傅砚清就是她的老虎君主。

    她的言行起了作用,傅砚清的眉眼不再那般锐利,语气也和缓许多:“照顾你的家人是我该做的事。”

    乔宝蓓感觉再谈下去,这车轱辘话就绕不开了。她摸着肚子说好饿,转身向餐厅走去,一坐下来就守食不言的规矩,沉默得很彻底。

    晚上傅砚清和她同作息,大概是没什么要处理的事务,还和她一起洗浴。

    乔宝蓓没先前那样忸怩,但从汤池里出来时候,还是不免被他投来的目光烫到。

    她去淋浴,他便站在身后拿了花洒从脖颈细细浇淋,那只宽厚的掌对任何一寸肌肤都一视同仁,抚得干脆利落,毫不顾忌。

    乔宝蓓强忍着难言的感觉,整个人像绷紧的皮筋,站得板正不敢松懈。他太坦荡,她不好露出半点胆怯,可每当他的手搓过外立的红樱、臀.肉,她都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颤.抖。

    居高临下,以掌触碰,傅砚清怎能发觉不到。他的妻子太矮小了,才刚到他胸膛处,也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碰到哪儿都会有轻微的反应,宛如在做实验反馈。

    如果不是怕她抗拒,他真想蹲下扒开她的臀,仔细认真地观察着清理那里。

    他乐于做这种事,像帮她洗净污秽,只留干净熟悉的,只有彼此的气味。

    洗浴后,傅砚清替她裹上浴衣,拿吹风机细细烘干每一缕发丝,确认发间不再潮.湿,他放下吹风机,从背后以臂弯紧紧环住她轻嗅芬芳。

    乔宝蓓本来是有些昏昏欲睡,被他这么一抱,顿时醒觉了不少。从镜子里看,傅砚清像个庞大的棕熊,在抱属于自己的蜜罐。

    ……好莫名其妙的比喻,她才不是他的什么物件。

    乔宝蓓抿抿唇。

    松了抱,傅砚清以掌按着她的双肩,对镜子里的她说:“这段时间流感很严重,少出门。”

    乔宝蓓感觉这句话已经听了不下两回了,不解他为什么一直絮叨,没答应也没拒绝:“我知道了,那你出门也注意安全。”

    说是这么说,隔天她也没宅

    在家里,等阿姨做完中饭,便自己拎着饭盒让司机开车送她去丽珍家。

    到老小区,开了门,乔宝蓓一眼就看见乔丽珍那只打了石膏的左手,她倒吸口气:“你这得多久才能好啊?怎么吃饭。”

    “两三个月吧。”乔丽珍瞥她一眼:“小姐,我是右撇子,不就点个外卖的事。”

    “吃什么外卖呀,我都给你带饭了。”乔宝蓓嘁声,将保温盒摆到桌上一层层布置好。

    见状,乔丽珍坐到餐桌前任她伺候,还感慨一句特有年代感的话:“没白养你。”

    “我也不是时时都能来给你送饭。”乔宝蓓去厨房拿筷勺送到她手上,眼也不眨地说,“反正你现在退幕后做老板了,平时自己生活也不方便,要不搬到我那里吧。”

    “那不行。”乔丽珍竖起筷子,当场拒绝。

    “怎么不行了?”

    “我有我的住处,你的家是你和你丈夫的家,搬过去像什么话,而且我也不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她言辞凿凿,一筷子夹起鸡蛋,没夹住,直接掉到地上。

    那鸡蛋滚到鞋边,乔宝蓓看眼她,抽了张纸捡起来扔垃圾桶里。

    乔丽珍半点不尴尬,只道:“你要有心就给我请个家政也行。”

    乔宝蓓没坚持,低头应了一声:“好吧。”

    她坐下陪乔丽珍吃饭,本想开个电视看着,刚拿起遥控器,就听她说:“哦,你知道昨天那个送我回家的医生是谁吗?”

    她说得神秘兮兮,乔宝蓓不以为意:“你前相好啊?”

    “胡说八道!”乔丽珍一筷子拍到桌上,很用力,把她吓一跳。

    乔宝蓓看向她,只见她凑过来一字一顿:“分明是你前相好。”

    乔宝蓓顿时感到无语:“你说什么……”

    “李逢玉啊,那不就是你高中时候搞的对象?你以为我没发现啊。”乔丽珍忽然笑了下,像抓住什么把柄似的。

    听到这个名字,乔宝蓓有一瞬愣怔。她双唇张着,欲言又止,脑海里有根线,直接把几个不易察觉的关键点给串联在一起。万华骨科医院,熟人开的,热心肠的医生……

    她想起来了,李逢玉家的医院不就是这家吗?

    乔宝蓓还想起自己和他先前有过口头约定,要见一面吃顿饭,顺便把小熊挂件拿回来,但她忙忘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和他有了联系。

    乔宝蓓不由觉得头皮发麻。这算什么,偶像剧的命中注定吗?

    天啊,她这讨人厌的偶像剧脑,没救了。

    乔宝蓓晕晕乎乎:“你怎么……”

    “怎么知道的?”乔丽珍挑眉,冷笑,“你那个时候放学不着家在外头逛,到家捧着个手机傻笑,莫名其妙要开始奋发图强了,结果教材还没翻到第五页就买了毛线团在家偷偷织东西。你当我傻啊,这都看不出来?”

    陈年往事被提及,乔宝蓓的脸像被火燎了,顿时起臊:“干嘛突然说这些……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难不成你现在还要管我以前早恋啊?”

    “谁管你了?我要是管你,保准让你第一天和他分手,还至于一声不吭让你们暗度陈仓到高三。”乔丽珍说得散漫,不拘小节地捧起碗喝汤。

    乔宝蓓瞪着她,胸口上下起伏,脸涨得很红。因为被翻黑历史而恼羞成怒,语气不是很好:“你还打马后炮了。”

    “哪儿是马后炮,我认真的。”乔丽珍放下碗,手肘支在桌上,面色认真,“他家有钱,还是书香门第,三代从医,我是经过考量的。所以哪怕你读了大学就和他结婚我也不会拦着你。”

    “本来是想呢,你学护理,将来还能有机会去他们家的医院工作。谁料想你们高中毕业就分手……”

    “好啊,你那个时候就要卖我!”乔宝蓓一脸不敢置信。

    “欸欸欸,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乔丽珍在桌上连拍三掌,那双同样和她富满风情的上挑眼凝着她,没了平时吊儿郎当的笑气。

    她攥拳扣着桌,语重心长道:“乔宝蓓,遇上合适的男人早点结婚不是挺好的吗?不然像我一样单到现在,能谈的结婚对象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也是见过我相的那些人,又是二婚男又是矮矬子。”

    “不结婚不也挺好的。”乔宝蓓低头嘟囔,“你那些朋友不也一大把人到中年就离婚。”

    乔丽珍笑眯眯:“咱这屋里到底谁是已婚人士?”

    “如果不是乔威,我才不会那么快结婚,还和一个……”乔宝蓓下意识辩驳,想说‘和一个一点都不喜欢的男人结婚’,但话到嘴边,莫名转过弯改了口:“一个大了十岁的老男人结婚!”

    “是,他是比你大了不少。”乔丽珍认同,“但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长得也俊不是?”

    不待她回应,乔丽珍又点头,老神在在:“不过也是,我还真不能太着急。得亏李逢玉出国留学和你分手了,不然怎么捞上现在这条金龙鱼。”

    乔宝蓓被她辛辣的用词呛到了,倒也没反驳,毕竟傅砚清的确是条超大的金龙鱼。

    乔丽珍一面拿傅家贬低李逢玉,一面又跟她说,得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人家;转而话题又绕到她肚子,语重心长地说,得趁早和傅砚清要个孩子。

    从前被催生,乔宝蓓向来左耳进右耳出不当回事,许是被唠叨烦了,她现在很不耐烦,直接回绝了:“生不了。”

    “生不了?”乔丽珍睁大眼,手伸向她的腹腔,“怎么就……”

    乔宝蓓用手挡住她,蹙着眉大言不惭:“才不是我,我身体好着呢,是傅砚清有问题。”

    空气静了一息,乔丽珍显然是没料到会这样,同她大眼瞪小眼了好半晌,鬼使神差地出主意:“……那你要不,借个精?”

    乔宝蓓两眼一抹黑,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自己的谎话炸裂还是乔丽珍出的主意炸裂。

    “你认真的啊?”

    乔丽珍眼角的笑敛了几分,凑到她耳畔低语:“孩子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又不是他生,他干什么计较是不是亲的。而且只要跟了他们傅家的姓,不是亲的也会认。”

    乔宝蓓脑袋后仰,同她拉远距离,却又不由认同她的鬼话。男人不就图那个姓?

    丽珍这个人就是保守又大胆。

    在重男轻女的贫困家庭长大,险些遭猥.亵、被卖去配阴婚,为体现自己是有用的人,所以十六岁就跑出去打工。要强又没那么有主体意识,回村还揣着一叠皱巴巴的钞票、一袋哐当哐当的钢镚去献礼,结果被家里人一点不剩地敲骨吸髓,捱到二十岁也紧巴巴没半点存款。

    是什么时候学会自私?大概是发觉自己做这么多也不被家里人正眼瞧的那一刻。

    其实也称不上自私,否则也不会一直带着她这个拖油瓶,还被人污蔑未婚生子。

    有过怨言吗?也是有,乔宝蓓记得丽珍快要订婚结果被男友分手,哇哇对自己哭的模样,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但转天又跟个没事人似的,挤出谄媚的笑哄客人开卡。

    她知道她为什么恨嫁。

    因为距离世俗的幸福只差一步。

    她结婚那天,乔丽珍又哭又笑,像了却一桩心事般,不敢喝高,却哭涨了一张脸,第二天眼睛都是肿的。

    乔宝蓓想,即使自己结婚结得早,结得稀里糊涂,但也确实是件大好事,至少往日衣食无忧,也替她实现了梦想。

    她没什么可埋怨的。

    请了家政,在乔丽珍家待到下午,乔宝蓓便坐私家车回别墅。

    她坐在后排,开了点窗,偏头看街边飞掠的灯树,浅色的瞳孔因出神略微有些失焦。

    轿车在入库前停到门口,乔宝蓓不等司机,自己开锁下车,因有风理了理肩边的发。

    进门换鞋,一路上楼,乔宝蓓都在想,要怎么给李逢玉送份合适的礼。太贵重他不一定收,太朴素又显得小气,又是医患

    关系,又是前任旧友……

    乔宝蓓不爱思考,尤其是考虑社交方面的事,简直是浪费时间。她解了领口的纽扣,又想系上回身去楼下找管家商量,一转身,却见衣帽间里多了一道高挑的身影,还正好堵在门口。

    她被吓到,眉心跳了跳,手拧着纽扣,感觉血液都热腾地回升了,双唇颤颤地出声:“老公……”

    傅砚清扣上门,稍微拧了拧领带结,语气漫不经心:“去哪儿了?”

    他什么时候出现?不知道,他为什么关门?也不知。乔宝蓓觉得他像男鬼,这么高大一个男人,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身后。

    是她那次拜拜不够虔诚,神明没有去他身上的晦吗?还是说得他自己入寺院。

    乔宝蓓的心乱死了,怀念出海的那天。她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霸道,总问她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可她又不得不回答。

    她没解纽扣,手按着抽屉,闷闷道:“没去哪里,就去看了小姑。”

    “嗯。”他略一颔首,“怎么样了?”

    “左手打了石膏,还能吃饭。”

    傅砚清侧目看向她,轻轻笑了下,不是很明显。

    乔宝蓓面颊微热,知自己在说废话,手指拧得泛白。

    她低垂下头,仅一秒的间隙,脚下的阴翳便被扩大了一圈,还看到男人偏大的鞋面。

    “怎么还不换衣服。”

    他俯身凑近,戴有腕表婚戒的手越过身将她环住,压低了眉眼强进她视线中,嗓音低沉如铜钟在回荡:“等着我吗?”

    一个大了十岁的老男人。

    第24章 摇尾乞怜“你会不会听话?”……

    他说的话分明是国语,但不知为何,乔宝蓓的语言系统似乎宕机了,无法过滤分辨信息。

    好半晌,她的声带才开始生涩地运转:“我没……”

    话没说完,傅砚清的两只手便已然捻起衣领,替她一颗颗地松开。

    她今天穿的衬衣款式很简单,不难解,很快,腻白的浑园便被托.了出来,与他肤色暗淡的手背相比,白得发光,还格外惹眼。

    乔宝蓓被这一眼惊到,羞得都想闭眼。

    像什么?像被他揉.着。

    衬衣被毫不留情的扒开,还没完,傅砚清还去剥她的裙布。

    乔宝蓓已无法坐视不管,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抖得像筛子:“我、我我自己来就好……”

    “一直发呆,自己来得脱到什么时候。”傅砚清冷冷道。

    听这话,乔宝蓓简直要被吓得晕过去。她终是没敢和他拧着来,把手松开了。

    看她视死如归的模样,傅砚清心里又气又好笑,但也没放过,拉开侧腰的链条便剥去。

    她身上就这两样大件,项链没来得及摘掉,金玉项链又冷又坠得沉,还有裹着两腿的透肤丝袜,是为遮掩桐兴岛晒黑的肤色和虫蚊叮咬的包。

    隐隐绰绰,有别样的美感,他低眉睇着,手覆了上去,没舍得脱。

    掌心完全服帖时,乔宝蓓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颤。

    就好像被他抱着干了一样。

    傅砚清看着她,冷静又漠然地想。

    胆子小,容易被吓,将他当做凶神恶煞,放在先前他或许会介意,试图拉近修复形象。但现下,他忽然觉得乔宝蓓被他吓得不敢出门半步,或许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至少不会偏离他的视线做出无法掌控的事,说出乱七八糟的话。

    今天下午亏她好意思跟乔丽珍说那种话。

    傅砚清心底微沉,看她快要落泪的眼,却实在生不出一丝气,反倒有种自己把她欺负狠了,做得太过的负罪感。

    思绪牵一发而动全身,像一场浇灭戾火的骤雨,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或许是他的错,是他做错了。

    是他给的错觉,让她误解。何况他的年纪是比她大,寻常人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育有一儿半女,他没让她怀,结婚三年也没怎么跟她过过夫妻生活,没给她乐趣,是他的问题。

    向内厘清问题,傅砚清的手渐渐失去撑力,从她腿侧垂落,转瞬又轻轻拍了两下,嗓音很沉:“脱了去洗澡。”

    乔宝蓓如蒙大赦,腿霎时要软下。她想从他身边逃离,但见他岿然不动,便又站定原地垂首低眉拧着手,一派拘谨听话。

    傅砚清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叹口气,将摘下的腕表搁置在桌上,走出了衣帽间。

    乔宝蓓看玻璃门若隐若现的人影,手不自觉抚向他刚刚碰过的地方,心里乱哄哄的,竟开始回味他的拍打……怎么会如此轻柔,没那么用力?

    她真是疯了。

    乔宝蓓闭眼深吸口气,三下五除二地脱掉身上所有物件,穿好睡衣把丝袜揉成团,发现有一处.破.洞。

    是什么时候破的?她不清楚,但她绝对不会穿了,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拉开推门,傅砚清已经不在门口,乔宝蓓没有踟躇太久,忙不迭去浴室洗澡,不敢有半点拖泥带水,但在洗完澡后,又开始纠结是否要回主卧休息。

    她太害怕了,她根本不想和傅砚清睡一张床。打从他回到家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变得很不对劲,以前的他根本就不会说这种话做这种事。

    乔宝蓓将肩膀没入汤池里,抱着双膝,像要用水雾把自己浸没。除了害怕之余,她竟莫名有一丝微妙的期待感,期待像梦里那样……被傅砚清打着芘股干。

    思绪一闪而过,像火星撞地球一样不切实际骇人听闻。乔宝蓓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在心底无声尖叫着。

    她在浴室胡思乱想,泡得极久,以致于出来时头昏昏涨涨的,宛如没退烧时的状态。

    说不清是为满足期待还是害怕,她不敢擅自去侧卧睡,还换了一身很漂亮的粉细带睡裙。这种装扮遮不住浑园,兜不住丰腴的腿,对镜看着,乔宝蓓的脸又红了。

    什么啊,她难道真的在期待?

    吹干头发,在手腕抹了香膏,乔宝蓓走出浴室,看见傅砚清在斜对角的客厅里。

    他坐在沙发上办公务,鼻梁上架着眼镜框,交叠的腿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桌上是几件摊开的文件。

    这副模样不算很新奇,但乔宝蓓也是头回见他在卧房客厅工作。他这个人很墨守成规,一般只在书房办公,忙点的话,也就在车上看文件。

    乔宝蓓纠结着要不要过去。傅砚清工作时向来不让人打扰,连家里佣人也不能敲门端茶送水,所以书房里有自备的咖啡机和茶水间。

    思忖时,他们的视线忽然在半空中交汇,分毫不差。凝着男人深邃的眉眼,乔宝蓓的心都提起来了,嘴皮子比脑子还快:“你,你还在忙呀。”

    傅砚清“嗯”了一声,“过来。”

    乔宝蓓不得已走去,规规矩矩地坐在他旁边。

    她穿的裙子太短,一坐下来,滑腻的白腿便显露无遗。乔宝蓓眼观鼻鼻观心,心里的警笛声又嗡嗡响,手疾眼快的,把旁边的枕头抱到腿上放。

    傅砚清看她举措,默不作声将膝上的笔记本扣合放到桌上:“明天我得去燕北出差。”

    “明天?”乔宝蓓看向他,眼也不眨。

    “去两天,不是长期出差。”

    “哦……”乔宝蓓抿抿唇,想说点体己话,但由于大脑一片空白,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傅砚清没让她表态,大概是已经忙完手头工作了,开始收拾好桌上的文件。

    乔宝蓓本来想扮乖帮他一起收,但眨眼间他就自己整理好了,她只能假模假式地摆好沙发抱枕,一个挨一个。

    她弯着腰,感觉芘股蹭到什么,脊背僵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宽厚的掌便托住她的腰,直直推到胸口。

    重心不稳下,乔宝蓓“啊”地一声跪到沙发的软榻上,傅砚清的膝顺势捱过她的腿,同样抵.着沙发,将她箍在西裤里。

    他理了理她肩边的头发,慢条斯理地握在掌心,俯身于耳畔沉声:“在这里可不可以?”

    是礼貌的询问,但他的行为完全就是……先斩后奏。

    要她怎么回答,说不?他会停下,还是抱着她去卧室?他是疯了吗?怎么忽然这样。

    沉默的每一秒像是被无限拉长,乔宝蓓跪着的膝已

    经隐隐开始发酸。

    “我,我不知道。”

    她闭了闭眼,说得很小声:“……会不好打理。”

    傅砚清极轻地哼笑了下:“这种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打理。”

    她不说话。

    傅砚清垂眼,指腹描摹她交叠领里的丰.圆:“需要吗?”

    他问得语焉不详,乔宝蓓一时之间竟分辨不清他问的到底是哪种方面。

    她感觉自己如果再不回应,他大概会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生生拄着她,让她不好过。可她到底要怎么回答?

    运一回气,她腹腔里的空气都是颤巍巍的:“……不,不需要。”

    傅砚清又笑了下,将她的裙边掀起,以指没去那间隙,平静又淡然地判断:“你需要。”

    乔宝蓓听到泽泽的声音了,有个温暖又板实的,像是裹了层皮的竹杖在她粉红的荳粒上轻拍。

    是他放出来了。

    乔宝蓓不再敢说话,但她的嘴闭不上了,傅砚清每凿一回,她都止不住地蹦出断断续续的单音。如果有计时器,至少得有上百的次数。

    他变得好坏,在沙发上推着她,把她撞.得快变了形,还抱着她在茶几看反光的出入口。她不想看,可是灯照的那么亮堂,他们重合的剪影一蹦一跳的,谁看不清?更荒谬的是,她还瞥见那些汐沥的,汇成圈的水。

    乔宝蓓恨不得自己真的晕过去,别再看这些污秽,可她的意识却分外清醒。

    傅砚清稳稳地托着她的腿,在最后一回,仍然发沉,仍然支撑她开拓她,用绝对冷静的口吻质问:

    “告诉我,我这里有没有问题?”

    乔宝蓓怔忪地看着他,总感觉……总感觉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想不起来,干脆也不再想了,在这一次次的冲击下,她已昏乱到视线涣散。

    再次清洗,是傅砚清抱她去浴室。在这方面他仍做得妥帖,她只需要坐着或站着,最后再换上舒适的棉布睡裙躺到床上。

    “张开。”

    傅砚清拿了药,以手背轻轻碰她的腿。

    乔宝蓓本想闭眼装睡,但虚眯着眼,瞥见男人黑黢黢的面庞,顿时又认怂地动了动.腿。

    傅砚清坐在床边,指腹抹了药,往她的粉红没去,冰冰凉凉的并不疼,但很痒。

    乔宝蓓咬着牙关不吭声,眼角冒出泪光,分不清是疼痛还是舒服,她感觉自己那里肯定更红了,合不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想到什么,蓦地睁开眼,有些慌张:“你,你戴那个了没有?”

    她没有感觉到,也没看他戴,这个时候才想起来。

    傅砚清低眉把药膏扣上,擦了擦手,嗓音很淡:“没。”

    乔宝蓓的心吊到嗓子眼,曲腿坐了起来:“要是怀孕了怎么办。”

    傅砚清掀眸睇她:“怕这个做什么?”

    他不是有问题么。

    乔宝蓓拧着真丝被,嗓音沙哑又软:“我还没有做好准……”

    “我吃药了。”傅砚清冷不丁地提醒。

    乔宝蓓微怔。

    吃药?对,是可以这样,他有这个习惯,向来是又戴又吃,做双重保险。

    以前什么都不懂,看他吃药,她还真以为他不行,得靠这个才能跟她做。那药不在市面上出现,她搜不到,也没见过哪个前男友吃这个,不知道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后来那个普普通通的小白瓶上多了一张说明书,她才搞清楚是什么作用。也是怪事,说明书是手写的,可白话了,像专门写给她看似的。

    乔宝蓓也不是没想过要生个孩子,其实她还蛮喜欢小孩的。可她现在毕竟还这么年轻,早孕早育不是白白被小孩捆着没了自由?已经足够早婚了,踏入这个备受束缚的婚姻坟墓,做着一个老男人的守墓人,她闲得慌再生个孩子添堵。

    诚然,傅家有钱,生出来的孩子是含着金汤匙长大,在金字塔顶端供着,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砸锅卖铁泯然众生。会请专业的月嫂、营养师、家庭教师……精细化地培养孩子,但这不代表她就可以因此缺席,只生不养。

    这是不负责任的行径,她要给孩子很多钱很多爱,均等的,缺一不可的。

    但对她来说,比起要小孩,她更需要自由。

    如果可以不结婚就好了,乔威的出现推着她不得已做出选择。但是……傅砚清又的确是有钱,她是和他结了婚才得到这么多钱。

    乔宝蓓闭着眼,又开始想一堆有的没的睡不着觉。傅砚清看她溜溜转的眼皮,俯身以掌覆她额顶,轻轻吻了吻:“早睡,这两天好好待在家里等我。”

    他的嗓音低哑醇厚,说这话很动听。

    乔宝蓓借床头暖灯描摹他疏朗的轮廓,像小鱼吐泡泡般瓮声瓮气:“睡不着,好酸。”

    “哪里酸?”

    “腿。”

    傅砚清“嗯”了声,伸手要去揉。

    “不,不用了。”乔宝蓓按住他的手,轻轻咽了下,“我痒……”

    “现在不揉明天会更严重。”傅砚清看着她,向她承诺:“我会轻些。”

    乔宝蓓考虑半秒,嗯了声。

    傅砚清这才托起她的腿,按着腿肚。没有故意使坏,没有再让她不堪,恢复平时的模样了。

    他垂首低眉,乔宝蓓眼也不眨地看他,指骨轻轻蜷起:“你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很烦的事啊?”

    傅砚清的手停顿了一秒,眸色渐深,否认:“不是。”

    乔宝蓓狐疑:“那是为什么?”

    “因为有人不听话,擅自勾结坏东西。”傅砚清淡道,说到最后一个字,指腹隐隐用力,一字一顿,“所以我生气。”

    乔宝蓓半懂不懂,以她聪明的小脑瓜过滤信息,便是:哦,那些董事会的老家伙是沆瀣一气搞事情了。

    见她不搭腔,傅砚清轻轻笑了下,没什么情绪地问:“你会不会听话?”

    这话一出,乔宝蓓有些懵,不解怎么绕到自己身上。她哪里不听话?她好听话的,不然也不会任他这么摆布挨着干。

    她又拧了拧被褥,开口商量:“听话的话,有奖励吗?”

    她眼光忽闪,偷偷打量他的面庞。傅砚清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要奖励,沉默了一息,没紧随着答复。

    就这么一秒的间隙,乔宝蓓便开始懊悔了。天啊,她干嘛现在伸手要,直接刷卡不就好了?

    “会有。”

    傅砚清看着她,一字一顿,“但这不是奖励。”

    他解释:“听话的奖励是给宠物,是给孩子,对你不适用。我希望你在这两天听话,是基于对你的期望,希望你别再生病发烧得流感,希望你别再晒伤过敏,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别见不该见的人。

    别说不该说的话。

    傅砚清喉结滚了滚,没将这些要求说出口。他俯身低眉向她靠近,放缓语气求证:“这很不自由,不自在,对吗?”

    “你会觉得不开心吗?我这么要求你。”

    乔宝蓓看着他忘记了眨眼。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听睡前童话故事,一个温和的,经过改编的童话故事。这个故事里,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而眼前这位可怕的蓝胡子国王在对她俯首称臣。

    她膨胀的虚荣竟很莫名其妙地得到满足。

    毕竟他看起来像一条餍.足的,又对她摇尾乞怜的狗。

    乔宝蓓唇角无法抑制地轻轻上扬了些,又不能太张扬,便立即开口:“我不会。”

    傅砚清握住她放在真丝被上的手,循循善诱:“给你想要的东西并不困难,但我想要的,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乔宝蓓怔了怔,不明白他怎么绕到这里:“你想要什么?”

    “承诺。”傅砚清说。

    随口应和的也好,虚与委蛇的也算,他想要这颗定心丸。仅存在一秒,仅有效一瞬,总好过什么也没有,他想听她说些动听的话来聊以慰藉。

    话音甫落,躺在枕上的女孩却向他凑近,将柔软的唇贴到他唇边,轻如鹅毛落水般。

    她没有急于收回郁郁香馥,迟疑的停缓一秒,又吻向面庞。抬起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刮过面庞,状似幼1兽般地压低温软的嗓音,向他询问:“这个,可以吗?”

    第25章 物归原主他只是一个平庸且年老的丈夫……

    傅砚清大概是在清晨时离家的。

    那会儿她刚刚歇下,意识还没进入梦乡,偏过头还能看见他低头穿戴袖扣,和人用英文讲电话的模样。

    大概是为顾及她,所以声音有所压低,但即便能听清,乔宝蓓也没那个脑子分辨话里的意思。她英文不好,没认真学过,只觉得很催眠,像听高中老师讲课。

    这不是课堂,是在家里,她可以很安心地闭上眼睡觉。刚阖眼,她感觉身侧像有什么人在停留,在她的额顶轻轻地吻了吻。

    她眼皮子睁不开,意识也已经开始昏沉,所以没有分辨是谁在吻。

    醒过来时,望着花白的天花板,她第一反应是看向旁边。

    枕边是铺平的空位,衣帽间也没有人影,她的心向下坠了坠,头一回生出一种怪异的落寞,就好像是某种戒断反应。

    她缓了很久,没有闷头再睡,因为那样会越睡越困乏,傅砚清说的。

    所以她起身去洗漱,从盒子里挑了一只皮筋把头发高高束起——那么恰好,是去海钓时傅砚清给她戴的那枚。

    以前他出差十天半个月,她无知无觉,甚至会松口气,庆幸自己又自由了可以撒欢出去玩。但现在她好像没那么开心了,心底平静得像一滩水,毫无波澜,还有点发闷。

    可能是出差太短了,也就两天,自由也自由不到哪儿去。

    看手机上的日历,手指点到第三天,她的心稍微轻盈了些。

    下午乔宝蓓在放映室又看了两部芭比的电影,吃着阿姨做的披萨和果茶,毫无负罪感地熬到夜里十一点。

    期间傅砚清给她发过消息。落地燕北时就发了,问她什么时候起,晚上吃了什么。

    她在看电影,根本没注意到他发来的消息,窝到床上时,才开始抓耳挠腮想要怎么回。

    但这个点发过去……会不会太晚了?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不回消息。

    乔宝蓓把手机叩放到床头柜,平躺深吸口气,又忍不住把手机拿起来翻。

    傅砚清居然又给她发消息了。

    【休息了。】

    配图是一张下榻酒店的套房图。

    乔宝蓓看了两秒,把照片放大,还能在落地窗的反光里看见他的身影。

    她没有查岗的习惯,觉得很俗也很神经,但傅砚清总是发这种消息,即便她不闻不问。像是在学着寻常恩爱夫妻的相处方式,演绎一场独角戏。

    乔宝蓓想了想,给他回消息了,一五一十地回,说自己今天看了很久电影,还吃了没那么营养的披萨。

    刚发完,傅砚清上方的状态栏便变更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是很长的一段“正在输入中”,乔宝蓓没退出页面,眼也不眨地等他回复,以为是什么长篇大论,但他只回了一个——

    【嗯。】

    嗯?

    一个“嗯”?

    将近半个分钟的输入,只有一个“嗯”?

    乔宝蓓轻轻蹙起眉,拍了拍手机。

    是她手机坏掉啦?得换新的啦?

    【早睡,晚安,老婆。】

    傅砚清又发。

    看着这三组板板正正的六个字,乔宝蓓顿时觉得没劲,也一板一眼地回一样的格式:【好的,晚安。】

    傅砚清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两只手同时掌着手机,没离手过。看她发的消息,又等了片刻,确定没有下文才将其放下,松开领带结。

    刚到燕北时,他参与了一场午宴活动,到下午开完会才回酒店。期间想过一下飞机就发消息,但料定乔宝蓓没醒,他才捱到午宴结束给她发。

    她没回,他便翻了室内的监控。确认她在放映室看电影,又通过监控静静地看她。

    她在家定是无聊,所以才会把老电影翻来覆去看,不过吃了放纵餐,又笑得很开心。

    她喜欢披萨炸鸡汉堡,只是结婚以后就很少吃了,他不曾拘着她,但依照营养师配比的餐点,这些的确不常摆到桌上。

    分隔异地的时间太漫长也太无聊,他想给她发去消息,却又不知从什么话题聊起,索性问候起常规的一日三餐,这种拙劣的伎俩他在澳洲在美国在加拿大也经常用。

    乔宝蓓总是回得很慢,有时还会撒点小谎,他知道。

    但总好过不理他。

    等待的片刻似乎比不闻不问不念不听要更难熬。

    可当他等到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回以合适的消息。

    她说她吃了披萨,他下意识想回,这些不健康,少吃些。

    打完字,看着那行字,他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荒凉,无措,也是因为想到她昨日说的话。

    他的年纪的确比她大了太多,说的话做的事也总是老气,俗套,无聊。

    他快四十了,她还不到三十岁,剖开胸膛去看心脏,她的那颗定然还是鲜艳漂亮,生机盎然的。随时能为一点新鲜的事,一个新鲜的人,一段闻所未闻的历程而剧烈跳动。

    与她相比,他是无趣平庸的。即便把心脏拿去缝针,涂抹鲜艳的颜色,雕刻不寻常的纹路,她大概依旧是看不上,入不了眼。

    唯一让他觉得自己还年轻活泛的,是与她在床榻上做的时候。但乔宝蓓在这方面并不生涩,她和别的男人有过几段情,第一次和她亲密接触,他也曾彻底地丢盔卸甲。

    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他没谈过恋爱,更没碰过女人,就连所谓的片子也没看过。

    乔宝蓓什么都懂,但又用怯生生湿漉漉的眼神看他,不敢吭一声。

    后面和她做久了,他才渐渐适应,懂得怎么让她舒服。她在这方面,是不会说谎,也不可能说谎的。她会用跳动的心显明,也会用不成连句的呓哝回应。

    他庆幸自己有一副足够硬朗的身体,能向她供给这方面源源不断的乐趣,可他又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向她偷得索要了青春年华。

    她有个年纪相当的初恋情人。或许家世不算豪富,但胜在这份平庸的家世,这份年纪轻轻。

    他没有太多筹码与之相抗衡。

    他算得了什么?他只是一个平庸且年老的丈夫。

    初恋在任何文学作品,流行音乐都是意义非凡的存在。对他来说也是一样,乔宝蓓就是他唯一的初恋情人。

    他从前翻过她每一个社交平台的通讯录,除了一个许就不用的微博,他并未在即时通讯的软件里看过那个男人的名字。

    但就在那天晚上,她熟睡的时候,他在她的微信里看见了。

    傅砚清很难去描述那时的心情。他只是沉默地刷新那清空的聊天记录,想着他们可能会说的话。像洗碗槽的间隙里不被清理不被注意到的蛆虫,不断被水流泡沫冲洗着扭曲的肮脏身体,那般生不如死,苟延残喘。

    他只是在陈旧的充满滤镜的照片里见过十八岁的她,不曾拥有过。

    她初次的亲吻是什么时候?她初次的拥抱是和谁?她初次的杏爱是否还舒服?

    他不得而知,无法窥见。

    认识她时,她已经是相当年轻的年岁,他又如何再去偷得过去的光阴?懵懂无知的少女时期,对他而言是禁忌,得当小孩供养着。

    剪去末端的雪茄未点燃分毫,静悄悄地湮灭在水缸里,他无知无觉,本意是想借烟消愁,但思绪涌上来,只能以掌抵额抹着面,掌间尽是浑厚的叹与湿热-

    作息调回来得很快,第二天乔宝蓓是八点半醒的。

    也称不上自然醒,在她的意识刚回笼的时候,就被迫因乔丽珍的电话清醒。

    “喂……”

    她掌着手机的

    手软骨无力,几乎是贴着耳廓放的,但乔丽珍的嗓音太大了,她连外放也用不着,普普通通地搭在枕头上就能听清。

    “叫你去谢谢人家,你去了没啊?”

    除了她大大咧咧的声腔,乔宝蓓还听到集市的吵嚷,料定她是去从前那个菜市场赶早市了。

    乔宝蓓思绪未捋直,蹙着眉:“什么啊?”

    “李医生啊,你说什么什么。”

    听到这声称呼,乔宝蓓稍微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耐烦地嘟囔:“你要谢你干嘛不自己去谢,而且手都还没好呢,这么着急做什么。”

    “有时间就多得和这种高质量的老朋友叙叙旧,多个人脉多条路,知不知道?”

    乔宝蓓不以为意:“我身边这种所谓高质量朋友不是多的是吗?”

    “那多交一个又能怎么样。”

    想着本来也要约出来,乔宝蓓就没和她犟:“知道了,挂了。”

    乔丽珍这套说辞她都不知道听多少次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从小她就让她多和人交好,多交积极向上的朋友,这样即使未来没什么出息,也会有亲朋好友提携。

    这是很偷懒的走捷径思路,但乔宝蓓耳听心受,确实也照做了。她从小到大男男女女的朋友都不少,可自从上了那所黎城市重点高中,因为成绩差,拖班级后腿,她没少遭白眼。

    丽珍本意是好的,她没读过高中,所以想尽办法给她上最好的学。办转学,住学区房,为把她塞到好班级,还提着一袋海鲜鲍鱼去找老师谈。

    她也给她找老师补过课,除了语速物化生,还让她学过芭蕾,练过声乐。但她不感兴趣也坚持不下来,最主要的是学这个很贵。

    乔宝蓓觉得不值当,每次都意思意思上两堂课就让丽珍给退了。

    丽珍自然是有过望女成凤的心,但她没有对她恨铁不成钢过。她可以在她考的稀烂的试卷上眼也不眨地签字,也能听懂老师委婉的暗示,跟人说:“我没读过书,我们家孩子可能就是被我影响所以这方面不太开窍,但我想让她念最好的。”

    乔宝蓓也内疚过,奋发图强过,有次熬夜看书熬昏头了,蹲在冰箱前误食过期食品又是食物中毒又是低血糖地进医院,把丽珍吓得够呛,勒令她以后都不许半夜念书。

    但她也就认真过那么一星期。

    “你要把我吓死啊?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你这丫头给我学着学着把自己吃中毒住院了!”

    乔丽珍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骂她,但病房住了新人,来了护士医生,她又立马闭上嘴,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说教。

    “你就给我按部就班的,该交朋友交朋友,念不明白我也不强求,反正我也没读过书。”

    她嘴里念叨完,削了一盘漂亮的兔子苹果,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我养你,以后结婚了找个好婆家养,你天生就是好命,我找大师算过,读不好书也没事。”

    乔宝蓓皱眉:“那我要是不想结婚呢?”

    “那不行,哪有小姑娘不结婚的?”

    “那你怎么不结。”

    乔丽珍自创名词,说得头头是道:“因为我有结婚道德,穷的老的丑的挑剩下的我不要,谈谈可以,得谈钱。”

    睨她搓钱的手指,乔宝蓓偏过头,彼时还尚且不认可:“拜金,庸俗。”

    乔丽珍笑了:“女人图点钱算什么?男人比你想象中要拜金庸俗得多,也精明利己得很,不然怎么会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多交朋友,向上社交,这个人情社会就是要维系人脉,你累也得把表面功夫做好。”

    她说的这些是老生常谈,谈不上什么独一无二,却也贯彻始终,当做人生的座右铭,不断左右逢源,走出大山,向上爬。

    乔宝蓓捧着手机,翻到了李逢玉这一列,斟酌措词,还是给他发去了消息。

    直到傍晚,她在盥洗台洗了手,才看见他的回复。

    李逢玉:【当时也觉得乔女士很眼熟,但没往那方面想去,聊了才知道她是你的小姑姑,很巧很惊喜,也没想到她会记得我……毕竟据我印象里我们似乎没有正式见过面^^】

    李逢玉:【我这两天休假,都有空。客随主便,你安排,我赴约。】

    乔宝蓓一边擦着手一边看屏幕,不由被他妥帖的回复暖到。

    以前读书时他就是这样,文质彬彬,很懂礼貌,是她相处过最舒服……也是最有距离感的男生。

    乔宝蓓没想太多:【之前那家餐厅,可以吗?】

    李逢玉:【当然可以,你喜欢那里的菜品?】

    乔宝蓓都记不清上次吃过什么了,如实回:【装修很漂亮。】

    发完后的下一秒,李逢玉给她发了一条语音。

    乔宝蓓看那绿色的气泡,往庭院走去,点了外放。

    男人温和的嗓音透着笑气:“嗯,是很漂亮,我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打卡这类漂亮的店铺。”

    现在其实也一样,因为无所事事。

    乔宝蓓抿平双唇,没有这么回,只发:【那明天中午在这里……怎么样?不用包间,普通散座就好。】

    不然多奇怪呀。

    李逢玉不假思索,答应了:“好,那到时候再见……我会把你的挂件带上。”

    他说完,还给她发了一张手持挂件的照片,笑叹:“看来被我要挟好一阵子的熊质,总算可以物归原主了。”

    乔宝蓓忍俊不禁,回复一个表情包终止了聊天。

    对明天的见面,她心中宽宥,没再那么苦恼嫌烦。哼着曲上二楼,被一盏盏精密转动的摄像头目送到卧房。

    她大致敲定了明天要带去的伴手礼,正准备授意佣人明天不用做中饭时,一通来自燕北的电话拨打了过来。

    第26章 怀旧的人“我来见你,只是单纯想见你……

    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乔宝蓓眼睫眨了下,有些惊喜又有些无措。

    她没急着去戴口袋里的腕表,坐到梳妆台前,清清嗓子才按接听键:“温老师?”

    对面空了一秒,转而发出很轻的笑:“……虽然我们很久不见了,但我还是不太习惯你这个称呼,小宝女士?”

    “娱乐圈里的人不都这么叫。”

    乔宝蓓坚持,又很双标地说:“那你不能叫我小宝女士,你认识的人可不止一个小宝。”

    什么宝嘉什么宝恣的……天啊,她头一回发现“宝”字这么大众,到处都是宝。不过幸好没有人和她同名,宝蓓是唯一的。

    不等她回应,乔宝蓓又主动起话题:“对了知禾老师,我看到你拍的新电影PV了,是不是快要试映了呀?要邀请我了吗?”

    从温老师改口为知禾老师,是她做出的最后让步。温知禾没有再纠正称呼,笑了下:“还没这么早,不过确实快了。”

    乔宝蓓惊讶:“我还以为你打电话来是专门跟我说这件事的。”

    “也许是更好的消息?”温知禾莞尔:“我打电话来是想和你说,刚刚我和我先生在宴会上见过你丈夫,并且拍了一组很不错的珠宝首饰,觉得很衬你想赠予你,所以拜托你丈夫把这组珠宝和一些伴手礼给你捎带回去。”

    乔宝蓓咋舌,以手捂唇:“这会不会太贵重了?其实我不用的……”她家里那些她都戴不过来没戴明白呢!

    她不是礼貌客气,是真在顾虑,但温知禾有一张足以打消她顾虑的唇舌。

    乔宝蓓被她说服了,尤其从温知禾那里隐约得知,风泰和贺氏在这个季度即将达成深度合作。她顿悟了,想说些漂亮的场面话感谢,却又有些磕绊难言。

    温知禾并未计较这些,转而又与她聊了些家常,很松弛,不是那种官方的腔调。

    很明显,她应该是刚从一场聚会里脱身,刚卸下精致面具。

    但她没能与她聊太久,隔着电话,乔宝蓓听到了来自她丈夫,那位贺先生的敦促。

    温知禾的语气很无奈:“抱歉,我这里还有些事……”

    “嗯嗯嗯,你早点休息,我也得去洗澡了。”乔宝蓓体贴地借坡下驴。

    她和温知禾的相识起源于对方拍摄的电影和一场宴会。

    原本只是喜欢电影,但见了本人就一见如故,成了挚友。

    她是

    业内小有名气的新锐女导演,很多人认为,她能有现在的成就是因为她的丈夫在撑腰,但乔宝蓓并不这么觉得,这太抹杀一个人的付出了。

    能达成现有的成就,本身是因为她具备这方面的灵气和能力。她和丽珍一样,是个聪明的女人,只是懂得利用身边一切可动用的资源而已。

    是借势,怎么能算是“依附”?退一万步讲,能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被借势,又怎么不算是一种能力。

    她喜欢和这样的聪明女人交友,不仅仅因为她和丽珍相似,还因为她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不过,这通电话……倒是提醒她了一件事——傅砚清明天就会回来。

    乔宝蓓原本上扬的双唇抿得很平。

    她已经答允了李逢玉的约见,可是傅砚清那里,她该怎么解释?

    可是,只是正常社交,她为什么要解释?她这两天已经很听话了,待在家哪儿也没去,他总不能抵赖。

    他那种人,总不能因为她和别人吃顿饭就怄气吧?

    乔宝蓓攥了攥手机,没打算向他报备。

    隔天她照常坐在梳妆台前打扮,选了套平时很少穿的轻熟小香风。胸前系搭垂的大领结,搭配卷波浪,珍珠耳饰,既淑女精致,又不显得过分隆重,背的Kelly没再带任何挂饰。

    十一点半下楼,司机已经备好车在门前候着。乔宝蓓上了后座,手里掌着翻盖小方镜,以便时不时拿出来照看自己的妆是否花了、头发丝是否还精致。

    她对这场赴约无疑抱着认真心态,毕竟是见前任,还是一位绝对过得好的前任。她不需要特意打扮,但有必要在穿着方面有意无意向他透露出“分手以后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的信息。

    乔宝蓓承认,这是她自搭舞台自吹自擂,虚荣心在暗暗较劲。可是谁又规定不允许呢?

    啪嗒一声,小方镜在她手中扣上,轿车刚巧停泊于上次的位置。

    由于是工作日的大中午,平时客流量极大的国贸也会显得冷清。乔宝蓓找到直梯,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餐厅所在楼层,比预测的时间来得还要早。

    她是有些强迫症的,走出直梯又在原地看手机,掐好点了才到餐厅。

    散座比包间要好找,但她一到门口,迎宾的服务生就很有眼力见地迎上来,主动为她带路。

    其实也是李逢玉提前叮嘱过的缘故。

    绕过门前摆的两颗小松树,再顺着两排古典古雅的半包间走去,于一盏红灯笼下的靠窗位,乔宝蓓看到了男人清隽又熟悉的身影。

    只一眼,她的心不自觉提了几分,预想好的招呼措词到嘴边没来得及说,对上男人的略带诧异的目光,她坐到面前,宕机了片刻才挤出一抹营业感满满的微笑。

    李逢玉也笑了下,向她问询,嗓音清润好听:“先点餐?”

    记忆里模糊的模样逐渐清晰,李逢玉和官网照片无太大差别,和过去学生时代的气质相比,也不过是褪去少年气,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熟感。

    和他相视,一股浓厚的慌窘自手心蔓延向五脏六腑,乔宝蓓清晰地感觉到血脉的流淌,只是攥了攥手,略一颔首:“好。”

    这家餐厅没有线上点餐程序,仍需侍应生提供菜单确认。李逢玉把决定权给了她,但又会细心地向她提醒哪道菜是这里供不应求的特色。

    虽紧张,但乔宝蓓仍点了自己喜欢的菜和他所说的那道菜,没有一丝客气的意思——当然,她是打算自己买单。

    点完餐,侍应生拿着菜单离开,转而又有人过来替他们倒上柠檬水,上两道赠送的前菜。

    乔宝蓓没动前菜,只拿起玻璃杯抿了口柠檬水。

    自桐兴岛回来,她又做了漂亮的猫眼美甲,早年给人洗头做护理的手经常年保养,不仅白皙嫩滑也纤细富有骨感,和她丰腴的体态着实有差别。

    那只无名指的碎钻素戒,在灯光的照耀下明亮惹眼,像紧箍圈,但箍的是他。

    李逢玉的目光定了定,眸色渐深。

    不是没从亲朋故友那里听说过她已婚,不是没见她朋友圈PO出的男人痕迹,但亲眼见她戴婚戒,穿着比从前成熟的香风套裙,成了熟悉又陌生的人妇,他心里仍不可避免地五味杂陈,怅然若失。

    上次这种拥有这种感受,是自分手以后,得知她与严博扬在一起的时候。

    如果那时再坚定些,勇敢些,不轻易分手断了联系,现在她的丈夫……是否就会是从一而终的他?

    “你好像和以前一样,都没什么变化。”

    乔宝蓓放下玻璃杯,手指轻轻抠着凹凸不平的纹理,柔柔出声打破沉寂。

    李逢玉思绪回正,微敛眼底的暗涌,笑了下:“是吗?可能因为我是个怀旧的人。”

    他没等乔宝蓓听懂浅层意思,又缓缓道:“倒是你,变了又好像没变。”

    乔宝蓓搞不懂:“为什么这么说?”

    她想了想,眼也不眨地把猜测说出来,很是真诚:“是因为我现在看起来穿得很贵吗?”

    李逢玉微顿,望她澄明的双眼,低头笑得很迁就也很没脾气:“嗯,是。”

    “我很少也很久没见过你穿私服,所以偶尔想起你时……都是穿校服的模样。”

    穿着校服趴在桌上将面颊印出袖口纹路也无知无觉的模样;跑马拉松只穿运动衫夺得第一时脸红彤彤的模样;低头把外套系在腰上扎高马尾时的模样。

    朴素,认真,偶尔有些马虎,却也天真得可爱。

    他并不觉得乔宝蓓已失去这些柔软的光芒,只是现在太过珠光宝气耀眼夺目,难免让人恍惚失神。

    “那我们也回不去穿校服的年纪啦。”

    乔宝蓓松开握着玻璃杯的手笑了笑,面颊上有淡淡的酒窝。

    李逢玉不置可否,正好菜上齐了。

    用餐期间,他们短暂地沉默了须臾,乔宝蓓有偷偷打量李逢玉。

    自从身价水涨船高,她的眼睛像奢侈品的一把量尺,能很好地辨别绝大多数穿戴品的物价。比如李逢玉手腕上的那只表,浪琴的,价格约在五千一万之间,在普通人里算奢侈,却也远远比不上傅砚清随手扔箱底不常戴的任何一只表。

    还有普普通通看不出牌子的衬衣,随处可见的无框眼镜,毫无定制感可言的男香……再比较下去都是一种残忍。

    丽珍说的没错,当初和李逢玉分手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女人要嫁就得嫁最好的。

    乔宝蓓毫无负担地想,更因佳肴的美味而放松从容。

    李逢玉看眼时间叩下手机,忽地望向她:“说起来,有件事我很在意。”

    乔宝蓓轻轻咬了口叉子:“什么事?”

    “今天是五月二十号,你的丈夫……”李逢玉斟酌着措词,“不介意你今天和我出来吃饭吗?”

    乔宝蓓没料及这个问题,无知无觉地拿起纸巾擦干净的手,目光飘忽:“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装作自然,转移话题:“你知道我结婚了呀?”

    李逢玉嗯了声:“我知道。”

    “是听我们班同学说的?”乔宝蓓眨眼。

    “你戴婚戒了。”他冷不丁,没有接她话茬。

    乔宝蓓蜷了蜷有婚戒的手,当即闭上嘴。

    天,她在问什么笨蛋问题。

    她的思绪乱了,坐不住,眼光瞄向他空荡荡的两只手,像发现什么新大陆般:“欸?你没戴婚戒吗?”

    这口吻天真至极,好像默认他已婚。

    李逢玉轻笑,终不得已解释:“我没结婚。”

    停顿半秒,又言

    :“而且我是不婚主义。”

    “不婚主义?”乔宝蓓诧异,“丁克吗?”

    她总能把两个相近的名词搞混,读书时也是,现在竟还是。李逢玉不觉困扰,反倒因这份熟悉感找到自己在空缺时空里的落实点。

    他注视着她,温和而详尽地解释:“丁克和不婚主义的概念从本质就不同,前者可以结婚,只是不要孩子。后者即字面意思,这些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不愿束缚于传统婚姻,所以亲密关系只止步于交往,不会再有下一步。”

    “不过当中有些人会将其当做游戏人生、不负责任的幌子,也许会生育,不止和一人,不止生一个。”

    “这就是他们的差别。”

    乔宝蓓仿佛回到当初问他难题时的时光,不过李逢玉现在说的这些也并非不难懂——总比数学这个刁钻的科目好懂吧?

    她其实理解的,只是没有深究二者的区别,要知道,她这个人以前也有过不婚的想法。

    但她很贪心,既想要自由,也享受被男人供养。傅砚清不在的那三年,她过得有滋有润,舒服极了,可却也孤单寂寞,需要一些慰藉。

    她有杏慾,并且可能比常人的欲望还要高涨。如果有一天她连卧室门都不出,那绝对是在看着片子,用各类工具或是手在慰藉自己。

    稍微刺激一些的……她没尝试过,却也看过,毕竟那种东西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守活寡到这种地步,她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傅砚清的事,她真的,太有道德感了。

    乔宝蓓在心里佩服自己,看向李逢玉,坐直身子清咳两声,装模作样地学他腔调:“那你呢?你是为什么不想结婚?介意我这么问吗?”

    李逢玉眼底淌过一丝笑,摇摇头先答:“不介意。”

    “是我想结婚的人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他中段有停顿,怕说得露骨,被乔宝蓓听出而平白僵了气氛,索性换一套更温和的说辞。词不达意,词不能达意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可他又能怎么办?

    是他先放手,从这段关系里出局。

    柠檬水里的冰块已经融化大半,稀释原先的酸甜鲜味。他们之间的话题并未聊尽,却也常有沉默的间隙在穿插。

    最终这顿饭,结束于乔宝蓓向他送去一支钢笔的那刻。

    但李逢玉没收,也没碰分毫,任钢笔盒在桌上停放。他看着她,耐下心婉拒:“治病是我的工作,我已经收过相应的酬劳,这个,就不需要了。”

    乔宝蓓是带任务来的,不肯死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个不贵的其实……”

    “我来见你,只是单纯想见你。”李逢玉掀眸冷静地看着她,语气不复温和,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淡,仿若干冰上方缥缈的烟雾。

    他的冷只存在一瞬,像电影片段抽出去的几帧,一眨眼来不及琢磨,便跳到紧凑的剧情。李逢玉又对她笑,妥善地提出建议:“如果你真的很想送礼……最多也就是送一面锦旗。”

    “你知道的,这对医护人员而言是一种荣誉,也是不易得到的赠礼。”

    乔宝蓓很慢地眨了下眼,耳廓渐渐染起一点红,为自己的不妥善而心虚。

    对哦,她怎么忘了还能送一面锦旗呢?

    “那我……”

    “但不是现在。”李逢玉轻声打断,很无奈,“你姑姑的手不是还没痊愈?”

    乔宝蓓把话彻底咽下去。

    那只钢笔李逢玉终是没收,乔宝蓓也不好推给他,只能塞到包里,想着下次再寻个机会赠送,大概和锦旗一起。

    她思绪飞到外太空,直到李逢玉对侍应生递交去那张卡,她才反应过来:“欸,你怎么把单买啦?”

    李逢玉偏过头,像在听什么有趣的事:“虽然是我朋友的店,但这也不代表我可以随便赊账,何况是和你一起吃饭。”

    “……可是我本来是想请你,我去和前台说一声吧。”乔宝蓓解释,站起身准备拎包往外走。

    她经过李逢玉的卡座,便被他以一只手的虎口箍着腕骨拦住,是很轻柔的力度。

    乔宝蓓停步,诧异地扭头看他。

    李逢玉也发觉自己越了界,即刻松开了,但手心似乎还有属于她的余温,让他不由攥了攥手。

    他仍保持风度翩翩的笑,对她说:“不用,这顿饭不贵。难得见一回,就不必和我太客气,可以么?”

    “先生,您的卡。”

    这时侍应生将账单和卡都亲自归还给了他。

    李逢玉接过,将卡和账单都收了起来,问了句:“一会儿你有空吗?”

    乔宝蓓看着,不知说什么,摇摇头:“我没什么事。”

    “楼下有一片公园,一起去逛逛吗?就当散步消食。”李逢玉提议。

    乔宝蓓也觉得单吃顿饭就走会很仓促,何况他都发出邀约了,也没理由拒绝:“好。”-

    坐直梯下至一层。

    李逢玉所说的公园是一片建在国贸旁边的城市森林公园。因为地理位置优越,修建得又很别致,每年一到春天就会开满樱花,常吸引络绎不绝的游客在这里踏青赏花观湖里的游鱼。

    乔宝蓓没逛过,随处观望,倒也觉得新奇。

    路上她与李逢玉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散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话题基本是以他为轴心展开的,毕竟她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也不好说。

    李逢玉并未计较这点,反倒愿意和她分享这些经年累月的空白页。他不可避免地谈及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那个越洋分隔两岸的六七年。

    不过说到海外求学的日子,李逢玉并没有为这金光闪闪的留学经历渡上纸醉金迷的光环,他实话实说自己也曾为各类学科苦恼得焦头烂额,也曾丢过钱包遇抢劫案没钱吃饭。

    这些倒霉到喝口水都能塞牙的经历,被他以极其平淡的语气绘声绘色地描述,有种莫名的冷幽默感。

    乔宝蓓忍俊不禁,却也不由发散思维,想到过去被傅砚清送去读书的那段时日。

    那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十八岁时觉得很遥不可及的事,竟能落到自己头上。

    傅砚清刚被决策调任海外分部,所以理所应当的为她找了当地最好的院校供读。但她英文很烂,一句也不会讲,更别说是听那些老外讲课,简直就是听天书嘛。

    所以傅砚清又额外给她找了一对一的英文老师,全中授课的华侨老师,完全就是在学校挂名开小灶。

    想象中的留学生活离她那么遥远又那么近,她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在上课就是回家面对傅砚清那张黑黢黢的扑克脸。

    她感觉他随时都在盯着她,盯她上课是否认真,盯她功课是否有做。老师仁慈,很少在她的课程试卷上打出难看的BCDF,最差的成绩也就是A。但她过得生不如死,像被捆缚在古老的欧式胸衣里一样喘不过来气。

    上了一学期,乔宝蓓趁假期撒欢跑回国,不需要学习的那一星期她简直是回光返照。不仅脸蛋红润,体型也丰润了一圈,体重高了,胸衣又买大了一号。

    傅砚清可能是发现她的水土不服了,破天荒地良心发现,让她不用跟随去海外,剩下的课程用线上教授即可。

    所以她这个学历只是看着好看,实际上放了得有太平洋那么大的水。

    公园不算很大,他们绕着湖的半圆走桥路,二十分钟就能绕回原路。

    期间李逢玉接过一通电话,应该是家里人打来的,聊的并非工作方面的事。

    乔宝蓓看眼腕表,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趁他挂断电话后委婉地提了一嘴。

    “嗯,那我们回去吧。”李逢玉略略颔首,“你怎么回?要不要我送你。”

    这话他几乎是没过脑便脱口而出的,是读书时的习惯。高中时他们住的地方算顺路,只不过乔宝蓓家要稍远些,每天他都会多坐两站车把她送到家再坐反方向的公交回去。

    乔宝蓓有些不太好意思:“不用不用,我坐我家车来的,现在就停在商场车库里……”

    李逢玉微顿:“这样。”

    “是司机接送?”

    乔宝蓓没隐瞒地点点头:“嗯。”

    但其实她也会开车的……

    “挺好,看来我是做不了这个护花使者了。”李逢玉笑笑。

    他知乔宝蓓嫁的不是寻常普通人家

    ,今天见着本人,更确信这点。

    当初的小茶花,已经被人先一步供养在花房里了。

    其实就算没坐私家车来,乔宝蓓也不会让李逢玉送。别墅的安保很严谨,非登记在册的车是开不进去的,还得联系主家确认首肯,很麻烦。就算送进去送到家门口,她也觉得很不自在,就好像在他面前故意炫耀似的。

    车都在停车场,顺路结伴回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李逢玉给人的感觉和过去无异,还是那么斯文儒雅,文质彬彬。人没变,但确实回不到过去的青葱岁月。

    也不知是不是经历太多,繁华阅尽的缘故。谈及过去,她并不怀念,反而有种“哦,还有这种事啊”的感觉。

    原来那时能让人意得志满的初恋,耀武扬威的女友头衔也不过尔尔。

    心里想得现实,拿着一把天平分斤掰两,但面向李逢玉,她仍摆出合宜的微笑。偶尔流露恍然大悟的模样,仿若真与他追忆那颗樱花树,那辆公交,那些回不去的过去。

    任何一个对过往大谈阔论的男人都会显得油腻,李逢玉倒没有,不过她听得意兴阑珊,耐心已告罄。

    她开始思绪飘扬,赏起路边风景,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道难以言喻的灼热目光黏腻在身上。

    她下意识向后看,没看到什么,只见一排停泊路边的车。

    “怎么了?”李逢玉见她停步,问了句。

    乔宝蓓摇头:“没事。”

    她亦步亦趋跟在李逢玉身边,穿着正式且漂亮的香风,双手放前拎着包,侧耳倾听与之寒暄,偶有樱花片叶飘落,实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傅砚清坐在路旁停泊的宾利里,默然又平静地看了一路,握方向盘的手无知无觉地绷起青色脉络,像蜿蜒的游蛇,在皮脂下攒动。

    他缓缓踩着油门,不紧不慢地跟着。

    落针可闻的车厢里,手机同步传声二人的对话。

    第27章 勾三搭四“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宽宏大量……

    有风经过,拂起面颊旁的金色碎发。

    乔宝蓓伸手把发丝挽到耳后,瞥见旁边有辆宾利驶向几米远的前方,不偏不倚地停泊路旁。

    看清车牌号看,那是今天送她来这里的车。

    乔宝蓓停步,顿了顿。

    李逢玉有所察觉:“怎么?”

    乔宝蓓没细想,摇头说:“没事,我看见我家的车了。”

    李逢玉顺着她的话望向前方唯一的那辆车,很识趣:“嗯,那我就送你到那里。”

    乔宝蓓没拒绝,走一段路到车边,听到主驾驶座的开门声,原以为是司机,却见傅砚清绕过车头出现在眼前。

    来不及愕然,他默不作声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向她投来一道视线,如酷暑严冬,烫人又冰冷。

    傅砚清的五官轮廓本就疏冷,眉眼平静时,唇角自然下垂时,不夹杂一丝情绪波澜和任何表情,会像废弃寺庙里的青灯古佛,庄严肃穆中又带有无幽不烛的阴鸷。

    她最怕这种眼神这种表情。他的骤然出现无异于突然扑来的猎犬,而她是被框死在虎视眈眈里的活死物。

    热意从脚底手心穿透,她心底一阵发虚,也不知自己为何心虚。

    空气里弥漫着诡谲的气息,站在身后的人并非无知无觉。

    他看向眼前这位穿着西装的男人,心底已有了准绳,即便他一派商务风,但腕表的贵价表和衬衣下明显的肌群都无不彰显养尊处优。

    和这样的男人站在一起作比较,会相形见绌。

    是宝蓓的丈夫?

    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八风不动。李逢玉笑了下,明知故问:“宝蓓,这位是你的丈夫?”

    听到名字,乔宝蓓背脊一凉,怔忪地扭头看向李逢玉,实在不解他怎么会突然这么称呼。

    她的视线刚偏斜,一只掌便落到肩上,是傅砚清的手在掌着她,让她扭头只看见他的臂弯。

    “幸会,我是她的丈夫。”

    他沉沉开口,语调轻缓,听不出任何额外的情绪,也没有多问他的身份。

    话落到地上,凝结成冰。

    李逢玉笑意不减,仿若未察觉:“幸会。”

    “看得出来,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这是……什么话。

    乔宝蓓心里有根弦,铮地颤了下。

    她感觉自己像身处骇浪的漩涡里,随时可能丧命溺毙。为自救,她终忍不住转过身,开口:“李逢玉!”

    两道目光同时落到身上,宛如无形的拉力绳,共同拽她命脉,让她透不过气。

    乔宝蓓挤出得体的笑:“很感谢你帮了我姑姑,还送她回家。”

    视线交汇,李逢玉眼底洇出柔意:“不用客气,小事。”

    乔宝蓓大脑高速运转,回应的话从未如此机敏妥善:“下次有机会我再去医院给您送锦旗感谢,我先回家了。”

    “嗯,好。”他颔首。

    心底的弦还在绷紧,乔宝蓓整个人都是高度紧张,只想赶快回家。

    就在她准备上车时,李逢玉忽然又道:“稍等,有样东西忘记还你。”

    乔宝蓓微顿,转身,只见他掌间拿出一只挂件,那只她掉在地上的巴宝莉小熊挂件。

    “差点忘记。”李逢玉低眉,似乎真是带着歉意,“抱歉。”

    乔宝蓓正打算接过,手还没伸去,傅砚清先她一步收入掌间。语气很淡,透着不容置喙的意思:“上车。”

    乔宝蓓恍惚了下,瞄眼他手里的小熊,发觉他的手攥得很紧,但没敢多看,很听话地上了车。

    刚坐好,车门即刻被扣紧,将轿车外的人与景隔绝,声响不大,但乔宝蓓心跳如雷,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傅砚清从车前绕过,坐上主驾驶座,随手将挂件塞到中控放咖啡杯的空位,侧目睇向她。

    只一眼,乔宝蓓的面颊便燎起了热。

    傅砚清俯身过来,抽出右上方的安全带替她嵌入卡槽。冷眉冷眼,不置一词,连清冽的香都具有压迫感。

    乔宝蓓垂下眼睫,呼吸也按下暂停键,等他回正过身才好为大脑供氧。

    但傅砚清一手按着卡槽,始终保持这般极近的距离谛视她。她面颊上的每一处毛孔每一根汗毛,仿佛是听他的千军万马,时而摇旗呐喊,时而战死沙场。

    傅砚清凝瞩不转地审视,似乎不曾眨过眼。

    乔宝蓓不知他,反正她的眼角已经开始泛酸。她屏息到临界点,几近要缺氧到昏厥,干脆深吸口气,主动打破沉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点十八分。”傅砚清说出极其精准的时间。

    乔宝蓓的视线刚好能窥见手腕上的表盘,现在已经快三点了。也就是说,傅砚清是一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开的她司机的车。

    她的呼吸紧促了一瞬,又很快抿平双唇,不让气息从齿间流窜。

    傅砚清的目光聚焦在她发皱的唇纹。

    想吮住,撕裂。

    “和朋友出去吃饭,怎么不和我说。”

    “我……”乔宝蓓停顿好久,“我以为你还在忙。”

    “忙。”傅砚清哼笑了下,“这么体贴?”

    乔宝蓓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讽意。这是她头一回听到傅砚清这么和她说话。

    他在生气,他是在生气。可他……为什么会生气?

    来不及细想,傅砚清的手穿过她的耳廓,偏头深深吻下。

    他吻得急躁狠厉,势有要扯下唇肉的意味。乔宝蓓大脑宕机,手下意识去抵挡,但无用,他握紧了抬到上方,双唇持续地研磨着,索取着。

    不知多久,傅砚清才松口。

    他深深地看着她,指腹抹过津津的痕迹,便回正主驾驶转动方向盘驱车。

    乔宝蓓缓着呼吸,感觉唇还是酸麻的。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她下意识看向傅砚清,能看见他侧脸绷紧的下颌线。

    轿车在大道上驰行,越过一盏盏绿灯,一路畅通无阻。

    乔宝蓓心里打着鼓,眼光失焦地望向挡风玻璃,好一会儿才发现车开向的方向不是家,而是荒无人烟的郊区。

    街上没有行人,没有其他车辆,仪表盘的时速逐次飙升,穿过开阔的大道。

    冷清的陌生环境,一言不发的丈夫,让乔宝蓓心底不得已生出慌张。

    她意乱心慌,开了口:“傅砚清,你要带我去哪里?”

    傅砚清没说话,始终目视前方。

    阒然无声的车厢只有她逐渐紧促的呼吸声。乔宝蓓坐在副驾驶,感觉轿车在前方飞跃,灵魂在后方飘荡地跟着,急拐弯的离心力几近要将她从躯体里抽丝剥茧。

    她拽紧胸前紧锁的安全带,胸腔跳动得厉害,忍不住服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快把车停下好不好,我求你了……”

    说时她的眼眶已冒热,整个人都处于极度恐慌的状态。

    傅砚清不是没听到她求饶的哭声。他的思绪像悬空挂顶的钢绳,绷得又僵又紧,只有一个念头。

    去一个无人的地方。

    去一个只有他们彼此的地方。

    把她藏起来。

    然后撕碎衣服,把即坝贯穿去她那里,洗净她,占有她。

    血液回流向腹腔,光是想想,他的西裤便臃肿得不像话。

    越过一片葱郁的树林,马路旁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大海。傅砚清已将车开到黎城最边缘的海岸旁,这里暑期或节假日常有人来露营,但此刻并不是旺季,他特意寻了无人之境,缓缓把车停下。

    乔宝蓓面颊有干涸的泪。她是真吓怕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车停了,她本能看向身边的人,发现傅砚清也在看着自己,那双眼蕴着晦暗难懂的浓墨,漆黑不见底。

    宛如惊悚片里的jumpscare,乔宝蓓心底收缩了下。

    傅砚清承接她说的话,冷不丁问:“错在哪里?”

    错在哪里?

    乔宝蓓大脑一片混乱,像一团乱麻堵塞声带,发不出任何声音。

    每一秒的沉默都是凌迟。她仿佛回到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站在众目睽睽的教室里,因答不上来而倍感不堪。

    傅砚清按开安全带的卡扣,目光黑沉:“想不起来?还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乔宝蓓低下头,不敢不答,只知这么说。

    傅砚清又笑了下,不阴不阳,捉摸不清情绪。

    他一发出冷冷的呵气,她便会抖。

    “手伸过来。”傅砚清命令。

    乔宝蓓攥了攥冒汗的手,不是很情愿,但气一屏,还是送了去。

    更像是在课堂,还是八九十年代的课堂。傅砚清是她严厉的教师,将会对她拍打手心作为惩罚。

    她怕疼,她不想,可又不得不从。她最怕的还是他发怒。

    她做错什么了?只是和老同学吃饭都不允许?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心里是这么想,乔宝蓓到底还是不敢质问。

    想象中的惩罚并未落下,傅砚清箍着她的腕骨,竟径直按向西裤。温腾的,在她掌间蓬勃。

    看清自己的手被他强行捉去那里,乔宝蓓下意识要收回,但傅砚清虎口狠搦她的手腕,哪怕她腕骨发疼惊声一息,他也没松手,甚至牵引着,冷声严令:“解开。”

    乔宝蓓又快哭出来了。

    “解开它。”

    傅砚清一字一顿重复,毫无饶人余地。

    她不堪其扰,从他冰冷的皮带找拉链,但那太难找了,他撑起的褶皱像崖壑。去找,去拉开,对于只有一只手的她完全是难事,可偏偏他不愿自行解放。

    她总不能两只手并用。那太不像话了。

    乔宝蓓好不容易找到链条,却很难将其拉开。

    她的心也开始急切了起来,像是急于做出表现做出题目的学生。可她为什么要帮他这么做?她为什么要解放他的积坝?

    拉链到末,从西裤里嘣出的声张之物如此翘蛮,如此粗野。

    她看得心惊胆战,被迫运作的手已经不像自己的,可偏生那种触感却以掌传导百骸。

    乔宝蓓以前不是没有这样帮过他。但那只是在夜里,她一时的心血来潮。傅砚清从不过分要求她,甚至来到她身里,他连一丝力量都不敢外放,总是对她格外温柔仁慈。

    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中控很宽,主副驾并非完全挨着。她个子矮,手臂是长的,却也不是完全能伸过去。

    傅砚清拽着她,要她去弄,便直接让她从座椅上偏离。

    她此刻是跪在中控旁对他俯首。一只手不够,便用两只,他的掌宽厚且大,能轻而易举地把控她的两只手,宛如监狱的手铐般,让她挣脱不得,全心全意做着苦力。

    乔宝蓓是毫无章法可言的,即使她碰过不止一人的。像傅砚清这般又大又难以解放的,她没见过也不敢看,偏偏却又无法闭眼,一旦虚眯起眼,男人低沉的冷斥便劈头盖脸下来:“闭眼做什么?”

    她眼泪流干了,再无水雾虚掩,只能眼也不眨地观着,观他滚动的喉结,他黑沉沉的青紫,那可并不漂亮,还很丑陋。她还要快速地,卖劲地使出解数捯作。

    压迫之下,她似乎飘到云端。

    弥物衍生,曙光渐明,乔宝蓓不敢有一瞬松懈,只想让他快放。

    可她不论怎么做,他也丝毫不见拓落之意。乔宝蓓张了张唇,对他泫然欲泣地说出不来。

    一张漂亮的脸蛋,说出了很要命的话。

    傅砚清双眼微眯,嗓音浑厚低沉:“什么出不来?”

    他大马金刀地坐着,衣领不见散乱,深麦色的面庞端方矜重,看不出任何靡丽的酡红。如果只看上半,几乎可以开个正式会议,但她分明还握着他,他那罪恶至极的坏类。

    他怎么可以这么问她?乔宝蓓感到一阵委屈,好像在进行一项廉耻考验。

    她闭上嘴,不愿答。

    傅砚清鼻息间便哼出一丝笑,去包裹她的手,让她握拢,明知故问:“你说这儿?”

    乔宝蓓又想昏厥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坏?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可偏偏,偏偏她好像……

    乔宝蓓深吸口气,恨自己不能一头撞昏自己:“我没说!”

    傅砚清嗯了声,不以为意:“知道它需要什么吗?”

    又是一个不好回答的坏问题。

    不是她装纯良,不是她没说过脏字。对傅砚清,她始终有那一层脸皮在的。

    傅砚清抬起手,以那只沾染浓味的掌抚她面颊:“还是不知道?”

    恍惚间,乔宝蓓想起在桐兴岛的那晚。傅砚清也是这样弄了她,以手掩她的面和唇。

    似梦非梦,或许不是梦。乔宝蓓震悚,双唇哆嗦:“我知道,我知道……”

    “说出来。”

    乔宝蓓痛苦万分:“你不要这样了。”

    “我求你了,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她喋喋不休地哀求,不管一五一十,便只是委屈地求饶,完全没说到根本问题上。

    傅砚清的心冷静了一息,因为从未见过乔宝蓓这般可怜的模样。她流着泪,他的心脏也汩汩地淌着血液,像喷薄的瀑布,像滚烫的热油。

    谁能明白他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初恋情人走在一起的心情?他的妻子始终不懂。别看她委曲求全,别听她陈词哀求。

    他要狠下心,他要让她明白。

    傅砚清冷冷张口:“趴后面去,跪好了。”

    “瞒着我和别人勾三搭四的错事,你是一句也不提。”

    他凝视她,眼底涔着寒意:“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宽宏大量,一次又一次视而不见。”

    第28章 水性杨花(新增1k字)“乔宝蓓,你……

    听到这番话,乔宝蓓连惧怕的表情也做不出来了。

    傅砚清的眼底有愠色,有戾气,还有深深的不齿。他像是忍耐着什么,再也无法强装冷静,连措词都如此不堪。

    竟说她勾三搭四。

    暮春的杨柳飘絮似乎被吸入肺里,紧巴巴地团

    塞在气管里,让她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没有。”乔宝蓓吸了吸鼻子说。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泪,但说出口的那一瞬,眼眶又热了起来,“我才没有。”

    看她哭得厉害,傅砚清压了压心底的气,整肃西裤的褶皱。分明是在掩饰坏物,偏偏做得很是慢条斯理。

    乔宝蓓不愿多看一眼,可手却还抖着,仍有他青筋的纹路余温。

    她不知他有没有消掉。那里昂仰高壮得厉害,不是重新穿戴齐整就能遮掩的,但她也管不了……她害怕,她不想在那儿趴着。

    衣料的窸窣声不再,男人深邃锐利的眼,如鹰隼般直攫:“你告诉我,你今天在和谁吃饭?”

    乔宝蓓:“老同学,以前的朋友,也不可以?”

    头回忤逆他,和他呛,她抖成筛糠,嗓音也颤。

    傅砚清轻哂:“只是老同学?”

    乔宝蓓讷口无言,闷声反问:“那你以为他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我是会趁你出差和别的男人搅在一起的人吗?傅砚清,我不可能做这种事,也不是那种人,你不要把我想成这样,说我勾三搭四,我才没有。”

    傅砚清嗓音微沉:“你很委屈,是吗?”

    “是,我就是。”乔宝蓓抹开泪,“你对我太坏太凶,你还污蔑我,我还不能委屈了?”

    酸楚涌上来,后半段话都不成连句。

    平时傅砚清板着一张脸,对她却也还算温柔体贴。她搞不懂了,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阴晴不定,暴戾至极。才刚回来刚见面,他就对她做出这种事说出这种话。

    她为什么不能委屈?

    乔宝蓓还是怕的。这里是郊区,是野外,如果傅砚清真的不做人了……会不会把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她心里颤了下,不敢深想。

    “和我实话说,你们是不是交往过?”

    男人的话撕裂她的幻想,思绪回笼,看他沉静的双眼,乔宝蓓愣了下。

    “是”这个字无法到嘴边,一旦说出口,就是在打脸以前撒谎的她。是,她撒谎了,他们是交往过,她高中时没有好好念书,和好学生厮混到一起了。

    她怎么讲?她怎么敢讲?傅砚清的记忆力很好,只需要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绝对能条分缕析地对清账。

    乔宝蓓慌了起来。她攥紧手,强装镇定,想说些什么搪塞过去,却慌慌张张地说成:“我……我喜欢过他。”

    “喜欢过他?”傅砚清复述了遍她的话。

    说出去的话像喝的辣水,刚到舌尖还不知味,呛到咽喉她才红着脸反应过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砚清眯眼:“乔宝蓓,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我没对你做过背调,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就和你结婚?你以前初高中在哪里读书,家住哪儿,和谁交往过,我都一清二楚,件件知悉。”

    乔宝蓓睁大双眼,来不及后怕:“你知道还问我?你是想打我的脸吗?”

    傅砚清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话:“我打过你?”

    乔宝蓓涨红着一张脸:“我说的又不是真的打脸,是你明知故问让我下不来台,你怎么听不明白?”她深吸口气,“而且你也不是没有打过我!”

    还打过她的芘股,好疼好疼。

    傅砚清沉气:“我没有问过你,乔宝蓓。”

    他一再强调:“你仔细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问过你?”

    “我知道你漂亮,性格也好,追求者只多不少,我知道你年轻,喜欢谈恋爱,也交过不少男友。你眼光不低,寻常人做不了你的入幕之宾,三三两两的男人到你跟前,你会逐次挑拣拔尖的最好的。”

    “我是你备选的候补者之一,那时我住在你隔壁,给你开出租,帮你修水管换电灯胆,你请我做客喝过茶,但也仅仅只是喝茶,我走后你邀请了另一个男人,一个大学教授,他在你家一整夜没出来过,是留宿了,对吗?”

    他的眼神晦暗深沉,像夜幕后的深海,难以窥探海面也难以测量深度。

    乔宝蓓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还记得这么清楚?

    傅砚清的双眼渐红,是眼也不眨的晦涩:“老楼房隔音不佳,我想过你们会做什么事,所以我戴了耳塞做些事转移注意力,可我没办法不去想。当晚我睡不着觉,熬到天亮大概是早晨七八点时,我才看见他从你家门口出来,还到楼下买了早餐回来给你。”

    “我以为那是我的特权,是你默许我的习惯,但你让其他男人做了。”

    “除了他,还有另一人,一个道貌岸然的所谓的健身教练。”

    “这是你唯二对我交代过的,我亲眼见过的追求者。你对他们都一视同仁的好,哪怕基于他们的社会地位、外在条件和家世背景都做出社交方面的深浅区分,你对他们都相当友善。”

    “我同样也深受你的好处,你散发的善意。”

    “但我只是他们之中最不值一提的追求者。如果你的生父没有出现,没对你逼婚,如果我不是一个足够有钱,足够有家底的男人,我就不会成为你的丈夫和你成婚。”

    “既已知道是你在这当中退而求其次的备选,你不得已做出的选择,我有什么必要去追究你念念不忘的初恋,你那些比我更年轻,更深得你喜爱的前任?”

    “只要你不提,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傅砚清喉结微动,话里透着淡淡的愠意:“可他还是出现在你身边,我怎么能不视而不见?你当我是瞎子,是熟睡不醒的丈夫,还是无能蒙昧的男人?”

    他忽然笑了下,深邃眼窝下的眼睑红且湿热:“你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和你撒谎了。”乔宝蓓脸白了一度,破罐破摔:“我知道你会介意,觉得我水性杨花。”

    “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

    “你就是有。”乔宝蓓坚持:“你觉得我是因为你有钱才和你结婚。你觉得没错,我就是这样。你给我修水管装电灯胆开出租车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没钱请工人打出租。我最讨厌男人做自以为是自我感动的事!”

    空气蓦地静默到落针可闻。

    她听到傅砚清很沉的呼吸声,知自己说了狠话,立即闭上嘴,心都凉了半截。

    完蛋了。

    她要完蛋了。

    砰地一声,傅砚清拉开了门往外走。

    乔宝蓓怔忪地看着他,见他站在车外把门扣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也扭身去开自己身侧的门。

    门没锁,能开。推了一小缝隙,乔宝蓓没急着下车,怕被撇下,于是老老实实地芘股沾座,绝不偏离半分。

    她转过头再去看傅砚清的位置。他还在那里站着,也不知在做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背着她。

    乔宝蓓慢慢回过身扣上门,没把门关紧,抿着唇,也渐渐回味到懊悔。

    听她说了那种话,傅砚清会不会想和她离婚?

    一时口快真的会酿成大错,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乖乖听他的,趴到车后面。顶多只是被抄一顿,又不会怎么样。

    想到这些,乔宝蓓又没忍住哭了出来-

    车外的风很闷。

    这是傅砚清从车上下来的第一感受。

    从燕北落地黎城,从机场自驾到国贸,五个小时的连轴转称不上耗心耗力,却也让他浑身疲倦不堪,几近握不住方向盘。

    后备箱塞满了玫瑰,是从厄瓜多尔空运而来,随他一同飞落抵达的。他原意是想到家接她,一道去事先订好的餐厅共进烛光晚餐。

    他不够浪漫,所以学了互联网上的伎俩。他不知这是否算惊喜。玫瑰随处可见,厄瓜多尔的玫瑰也并非有市无价,乔宝蓓不一定喜欢……可他还是学

    着去做,毕竟总归要尝试。

    尝试将她的注意力从别的男人身上拉回来。

    他是她的丈夫。

    她合法的丈夫。

    可又有哪个合法的丈夫需要做这些?

    司机对她的行踪遮遮掩掩,支支吾吾才吐出一个地点。一个熟悉的,并不陌生的地点。

    导航指向目的地,十公里,五公里,一公里,他掌着方向盘,不断驱车奔驶拉近距离,在最近的一个红灯停下,开了窃听器的功能放到中控边。

    他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可他又听到什么?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窃听器的音量并不稳定,时断时续,时而有风声呼啸。稍微听十几秒钟一分钟,并不难从有限的谈话里拼凑信息。

    走在乔宝蓓身边的男人并非陌生人。他放缓油门一点点跟进他们的步伐,透过挡风玻璃去看,怎么能认不出她和她身边人?

    她去见她的初恋情人了,他们不在仅限于线上联系,他们见面了。

    一瞬间的窒碍感登时让他胸腔发闷,透不过气。他想拿一支烟,用乔宝蓓送他的木雕打火机点燃,但他连烟蒂都拿不稳。

    在无人之境的海边也许是适宜抽一根烟的,可他拧着打火机,心里却茫然不是滋味。

    他应当回去让她趴在车后座,把裙子掀起,乖乖让他干着。

    他应该在她丰腴的臀上落下几个巴掌印,撞去红色的印记,白浓的稠。

    一场凌虐的性1嗳能让她长记性,也能让他得以发泄。这没什么大不了,他们是夫妻……可她会如何?她会怎么想?

    她是否会越来越惧怕他,是否会认为他是个疯子?……是否就再无可能给他一个好好过日子的机会?

    她哭了。

    她的眼泪不再是因为喜悦和感动滋生的甜水,他尝到的是咸涩。

    傅砚清以掌抹面抵着唇,深深吸了口气,眼前的海景不再清晰,不再清透,是热烫的,足以烫化眼角的。

    他做了一件错事。

    他让乔宝蓓哭了,让她做了不该做的事,让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是他迫使的。

    主驾驶的窗开了半截,傅砚清不难听见她呜咽的哭声。他心里再度升起浓厚的茫昧,在车外从左侧再偏移到右侧,拧着门,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说些什么。

    车门又被人开了,是主驾驶的方向。

    乔宝蓓下意识看去,氤氲的视线里有男人影影绰绰的轮廓。

    她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泪也兜在眼眶里不转,心脏随他坐到车上的举措一点点收紧。

    傅砚清向她伸手。

    她抖了下,下意识要躲。

    手伸到眼前她才看清,傅砚清是拿了一张手帕。

    “擦擦。”他沉声道。

    乔宝蓓一动不动,像断了线挂在树桠上的风筝。双眼哭得红肿,整张脸都苦巴巴。

    傅砚清攥着手帕,没悬停太久,亲自上前帮她擦泪。

    他擦拭得轻柔,不见丝毫不耐和蛮力。乔宝蓓双眼干涩,不得不眨开一层水雾去看他。

    傅砚清额顶落了几缕碎发,眼里有红血丝,像彻夜熬了几晚,冷峻又充满疲态。

    不知为何,看他的模样,她心里涌涨出了酸水。

    “对不起……”

    乔宝蓓轻声说,“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只是……”

    “嗯。”傅砚清将手帕放到她手里,嗓音低哑,“我们先回家。”

    他替她拉好门,重新扣上安全带,转动方向盘驶回原先的路段。

    夕阳西下,天边漫出暖黄色调。郊区的道路很空,直到夜幕落下入了市区,才渐渐有车水马龙的繁华。

    傅砚清给她开了一线窗透气。清风从罅隙里拂来,吹她已经干涸的泪痕。思绪放空,乔宝蓓的心一点点静下,也越来越懊悔。

    腕心的酸麻未退,回过神来,车已经到家门口。

    傅砚清下车替她开门,乔宝蓓自己率先解开安全带,低着头下来了。

    车子由傅砚清亲自开回车库,乔宝蓓站在原地失神了一会儿,不知该等还是不该等,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折返回来时,傅砚清刚好听到这声喷嚏。他一言不发地握着她的手,往别墅屋里走去。

    乔宝蓓其实本想从他掌间收回,但又怕误会,干脆就任由他牵着。

    别墅里没人,连住家阿姨也不见。乔宝蓓没多想,坐在换鞋凳上,又试着开口:“……我和他只是吃顿饭想感谢他,真的没什么。”

    半晌。

    傅砚清应了一声:“我知道。”

    她穿好拖鞋没起身,双腿微微拢着:“我刚刚说的话是我没走脑一时口快,我不是那样想你的,我没有……”

    傅砚清单膝跪在她跟前,入侵她低垂的视线里:“你怕我?”

    乔宝蓓一僵:“没有……”

    “那你在抖什么?”傅砚清笑了下,眼底却并无笑意。

    乔宝蓓霎时又不说话了。

    “我不管你以前喜欢过谁,喜欢谁,和谁在一起过,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有义务对我和我们的婚姻保持忠诚。”

    乔宝蓓抬起一双水雾眼:“可是我……”

    “不用解释。”傅砚清打断,语气不容置喙,“答应我,别再见你以前那些人。”-

    别墅没有旁人,晚间是傅砚清做饭。

    按照厨房现有的食材,他做了三菜一汤,但乔宝蓓没什么胃口,吃得如坐针毡。

    她不敢不吃,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缓慢而温吞。许是被看出吃得很为难了,傅砚清放下筷子,说了句:“吃不下不用硬吃。”

    乔宝蓓看眼他,仍不敢吭声。最后是傅砚清帮她收了碗筷的。

    他应当是还有要务在身。打从到家之前,手机便不断有简讯传来,中途也挂过一通电话。

    饭后,他仍亲力亲为把碗筷收拾到洗碗机里。将她安置在卧房,才下楼去书房开线上会议。

    不是在卧房客厅,而是书房,让乔宝蓓稍微松了口气。

    她坐在靠窗位的沙发望外,心中惴惴,五味杂陈。

    有一丝庆幸,庆幸傅砚清说的那句话,意味着他们不会离婚,他还是会和她过日子。还有一丝惶恐,惶恐往后的日子她也不一定好过。

    他会不会……会不会像今天一样,随意因为一个男人,一个异性就对她起疑心、质问、恐吓……再是动粗?

    但是他没做。他没有强迫她,他沉默着把她仍在车上,又拿手帕给她擦泪。

    乔宝蓓有些看不明白。他到底是气愤,还是不屑一顾?

    在没有听他说那番话之前,她从来没料想过他会是这种想法。所谓的买早餐,开车接送下班,是她给他的特权和荣誉。

    他怎么会这么想?他竟然会这么想?这分明是最不值一提的事。

    乔宝蓓搞不懂他,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热流涌上额顶,她还是很想哭,一股无措感笼罩浑身。

    她不想待在这里,她想回家,她想回丽珍家住。

    念头一闪而过,乔宝蓓立即起身去翻找自己的手机,在楼下的包包里,她没有拿上来。

    乔宝蓓忽然又想到,傅砚清亲自把她送到卧室,却没有拿包,是不想她和外界联系吗?

    她心里一震,拧门把的手都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天人交战后,乔宝蓓还是不敢开门。她松开手,想到自己还有个旧手机,立即又去衣帽间的小橱柜里翻找。

    一只去年款的手机被找到了,很庆幸,只是没电了,但还有以前读书时的电话卡。

    乔宝蓓找了根数据线充电,等手机屏幕亮了,便立即划开屏幕找到乔丽珍的电话号码拨过去。

    忙音嘟嘟响了几秒,很快被接听。

    听到那声“喂”,乔宝蓓的眼眶又热了起来。

    她张唇说着,手腕的表也准确无误地传导声音。

    书房里,傅砚清垂眉拧着钢笔,听女人断断续续,不成连句的哭腔:

    “我想回家,我不想住在傅砚清这里,你能不能过来接我……”

    第29章 表面婚姻他需要做些什么压制自己。……

    接到乔宝蓓电话时,乔丽珍正打算请店里几个姐姐妹妹去餐厅吃顿饭,庆祝一下520的日子。为此她还专门订了玫瑰给每个人都送一枝。

    前段时间母亲

    节插在店里花瓶的康乃馨还没来得及换,一通电话打来,瞥见是乔宝蓓的,她便随手指了个小妹去帮忙替换,自己拿着手机到外面接听。

    一按接听键,乔宝蓓呜哇呜哇的声音就传到耳膜里,直让她一头雾水:“怎么了你?哭成这样。”

    听到不愿住在傅砚清这里要回家,乔丽珍第一反应是傅砚清做错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家暴,出轨?

    乔丽珍是见识过这种男人的,知道女人在婚姻里会遭受怎样的事情,所以她的心瞬间高悬起来,脑海里闪过无数种解决法子,包括且不限于非法的。

    做事前得需问清楚。

    附近还有人,乔丽珍压低嗓音问:“你们吵架了?”

    乔宝蓓呜咽地“嗯”了声。

    “吵着吵着他打你了没有?”

    乔宝蓓沉默一秒:“……没有。”

    “真的没有?”她耐下心,循循善诱,“一时冲动推人、扇人也是打,这种有没有?”

    乔宝蓓只想到他半夜打芘股的事,脸热了:“没有,没有。”

    这种事她怎么好意思和丽珍讲?

    “那你为什么哭,他做坏事了,出轨了?”乔丽珍又问,“你老实交代,不丢脸。”

    乔宝蓓不知道该怎么讲,好一会儿才捋清思路,从今天和李逢玉出去吃饭为开头,再说到他突然出现。后面傅砚清开车到郊区,她稍微隐瞒了一段不好意思说的事。

    说出口了,说明白了,她的心静了几分,忽然觉得自己的眼泪很廉价,竟为这种事哭。

    可她也的的确确被他的态度吓到了。归根结底,她也是有心虚的成分。

    “他是不是吃醋了?”乔丽珍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到水面,激起千层浪。

    乔宝蓓微怔,大脑宕机的一瞬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chicu”的拼音组成的是哪两个字。

    不是没见过两个男人争风吃醋,也不是不懂这个词的来历和意思。可一旦把这个词和傅砚清这个人、傅砚清的行为挂钩,她总觉得有种极其强烈的割裂感。

    在她眼里,他应当是岿然不动,缄口不言,巍峨冷峻的山。山只会在溪河围绕的地界里屹立,山只会在春意盎然时有山雀的啼鸣,山总是高不可攀,需得昂首望天,但也见不到顶端。

    冷漠,沉默,毫无人气,寡言少语,沉厚迂腐,是乔宝蓓对傅砚清一贯以来的印象。

    可他却一遍遍一次次打破印象,把她想象中的有关他的形象击碎。

    他总是木讷肃穆?也不尽然,他的确是会笑的,笑得不难看,即便那狭长深邃的眼有尾痕。

    他总是一言不发?也不完全,他经常得空和她搭腔,哪怕说一些无聊无趣的话。

    他不完全冷漠,不完全沉默,甚至一扭头,她就能看见他对微笑的模样,一停步,侧耳去听,还能听见他笨拙地贴合当下流行的话题对她说些有的没的话。

    啼笑皆非。

    这种大了她十岁的男人,即将四十的男人,因为她和初恋情人吃饭、散步而……争风吃醋?

    没有人会不觉得荒唐。

    可细细想来,听着乔丽珍语重心长的话,她心底也虚:“还不是因为你……”

    她习惯性推卸,理不直气也壮:“要不是你非让我买个礼,跟李逢玉吃饭,当面道谢,拓宽什么人脉,我怎么会被他发现和他吵架?”

    “哦,你这就赖上我了?”乔丽珍挑眉,“我是让你给人送个礼,好好维系一下老同学的高质量关系,但我有说让你和人在这种特殊的日子出去吃饭约会谢吗?”

    乔宝蓓蹙眉:“什么特殊的日子什么约会,我才没……”

    话到嘴边,想起李逢玉说过的话,她嚼不对味,又蔫吧下来:“我一开始也不知道……”

    乔丽珍:“嗯对,你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呀。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他,你出差两天马不停蹄地飞回来,亲自开车去接老婆,却看见老婆和初恋情人走在街上,你什么感受?”

    乔宝蓓抿着唇,不知说什么好。

    她沉默,乔丽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懒懒散散:“说呀,什么感受?”

    “只是吃顿饭散个步,有什么好,好吃醋的……”说到那两个字,不知为什么,乔宝蓓总觉得很别扭拗口,不想说。

    怕被听出来,乔宝蓓又犟:“而且我为什么必须知道他的感受?他也没有对我设身处地地考虑事情,还怀疑我。一个老男人一点都不包容不心疼我,我才不想心疼他,女人怎么可以心疼男人呢?”

    听她说这些话,乔丽珍是又无奈又好笑,仿佛回到以前乔宝蓓幼儿园对她告状某某男生怎么不爱干净怎么不洗脚怎么抓她小辫的时候。

    很幼稚,跟没长大似的。

    她叹口气:“女人是不能心疼男人。但得知道男人在想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懂不懂?”

    乔宝蓓嘟囔:“说得跟打仗似的。”

    乔丽珍想说“就是打仗”,但话在舌尖拐个弯,又觉得不适用,不该这么教乔宝蓓。

    她谈恋爱时就是太锱铢必较,掂斤播两,所以谈了分分了合,合了又分掉换下一个新人重新来过。反复在不同的人身上重蹈覆辙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对谈情说爱已厌倦,也没时间精力经营一段长期的亲密关系。

    乔宝蓓和谁谈,谈了多久,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孩子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心思单纯藏不住事,高中毕业以后的恋爱对象也没藏着掖着,都与她一一据实交代过。

    她知她就没认真和谁谈过感情,一旦受了点委屈,觉得有不对劲的苗头,就立刻分得很干净,还没玩洋娃娃的爱好长情。

    这没什么不对的,还很省心,不会在烂人身上浪费时间拉拉扯扯闯出祸端,却也鲜少真正深入了解伴侣,没有经营长期关系的能力。

    年轻时谈谈恋爱分分合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踏入婚姻又怎能像恋爱时一样逃避?

    乔丽珍欲言又止,因为自己在这方面同样有空缺,也不知该怎么去和乔宝蓓讲,给她开导。

    沉默太久,乔宝蓓忍不住出声催促:“你能不能过来接我回家啊……”

    理发店的员工也都在店里候着,时不时传来谈笑和催促的声音。乔丽珍用裹了石膏的手稍微挥挥示意,狠狠心,压下气:“乔宝蓓,你现在结婚了可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总不能动不动就说要回家要回家。”

    “你还当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呀?和谁相处不开心就打电话喊我。又没发生什么大事,你总得自己试着去和人沟通,和人解决,是不是?他是你丈夫,又不会真把你生吞活剥了。要是次次都逃避次次都回家,这怎么得了?日子都不用过了。”

    “那他要是真的对我不好,下次你接到的就不是我的电话了,就是在社会新闻上看见我的名字了!”乔宝蓓深吸口气。眼一闭,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乔丽珍油盐不进:“哦,你以为他们这种豪门不会压什么热搜,买通新闻报道啊?”

    听这话,乔宝蓓的脸更白了。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点?那更完蛋了,社会新闻都上不去了!

    手机屏幕又蹿来一通来电,看见是谁,乔丽珍顿了顿,不假思索:“你等等,我接个电话。”

    她挂断得干脆利落。

    乔宝蓓看恢复主屏幕的手机,简直不敢置信。神魂仿佛在一瞬间被死神勾了去,她身骨无力,顿时塌落闭眼到床上。

    中途挤进来的电话是傅砚清打来的。

    不算意外,也确实在乔丽珍的意料之外。别说乔宝蓓了,她一个普通老百姓面对傅砚清,即使是一通电话,也多

    少会犯怵。

    她没让人等太久就接了电话,隔着屏幕鞠躬着腰,讪笑两声:“欸,傅总,您稍微等我一下,我这里还有事要和人说,就等我一分钟。”

    得到对面的首肯,乔丽珍开了静音到店里让几个还在等的人先坐车去餐厅,自己则额外打一辆网约车。等人散去便坐在沙发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您继续说,是有什么事吗?”

    两个人吵架闹僵关系,她的心也跟着一块揪起,分外忐忑。

    起初头回见傅砚清,乔丽珍对他这个侄女婿也不是很满意。脸是好看,就是总板着一张脸长得太严肃,人是谦恭,但不说话时确实感觉不好相处。年纪又大,家里又实在太殷实,怕宝蓓嫁过去镇不住场子被人欺负,她也是日省月试,揣摩考验很久。

    傅砚清的表现挑不出错,不论是否真心喜欢,对乔宝蓓的情绪是稳定的,也舍得花钱。一个人的好和爱是装得出来的,但长得丑和没钱是遮掩不住的。

    他装作普通人追了乔宝蓓一年半载,看宝蓓和其他人投合相好,这耐力也不是谁能比拟的,又怎么会在婚后连宝蓓和人吃顿饭就忍受不了?

    她不好意思问他,也没想过要在乔宝蓓身上找问题,就想听听他怎么说,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傅砚清的态度依然是平和的,她没问,他也提了今天的事,甚至还问她,是否要把宝蓓接回去一段时间。

    乔丽珍立马警觉了起来:“别,这可解决不了问题。”

    “你有这心是好的,别老听她哭哭啼啼要回家就真让她回来。次次纵容,次次避而不谈这怎么行?日子是你俩过的,总得面对面好好谈。”

    乔丽珍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她就是吃软不吃硬,必须要人哄着,小孩子脾气,跟没长大似的,得你多担待些。”

    “嗯,我会。”傅砚清掌着手机略一颔首,目光投向窗外,深而晦暗,“是我的问题。”

    听他态度谦和,乔丽珍也拿不准真伪,挂断电话以后,想着晚点吃完饭回去看看乔宝蓓,或是再打电话问问情况。

    她人到餐厅吃饭,包房里的气氛很热闹,觥筹交错,哄笑声一阵接一阵,差不多快九点的时候才意兴阑珊准备散场。

    在这期间,乔丽珍一直等着乔宝蓓的消息,等她是否会打来电话。她都想好要怎么哄劝,谁料这半个钟头也没等来一通。

    她按捺不住心,没参与几个姐妹逛夜市的活动,辗转到走廊的盆栽旁,给乔宝蓓拨去电话。

    忙音响了很久,总算接通。

    乔丽珍刚想说话,听到的却是傅砚清低而沉的声音:“她在睡觉。”

    话到嘴边,得亏没说出口。乔丽珍不尴不尬地笑:“睡了?也是心大,那估计没什么事了。”

    傅砚清“嗯”了声:“她醒了,我会和她好好谈谈。”

    乔丽珍忙说好,挂了电话,拍胸顺心,给脸扇风散散热。

    她这调和员当的,都可以直接去官方的调解平台值班了-

    卧室里。

    傅砚清将手机撂下,坐在床边侧目看床榻上熟睡的人,攥了攥手,轻轻去抚她面颊的碎发。

    他本是想做些事转移注意力,静静心,但线上会议里频频出神,只好提早结束。

    开了监听器,本身也听不到想听的话,反而还知晓乔宝蓓啼哭着想回家的事。

    傅砚清说不清自己听到时是何种心情,他已没了脾气。从开门上车,给她洗手作羹汤的那一刻,心气就已经压到最低。

    不用乔丽珍说,他也知道,乔宝蓓确实像个小孩,得顺着得依着,胆小怕事还娇气。为了现在已有的生活,她怎会去做越界的事?哪怕心里有念想,应当也只存在于浅层的意识。

    他早就知道她不喜欢他,结婚也只为富贵荣华,图个优渥的生活。他早就知道年龄的差距如天堑沟壑,会有诸多不适宜不适配的观念和冲突。

    他想过婚后坦诚相待,尽可能地培养感情,但相隔两岸,生活不同频不同步而是常态。乔宝蓓不会迁就他,即便从学校毕业,异国期间也没来看望过他。

    他也想过就此维持已有生活,放弃那些不可奢求的幻想,但偶尔看她对自己露出的笑,弯起的眉眼,他心里又无可救药地滋生妄念。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她欢心。经过这件事,她会不会连维持表面婚姻也不愿意?

    傅砚清不敢也无法再深想下去。

    他在床边默然平静地看她熟睡的模样,心里仍是翻江倒海。

    他需要做些什么压制自己。

    神不知鬼不觉,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不会伤害她。

    傅砚清双眼渐深,俯身以指摩挲她的唇,将头埋得越来越近,越来越低,直至碰到她的唇,又立即充满迷恋而放纵地吮着。顺着脖颈到蕾丝领,覆托着腻白的丰润,他的大脑一瞬抵达云端,仿佛已沉溺在温柔乡。

    第30章 称心如意“你就,就这么喜欢我?”……

    半个小时前。

    乔丽珍挂了电话后,看着空荡荡的主屏幕,乔宝蓓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天再塌,抬臂嗅着身上的汗味,乔宝蓓还是得去浴室清洗。傅砚清有洁癖,她也有,稍微出点汗就恨不得一天洗八百遍澡。

    以前没结婚还住出租屋时,她夏天不敢开太久空调,向来是睡前洗得香喷喷的开风扇过夜,然后隔天早起再洗个澡,打扮精致去小诊所。

    做美女是比常人多一层对容貌的在意。因为自小被人夸着长大,所以对外绝对精致到头发丝,不允许有一丝松懈。哪怕爱吃甜食,喜欢喝奶茶,乔宝蓓也很少多吃贪杯,不到一米六的个子体重常年维持在一百多不超过一百一。

    从科学角度而言,她这种身材体重是极其标准的,没必要减肥,但也不能再胖下去。

    漂亮是双刃剑,外界的正负反馈永远让乔宝蓓清楚自己的容貌状态,于是也不自觉多一分自恋心理。

    坐在镜前,看自己哭得通红的双眼,苍白的脸蛋,她忽然就忍不住打开前置摄像头,用多种角度拍摄自己漂亮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想傅砚清会不会是看见她这样才心生怜悯放过她?

    男人就没一个不看脸的!

    乔宝蓓冷哼,拍了十几张照,开始挑选好看的角度,或是放到软件P。

    其实没什么好P的,她向来生图直出,可是这种照片,她又怎么好意思发朋友圈?会被人笑话的吧?

    乔宝蓓不是傻子,很快就遏制了这种自恋行为,何况老手机可登不上微信。

    她放下手机去洗澡,将身体泡得暖融融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换上纯棉裙躺倒床上,困意很快涌上来。乔宝蓓望着天花板出神,想到车上的事,感觉手心还仍有傅砚清的余温触感。

    她闭眼哎呀一声,在床上翻来覆去,终是没把那种心思倒走,于是平躺着将手滑向裙摆,没入蕾丝带边沿,以指按着车欠肉。

    没有片源起兴,只是闭眼重现车上的事,发散思维延后那时没有争吵可能会发生的情景。乔宝蓓的脊背便不自觉悬着弓成桥梁,交叠着丰腴的腿,在一阵轻微的抖后,抵达至高无上的天堂。

    退了以后,乔宝蓓怔忪地看着吊顶的水晶灯,拿起那只泠泠的发皱的手,心底感到一阵荒唐。

    她在做什么啊?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想着这种事!

    乔宝蓓恨不得一掌把自己拍晕过去,可她又怕疼,终是没舍得,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皱了皱鼻子,翻过身抱起另一只枕头,傅砚清躺的那只。嗅着清冽的男香,不由埋头深吸口气。

    她想安静睡一觉,这样说不定醒来又能恢复之前平平淡淡的日子。可当她闭上眼,大脑却仍充斥着车上的片段。

    几分钟后,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想,乔宝蓓咬着唇,又一次醒过来。

    她稍稍抬高手,对着自己的臀拍去了一掌。

    毫无感觉,甚至还让她的脸又热了几分。

    乔宝蓓埋进枕头里,不念不想,彻底熄了火,大概快九点的时候才慢慢睡着。

    也许是白天发生的事太有压力的缘故,乔宝蓓做梦也不算太安生。

    她梦到和李逢玉吃完饭,被人五花大绑劫持到车上,

    即将被开进海里的车溺毙,梦是这么梦的,但梦里她看不见李逢玉的模样,也没有在车上看见他。大脑合理化了一切,一个场景的转换,就只有她自己捆束在车里。

    轿车逐渐浸没在海里,压迫感强烈且真实。她的唇仿佛真的被窜进鼻息的海水所堵塞,呼吸变得艰难,连胸腔也发闷。

    溺水,沉海,让她本能生出自我求助意识,于是拼命睁开眼。

    双眼揭开细微的缝,乔宝蓓看见窗边帷幕半遮掩的一线光,以为还在梦里。

    可当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黏着的物撞了退心,正不受控地晃时,她才逐渐从那场沉海梦里拉回思绪,意识到眼下才是现实。

    视线里,一个庞然大物从被褥里探出,于她的身上高高地弓伏着。她惺忪的睡眼顿时睁开,因他的突然出现和送来的一股力,心里一惊,不由“啊”了一声。

    叫声之下,她会下意识地收拢悉眼,那种集拢的紧促让他险些交付所有。傅砚清感到一阵直冲天灵的爽意,沉闷地叹了一息,又稳稳地前进几厘。

    畅意稍退,颔首对上女孩滢然不解的双眼,他有一瞬的停滞,但占有念想占据上风。乔宝蓓娇弱的,绵柔的单音节,像一剂药物针扎入皮脂下的血脉,让他退无可退的同时几近生出沉溺的上1瘾。

    本来只是例行的亲吻,伏抱,慰藉,可当他意识到将来的关系也许不再会像先前一样平稳,他便不自觉地到床上,褪了她的裙,做更过分的事。

    在进的那一刻,乔宝蓓醒了。

    不算太意外,却也不可避免地生出遗憾。隐约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愉,在暗不见光的罅隙里蔓延生长。

    “傅砚清……”

    乔宝蓓不敢置信地低声轻喃。

    傅砚清心里欣愉更甚,几乎掩过了罪行败露的遗憾感。说不清是被她唤姓名所致,还是被认出所感。他埋头吻了吻她的面颊,嗓音低哑:“是我。”

    面庞贴合,乔宝蓓嗅到他唇边的腥味,也感触到那抹.湿热。她的思绪像绷紧的弦,铮地颤了下,无法忽视也不由自主地追究起这种味道和湿热是因何而来。

    他在做什么?毫无疑问,是对她渡犯。他吃了什么?无法深思,极有可能是,是向她采撷……

    呼吸收束,悉眼也跟着拢起。

    傅砚清双眼渐深,捧起她的脸,低声问:“你也喜欢这样?”

    怎么会这么觉得?乔宝蓓慌乱,唇齿里窜出很闷的“呜”声:“我没有……!”

    “傅砚清你放开我,起开,别这样!”

    她意识醒觉,声音也清润明晰起来。但傅砚清牢牢地放在她这,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顾她扇来的巴掌,哪怕面庞被一次次推搡得偏远泛红,他也只是凝眸看着她,用那双充满渴求的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习惯昏暗的环境光,乔宝蓓被他这种眼神所震住。推他面庞的手像松动的螺丝,已有掉落的倾向,但傅砚清却捉住,替她稳稳地按好,继而深深叹一息,对她勾起唇角:“你可以继续打,只要你别怕我。”

    “我应当没那么吓人了,对吗?”

    他压低眉眼拉近距离,近到哪怕她浓长的眼睫刺进眼窝也丝毫不避让。

    ……疯了。

    乔宝蓓耳鸣嗡嗡响,一时之间竟不知他是不怕疼还是把痛感当做某种嘉奖。

    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还是说他原本就是这样,只是她根本不了解他。

    惊骇,震悚,惧怕之外,她竟发现自己丝毫不反感,反而因他突来的犯.1禁而狂跳心脏。

    可她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总不能,总不能任他宰割,好像体现她非常,非常喜欢他这种行为。

    放置其中的那种充满感的确让她有持续的快.意,她没办法否认,可她又怎能承认?乔宝蓓蜷了蜷指骨:“你为什么在意我怕不怕你?”

    “我怕你又怎么样?不是就可以顺你的心意,不可能也绝不敢做你以为的错事。”

    说到这,她还是有些委屈的,眼角酸酸地冒起泪。

    “你不能怕我。”

    傅砚清沉声,什么也没说,只一味地命令,仿佛又回到她印象里的模样。

    半晌,他握了握她的手,放到枕边,俯身状似佛前叩首,对她说:“也不能不喜欢我。”

    又是一句冷硬的命令。但其间多了几分难言的拗口,晦涩的幽怨。

    其实毫无震慑感,哪怕他伏于她身上,做着进.犯的事,她心里也丝毫没有怯怕。

    是亲密所驱使,还是氛围所致,乔宝蓓无法分辨,也无暇顾及。

    暖融融的床头灯侧打而来,使他面庞处于一面阴一面阳。本是可怖的带有眉尾疤痕的侧脸,因潜于黑暗里而不甚清明,还多了几分柔和。

    他不难看,还很长得英俊。面庞轮廓亦或是五官都挑不出错,只是组合在一起板着张脸,会显得难以接近。

    但这样的脸,说出这样的话,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命中感。

    她的心跳得快,想捂住,却又没有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问:“你就,就这么喜欢我?”

    对任何率先表露心意的追求者,她总会摆出架子拿腔拿调,浑然当做关系里的绝对决策者。

    傅砚清是喜欢她的,她知道。他是她的丈夫,是甘愿装作普通人潜伏身边的男人,不可能又怎么可以不喜欢她?婚礼教堂上、民政局里,她听过他对神父,对无人的坐席郑重其事的宣告。

    即便这已经是久远之前的事,她也仍然记得他那副板正庄重的模样——他穿了件暗红的衬衣,这谁能不记得。

    “喜欢。”

    他的双唇说出了意料之中的话。

    但乔宝蓓的心却稍稍漏了一拍。

    他对她总是大方的,说这种话好像是吝啬的,极少的,所以感到惊悸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言简意赅的二字,又伴随他有意的送。

    他刻意的,他故意的,绝对是。

    那么严实,她的眉头连带整张脸都皱巴起来,无法避免地倒吸口气。

    傅砚清观测她,是问话也是陈述的口吻:“还没适应?”

    乔宝蓓的脸红了,闭了闭眼:“你别这样,你出去,混蛋。”

    “但你一直拦着。”傅砚清面容平静地做出判断。

    ‘混蛋’二字像他的兴奋.剂,只会令他更加蓬博。乔宝蓓能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怔忪地看着他,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所见所感。

    这根本不是她印象里的傅砚清。

    傅砚清以掌怜惜地抚她的额,嗓音低沉:“你也很喜欢这样,对吗?”

    “我没有,你别乱讲……”她下意识说。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夹成这样,嗯?”傅砚清眯起眼,动了下。

    “我不知道,你别这样了。”乔宝蓓摇头,眼一闭,浑然是痛苦的表情:“我不喜欢这样,我才没有,你胡说八道,给我出去,出去!”

    苍白无力的抵抗。傅砚清在心里做了判断,忽地轻哂:“你不喜欢,那你睡前在做什么?”

    睡前?

    听到关键词,乔宝蓓忽然停住,睁开眼。

    傅砚清凝着她,问得直截了当,刀刀见血:“手这么皱,是不是摸了哪里?做了指甲还能摸,摸得不疼?就这么喜欢摸,天天摸,天天求不满,还是想被我扞?杆得不够称心如意?”

    他的话语像连珠炮似的,一句接一句,刺中她的心,让她连呼吸都按下暂停键。

    他怎么可以问这种话?说得这么直白?……他怎么连这种事,这种事都知道?

    一声状似鸣笛的惊叫要从她心口开膛破肚。但她遏制了声带,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耳边嗡嗡响着耳鸣。

    许是恼羞成怒,她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傅砚清你别胡说八道!”

    傅砚清向她凑近,眼底有浓墨暗涌:“我是不是胡说八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对你来说是不可说的事么?”他凝瞩不转,不给她回应的间隙,忽而叹出一口浑气,半阖着眼,口吻犹似忏悔思过,“是我以前没识清,是我没给你满意的体验,我现在给你,好不好?”

    “不……”

    侧光在面庞上流转,傅砚清低哑的嗓音分外温柔,但推进的力度却丝毫不减,格外狠,“给你这些,你能承受住,对吗?”

    有枕垫作靠背,她勉强能受得住他,可慢慢的,她却逐渐晕头转向。

    她按着他充满肌群的臂膀,长指甲钳制得几近要掐起青脉,但傅砚清丝毫不觉疼痛,还吻着她的唇,面庞,下颌,鼻息也迷恋地倾纳她的味道。

    意识涣散时,乔宝蓓隐约听见他的声音:“我不老,还能干,你不能离开我。老婆,老婆……”

    数不清喊了多少遍老婆,这声称呼就像傅砚清进攻的计步器,一声随一步,直到最后倾尽,才渐渐没了话音。

    最后,乔宝蓓像是被森林巨蟒圈抱环绞着一样,被他稳稳地揽在怀里。依稀见,还听他喑哑地低语:“老婆,你答应我。”

    她已经精疲力竭,无力再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紧闭着双眼,很闷很轻地“唔”一声。

    她听到傅砚清笑了下。心满意足了般,在她眼角吻了吻。

    天色渐明,重叠的帷幕遮蔽光日,让人分不清时间,也不知一上午的光阴在流逝。

    乔宝蓓这一觉睡得很沉很久,沉到傅砚清中途洗漱过,替她擦身,她也无知无觉。

    中午傅砚清有一场饭局推不掉,穿了正装去赴约。下午三点便又回家,在楼底下从佣人口中得知乔宝蓓还没醒。

    佣人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欲言又止。

    傅砚清拧开领带的手放缓了些,淡声叮嘱:“没事,不用管。”

    他缓步上楼,越靠近主卧,步子越轻,原以为会看见床榻上熟睡的人,但那里已然没有她的身影。

    傅砚清稍顿片刻,刚要拿起手机,却听见洗手间里噼里啪啦掉落什么物品的声音。

    挪步过去,推开半掩的门,乔宝蓓弯腰捡水杯的姿态映入眼帘。

    她明显是不太能弯下腰,整个人都很僵,尤其是视线交汇的那一瞬。

    傅砚清不假思索,立即替她把地上的物件都一一捡起。并挑起水龙头扳手冲洗好,放到盥洗台上。

    阀门关上,他侧目低眉看她,空气微妙地静谧着。

    乔宝蓓不太敢看他,垂着金灿灿的头,像蔫吧的花儿。

    最后是傅砚清打破沉默:“身体还不舒服?”

    问得这么突然,乔宝蓓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下意识回:“没有!”

    但她的腿却打颤得厉害,肉眼可见。

    傅砚清垂眼,语气很淡:“就这么怕我。”

    又是一个关键词,乔宝蓓站得笔直:“不是……”

    她吸了吸鼻子,手拧在一起,向他求实:“你是不是刚回家,昨晚没有回来?”

    这又是没睡醒当自己还在做梦。傅砚清会意,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倦怠,但并非对她不再耐心。

    他向她靠近,颔首握紧她的腕骨,目光深深定着,慢条斯理地问:“昨晚发生的事,需要我再帮你回忆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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