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不明白, 秦砚为什么每次都要在说错话,做错事之后再道歉,为什么他可以重复这个流程许多遍?
沈逾从来不是一个情绪激烈的人, 他不擅长吵架,不懂得如何处理跟人争完吵之后一地破碎的情绪。要怎么样才能把彼此伤透了心的粘补回去,这些他都不清楚。
可是他不止一次和秦砚争吵, 将自己的狼狈袒露在秦砚面前,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 会将所有的情绪情感都消耗光。
“或许, 我们确实应该离——”
“啊,好痛——”
秦砚痛呼一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沈逾恍然从悲伤中清醒。
“你又怎么了,哪里痛?”
“肚, 肚子好痛!”
“你等等, 我去叫医生过来!”
沈逾飞快跑出了房间, 叫了医生过来。医生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最终也没查出来什么情况, 只能说是切口疼痛,属于正常现象, 给他开了药就走了。
沈逾拧着眉头看着他。
“现在还痛吗?”
秦砚喘了口气,脸色苍白,虚弱地朝沈逾笑了笑。
“还好, 不痛了。”
沈逾咬着唇,想起刚才自己没有说完的话,但看着他这副模样,最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中午时候, 周姨带了饭菜过来。
小米粥加蒸熟的蔬菜,最多给他加了点酱油拌一拌。
至于沈逾则是标准的三菜一汤,看着秦砚眼馋的模样,沈逾残忍地说。
“谁叫你要生病的。”
“唉。”秦砚叹息一声,吃自己的水煮菜去了。
沈逾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脑子里回想起昨天医生说的话。
医生说秦砚身体没有检查出异样,很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导致肠胃痉挛引发的阑尾炎。
情绪激动,他一个挑起争吵的人有什么好激动的,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秦砚手术虽然完成,但此后还要留院观察一周,反正他有钱,待个十天半个月也没有问题。
下午的时候,秦正过来了。
秦正身为公司高层,又是秦砚的叔叔,过来探望无可厚非,他来时,沈逾正拿了一本书给秦砚念书听,秦正突兀走进房间。
“小砚啊,听说你突发阑尾炎,现在没事了吧?”
沈逾将书一收,默默起身,让开到了边上。秦砚脸上笑容温和,只是看着还有点憔悴。
“幸好就医及时,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医生说还要在医院休养一个礼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就多多劳烦三叔操心了。”
“哎,公司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保重身体最重要。”
秦正感叹道:
“之前是车祸,这回又是阑尾炎,你今年还真是多灾多难,得找个时间去寺庙拜一拜,让大师去去晦气才行。”
秦砚也难得认同地点点头:“三叔说的是,改天是得找个寺庙拜一拜。”
两人才说了两句,秦砚忽然捂住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神色。
秦正急道:“你怎么了?!”
秦砚面露痛色,强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伤口又痛了。”
“唉,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改天再来看你。”
“谢谢三叔,也替我向公司其他董事道声歉。”
秦正摆了摆手,就要出门,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对沈逾道:“对了,我想去医生那再了解一下小砚的情况,沈逾,你能带我过去吗?”
沈逾看了一眼秦砚,后者面不改色,仿佛没有听到。
“好。”沈逾起身,两人前后脚走出病房。
沈逾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秦正叹息一声道:
“沈逾,这阵子真辛苦你了,秦砚也是的,不是事故就是生病,真是多灾多难。”
沈逾很秦正不熟,加上除奶奶外,对秦家人都没有什么好感,沉默着没有说话。
秦正扭头观察着身旁,自己冷清又漂亮的侄媳妇。
在秦砚最初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以为这只秦砚业的一时兴起,过个两三年,可能都不需要两三年就腻了。
没想到两人在一起了整整六年,而且秦砚还跟他领证结婚了。
世界上所有男女,男男,不管他们原本感情如何,一旦领到了那本证,彼此关系受到法律保护,那么他们之间就拥有最强有力的连接关系。
“沈逾,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想不想离开秦砚?”
沈逾停下脚步,扭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秦正。
秦正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他早年时候是大学教授,身上有一股书卷气,这股温吞儒雅的气息让他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单靠外表,说不定比秦砚还要唬人。
沈逾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望着秦正,乌黑瞳孔倒映着秦正的影子。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他的举动已经证明这句话对他内心产生的震动。
秦正趁热打铁,继续用蛊惑的语气道:
“之前是我这个当三叔的不好,你在秦砚身边明明就不开心,我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想着你们都年轻,说不定多相处一段时间,感情就会变好,没想到到最后,反而是秦砚那小子负了你。”
他叹息一声。
“经过这段时间的事,加上秦砚失忆忘记了你,还拖着你不肯离婚,我想着,这确实对你不公平,要是你还想离婚,让三叔帮你。”
他的语气表情满是真挚,仿佛内心当真是这么想的。
沈逾终于开口,他清清冷冷的声线落在四面雪白的医院走廊内,就像是小提琴的音符落在冰天雪地当中,溅起一泼冰冷的雪粒子。
“谢谢三叔,不过我想没有必要,秦砚想做什么事情,不是你跟我能够强迫的。三叔有这个心思的话,不如在他住院的这段期间好好替他管好公司。”
“沈逾——”
“医生办公室到了。”沈逾没有给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办公室到了,说罢,他就转身返回病房,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秦正。
秦正看着他冷漠的背影,鼻尖发出一身冷嗤。
哼,一个玩物而已,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沈逾回到病房时,秦砚正拿着他的书随意翻阅。见他回来了,就问道:
“秦正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有办法让我离开你,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秦砚原本脸上表情平淡,仔细看,唇角还有一抹看人笑话的讥讽。但一听这话,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沈逾:
“那你怎么回的?”
“我当然是回,不需要他操心,他又不可能是真心为我着想。”
他就算再愚蠢,这点事情还是知道的。
秦砚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连声道:“还好还好。”
沈逾蹙眉看着他,他最近是不是太浮夸了?
秦砚看着他不以为意的目光,笑道:
“你是不是以为他真的只是想撺掇你离开我?”
“要不然呢?”
他从不参与秦砚的工作,就算想当商业间谍也当不了,自己对秦砚能够起到的唯一的作用,就是精神伤害了吧,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别的。
秦砚看他单纯模样,不由摇头笑了笑。
“你想的太天真了,你忘了吗,我们是合法夫夫。”
“作为我的合法伴侣,你知道你对我的私人财产乃至私人生活状况拥有多大的处置权吗?”
秦砚一点一点掰开来跟他讲:“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那么你就是我名下资产乃至公司股份的第一继承人。不管你是利用这些股份战队,还是将股份卖给别人,对整个公司来说,都将是天翻地覆的变革。”
“不说处理遗产的事,就说昨天晚上,如果你心狠没有把我及时送去医院,说不定现在我已经没了。再说的残忍一点,假设有一天你跟秦正一起设局,在我头上安了一个什么精神病之类的罪名,你作为我的合法伴侣,有权利将我强制送入医院。到时候我还不是任你们拿捏?”
秦砚说的话完全超出了沈逾的想象。
对于他们的这场婚姻,他从来都觉得只是秦砚的一个玩笑,一场类似过家家般的闹剧。他有想过和秦砚离婚的时候,自己可能会分得许多资产,但除此以外的事情,他想都没有想过。
更别说去设计秦砚的遗产,不如说他从来没想过秦砚会死。
他就算死也应该是跟自己差不多时间,等到两鬓苍白,满头皱纹,尝遍人间酸甜苦辣之后才寿终正寝。
毕竟俗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嘛。
秦砚执起沈逾的手,手指温柔地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或是同床共枕。它意味着彼此的责任、承诺,以及在漫长岁月中共同面对风雨的决心。所以,沈逾,我相信,当我向你提出结婚的那一刻,我一定是真心实意的——是因为爱你,才愿意与你携手走过这一生。”
他在沈逾手背落下一个吻。
秦砚的陈述让沈逾恍惚了片刻,仿佛又想到当初他们结婚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他们已经度过了最初争吵不休的阶段,生活逐渐走向平稳。按理来说,多巴胺的激情是维持不了这么久的,秦砚对他也应该腻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平静的白天,他忽然向自己提出了结婚的要求,拉着自己直奔民政局,那简直就像是心血来潮,犹如他每一次兴致来时的恶作剧,一点都看不出庄重肃穆,和常规意义上的婚姻大相径庭。
自然而然,沈逾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手背上落下一个湿润的吻,沈逾飞快地将手抽了回来,面无表情地说:
“你都不记得了,就不要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
“你当时结婚的时候只是说,婚姻可以束缚我,可以赋予你合法拥有占有我的权利,至于我对你的权利,你根本半句都没提到。”
秦砚内心感叹,过去或者说未来的自己,为什么要给我留这么一个坑?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不要老是想有的没的了。”
沈逾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又盖上被褥,一副你不睡也得睡的表情。
秦砚无奈,只好闭上了眼睛。
沈逾在房间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做,房间里还有一张陪床,左右无事,他也上了床。
窗帘半掩的房间内,光线柔和而静谧,空气中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轻轻交织在一起。这份难得的安宁,像一股温润的暖流,填补了自昨日争吵以来一直空虚而惶恐的心。
秦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这份平静将自己包裹。
——
那是初秋的天气,院子里的银杏逐渐开始变色,风里面飘动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寒意。
秦砚坐在书房靠墙的一侧,手上的书已经停滞在同一页许久,他眼睛怔怔出身,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大步上前,一把抽走沈逾正在看的书,扔到边上,继而在沈逾愤慨的目光中,用力握住他的手。
“我们结婚吧!”
“啊?”
如果要描述这一刻沈逾的内心世界,那大概就是:结婚play吗?
那自己是新郎还是被新郎侵犯的伴郎?
话说他口味是不是越来越重了?
“对,就是这样!”
秦砚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拉着沈逾起身。
“走,我们现在去民政局,去领结婚证。”
“啊,你在胡说什么?是不是工作做久了,脑子不清醒了?”
沈逾被迫无奈被他拉出去了几步。
“没有,我现在非常清醒。”
“如果我们结婚。我就能光明正大地拥有你,从今往后,就算是奶奶也没法对我说不是了。而你——”
他目光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压抑着精神的亢奋,凝视着沈逾的眼神带着沈逾所熟悉的欲望。
“如果我们结婚,你就是我的了吧?不管我对你做什么,别人都不能再说三道四。”
“你疯了吗?”沈逾下意识地说。
“就算我们不结婚,也没人能对你说三道四吧?”
明明是个罔顾世俗道德,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现在在说什么被世俗束缚的鬼话。
“不管,我就是觉得结婚这个想法很不错。走,我们去结婚!”
沈逾的力气敌不过他,只能被他拖曳着往门口走。
“你确定能结婚吗?我上回看同性恋婚姻法还只是在草拟中哦。”
“没有,上个月已经通过颁布了。”
“啊,是吗?”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秦砚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那你至少要让人做准备吧。”
“做什么准备?西装吗?家里有啊。”
是心理准备啊!!
“那戒指呢?”
沈逾话出口的瞬间,就察觉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秦砚瞳孔燃起热火,点点头道:
“对,戒指,我们还需要戒指。”
“不过没有关系,戒指在结婚之后也可以买,不管了,我现在就要结婚!”
说罢,他强势拉着沈逾出了门。
领证的过程十分顺利,秦砚甚至没有让张助理出面,两个人排队排了十来分钟,填写了几张表格,就拿到了两张通红的结婚证。
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单身状态时,沈逾的脑子还没有别回来。
啊,自己这就结婚了——我,已婚男。
秦砚欣赏完了自己的结婚证,回过头,看到沈逾傻傻发呆的模样。
他心头涌起一阵暖意,或许是因为一切正按照他的计划顺利推进,这份掌控感让他心生愉悦。他看向沈逾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他的手指轻轻插入沈逾乌黑的短发,略微粗糙的触感与发丝的柔顺形成鲜明对比。掌心的力度既温柔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透出秦砚独有的占有欲。
他低声呢喃:“我们结婚了。”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合法伴侣,我一定会爱护你,保护你,一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本该是结婚前说的爱语,却在结婚之后姗姗来迟,但那或许也比缺席要好上许多。
“沈逾,我爱你。不管你承不承认,接不接受,我都爱你。而你最好也学会爱我。”
余下的话被吞没在唇齿之间。
秦砚温柔地亲吻着沈逾的唇,啃噬他柔软的唇瓣,就像他从前做的一样。
初秋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金丝描绘着二人宁静美好的轮廓,恍惚间,他们就像一对寻常的爱侣。
——
秦砚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醒来时,对面的床上已经没有了人,他看向窗外,外面已是黄昏时刻,晚霞将天边涂抹成火烧般的色彩,映在病房惨白的墙面上,带着令人炫目的生机。
秦砚望着墙对面的一抹橘色,暗暗思索,自己也不像沈逾说的那样粗暴不讲理嘛,自己求婚的时候还是很浪漫的,甚至还说了爱语还有一生一世的诺言。
他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
在刚才的梦里,他不只是梦到了和沈逾结婚时的场景,似乎,还梦到了那个姓方的。
第42章 丑闻 自从那天秦砚突然出现,带走沈逾……
自从那天秦砚突然出现, 带走沈逾后,方崇宥就没安稳下来过。
他心底担忧沈逾,回去后给沈逾发了信息, 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当晚他跟着爸妈回了老家,暂时忘记了这事,等下午事情忙完了, 等过了一天事情忙完了,就又想了起来。
他连着给沈逾发了好几条信息, 都石沉大海, 内心的疑虑担忧也越来越重, 他都怀疑是不是秦砚将沈逾关了起来,然后拿走了他所有联络通信,除一日三餐外,就只有他一个人能接触到沈逾, 以此来降服沈逾。
这天, 他终于忍不住, 给沈逾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响起的那一刻,沈逾正在床头给秦砚削水果, 两人看到来电显示都愣了愣。
秦砚没有说什么,只是扭过头重重哼了一声。
“”沈逾起身出门接了电话。
秦砚默默握紧拳头。
方崇宥本来不抱希望, 看沈逾接了电话,立刻急切道:
“沈逾,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我没事。”
“你怎么都不回我消息?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
自从前两天跟秦砚吵架之后, 沈逾内心悒郁,也手机都不想看,也就没有回他的消息。
“我没什么事,就是没看手机而已。”
“你真的没事?”方崇宥语气狐疑。
“真的不是秦砚不准你回消息?或者干脆把你手机拿走了?”
沈逾哭笑不得, 在他心目中,秦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真的没有,你想多了。”
“那,那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再说吧。”
方崇宥听出他语气中的为难,被害妄想症再次犯了。
“不会是秦砚不让你出门吧?”
“不是,不跟你说了,先挂了。”
说不清楚,沈逾干脆挂断了电话。
结束通话后他又莫名觉得好笑,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但也要怪让他产生成见的那个人。
沈逾转身回了房间,他一推开门,就看到秦砚坐在床上,望着门口,仿佛望眼欲穿。
沈逾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什么都没说,装若无事发生般接着拿起小刀削苹果。秦砚有心问他,跟方崇宥说了什么,但又担心沈逾觉得自己太专制,只能把话吞回去。
但憋着气确实不是他的风格,他忍得头都疼了起来。
最后还是沈逾心软,看他欲言又止,主动替他把话挑明:
“方崇宥打电话来关心我的近况,他以为我被你关在了家里。”
秦砚猛地叫出声:“我才不会!”
“你确定?”
秦砚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辩驳,只能悻悻地“呃”了一声,声音低了下去。
见此情景,沈逾也只是浅浅一笑。
“算了,你先把身体养好吧。”
秦砚听出他话语中,只是暂且把这件事情放下的语气,目光深了深,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秦砚已经在医院住了三天,他第二天就能下床,到了第三天,小小的病房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实在闷得紧,就在沈逾陪同下下了楼。
都说医院是最能看到人间百态的,即使秦砚住的事私人医院,里面基本都是有钱人,但也逃不出生老病死。
沈逾戴着帽子,慢悠悠地走在草地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拥有形形色色的人生。
不多时,他实在热得不行,就走到一棵树下乘凉,旁边有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姑娘蹲在地上,好像在找什么。
沈逾看了有一回,闲着无聊,和小姑娘搭话。
“你在找什么?”
小姑娘回头望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闪闪发光。
“我妈妈生病了,我在找四叶草,希望四叶草能保佑我妈妈快点病好。”
童真稚嫩的话语惹得沈逾心底一片柔软。
“那你有找到么?”
“呜,四叶草好难找,只找到三叶草。”
寻找四叶草这种事,沈逾只在高中临近期末考的时候见学校的同学做过,好像确实很难找。
他左右闲着,就说:“我帮你一起找吧。”
“谢谢哥哥。”
沈逾也跪在地上陪他找,只可惜找了好一会,眼睛都快模糊,数不清叶子了,也没有找到四叶草。
秦砚走过来在边上道:“你在干嘛?”
“陪小朋友找四叶草。”
“找得到么?”
沈逾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找。
盛夏太阳的确很猛,沈逾在地上趴了一会就有些受不住了,但他已经答应了人家,现在反悔又不好意思,容易给小孩子留下打人都说话不算话的恶劣印象。
正打算换一块草皮,小姑娘突然惊呼出声:“找到了!”
“找到了么?”沈逾也跟着松了口气。
“嗯,找到了,谢谢大哥哥!”
小姑娘飞快地跑进了一栋医院楼内,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女人微笑着,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那女人长相清丽,脸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纤薄的身体在病服下显得极为伶仃,仿佛一张薄纸。明明在大厅里面,她头上却戴着一顶帽子。
她这个形象让沈逾飞快地联想到了一种病,再看她怀里女孩童真无瑕的笑脸,心底渐渐染上涩意,从小到大品尝到的痛感又从记忆深处钻了出来。
“怎么了?”察觉到他陡然低落的心情,秦砚从身后走上前,他随着沈逾目光看向楼内,明白他此刻心情,叹息一声,轻轻抚住了他的肩膀。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逾目光动容,下一秒,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脸色一黑,扭头朝着另一栋病房楼走去。
秦砚:“”
不是,怎么这么突然?
秦砚也在外头晒热了,两人一同回了病房,刚到楼层,走廊上一个护士经过,说道:
“正好,秦先生你有访客过来了,在病房里面。”
秦砚点点头表示感谢,周姨每天下午都会拿她煲好的汤过来,他以为又是周姨。
然而门外站着的不是周姨,是两天不见的张助理,见到秦砚,张助理脸色一紧,大步上前:
“秦总,不好了,公司出事了!”
“新健康”系列智能医疗手表是康和集团主推的重要项目,此智能手表能记录患者身体数据,诸多医疗资料,通过心脏,肾脏,手,脚等不同点位的数据观测患者身体状况,并且实时接入医疗系统和家属系统,一旦患者出现异常,手表会立即发出警示,如果患者未及时响应或者异常持续一段时间,就会触发报警系统,同时向医院和患者家属打出电话。
这个智能手表除医疗监控和监督患者每日吃药锻炼外,还具有一定的智能交互功能,甚至还能在患者不肯吃药的时候想方设法地哄TA,成为智能伙伴。为此此手表一经推出还上过几次热搜,很快在同市场获得好评,占据了很大的市场份额。
“现在的情况是一位姓高的手表主人患有心脏疾病,在她心脏病发到去世的10分钟内,手表没有发出任何异常响应,而患者的家属就在离家不远的超市,如果手表及时通知家属,他们是能赶得到的。家属悲痛欲绝,指责康和的产品设计存在严重缺陷,导致母亲未能得到及时救治,并计划以过失致死的罪名对康和提起诉讼。他们发了一则视频在网上,被诸多网友和营销号转好,掀起了轩然大波。”
秦砚听完汇报,眉头紧锁:“这件事公司的人知道了么?”
“应该都知道了。”
“他们什么反应?”
“秦正一直主张揽下这个责任,并且诚恳向大众道歉。”
秦砚冷笑一声:“他当然是想揽下这件事,毕竟只要公司认下过失致消费者死亡的罪名,股票就会大跌,到时需要对此负责的人是我,而他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病人家属报警了么?”
“报警了,还说是要将公司告上法庭,让公司承担相应责任。”
秦砚摇摇头:
“那个人一发表视频就被大肆转发宣传,背后一定有人支持。这件事不是为了让公司承担责任,是冲我来的。”
秦正迟疑了下,道:“您是怀疑事情是秦正策划的么?”
秦砚平静地说:“未必没有可能。”
“我之前让你盯着秦正,他有什么异样举动么?”
张助理为难地说:“他在公司倒是一切正常,下班之后我们的人很难盯住他,不能确定他到底见了谁,做了什么。”
“那也很正常,要是谁都这么好跟,这世上就不用勾心斗角,直接派人抄底得了。”
秦砚看似反应平静,但大脑却在快速运转,秦正抓住了他身体不适住院的时机,想要趁机动手,只能说确实是做对了,但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任他兴风作浪。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很多事情都可以操控,但有一样东西不能,那就是死亡。
如果那位患者不是恰好在这个时间点死亡,那么就是
秦砚看向张助理,语气严肃:
“那名死者和她佩戴的手表现在在哪?”
“都在公安局。”
“有办法接触到那只手表么?”
张助理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一旁的沈逾:“如果要想办法的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识,千万不要这么做,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这年头是舆论至上社会,如果你不能做一个完美受害者,就不能做受害者。”
他稍作停顿,随即吩咐道:“让公关部草拟一份声明,表示康和愿意接受警方调查和公众监督,但也请广大网友相信,康和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基于‘以用户健康为本’的理念前进发展。康和既不会逃避责任,也不愿接受莫须有的罪名,在警方调查出来之前请大家耐心等待。要做到言辞恳切,不卑不亢,去吧。”
“是。”张助理迅速出门联络公关部门。
秦砚也没有停下来,立即拿出手机联系认识的人,两人一个在走廊中,一个在阳台里各自联络,沈逾帮不上忙,只能忧心地看着他们。
秦砚在阳台打了十来分钟电话,又返回了屋内,看沈逾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望着他,脸上沉重神色褪去,转而换上笑容。
“怎么了,很担心我么?”
“这还用说么?”
“哎。”秦砚摇了摇头,舒展僵硬的身体,将手机抛到床上。
“这次秦正来势汹汹,现在公司股价不断下跌,我说不定真被他拉下马了,到时候,我就是穷光蛋了,你还愿意陪着我么?”
沈逾看他一副将严肃的事情轻松化的模样,心底就没好气,他翻了个白眼,道:
“你就算不是康和董事长了,也依旧拥有股份,除非康和倒闭,否则怎么也轮不到你当穷光蛋。”
秦正再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的栖身之处倒闭。
“哎呀,被你看穿了。”
“不过,就算不会变成穷光蛋,我也成了除了钱外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到时候我就留不住你了。”
秦砚幽深的目光看进沈逾的眼睛,仿佛要穿过他的眼睛看见心底。
“到了那时候,我会不会离开我?”
心脏某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伤口仿佛被他看穿,沈逾胸口犹如被重锤击打了一下,剧烈的心跳声中他恍然低下头。
“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也许会离开你,但肯定和这个无关。”
秦砚没有纠结他可能会离开的话,他牵起沈逾的手,和他紧紧十指相扣,他喜欢这个动作,一千万个表面恩爱的动作做习惯了的话,说不定由心也可以改变。
“沈逾,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什么一见钟情?”沈逾皱着眉说:
“你是一见起色意吧,不对,你什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我的场景了?”
沈逾发现重点。
“咳咳,最近一段时间我经常做梦,断断续续地想起了一点从前的事。”
沈逾狐疑地看着他,不确定他说的是否是真话,谁叫这个人诡计多端,一点都没有信誉度。
“我还想起了和你结婚时候的事,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满心满意都是跟你结婚,连戒指都没有准备就拉着你去了民政局,我路上差点还超速了呢,你忘了么?”
连细节都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他确实是想起来了。沈逾在他深情的目光种不由自主地撇开了视线,明明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过去,但在秦砚深情的讲述中,仿佛当真甜蜜。
结婚那天的所有细节从未那么清晰地浮现在沈逾眼前,连着那日秋的光线,民政局门口梧桐树落下的阴影,伴随脚步声簌簌的叶子声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秦砚在他耳边呢喃,语气轻柔低沉。
“宝贝,我是真的爱你。”
心脏失去了以往的镇定,热意随着脖子上蒸起的绯色迅速蔓延。
不妙,不妙。
这真的很不妙。
秦砚的吻即将落在他颈侧,啪嗒一声,一双手重重推开了他。
“那个”沈逾脸上好像很热一般布满红霞,皮肤上都铺着一层薄汗,他目光游离,却强壮镇定地道:
“你注意一下身体,不要产生邪恶思想。”
秦砚:“啊?”
“我去打个电话给周姨,问她怎么还不到。”
说罢,他转身,出了房间。
秦砚:“”
康和的官方声明发出之后,网上舆论暂时停歇了一阵,但这个时代,网络的声音往往是癫狂混乱的,哪怕理智的旁观者愿意等待真相,但专门吃流量饭的,水军,还有成分不明的人都不会放过这场流量的盛宴。
网上出现了各种有关康和旗下产品的爆料,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整体舆论还是对康和不利,股价持续下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被算在秦砚这个负责人头上。
如果说以上似真似假的爆料都还在控制范围内,到了六点,下班时候,一则最新爆料则是有一次地引爆了话题。
#康和抗抑郁类药品数据作假#
爆料人声称自己数年前曾经在康和就职,参与了某项抗抑郁类药品的研究,此药品在临床试验中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服用此药品受试者在服用药物后出现了严重的心律失常,这种情形针对肥胖者或有心脏类基础病患者格外明显,其余无基础病患者也有轻微心律失常情况。
但康和为了自己的利益,隐瞒了这件事,他们修改了临床试验数据,将事件淡化为“极少数严重肥胖者和心脏病患者不适用此药品”,最终通过了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审核,该药品于两年前成功上市,并且基于康和广大的市场份额,成为了同类产品中的畅销药,被广泛用于各大医院和药店。
爆料人还拿出了拍摄下来的初期证据,上面就有受试者出现心律不齐的书面证据。
这个爆料一出,全网沸腾,刹那间出了无数因为吃这个药而导致心律不齐,身体不舒服的病例。
随着近些年社会压力,抑郁病逐渐步入大众视野,抗抑郁病药物也成了主流药物,而康和也确实在两年前推出过一款主要用于抗抑郁病市场的药物,得到的反馈很不错。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康和面临的不仅是巨大的信誉冲击,更是司法部门的长久调查。
但即使这件事情不是真的,只要这个“罪名”在短时间内被广泛传播,康和的信誉就会遭遇巨大损失。毕竟谣言永远在传播,澄清却无人过问。
这个爆料才出来十分钟,就已经被推向全网,占据各平台热搜,下面评论数万。可以想象,如果过了今晚,到第二天,康和就要被板上钉钉地钉在了药物作假的耻辱柱上。
秦砚冷笑一声:
“这是装都不装了。”
几年前,确实有一款药品的临床试验出现了问题,但当时这款药品就被秦砚和几个高管叫停,此项目就此作废。而那个爆料人提供的数据则是移花接木,将报废药品数据移接在了成功上市的药品上。
“这些报废数据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拿到,秦正下回是真下了血本,打算和我兵戎相见,决一胜负了。”
秦砚看向担忧看着自己的沈逾,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他朝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
“好消息是,如果我成功渡过这场危机,就能够以泄露公司机密等诸多罪名将秦正告上法庭。”
“如果失败,那就是胜利者书写历史了。”
沈逾蹙眉,他不觉得好笑。
“那现在要怎么办?”
“这个谣言不能让它继续扩散,我们必须以强有力的方法进行反击。”
“张助理,打电话叫公关部门联系媒体,我要召开一次新闻澄清会。”
“还有,我会打电话给研发生产部门高层,让他们把作废药品和抗抑郁类药品临床试验数据整理出来,但我不在公司,不好管控,你去公司替我看着,要快,一个小时后,我们召开澄清会。”
“是。”
张助理迅速动身,一边拿起电话一边走出了大楼。
秦砚这两天在医院穿的都是病服,或者其他休闲衣物,他打了电话给周姨,让她带两套西装过来。
沈逾问:“你要在哪里召开记者会?”
“就在这。”
“病房里?”
秦砚摇了摇头,语气冷静而理智:“装病虽然我确实病了,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开自己的病情并不会带来任何正面效果。相反,大众很可能会认为我在卖惨博同情,反而引发舆论的反感和逆反。”
“我们有清晰、严谨的数据足以应对谣言,只要在澄清时做到条理分明、逻辑严密就足够了。公事公办,不要掺杂一丝私人情绪。这样,公众的注意力才会集中在事实本身,而不是被无关的情绪带偏。”
沈逾点点头。
“别担心。”
秦砚摸了摸沈逾脑袋,仿佛由此汲取力量:“我会赢的。”
“嗯。”左右自己没有事情做,秦砚晚餐一般在六点半,这会周姨还没来,估计等她来了就要召开记者会了。
沈逾道:“我去给你打饭,你好歹吃一点垫一下肚子。”
秦砚点点头。
第43章 记者会 沈逾就去了医院食堂打饭,因为……
沈逾就去了医院食堂打饭, 因为是私人医院,饭菜还不错,现在没有人在意味道, 先补充体力,别在记者会的时候体力不支倒下即可。
沈逾打了饭上来,病房楼内灯火通明, 白色灯光映照着四面雪白墙壁,于人一种阴寒的感觉。沈逾手上拎着刚从食堂打来的饭菜, 心情有几分沉重, 秦正抓的时机刚好, 秦砚这会身体不佳,要处理事情确实勉强。
豪门的亲人之间,果真没有感情。
他内心唏嘘,很快到了秦砚所在楼层, 走廊上, 有几个男人扭头环顾四周, 不清楚路的样子。
秦砚虽然没有夸张到将整个楼层包下,但本身这栋vip病房楼住的病人就不多, 秦砚这一楼层只有另外三个房间有病人在。
而说的难听点,这些病人非富即贵, 来看望他们的家属身上都有一种类似的气场,至于眼前三人,怎么都不像是来看病的。
沈逾心中疑惑, 又见他们鬼鬼祟祟往病房里面瞧,内心更是惊疑。他缓缓放慢脚步,捏着手上塑料袋子,目光警惕地扫向三人。
其中一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三人对视了一眼,慢慢朝沈逾走来。
“你是康和老板的家属么?”
沈逾心中一沉,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问:“你们有什么事么?”
“是的吧,看来你就是。”其中一人表情激动地说:
“康和老板丧心病狂草菅人命,我们就是来报仇的!”
“给死者报仇!”
“报仇,打死这些黑心资本家!”
那三人冲着沈逾跑了过来,几步冲到他面前,飞快夺过他手上的袋子往地上一扔。
便当瞬间破碎,饭菜从盒子里挤出来从塑料袋边缘流淌到地板上。
“你们——”
一人上前,一把拉扯住沈逾的领子,想要把他往墙上撞。
沈逾毫无防备,脚步踉跄了两下,他握紧拳头想要反击,但出手瞬间,眼前划过秦砚的脸。
秦砚正打算召开记者会,如果这时候冒出自己殴打无辜群众的丑闻
迟疑之间,他后背就被撞到了墙上,那人没有控制力气,夏日沈逾穿得又少,他后背重重遭受撞击,虽不至于痛入骨髓,却也叫他直痛得压根一紧。
“你们干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秦砚从房间里面冲出来,他的目光扫过那三个人,最后落在沈逾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愤怒。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秦砚嗓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三个人没料到秦砚会突然出现,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凶狠的表情。
“你就是康和老板是吧?你终于肯出来了,你这个黑心老板,害了那么多人,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
三人冲向了秦砚。
秦砚住院之后,身边除了一个照顾他的沈逾,只有后头又调过来以防万一的保镖,那保镖见有人袭击雇主,立刻冲上去跟三人厮打在一块。
“你没事吧?”
秦砚快步走向沈逾。
沈逾摇摇头:“我没事。”
保镖战斗力强悍,跟三个人打都有来有回,毫不逊色,其中一人看打不过这个保镖,眼神一撇,突然冲出来冲向朝沈逾走过去的秦砚。
“秦砚!!”
沈逾脸色一变,也不管不顾冲了上前,一把踹开即将冲到秦砚面前的男人。
急切之下,沈逾这一脚也严严实实将男人踹出好几步。秦砚都忍不住回头,看向沈逾惊叹道:
“厉害!”
“”不是,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那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的男人看形势不妙,眼底闪过狠厉,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沈逾脸色剧变:“小心!”
男人手上持着闪亮亮的匕首,冲着沈逾刺了过来,秦砚脑中一声轰鸣,下意识挡在沈逾面前,用手去夺男人的匕首,谁知道男人看似是冲着沈逾去的,其实是针对秦砚,他举起双手握着匕首,用力刺向秦砚。
说时迟那时快,秦砚一个闪避,双手拧住男人胳膊,猛一用力,在男人凄厉的尖叫声中夺过匕首,然后一脚将人踹飞。秦砚这一脚比沈逾刚才用力多了,直接将人踹到了对面墙上,男人后背无防备地撞在墙面,滑落在地。
保镖看秦砚受到攻击,不再留手,两三下就把剩下二人打倒在地。
“什么事,什么事?”
这时候公关部带着记者到了,还有医生纷纷从办公室跑了出来。
刺目的闪光灯中,秦砚转向沈逾。
“你没事吧?”
沈逾愣愣地回:“我没事,倒是你,没事吧?”
秦砚刚要开口,腹部猛地传来刺痛,他眼皮颤了颤,抬头朝沈逾笑了笑:“我也没事。”
公关部经理走向秦砚:“秦总,这是”
“啊——”一个记者大声喊出,拿着手机道:
“有人在网上爆出秦总现在在医院,连病房号都爆出来了。”
秦砚颜色一暗,这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被记者拍照,那三人还不悔改,嚣张地喊道:
“我们是为民除害,像你这种社会的害虫就该死!”
沈逾看向秦砚,这三人确实偏激,但同时他们也是受舆论刺激,想到当今社会对有钱人的憎恶,说不定这三人的事迹传出去,还会成为“英雄”。
公关部的人显然也在犹豫这件事。
秦砚看穿他们的心思,他镇定摇了摇头。
“我不信他们是什么热心正义的路人网友,寻常人,哪些心里再恨,嘴上骂的再狠,到了付出实际行动的时候都会考虑现实。”
“你看这三个人像是有什么正义心的人么?”
沈逾看向那三人,确实,这三人的面相,与其说是会因为一个无关人士死亡而不顾未来报复他人的人,更像是路上撞了他一下后会被拎着领子痛骂祖宗十八代的混混。
“而且,哪怕他们真是热心肠的路人网友,我也不能姑息这样的事情。报警吧,让警察去审。”
秦砚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公关部经理也报了警。
秦砚又转向记者:“辛苦大家跑一趟了,记者会现场在楼下会议室,请大家稍坐片刻,我马上过来。”
记者们拍完了照片,知道今天一定有爆点,满意地下楼去了。
等走廊上重新恢复安静,沈逾才低头看着地上完全不能吃了的便当。
他语气消沉。
“晚饭撒了。”
“没事的,房间里还有巧克力,我吃巧克力好了。”
“嗯。”
话虽如此,沈逾情绪还是很低落,不过他知道秦砚马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有沉溺在自己的消极中。
不多时,周姨带着晚饭还有西装到了,不过秦砚马上就要开记者会,是来不及吃了。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道:“你吃点吧。”
“不吃了。”沈逾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去记者会。”
秦砚温柔一笑:“好。”
张助理也已经带着一堆资料到了,秦砚呼出一口气,走出病房。
会议室中,各家媒体早已各自就位,会场上架起了多架摄像机,这次记者会同样以最新的直播方式进行,以便澄清能够传播得更广。
入场之后,秦砚上台。
他脸上还带着几分苍白,但会场上的光弥补了这一点,加上他的身高和气场,隔着屏幕都足以让人感到威慑。
【这就是康和老板?】
【看着还挺帅的。】
【长得人模人样有什么用,都是用我们普通老百姓的血汗堆积出来的。】
【】
秦砚从容地坐下,朝张助理微微点头示意,随后面对镜头,神情沉稳而坚定地开始了发言。
“近日,网络上流传关于我公司某款抗抑郁类药物存在数据造假的传闻。对此,我作为康和制药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郑重向公众声明:这些指控完全是子虚乌有,是恶意造谣和污蔑。”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全场,继续说道:
“网络上流传的所谓‘内部数据’,实际上是三年前已经作废的另一款药物项目的试验数据。这些数据被有心人通过移花接木的手段,嫁接在了我们已上市的抗抑郁药物上。接下来,我将向大家展示我司两款药物的临床数据对比。”
镜头转向张助理带来的资料,画面中清晰地显示了两组数据的对比。令人惊讶的是,这些资料与网络上流传的‘内部数据’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签名笔迹都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在于,资料中涉及的药品名称完全不同。
秦砚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如资料所示,作废的药物是一款抗癌类药物。三年前,在进行二期临床试验时,我们发现该药物存在严重问题。经过研发团队的细致研究和排查,最终确认是药物本身导致的异常。随后,我司高层经过慎重讨论,决定终止该项目的研发,并将所有相关数据封存。”
他的语气平稳而有力,随着资料的展示,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严谨的数据分析和清晰的时间线梳理,逐渐赢得了在场记者和观众的认可。
屏幕上,原本激烈的弹幕开始趋于理性,甚至有人发出呼吁:“大家要冷静,不要被谣言带偏节奏!”
“而被移花接木污蔑为数据造假,有致患者心率异常的抗抑郁类药物,我们可以看到”
上台已经过了十来分钟,秦砚脸色一白,忽然捂住肚子露出了痛苦神色。
记者会最后面位置,沈逾猛地站起了身。
张助理也将手上资料放下,飞快走向台上。
“秦总?”
秦砚脸上沁出斗大的冷汗,他张了张嘴,但毫无血色的嘴唇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秦总?医生!”
几个医生冲了出来,飞快扶走了秦砚。沈逾也跟着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是资料还没做好,装病拖延时间吧?】
【我就说是装得,原形毕露了吧!】
会议室隔壁房间,秦砚满脸冷汗,几个医生正在为他诊断。
“应该是刚刚跟人起冲突的时候,切口崩裂,必须立刻治疗。”
“不行,来不及。”秦砚挣扎着说:
“如果中途停下,会让人产生疑心,那我们的努力都白费了。”
大众从不惮于用最大恶意揣测资本,秦砚之所以要立即召开记者会,就是因为在短时间内,他们来不及伪造数据,最短时间攻破谣言,恢复大众对康和的信任。
如果他中途因故离开,哪怕是因为伤口复发,大众都会半信半疑,这种时候,拿出来的证据就缺乏力度。
“可是秦总您的身体”
张助理焦急道:“要不,我请副总过来。”
“他在处理其他事情,而且现在过来也得半个小时,来不及的。”
半个小时,足够谣言漫天飞了。
“那我”说到这,张助理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他一个助理,有些时候确实可以代表秦砚意向,但一般指对私事或者公司内部,这种面向全社会的重要场合,他一个助理,未免不够格。
“没事的。”
秦砚被冷汗浸透的目光穿透众人,看向几步外直愣愣站着的沈逾,面无血色的脸上扯出一个虚弱又安抚的笑。
“没事的,只是把证据展示给公众看,要说的话不多,最多十分钟,我能坚持的。”
“可是”
“扶我起来,不要浪费时间。”
沈逾站在几步外,仿佛被隔绝在人群之外,自秦砚被扶下台,他就只能愣怔怔地看着他被医生助理包围。所有人的语言,医生的,张助理的,都在他脑海模糊不清,他眼底只有秦砚雪白的脸。
秦砚此人,傲慢,蛮横,霸道,好色,每一个标签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势,虚弱与他无缘,在他身上看到虚弱不仅不会让沈逾感到痛快酣畅,反而生出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伴随这股不适感的,是心底逐渐坚定的声音。
“如果我上台呢?”
一道清冷男声打断众人惊疑不定的争吵。
张助理猝然看向身后,沈逾慢腾腾踩着步伐上前。
“我可以代替秦砚上台么?”
“你”下一秒,张助理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如果是沈先生的,那就没有问题!”
“但是必须事先说明你跟秦总的关系。”
沈逾是秦砚的合法伴侣,很大程度上可以代替他出面,他虽然不在康和任职,但现在秦砚身体有恙,他作为伴侣出面并非不可接受。而他的出面也正好能证明秦砚确实是身体出了状况,加上康和老板的同性伴侣张助理脑子中一瞬间闪过好几种转移大众话题的方案。
他惊喜看向秦砚:“秦总,这可行!”
这回却轮到秦砚迟疑了,他脸上满是犹豫。
“你行么?会不会给你生活造成麻烦”
“你怎么这么啰嗦。”沈逾冷冰冰地道:
“不是你说的么,我作为你合法伴侣,享有的权限极高。你再犹犹豫豫,小心网上流言满天飞。”
“只是十分钟。”张助理看向秦砚,肯定点头:“可以的!”
秦砚望着沈逾坚定的目光,这才缓缓点头。
他一点头,张助理就飞快转向沈逾:“沈先生,我来告诉你一遍流程,你照我的指示引导流程就行。”
两人飞快走回会议室。
直播中断,不,白屏了五分钟,弹幕已经从猜测康和伪造数据到康和老板带着全家老小,连夜逃到外国去了,就在弹幕纷纷议论康和下场时,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镜头前。
【谁啊?】
【卧槽大美人!】
【什么情况?澄清不成开始擦边了?】
【虽然我是颜控,但事关人命,我不会三观跟着五官走的。】
【】
沈逾坐在了刚才秦砚坐的位置上,冷淡地开口:
“大家好,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朋友们好,我是沈逾,是康和董事长秦砚的法定丈夫。”
【卧槽,真的假的?】
【南铜竟在我身边!】
【有什么好惊讶的,同性恋婚姻法不是通过三年了么?】
【不是,康和老板是打算用他老婆老公来转移视线么?】
镜头前,沈逾冷静开口:
“如大家所知,此前秦砚因为身体不适在医院就医,刚刚他伤口复发,必须立刻接受治疗,所以没有办法继续直播,由我来代替他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刚刚我们说到被造谣数据作假的抗抑郁药物,这里是它的临床数据”
沈逾看了眼张助理,张助理飞快引导镜头转向他准备的资料,流程再次往下走。
直播间广大网友大多看不懂这些数据,但也不乏相关从业者,一边看直播一边弹幕给大家解释,几期临床数据都证明这个药物没有出现较大副作用。
随着流程顺利往下进行,方才讨论数据的友好氛围再次回归,而恶劣刷屏的弹幕反而遭到其他网友厌恶。
沈逾跟随张助理指示引导流程,他虽然笨拙,但没有出错,反而是这种笨拙,让大众更倾向于相信他确实是临时上场。
直播吸引了不少人来,直播开始之间,就已经上网了解到康和出镜,内心深处怀着隐秘的幸灾乐祸的陆弋阳在直播刚开始时就进去了。
看到秦砚突然面色不对,他还暗自高兴了下,但他的高兴没维持多久,不多时,沈逾上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鱼哥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
办公室外,助理摇了摇头。
今日,小陆总依旧稳定发疯。
距离海城三十多公里的某个乡下,方崇宥刚刚吃完饭,客厅里,他爸妈正跟亲戚唠嗑,他出门散步。
他同样也从下午开始关注康和事件,他爸妈不清楚康和跟沈逾的关系,他清楚。
要说幸灾乐祸,不是没有,但一想到如果秦砚出事,沈逾也要跟着受难,他心底,倒也不是不希望秦砚能度过这个难关,因此一时心情复杂。
吃完饭正好是直播时间,他一打开直播,就看到沈逾登场。
他诧然睁大了眼睛。
刚跟家里人吃过饭,李海波闲着无聊,左右没事干就打开了挂在热搜上的一个直播。
他凭着在业界打拼多年的直觉,感觉这事情不简单,康和那么大一企业,要想压一件事多简单,如果压不住,要么说明有后招,要么就是这事背后还有只大手。
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不关他事,就看看热闹。
一打开直播——
“卧槽沈逾!!!”
第44章 解决事件 “通过以上数据,证明网传康……
“通过以上数据, 证明网传康和抗抑郁类药存在数据造假纯粹是子虚乌有的造谣。”
“这种行为不仅严重损害了康和的声誉,更对公众造成了误导。我们已经向公安机关报案,并将追究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
沈逾面无表情地将事先准备的说辞讲出来。
至此, 记者会主要内容到此结束。
然而,记者们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一名记者迅速举手,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沈先生, 虽然数据造假被证明是谣言,但之前因康和医疗手表设计缺陷导致使用者死亡的事件, 您怎么看?”
沈逾早有心理准备, 神情平静地回应:“关于这件事, 目前公安机关仍在调查中。作为康和董事长的家属,我当然相信康和的产品不应该存在如此明显的技术缺陷。但一切结论,都要以最终的调查结果为准。”
“你和秦总什么时候结婚的?这次你代替秦砚出面是为了争取大众好感么”
面对这种充满陷阱的提问,沈逾更加没有理睬, 在保镖的护卫下快速离开了会议室。
“可以了。”张助理护着沈逾离开, 安抚道:
“您完成得很好。”
“嗯。”
他一回到病房, 秦砚就要下床拥抱,幸好医生及时制止。
秦砚虽然伤口疼痛, 但所幸没有流血,因为不需要重新手术, 算他运气好。
秦砚刚刚也看了直播,深情道:“你做的很好,谢谢你, 沈逾。”
沈逾结束了直播,内心深处反而有些后知后觉的后怕,他挪动脚步走到床前,看着床上虚弱的人, 道: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说不定后头还有其他事情,你能保持体力。”
秦砚苦笑一声:“你可当真是一点温情都不给我。”
沈逾面无表情:“要温情干嘛,能帮你解决事情么?”
这一下午,众人确实够呛,秦砚也确实要好好休息,张助理等人都离开了病房,周姨也回去了,除了守在门外的保镖,屋内,就只剩下秦砚和沈逾两个人。
不过是一会功夫,沈逾却也身心俱疲,他简单洗漱了下,就默默躺在了另一张床上。
已是深夜,月光悄然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的一角,映出一片柔和的光晕。沈逾的床靠近窗边,隐约可见他蜷缩在被子里,形成一个安静的轮廓。
秦砚侧过头,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深邃而温柔。
这一刻,他的内心异常平静。
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自从遇见沈逾,他的世界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风暴。那种渴望,强烈到超越了他此生所有的欲望,却又伴随着深深的惶恐。这种复杂的情感日夜纠缠着他,像无形的枷锁,既让他无法挣脱,又让他甘之如饴。
外界总说沈逾是被他操控的、无辜的受害者,可谁又知道,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场情感漩涡中的囚徒?
直到今天,那场风暴才隐隐有了停歇的迹象。
那是因为,它获得了自己渴求的事物。
“沈逾。”万籁俱寂中,一个男人温柔的声音落在空气中。
“干嘛,睡觉。”
“今天,真的谢谢你,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同一件事你要说几遍啊。”沈逾嘀咕。
“因为很重要,所以才要一遍一遍说啊。”
“沈逾,我想要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不,确切地说,我爱你。”
“我是一个不懂得爱也不会爱人的混账,但是只有这一点你要相信,我是真的爱你,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爱你很多很多。”
病房内的温度是恒温的25摄氏度,本应该不冷不热,但这会,沈逾的耳朵却热得发烫。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掀开被子大口呼吸,反而将大半个脸蛋藏进了被窝里。
“睡觉。”他闷声说。
秦砚低低笑了出声。
“好,睡觉。”
他有预感,这一觉,会非常安宁。
——
“这个沈逾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忘记了自己被秦砚强迫的日子么?!”
隐秘的房间内,秦正愤怒至极。
记者会结束后,网络上的舆论再次平息了下来,因为康和法务部动的很快,许多有的没的说康和药物有问题的网民都收到了法务部的律师函,一个个删除了信息。那个最初爆料药物作假的博主已经好久没有发声了,秦正知道,他已经被控制住了。
又因为下午有人到医院袭击秦砚的事,反而被秦砚用来做文章,经过媒体大肆宣传后,现在不少人站在他那头,要求等警方调查结果,不可以以正义为名行邪恶之事。
“这不是你早就预料到的事?”
“毕竟是夫妻,一荣俱荣,一衰俱衰,你妄想撬动他枕边人的心,这是不可能的。”
房间里,还有一人,慢悠悠地喝着自调的鸡尾酒。
他神情畅快,优哉游哉地说:
“你也不要急,澄清一个假药事件算什么。”
“本来就是编撰的事实,秦砚又不是吃素的,哪能凭虚假的事就把他打下台,最重要的还是手表,只要手表的事没查清楚,康和的股价就不会停止往下掉,那么秦砚就必须对此负责。”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哎,那几个人怎么不直接把秦砚送进ICU呢!”
“无所谓,至少替我们拖住了秦砚,他现在身体不佳,股价暴跌,这是你最好的机会。”男人意味深长地说:
“你最好能够把握住,如果这次你都做不到,我只能说,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
秦正脸色变了变,很快道:
“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能迫使秦砚下台!”
“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先走了。”
深夜,正当万家灯火逐渐熄灭之时,某一栋别墅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秦正深深地看着沙发上的人。
“老赵,你想清楚,秦砚这些年对公司把控有多厉害,他是想方设法要把我们这些老头子踢出去啊。”
“他这个一个毛头小子,董事长的位置他能坐,为什么你我不能坐。”
“连老余都站在了我这边,只要你愿意松口,他董事长的位置坐不稳。”
赵董迟迟没有开口,秦正心中暗自着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故作镇定。
几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秦正的助理匆匆推开房间门。
“秦董,刚刚得到消息,刚刚秦砚伤口突然出血,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太好了!!”秦正猛地起身,下一秒,他看向眼神复杂的赵董,缓缓坐了回去。
赵董闭了闭目,再睁开时他眼底满是野心。
“董事长的位置我是不想了,如果你和老余真的说好了,我也可以同意你。”
“只要你能够兑现你的诺言。”
秦正顿时心中狂喜,脸上露出郑重神色。
“你放心,老赵,不管董事长的位置谁来坐,我许诺给你的不会变。”
二楼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凌晨,房子主人才送了客人出门。
“老赵,留步吧,我先回了,我们明天公司见。”
“公司见。”
康和集团总部大楼,自昨天晚上起,灯光就未曾熄灭过,公关部,法务部,网络舆论部好几个部门彻夜不眠,通宵达旦。
直至第二天正常上班时间,几个部门会议室的玻璃墙内依然人影绰绰,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和低声交谈交织在一起,气氛紧张而压抑。
张助理昨天在公司住了一晚上,幸好此前也有类似的事,姑且有他准备的洗漱用品,另一位助理推开总裁办的门,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快步走到张助理身边,低声说道:
“张助理,这是‘福宁司康’项目被取消时所有文件资料,这是最后的资料了。”
“好,放下吧。”
应对谣言,不只是尽快平息舆论,后续对政府的工作也相当重要,昨天晚上没来得及,到了今天,肯定会有相关部门过来彻查当时情况,康和必须准备好应对。
张助理抹了把脸,正打算确认文件,办公室门被用力推开,随即涌入一群人。
张助理飞快将文件抱在手上,一扭头,就看到秦正在两个助理簇拥下施施然走了进来。
张助理:“秦董,您这是什么意思?”
秦正脸上脸上带着温暖好似春风般的微笑,语气和蔼:“大家不要误会,我没有想对大家做什么。”
“只不过最近两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对康和也造成了重大影响,接下来的每一步应对都可能引导康和走向不同方向,因此,在董事会确切指令下达之前,请大家不要擅作主张,轻举妄动。”
张助理:“什么董事会的指令,秦总已经明确指使过我,叫我准备资料以应对上级调查,还需要董事会什么指令。”
“你听从秦砚的话是正确的,毕竟秦砚是董事长。但是,那是到目前为止的事实,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和诸位董事一起商讨有无更换董事长的必要,在董事会商讨结束之前,你们所有人,都暂时不要有任何举动,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秦正一派老狐狸发言。
张助理眼皮子抽了抽,他环视了一圈周围虎视眈眈的几个大汉,转向秦正,脸上凛然神情不变。
“就算是这样,你们也没有资格闯进总裁办,请立即从办公室出去!”
一旁一个大汉看着他一副正义凛然表情,忽然冷笑一声,一把夺过他手上文件。
张助理一愣,脸都黑了:“这是什么意思?!”
秦正微笑着说:“我都说了,大家不要有任何举动,包括看文件打电话,就安静坐着好了。”
“秦董是要剥夺我们人身自由?”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只是为了防止你们出错。再说,你用电话干嘛呢,打给秦砚么?”
“我听说秦砚昨天晚上又进了手术室,现在打扰他等于是要他的命,我身为叔叔怎么忍心看他病痛之际还要为公司操劳呢?”
说完,他眼睛一撇,身旁男人猛然上前几步,一把拉起了一个助理放在办公桌底下的手,他手上还拿着一个手机,方框里是他输入一半的内容。
“哼!”男人将手机夺走,扔到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张助理忍不住怒吼:“秦董!”
“好了好了,就一会工夫,大家都先忍耐忍耐吧。”
说罢,他走出了办公室,只留下一屋子人盯着秦砚的心腹助理。
离张助理最近的助理颤抖着看向张助理:“张助理,现在该怎么办?”
张助理脸色铁青,他怎么知道怎么办?他人都出不了这个门!
秦正解决了秦砚的心腹,从容地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内满满当当坐了一桌子人。
秦正走到往常秦砚坐的位置上,也没有坐下,他目光扫过台下众多神色不一的董事,和颜悦色地发言。
“想来大家都收到我的联络,正值康和多事之秋,身为董事长的秦砚却身体抱恙,无法参与会议,实乃遗憾。这两天康和网上舆论不断,股价持续下滑,原本应该由他向全体股东道歉,但我身为他叔叔,也算是我的私心,不想让他在病痛之际增加他的负担。”
“但是以他目前情况,也确实不适合担任董事长职位,是以今日召集大家过来,一起商议更换董事长的事。对此,大家可有意见?”
他们来之前都有心理准备,一个个都没吭声。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来投票决定是否同意更换董事长一职。”
“我有意见。”
余董忽然开口。
秦正目光诧异了下,不知道他耍什么花招,但按着流程还是问:“余董有何高见?”
余董是公司元老之一,他一开口众人都望向了他,只见他神情坦荡荡,不疾不徐地说:
“现在网络对康和探讨声不绝,康和每一分钟都十分宝贵,我想我们会议也要加快流程,不要拘泥于繁琐流程,既然是更换董事长,不如将新董事会提议也一同进行,节省时间。”
秦正没想到他是说这个,心中一喜,确实,撤销了职务后选取新董事长又要推来推去,余董直白提出给他节省了许多时间。
秦正一位心腹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大声提议:“那我提议秦正秦董担任新的董事长一职。”
秦正:“哎我……”
余董打断他的谦让,笑眯眯地说:“秦董刚刚也说外头紧急了,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同意替换董事长,和选取秦正秦董为新董事长,就以这两个议题为中心,大家按各自心意表决。”
“那么顺序……”余董看向秦正下侧的秦宛。
“我……”内心一阵躁动,秦宛用力闭上眼睛:
“我同意更换董事长,也同意由秦正接替董事长职位。”
秦正露出笑意,有了她开头,其他秦家人也纷纷表态。
同意声不间断地响起,转眼除秦砚母亲和奶奶的代表外,半数都已经同意由秦正接替秦砚的位置。
秦正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上董事长办公室的位置,剩下只有以余董和赵董为首的两派人,忽然,秦正助理推门进来,附在秦正耳边说了几句,秦正脸色变了变,但仔细一看,并未有多大动摇。
就算现在秦砚过来又能如何,他在股份上不占优势,自己又让人守在了机关门口,确保这次没有什么高局低局再为秦砚站台。
他不信秦砚这次还能翻盘!
赵董问道:“什么事?”
“秦砚过来公司了。”
“秦总来了啊。”
赵董脸上露出一抹深思,秦砚毕竟还是董事长,而且也是股东,按着公司规章,没道理不让他参加董事会议。
秦正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可以翻出天,但都必须在公司规章制度之内,至少明面上要是。
几个忖思间,秦正已经想明白了,他说道:
“那就请秦砚进来——”
“不用了。”
会议室门被大力推开门,秦砚身着一席黑色西装,大步从门口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他的几个助理。
秦砚脸上有几分苍白,看着像是大病初愈,但要说晚上还进去过ICU的虚弱,那是没有的。
无人阻拦,秦砚几步走到了秦正跟前,居高临下,斜睨着他,语气和他脸上表情一半冰冷。
“秦董,不知道我的助理做错了什么,要被你的人限制人身自由。”
秦正轻咳了一声,道:
“也不是做错事情,只是刚刚董事会正在商议事情,期间不需要任何人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所以才找人看住他们。”
“那还要谢谢秦董的顾虑了?”
秦砚冷嘲了一句,很快转移话题:
“说起这个会议,我是不是说过,想开董事会可以,但必须通知我。”
他不悦地敲了敲桌面:“我身为公司董事长兼最大股东,连参加董事会的权限都没有了么?”
秦砚进来才一小会,气势就压过了秦正,秦正心中十分不快,语气也掺杂了情绪。
“我是怕影响你修养,听说你昨天晚上还大出血,进手术室了。”
“你是指这个么?”
秦正慢悠悠地伸出自己左手,上面绑了一个绷带。
“昨天半夜饿了,想削个苹果吃,不小心伤到了手,确实流了不少血。”
“你——”秦正后知后觉感到被愚弄的愤怒。
“刚刚说到哪了?”秦砚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鹰隼般的目光扫向台下。
“什么议题,都进行到哪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愿意接话。
还是余董最为沉稳,接话道:“正在商议由秦正秦董接替你担任新的董事长职位,目前左边半数已经投票,轮到赵董了。”
“是么?”秦砚大咧咧拉过一旁记录人员手上表格,扫了一眼后道:
“那继续吧。”
“赵董,您怎么想?”
秦正也看向了赵董,他现在就怕赵董反水,毕竟上一回也是他临时变了主意,只要他坚持,那么胜利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众人瞩目中,赵董缓缓吐出:“我同意由秦正接替秦砚为新任董事长。”
秦正如释重负。
他赢了!!
他得意地看向秦砚,却看到后者表情从始至终没有变化过,仿佛赵董的倒戈在他意料之外,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招?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定是虚张声势。
跟着赵董的几个董事也投了同意票。
“轮到我了么?”
余董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一点不为气氛所动。
“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不同意更换董事长。”
石破天惊!
秦正笑容在脸上僵硬,震惊扭头看向余董。
赵董表情也惊了惊,随即目光在秦砚和与董之间徘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老秦还是不够谨慎啊。
而此时秦正也清醒了过来,他目光来来回回看向秦砚和余董,瞬间骇然!
因为余董是最早支持自己的人,还为自己出谋划策,两人利益相连,秦正有很多事情都不避余董,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许多秘密!!
秦砚平静地站起身:
“看来不需要再投票了,我不同意,哪怕余下每个董事都同意,总得股份也不会超过50%。”
“我,你”秦正的嗓子就像被细碎的石子堵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秦砚:“看来我还是董事长,那么正好,既然诸位董事都在这里,我在此宣布,撤销秦正副董及海外事业部总经理职务。”
秦正尖声喊出:“凭什么?!”
“凭什么?”秦砚尖锐的目光看向秦正,眼底锋芒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刺心脏。
“就凭你勾结外人,泄露公司机密,还雇凶伤人,试图把我送进手术室!”
“此外还有职务侵占罪?,贪污受贿罪名,这些你一一跟警方交待吧。”
“我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身穿警服的警察走进办公室:“谁是秦正?关于昨天晚上有人闯入医院试图伤害秦砚先生的事,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众人惊悚,而秦正也挣扎着被警方带走了。
局面反转,之前投了秦正票的诸多董事脸上都露出了悻悻神色,秦砚确实神色平静,他扫过众人表情不一的脸庞,语气缓了缓。
“虽然说祛除了秦正这个毒瘤,但现在康和还在风口浪尖上,希望诸位能做好本职工作,帮助康和尽快渡过难关。”
众人看秦砚没有追究的意思,脸上才露出侥幸神色。
秦砚离开后,赵董走向余董。
“老余啊老余,差点被你害死。”
余董一脸苦笑: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这秦总非要找我合谋,他说我不同意就把我偷偷藏私房钱赌马的事告诉我老婆,那我也没办法,见谅见谅。”
赵董摇了摇头,这老狐狸,满嘴跑火车。
第45章 过往的回忆 秦砚看着意气风发,仿佛什……
秦砚看着意气风发,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了,实则一出了会议室脸上就冒冷汗,由张助理扶着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 沈逾走到他跟前。
“又痛了吧?”
秦砚朝他露出一个又委屈又无辜的表情。
昨天晚上秦砚就对他说了自己计划,两人策划了手术室事件,一早秦砚就找人盯着秦正, 并且跟张助理约定,如果张助理早上没任何信息发过来, 就说明秦正内部有了动作。
“秦总。”张助理敲门进来:
“高局来了。”
“请他进来吧。”
高局带着几个人进来。
“听说秦总你近日身体不适。”
“没事, 只是小毛病。”
“那好, 那我也不客套了,现在网上在传康和一款药物非法上市。”
“高局您放心,我明白,具体资料我们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 那事不宜迟, 我们开始吧。”
秦砚朝沈逾看了眼, 让一个助理带他下去休息,这一上午, 他估计就要陪领导检查工作了。
果不其然,这一上午, 秦砚都没能空下来,就连吃饭都陪着领导,直到下午两点多, 几位领导才确认了所有文件,和秦砚推心置腹一之后离开了。
这个结局不算意外,数据作假本就是谣言,用真实数据打破谣言非常简单, 只是内部有人利用这件事搞鬼,才花了点时间。
真正的难点依旧是手表事件,事关具体死者,加上康和无法接触也不能接触手表,使得真相扑朔迷离,迟迟难以得到消息。
“秦总,你看。”
一个助理将舆论部最新总结的网络舆论重点放到秦砚面前,这两日里,康和被提及的指数是以往的80000%,而随着康和话题,一起进入大众视野的,还有“远洋生物”这个名字。
秦砚记得这个名字,当初他刚刚“醒来”,去餐厅吃饭遇到的一位女士就来自于远洋生物。
他早前就发觉秦正跟远洋生物勾结,一方想要抢夺康和在制药领域的市场,一方则是想轰他下台成为康和老大,两人一拍即合,背着自己做了不少事情。
如果这次康和真的信誉倒台,那么毫无疑问,远洋生物就能趁机吞下一大块肥肉。
“警方那边有消息了么?”
“我问下。”
张助理走出办公室,不多时,他就返了回来,脸上一扫之前的沉郁,眼中闪烁光芒。
“秦总,警方那边将数据还原了!”
自从康和医疗手表功能缺陷,致人死亡事件被曝光后,康和毫无疑问是这两天的社会话题中心,毕竟是人都要吃药,又因为当代社会某些现象,有些人甚至将康和的医疗手表当做宠物在养,宠物致死,无疑让主人心惊胆寒。
前天晚上康和董事长及时的应对防止了舆论甚嚣尘上,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不少网友心急了起来,如果康和再不做应对,他们就要认定这事是康和全责了。
毕竟他们也是要生活的,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同一件事吧?
就在这样一个早晨,一则来自于康和集团的声明突然上了热搜。
【近日,关于网传康和医疗手表功能缺陷的讨论,我司首先对已故病人表示深切的哀悼。
关于网络上提及的医疗手表未能及时联络医院及病人家属的情况,我司郑重声明:康和医疗手表在设计上严格遵循医疗设备的相关标准,并经过多项安全测试,我司不排除在极端情况下我司医疗手表有功能缺失问题,但对于网传事件,我司并不认为属于极端案例。
此医疗手表内部除供应正常功能电路外,还配备了一块备用电池,仅限于在断电,正常电路损坏时录音,我司已将此项情况告知警方,积极协助警方核实事件具体细节。
康和始终将用户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我们坚信产品的设计不存在缺陷。目前,公司已积极配合警方及相关部门的调查工作,一切真相将以警方通报为准。我们呼吁广大网友理性看待此事,避免传播不实信息,耐心等待官方调查结果。】
这项声明一出,评论顿时沸腾。
【这意思是这款手表还有录音功能,能录下老太太去世之后的事?】
【等下,康和不会无缘无故说到这个事,是不是录音录到了什么关键东西?】
【其实我一直想说,老太太家属发现老太太去世后,一怒之下将手表毁了这个事有点怪怪的,感觉像销毁证据。】
【我也觉得,但我不敢说。】
【康和等了两天才发出这则声明,很明显是拿到确实证据了,看来事情要反转了。】
【等一个警方通报。】
【同等。】
警方通报并没有立即出来,但很快有知情人士透露,去世老太太的家属已经被警方带走了,估计事情是另有玄机。
沈逾看着网上纷纷议论,扭头看了眼又回了医院的秦砚。
秦砚正抱着笔记本处理公事,但他敏锐捕捉到沈逾视线,扭头道:
“想问什么?”
沈逾迟疑了下,还是耐不住内心好奇:“那个录音,到底说了什么?”
秦砚吐出两个字:
“人性。”
“人性?”
“嗯,那位老太太”
秦砚叹了口气,折叠笔记本,让沈逾过来。
“那位老太太一直是独居,大概是年纪太大,几个孩子都觉得她该死了,也懒得管她,偏偏她就是硬气不肯去死。”
“根据那几个家属的原话,他们是上午10点20分到家,发现老太太倒在家门口的,也就是10点20分老太太已经死亡。手表被销毁后还原的老太太心电图,在10点20分手表被销毁时一直很稳定,这才成了他们攻击手表功能缺失的证据。”
“但其实一直到10点20分,那个老太太的心率确实很稳定,他们在20分的时候将手表从老太太手上摘下来,又在此后的十多分钟里看着老太太心脏病发作去世。”
“只不过十来分钟的差,法医也没办法精确到哪分哪秒,而同时因为摧毁了手表,他们也有了指纹的借口,还能防止手表继续工作录到他们的对话。”
“他们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款手表还有一个备用电池能够录音,余下的十来分钟,录下了老太太死前痛苦的呻吟,和这些人无动于衷的冷漠。”
沈逾紧紧锁着眉,目光中透出嫌恶。
“太恶心了。”
“是啊,太恶心了。”
在那十来分钟自己至亲的挣扎中,他们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
“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这个真相梗在沈逾胸口,让他一天都没什么胃口。
张助理敲了敲门。
“秦总,沈先生。”
沈逾飞快起身,从秦砚手上夺回自己脸蛋的主动权。
“你们聊吧。”他出了门。
张助理走上前:“我去见了秦正,他说,手表事件不是他做的。”
“猜得到,他要是有这个胆子,六年前也不至于被我钻了空子。”
老头子的几个私生子,根本就是草包,也就是秦正顾忌这顾忌那,生怕毁了他的形象,才让自己有时间从国外回来收拾烂摊子。
张助理:“远洋生物的老板据说有涉黑背景,手段非常毒辣,估计还会和警方拉锯一会。”
秦砚:“你找人盯着远洋老板,还有我和沈逾身边,老宅都派人保护好。”
“明白。”
“不过,不管怎么样——”秦砚看向窗外,盛夏阳光闪的人眼睛发疼。
“至少都结束了。”
那之后,沈逾在医院又住了两天,终于获得了出院的许可,他下午出院,周姨早上还带了早饭过来。
要回去时,秦砚咳了一声,气场不怎么足地说:
“沈逾,你也先回去吧,下午出院手续就让张助理来办。”
沈逾看向他,后者委婉地说:“我要去一趟公司。”
沈逾脸色冷了冷,最终只抛下一句:“你自己注意。”
秦砚连连点头。
那之后,沈逾就和周姨先回去了,秦砚人在楼上,目送着沈逾穿过医院草地,青年的身影落入上午还不火热的阳光中,增添了几分明媚和阳光。
直到身影慢慢走出视野,秦砚才回了房间,坐在沙发上翻阅这几天的风暴给公司造成的损失。
约莫一刻钟左右,房间门被敲了敲。
“进来。”
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总是充满对秦砚偏见的眼神依旧含着厌恶,拉紧的唇线足以表明他此刻心情。
秦砚朝身后的张助理点了点头,道:“你先出去吧。”
“是。”
方崇宥走进屋内,冰冷的视线扫过秦砚,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
“你要见我?”
秦砚反应淡淡,看起来就像脱下了野兽的皮又恢复了人类的理智。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一面?在两三月份的时候,就我跟你单独见面。”
方崇宥的表情瞬间复杂了起来,上一回他就觉得秦砚不对劲,他和沈逾的对话就仿佛他不知道自己跟沈逾的关系似的。
“你”
“前不久出了一场车祸,失忆了。”
方崇宥嗤笑一声:“呵,那可真是恶人有恶报。”
他的嘲讽对秦砚来说,只不过是败犬的叫嚣,他并不在意。
“说一说那场见面吧。”
方崇宥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心底又暗暗生恨,恨不得把他这张虚伪的脸给撕碎。
但半晌之后,他也只是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另一个沙发上。
“四个月前,也就是两月份的时候,我因为工作来到海城”
四个月前,公司为给某个中国籍的男团成员制作一首单曲,将方崇宥派到了中国,单曲制作非常成功,庆功宴上,录制公司的老板说是要介绍一些他认为很有才华的年轻音乐人给他。就是在那里,他时隔十数年再一次见到了沈逾。
沈逾和他印象中的模样相差不大,在方崇宥小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位邻居家的弟弟长得非常漂亮。长大了的沈逾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会场内,很多人想和沈逾搭讪,其中不乏一些心怀邪念的人。
沈逾的反应很平淡,不知道他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干脆没理睬。
不过,当方崇宥表明自己的身份后,沈逾平静的脸庞一下子变了,他惊喜地看着方崇宥,喊他崇宥哥哥。
他们聊了许多,聊了沈逾在方崇宥一家出国后的生活,聊了他的大学,他的音乐。方崇宥听了很多沈逾自己做的音乐,认为沈逾非常得有才华。他在这个圈子内没有得到很好发展的唯一理由就是没有认识的人。
得知沈逾没有女朋友,在海城只有一个舅舅之后,方崇宥就向他提出了带他一起出国的邀请。
“你的才华加上我的人脉,我们一定能够创作出梦想的音乐!”
沈逾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很快平静了下来。
“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方崇宥看不出海城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总之我不会走。”
方崇宥对此迷惑不解,那之后他又见了几次沈逾,试图说服他跟自己一起出国。大概是见了三四次之后,方崇宥第一次见到了秦砚。
方崇宥眼神嫌恶,冷冷地说:
“那时候的你非常暴力不讲道理,看向我的目光简直就像是看一只蚂蚁,仿佛轻易就能将我捏碎。又不允许沈逾有任何辩解,我有理由相信你会对沈逾实施暴力。”
秦砚非常希望能够将那段故事想起来,但他脑中只有迷迷糊糊的影子。
“之后呢?”
“之后,因为我经常给沈逾发信息,我们再次见了面。我再次提出带他走,而他也再次拒绝了我。”
“是不是因为秦砚?是因为他不肯放你离开?”
这几天,沈逾也调查了秦砚,得知他的身份后,他内心充满了担忧,同时想要带沈逾离开的心也更加坚定。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难道……”
方崇宥没好气地说:“就在我们争吵的时候,你这个暴力分子出现了,我怀疑你是不是在沈逾身上装了定位。”
秦砚敛着眉默不作声,方崇宥也就随口一说,毕竟普通人应该不会那么无耻。
方崇宥迟疑了一下,继续道:
“这一回,你跟沈逾比上回争吵得更为激烈。你还威胁我,说如果你不离开就会让我吃苦头。为此,沈逾跟你大吵了一架。”
“就是那之后,就像你说的,我们单独见了一面。”
听他说到重点,秦砚挺直了背:“我们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啊,让我想想。我们说了——”
——
地点是秦砚选的,方崇宥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主动联系自己,叫自己过来见面。
经过之前几回接触,方崇宥对秦砚充满了忌惮,但如果不应邀不就显得自己怕他么?方崇宥按时赶往约定地点,意外的,秦砚没有装什么上位者的威严,他比自己还早到。
单从第三者角度来说,秦砚确实是一个富有魅力的人,他身材高大,体型壮硕健美,对于亚洲人比较难撑起来的西装在他身上,宛若一场时装秀。至于五官,不带偏见的话,也确实硬朗俊美,尤其一双眼睛格外深邃,方崇宥此前查到他的外祖母是法国人。
因为惯于处于上位,他身上无论何时都散发着居高临下的傲慢,方崇宥不讨厌这种自信的气场,但如果是面相自己,那就另说了。
“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秦砚敲了敲桌面,指向对面位置。
“坐。”
方崇宥因他这个动作立刻憋足了气。
秦砚显然不想解释自己傲慢的举止,比起他的动作,他看向方崇宥的目光更冷更沉,眼底的一抹厌恶仿佛化作实质,剐在方崇宥脸上。
“你和沈逾小时候住一条街上。”
“呢,就隔着两户人家。”
“说说你们小时候的事吧。”
方崇宥诧异地看向秦砚,他当然不会觉得对方是想了解自己的过去,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沈逾。
一般来说,如果对方这么厌恶自己,想要驱逐自己,不应该想方设法赶自己走么?来听他讲自己跟沈逾的过去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很在乎沈逾,连他小时候的事都想要知道呢。
方崇宥内心疑惑,但秦砚的提议确实正中自己心思,在现实方面没法打赢他,精神上战胜他,凌辱他也不错。
方崇宥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和沈逾小时候的事,一起去音乐教师,互相到对方家里玩耍,周末两家人一起出去游玩一样样,鲜明地在他脑海活了过来。
当方崇宥一口气讲述完,捧起桌子上的茶杯润嗓子时,他忽然怔了一怔。
对面男人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复杂,他眼中光芒闪烁着满满的嫉妒,脸上不悦糅杂着憎恶和杀意,那些阴暗的情绪化作实质几乎将方崇宥吞没。
哪怕秦砚下一秒掀桌而起,冷冰冰地向方崇宥宣告他的死刑也不奇怪,但纵使一张脸快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他也始终没有打断自己的话。
方崇宥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让他无名感到恼怒,好像自己输了一样。
为了掩盖这种狼狈情绪,他刻意昂起脖子冲着秦砚叫嚣:
“你现在知道了吧,对于沈逾来说,音乐才是他的梦想,他妈妈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著名音乐家,但她走得太早,还来不及实现,而沈逾正是继承了他母亲的遗愿,他绝对不可以放弃音乐。”
“而留在你这样的人身边,他是不可能做出好音乐的。只有跟我出国,面对更加广阔的世界,他才能随心所欲地做出喜欢的音乐,实现他的理想。”
“梦想,理想?”秦砚冷冷一笑,语气鄙夷。
“这种小孩子才会相信的东西,还敢夸夸其谈,看来你的人生确实很顺利,缺少毒打。”
方崇宥一噎,不满地说:“人的一生就是要有梦想,一个人被摧残打磨得越厉害,梦想就越坚实,如果那么轻易就被打碎,那就不配被称之为梦想。”
秦砚连理论都懒得跟他理论,直接嗤笑了一声。
“你”
“我不想在这里听你幼稚的妄想,你也别以为用沈逾的梦想就能威胁我。我只告诉你一次,从今天起,你最好离沈逾远远的,否则你那虚无缥缈的梦想,就由我来打碎。”
“你无耻!”方崇宥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愤怒起身。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警告。”
转眼之间,秦砚又恢复了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仿佛之前那个竭力克制的人不是他。他无视方崇宥的叫嚣,快步往茶楼外头走去,刚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
几步开外,沈逾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
“小鱼?”方崇宥也惊讶喊出。
沈逾一步步慢慢向二人走来,他在方崇宥脸上扫了眼,转过身,身体挡在方崇宥身前。
“你找他有什么事?”
“护得这么紧啊?”
秦砚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他身上阴冷黏湿的气息突然消散,懒散地说:
“怕我伤害你哥哥?”
“放心,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一次,我只是来提醒他的,不过,如果还有下次,如果他还敢说什么令我不开心的话,我就不保证不会动手了。”
“秦砚,你别嚣张,现在是法制社会,你有钱也做不了什么!”
秦砚摆了摆手,潇洒地离开了。
——
“那天回去之后,又过了几天,我的工作室遭到了打砸,我自己也受了伤,事后才知道是我一个同行干的,但那时候我和沈逾都不知道,所以”
“所以你们以为是我干的。”
方崇宥尴尬地点了点头。
“沈逾看到我的惨状,满脸愤怒,我估计他回去又跟你吵架了。”
关于这,秦砚仿佛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
方崇宥快速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几分复杂,他说道:
“就是那一天,第二天沈逾来医院看我,我发现他手上戒指不见了。”
秦砚就像被人点了穴道般表情有片刻凝滞,少许后,他问:
“那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4月开头,可能两三号。”
4.3号。
秦砚缓缓敛下眼底神色。
“我知道了。”
大概是习惯了秦砚的专横跋扈,他这会儿冷静的模样反而让方崇宥有几分别扭。
“那天沈逾过来医院看望我,其实还是拒绝和我出国,但是他看起来非常悲伤,我不想让他伤心,没有再追问他,后面总部给我发了信息让我回去,我就回了。”
在方崇宥的陈述里,秦砚完全就是个反派,而方崇宥和沈逾,就像被棒打鸳鸯的苦命人。不,或许也不是。
“沈逾说你们不是那种关系,但你是喜欢他的吧?”
方崇宥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秦砚看着他木然的脸,在和他几次对峙中,第一次心底生出了快意。
这个人占据了沈逾的年少时候又如何,他连感情都无法传递给沈逾,比那个姓陆的还不如。
“你回去吧。”
秦砚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毫不留情地驱赶他。
“哦,对了,打伤你那件事不是我做的,这件事你告诉沈逾了没?”
方崇宥摸了摸鼻子,表情心虚。
完全能够理解对方心情,在这一点上,秦砚倒是没苛责他。
“找个机会告诉他,我不背锅。”
方崇宥终于走出了病房。
房间里,一时又只剩下秦砚一个人,他并没有立即着手下一个工作,十分难得的,他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
好几分钟后,他打开电脑,进入了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方崇宥和沈逾在一块时的照片。
这里面的沈逾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他的笑容明亮而纯粹,就如同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和自己在一起时,或无奈或压抑的笑截然不同。
第46章 临别前最后一次见面 时隔一个多礼拜,……
时隔一个多礼拜, 沈逾再次回了家。
周姨一边走进一边连连道:“结束了结束了,可总算结束了,这些天事情太多了, 等少爷回来,得好好洗洗晦气。”
“哎,先生, 你说,我们给少爷跨个火盆怎么样?”
“呃, 好啊。”
其实也就过去了一个礼拜, 但这个礼拜的时间是模糊的, 好像转瞬即逝,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沈逾能清晰地记得自己在这栋房子最后一天跟秦砚争吵的细节,但画面却十分朦胧, 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就连那个时候痛苦绝望的心情, 都变得模糊。
总感觉, 好像被敷衍过去了。
周姨说着说着进去打扫了,秦砚出院回家, 她晚上自然得好好做一顿大餐。
“哦,对了, 先生,前两天有人送了一个礼盒过来,说是之前少爷预定的, 我就放房间桌子上了。”
“好。”
沈逾上了楼,果不其然在桌上看到了一个精美盒子,他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两枚翡翠吊坠, 分别做成了狗和兔子形状,对应两人的生肖。
翡翠旁,还挂着一个金色铃铛,看起来十分可爱。
沈逾晃了晃铃铛,有几分莫名。
按着翡翠的加工工艺,这至少是两三个月前秦砚叫人去做的了,那时候他才刚醒吧,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是什么样的。
沈逾放下吊坠,哪怕这是秦砚送他的,也得等他本人回来。
收拾好东西,手机忽然震动,沈逾拿出来一看,是他舅舅打来的。
康和发生这么大事,舅舅自然也是每天关注,昨天晚上沈逾给舅舅打电话,告诉他,秦砚今天出院。
“喂,舅舅。”
“小鱼啊,秦砚出院了没有?”
“啊,下午出院 。”
“那好的呀,总算是出院了,这个礼拜事情太多了,幸好都平安过去了。”
“是啊。”
“那个,你舅妈说啊,这个秦砚生病嘛,我们理应去看他,但他事情多,我们就没打扰,既然他出院了,要不大家一块吃个饭。”
“嗯,我问下他吧,看他有没有时间。”
“好勒,也不急,要是事情还没处理完,先处理工作,也确实头疼。”
“没事的,我会问他的。”
挂断电话,沈逾看着一个礼拜没回来的房间,吸了口气,拉开窗帘,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总之,先把晦气洗干净。
——
秦砚说是要去趟公司,但下午他很快就回来了。
沈逾从楼上下来,看他已经回家,惊讶道:
“不是去公司了么,怎么回来这么早?”
秦砚眨眨眼:“我害怕回家挨骂啊。”
“懒得骂你。”
应该是记忆逐渐回归的缘故,现在的秦砚越来越和失忆前的模样重合在一起,私下里一点没有康和董事长的沉稳,老是说话惹他生气。
“上午舅舅打电话过来,问我说有没有空一起吃顿饭。”
“那当然有空了,就明天吧,正好周末,请他们到家里来。”
沈逾怔了怔:“请他们到家里来么?”
“怎么,不行么?”
“也不是不行。”
沈逾把消息发给了舅舅,获得了一个OK的表情。
秦砚静静地看着夕阳下的沈逾,眼中透出柔和光芒。
沈逾发完了信息回过头,忽然脑袋被揉搓了一下。
“你干嘛?”
秦砚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
“嗯,小青柑的味道,好怀念。”
气味,是一种极为隐秘的事物,秦砚大概也是因为要去公司,喷了他一贯的香水,身上若有似无地散发着古朴厚重的木质香,这几日两人之间平和的相处模式瞬间被驱散,沈逾被快速拉回到了从前每一个在这个屋子里的氛围。
“沈逾。”秦砚低着头轻语:
“我想吻你。”
心脏声逐渐加重,熟悉的温度攀上他的脸庞。
“不说话就当同意了。”
浅金色的夕阳下,秦砚低下头,温柔地吻住了沈逾
第二天下午,舅舅一家如约到来。
秦砚从前对舅舅一家虽然也很好,但基本都是在外面见面吃饭,这还是头一回邀请舅舅一家过来。
面对豪华别墅,祝嘉瑜,祝嘉启两姐弟看花了眼。
“哇塞,好漂亮的院子。”
“好豪华的别墅!”
“哇,还有喷泉!”
祝嘉启尖叫。
“秦砚哥哥,原来你这么有钱啊。”
秦砚摸了摸他的脸蛋。
“当然了,要不然哥哥哪里有钱给你买礼物。”
祝嘉启还小,家里人没告诉他前两天发生的事,在祝嘉启的脑海中,他不清楚这位秦砚哥哥具体是什么身份,这栋豪宅对他来说,就是从以前有钱的哥哥变成了非常有钱的哥哥。
而祝嘉瑜年纪不小,又能主动上网,自然知道前几天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康和的事,连沈逾出席记者会的片段她都看了,现在康和事情了了,倒是有不少人开始嗑起了秦砚和沈逾的cp,不过两人都不关注就是了。
她以前也知道秦砚很有钱,还是大公司老板,但她没有进入社会,对企业印象模糊,出了这次事件之后才隐约,对秦砚公司规模有了认识,知道这个企业对整个社会的影响。
她悄咪咪将秦砚拉到一边,小声地说:
“秦砚哥哥,以后,以后我毕业了,你能不能在你们公司给我安排一个岗位。”
秦砚不觉好笑,点头道:“好啊,但是你怎么不去你爸爸公司呢?”
祝嘉瑜红着脸。
“等我历练一段时间,再去爸爸公司。”
这是没被社会拷打过小姑娘的想法,害怕自己直接进公司会给爸爸丢脸,所以想先历练一段时间。
“放心吧,我一定好好锻炼你。”
秦砚露出了迷之笑容。
而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还在感激点头。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舅妈在不远处招呼:
“快过来,周姨给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就过来了!”祝嘉瑜大声应了一声,最后道:
“秦砚哥哥,这话不要跟任何人说哦,包括沈逾哥哥。”
秦砚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
这还是周姨来这后,第一次招待客人,还是沈逾的舅舅一家,自然是将一身手艺都施展了出来,她从昨天就开始准备,该放冰箱冷藏过夜的冷藏,该提前熬的提前熬,等舅舅一家过来,迎接他们的是满满的点心。
“哇,周姨你手艺太好了,太厉害了!”祝嘉瑜毫不吝啬地给与赞美。
周姨乐得合不拢嘴。
“喜欢就多吃点。”
“嗯,我都喜欢吃!”祝嘉启将慕斯塞得满嘴都是,含糊地说。
祝嘉瑜:“你先吃吧!”
孩子们在楼下吃东西,舅舅跟舅妈也和秦砚聊了会最近的事,确认了公司没事了才放心。
“你舅妈提醒我看新闻的时候,我可吓坏了,幸好,幸好只是误会。”
沈逾:“都是有心人的造谣罢了。”
“秦砚生意做这么大,肯定有人嫉妒的,所以咱们千万不能做亏心事,正正当当做生意,那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都有理。”
秦砚:“舅舅说得对。”
别墅里面还有游戏室,祝嘉启高兴地跑进去玩,连祝嘉瑜也忍不住,最后就连舅舅舅妈也玩了几把。
下午时光悠闲而快乐,很快到了吃饭时候,到了正餐,周姨更是大展身手,中西结合,从古到今,桌子上面,就没有一样不精致,不好吃的。
祝嘉启:“沈逾哥哥,秦砚哥哥,我太羡慕你们了,每天有这么好吃的饭菜。”
秦砚作为主人家,自然持着温和谦虚的笑。
“你家里阿姨也不错啊。”
“可是我家里也没有大龙虾吃啊!”
他指着桌上的波士顿龙虾喊。
沈逾:“那我也不是天天能吃到的啊。”
“哦,这样。”祝嘉启平和了。
“哎,今天高兴,我能喝点酒么?”舅舅看向舅妈,舅妈点了点头。
“那好那好。”舅舅从醒酒瓶里倒了点酒在被子上。
“秦砚身体还没好,就别喝酒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今天就是心情好,秦砚,你别觉得舅舅说话虚伪,虽然你公司做得大,但在我心里,宁愿它没那么大,平平安安就好。”
“这一杯就敬我们的平安,希望以后的日子都平安顺遂。”
桌上几人,有的举着饮料有的举着茶水,还有举着红酒地纷纷响应。
“好了好了,大家吃饭吧,这么丰盛的饭菜,别浪费了。”
这确实是一家人的便饭,大家各自畅饮,没有顾虑,饭桌上,也是聊各自生活,后来周姨熬好了汤,也被强制坐上了桌子。
聊生活的,聊工作的,聊学生生涯的,什么都有。
墙上时钟悄无声息地过了九点,饭已经吃完,闲聊也有一阵子了。
舅舅似乎有些醉了,又或者是借酒发言,他感叹着说:
“当初你跟秦砚在一起,其实我是不赞成的。先不说你们都是男的但是没想到,你们能在一起这么久,我记得,我姐姐从前也是个开明的人,只要你们幸福,她也不会反对。”
“秦砚啊,好好对我们家沈逾,好么?”
秦砚郑重道:“我会的。”
“这就好这就好。”
舅妈笑了一声,道:“他醉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了啊。”
祝嘉瑜祝嘉启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把他们送到门口。
“好了好了,别送了,我们回去了啊。”
几人上了车子,摇下车窗摆摆手,很快车子启动,尾灯很快消失在道路上。
“舅舅舅妈很关心你。”微风中,秦砚嗓音柔和。
“我知道。”
“我也很关心你。”
秦砚忽然冒出一句。大概是晚上喝了酒,沈逾的脸有点烫,他没好气地说:
“你这也要比么?”
“不是比,只是告诉你。爱就是要时时刻刻都说出来。”
偶像剧让你演两集就完结了好么?
秦砚低头看着他通红的脸蛋,得寸进尺地说:
“我还想吻你,我可以吻你么?”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干嘛老是问我?”沈逾发现了,从出院以后,他每回要碰自己亲自己都要先问一下,简直就像是新兴起的恶作剧一般。
“不是啊,我看得出来,你一定觉得我很专制霸道,我现在要学会尊重你。所以,我现在可以吻你么?”
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朝沈逾靠近,厚重又带着点冷冽的木质香化作柔软的风,肆无忌惮地侵略沈逾的腹腔,一点点填满整个空间。
尽管还没有任何实质的接触,沈逾的指尖却已经泛起熟悉的酥麻感,仿佛带着一丝甘甜。
因为住院的关系,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导致沈逾也有点动情。
那也不怪他嘛,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年轻人。
“沈逾——”
秦砚的嗓音陡然中断,他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反客为主抱住了沈逾,将他卷入一场漫长的梦境
那之后几天,秦砚竟然都留在家里,没有去公司。
沈逾诧异:“你不用去公司么?”
秦砚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回:“这几天居家办公,确认身体没有问题了再去公司。”
“哦。”沈逾点点头。
秦砚扯出一抹笑,洋洋得意地道:“我有没有很乖?”
沈逾冷漠脸:“那是你自己的身体。”
这时,周姨从外边走进,手上抱着一盆绿植。
两人起身接过她手上大袋小袋。
秦砚问:“周姨这是什么啊?”
周姨一边将绿植放到窗台,一边道:“这是吉祥草,买来去晦气的。”
吉祥草,好吉祥的名字。
“可是它好丑啊。”秦砚拨弄着短短的叶子,一脸嫌弃。
周姨:“还会长开的嘛,吉祥草长开就说明晦气都被祛除了。”
秦砚思索了一下。
“那反过来,是不是说,如果这草被养死了,就是不吉利?”
这话一出,就连门口园丁都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对着三人冷漠的目光,秦砚做了个拉链动作。
“我闭嘴。”
接下来的几天,沈逾在家里过着轻松悠闲的日子。
这一场病似乎对秦砚影响很大,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蛮横,霸道,学会尊重,忍让。这几天的相处,沈逾跟秦砚时而拌嘴,时而吻在一起,他们像是一家人,又像是一对普通的夫夫。
出院后的第五天,两人正在书房各自做各自的事,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是李海波打来的电话。
这个名字唤醒了沈逾遥远的回忆,也唤醒了他不太愉快的过往。
他走到阳台,接起电话。
“喂——”
“喂,沈逾啊,现在在家了不?”
“嗯。”
“那个就是音乐后期做好了,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音乐后期做好,就像一个孩子长大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可以独自出门了。身为孩子的父亲,沈逾当然想见证这重要的时刻。
“我”
阳台门被推开,秦砚倚在门口,抱着手臂朝他微笑。
“我看下时间吧。”
挂断电话,沈逾抿了抿唇,才开口:
“是李海波的电话,他说音乐后期做好了,问我要不要过去看下。”
“那你想看么?”
“嗯。”
“那就去看吧。”
他站正身体,走上前,低下头额头撞了撞沈逾的脑袋。
“我之前就说过了,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也没有资格限制你的工作。我要相信我改正的决心,好么?”
沈逾轻轻地应了一声,低下头敛去眼底光芒。
能改当然好,就怕稍有刺激,秦砚就故态复萌,到时候,自己只会更加痛苦。
——
第三天,沈逾去了李海波工作室。
“哎呀,我的小鱼宝宝,你可总算来了!”
沈逾看着他夸张模样,好笑道:
“你是吃错了什么药?”
“没吃错没吃错。”李海波撞了撞沈逾肩膀,小声道:
“我看到你的记者会了,没想到啊,美人鱼,深藏不露啊。”
沈逾做出决定前就已经想到了会被认识的人看到的可能,但是他并不觉得羞耻,虽然他和秦砚关系非常复杂,但如果连两人已婚的事实都无法坦然面对,那么该羞耻得应该是自己。
“你就是想说这个?”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秘密就是要有气氛才称之为秘密,沈逾这么坦荡显得他好像很猥琐。
“来吧来吧,看看我做完后期后的画面。”
李海波点开的视频,古色古香的画面搭配他的音乐和歌手喑哑且深情的歌喉,瞬间来了感觉。沈逾不时点头,视频播放结束,他道:
“很不错嘛。”
“要不然呢,哥哥我就靠这一手骗小姑娘的眼泪了。”李海波得意道。
能被他骗到也是他的本事。
沈逾:“既然如此,我的工作就结束了,麻烦尽快将尾款汇到我账户。”
“你这人,你都这么有钱了行行行。”
李海波都懒得跟他说了。
沈逾笑了一声,背起包:“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一点没有情调。”
沈逾正打算离开,口袋手机震动,他打开一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方崇宥:我后天要回国了,离开之前还能再见一面么?】
沈逾心口一震,自从上一回不太愉快的见面后,他们只有几次电话联络,可能是知晓自己这边情况复杂,后面几天方崇宥连信息都不发过来了。
他的脑袋混混乱乱地,怔怔地回了家,到家时,秦砚正在客厅处理工作,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回来了?”
“嗯?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被欺负了?”
秦砚看沈逾木愣愣的好像失了魂一般,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沈逾呆呆地看着他向自己靠近。
这些日子以来,秦砚都表现得很好,就像他本来就是个正常人。但是沈逾不知道,一旦事情牵扯到方崇宥,他会不会再次发疯。
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希望秦砚发疯还是不希望,上回争吵还历历在目,如果那时候没有秦砚突如其来的发病,没有后续一系列的事,或者他们已经一鼓作气,当断即断,结束了一切。
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再次心惊胆战。
“沈逾你脸怎么这么红”
“别碰我——”
在秦砚碰到之前,沈逾飞快伸手推开了他,随即察觉到自己反应过于敏感,下意识道歉:
“抱歉。”
“没事,你怎么了么?”
“没有,可能是中暑了,天太热了。”
“中暑了?”
秦砚立刻紧张起来,伸手探了探沈逾额头,这次沈逾没有把他推开。
“好像是有点烫。”
“周姨,家里有没有祛暑的药?”
“祛暑,谁中暑了,沈先生么?”
周姨从厨房走出来。
“好好好,我立刻给先生煮一碗祛暑的凉茶。”
沈逾借着中暑名义,避开了一切话题,幸好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傍晚,吃过晚饭就可以休息了。
秦砚抱着他,一只手一下一下节奏分明地安抚着他。
“睡吧,睡吧,我的宝贝,睡吧。”
在他一声声催眠曲下,沈逾感觉到莫大的安心,他缓缓地阖上了眼睛,将自己坠入黑暗。
第二天,又是面对现实的一天。
手机里是方崇宥发来的信息,因为他明天就要走,约了他今天见面。
那条邀请信息下面,是沈逾的回复:
【好。】
不再细想,沈逾换了套衣服就下楼。
秦砚一如既往在楼下工作,见他下楼就问:“你要出去么?”
“嗯。”沈逾平静地说:“有点事。”
“什么……”才说出这两个字,秦砚就猛地合上了嘴。
他这个动作倒是比前几天款款绅士的模样更加真实。
“方崇宥约我今天见面,我出去一下。”
说完,他就停下了手上动作,好像在等待秦砚反应。
秦砚眨了眨眼睛,仿佛还未反应过来。
“方崇宥?啊,对,方崇宥。”
他重复着方崇宥的名字,脸上笑容越来越勉强,但随着强有力理智的压制,他所有牵强动作都化作一个温柔微笑。
“那你早点回来啊。”
“……哦。”
秦砚送他出了门,眼看沈逾上了车,他忽然再次喊了一声:
“沈逾。”
“嗯?”
那一刻秦砚脸上表情动容,眼中光芒闪烁着沈逾看不懂的复杂,漆黑瞳孔压抑着他所有不能说出口的痛苦。
就在沈逾怀疑他是不是要拦住自己时,秦砚再次开口:
“我等你回来。”
“……哦。”
直到开车离开,沈逾都在回味他那个表情。
第47章 放手 方崇宥约的地方在市中心,开车2……
方崇宥约的地方在市中心, 开车20分钟左右就到了,停好车,沈逾随着服务员走进包间, 推开门就见到了两个多礼拜没见的方崇宥。
方崇宥冲着他简短地笑了下:“你来了。”
“嗯。”
“坐吧。”
沈逾坐在对面位置上,服务员给他倒上了热茶,茶水热气化作白烟袅袅升起, 淡淡的茶香充盈房间。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不太愉快,那份尴尬留存至今, 以至于两人坐下后一段时间内谁都没有说话。
沈逾的心情随着蒸腾的热气慢慢向外扩散。
“叔叔阿姨”
“啊, 这个给你——”
两人同时开口。
“啊?哈哈哈哈”方崇宥笑起来, 将放在边上一个袋子递给他。
“我爸妈让我带给你的老家的土特产。”
“谢谢叔叔阿姨,叔叔阿姨回去了么?”
“嗯,上个礼拜回去了,他们本来想再见你一面的, 但是我跟他们说你出差去了。”
沈逾歉意道:“不好意思啊, 那点时间事情比较多。”
“没事的, 我明白。”
“其实他们主要是想确认你过得好不好,毕竟是故人, 这么多年没联系,心里总是记挂, 看到你过的好,也就放下了心。”
沈逾默默点头。
“哦,对了, 你的那首曲子已经做好后期了,你看了没?”
“看了,非常有水平,比我想象得还好。”
方崇宥感叹道:“没想到我们两个都能够从事音乐工作, 能够坚持小时候的梦想,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确实。”
“我还记得,有一回,你妈妈问你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你说想当音乐家。你妈妈说音乐家很难哦,你说不要紧,反正你会跟着我,有我带着你就不难了。”
沈逾诧异道:“我还说过这话?”
“说了,因为我大你两岁,肯定是我先工作,到时候带你一起入行,不久简单了么,你那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啊,那我小时候真是可能太小了,不记得这件事了。不过我初中高中的时候经常做梦,梦到爸爸妈妈带着我们一起去公园玩耍,还有放学后去你家里的情景。”
“为什么是初高中?”方崇宥敏锐地说:
“是因为进入大学后,你就融入了新的生活,不再时常怀念过去了么?”
“啊?”沈逾没想到他问这个,他含糊地说:
“应该吧。”
“那这是件好事。”方崇宥笑了起来。
“心理学上有说,一个人心灵的成熟是从能够独自进行生活开始的,没有办法独立生活的人,无论活到多少岁都不能算成年人。”
“你还知道心理学啊。”
“嗯,大学的时候修过一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起来我进入现在的公司也是……”
两个人畅快聊天,从大学到工作,仿佛要把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一次性都说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桌上的茶水换了好几杯,对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沈逾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他们彼此都知道是该面对那个问题的时候了。
方崇宥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郑重地开口:
“沈逾,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么?”
果然还是来了。
沈逾睫毛颤了颤,低下了头。
其实早在过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决定,但到了要把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还是心乱如麻。可能是因为之前见了叔叔阿姨,导致在做决定的时候,心底格外不舍。
都是成年人,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知道,如果现在拒绝,他舍弃的不只是出国的机会,更是和眼前人,眼前这个人的一家人的告别。
工作,事业,朋友,家人,明明拥有的东西也不少了,却一样都不想舍弃,大概就是因为太贪心,所以现实才要折磨他。
沈逾在内心鄙视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同样郑重地回:
“我不走。”
“为什么?”猜到了这个回答,但真切听到时依旧不愿相信:
“一直想问,是不是因为秦砚,因为你……”
那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在说出口的那刹那,方崇宥内心又生出极度的不甘,让他硬生生地把那两个字吞了回去。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把那句话问出口,沈逾就会给出正面回答,到那时候,自己就真的输了。
最后再想赌一次的欲望占据了上风,出口的时候变成了:
“是不是因为秦砚不会允许你离开?”
“啊,嗯。”
沈逾有些慌乱地回。
其实他也不知道现在的秦砚会怎么样,这段时间的他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不会做出“如果你敢走我就把你锁在家里”的脑残行为,但其实也说不准,那个人一会一变,根本搞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把事情简单地推给秦砚,但最深层的内心,沈逾自己知道,他只不过是不知道怎么回绝,如果把所有责任都推给秦砚,或许自己就不用……
至少这也不是谎话不是么?
方崇宥在听到他的回复后却是脸上一喜,他快速道:“如果我说,秦砚愿意放手呢?”
“什么?”沈逾诧异地看向他。
“你在说什么?”
秦砚怎么可能会放手?
他不会放手的,他承诺过的。
方崇宥激动地说:“秦砚他愿意放手,我们打了赌,如果你自愿跟我走,秦砚他说他不会阻拦的!”
沈逾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他心里陡然生出荒诞的感觉,看向方崇宥的目光充满了陌生,仿佛这个世界变成了他不熟悉的模样。
“打赌,什么时候?”
“就在一个礼拜前,秦砚出院那天,上午我去见了他,不对,是他主动叫我过去的。”
出院那天?对,他让自己先走,说要去一趟公司,但是他那天又很快回家了。
所以他没有去公司,不是为了去公司,他是为了——
为了——
眼眶缓缓染上红色,沈逾盯着面前人。
“秦砚他自己说,如果我愿意跟你走,他不会阻拦?”
方崇宥确信地点头。
“他是这么说的。”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在方崇宥惊异的目光中,沈逾猛然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飞快扭头朝着包间外头走去。
“沈逾,沈逾,你怎么了?”
方崇宥想要伸手拉住沈逾,但已经来不及了,沈逾冲出了包间,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
靠!
……
……
“下雨了。”
秦砚出神地望着窗外,刚刚还是艳阳高照,一会功夫就乌云密布,继而下起了豆大的雨。
周姨从一旁经过,说道:“梅雨天嘛,就是动不动下雨。”
“不知道沈逾带伞了没有。”
“带了带了。”周姨说道:“我前两天看了天气预报,说是最近都要下雨,我就提醒沈先生带伞,他出门前我就让他把伞带上了。”
“这就好。”
他正要回去,忽然看到一辆车子在大雨之中驶入别墅区域,熟悉的车型让秦砚心口燃起喜悦,他飞快跑向门口。
车子在门口停下,一道人影从车内下来,虽然只是几步路,但他一点没有打伞的意愿,直愣愣地迈出了步伐。
“你怎么?”
秦砚心中一急,但是他还没找到雨伞,那个人影已经到了面前。
“你怎么不打伞么?”
秦砚忍不住责怪道:
“你不知道你自己身体有多娇贵么?”
平时因为情绪激动就会发烧的人,还敢淋雨了。
秦砚飞快地去厨房拿了毛巾出来,这会功夫,沈逾已经进了屋,他浑身湿透,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被雨淋着,头发丝往下滴着水,湿透的衣服紧紧黏在皮肤上,可以看到明显的胸部轮廓。
秦砚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拿着毛巾给他擦拭头发,沈逾飞快甩开他的手,秦砚猝不及防,毛巾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水珠顺着沈逾的脸颊滑落,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一双被水洗透的瞳孔含着冷意,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秦砚。
那异样让秦砚不由怔住。
“你怎么了?”
“你和方崇宥打赌,如果我自愿跟他走,你就愿意放手。”
秦砚的心慢慢往下沉:“你知道了。”
“你有什么资格”
沈逾脸上露出痛苦和愤怒糅杂的神色,回来的路上,这个问题一直拷打着他,让他内心痛苦不堪。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我还以为你有所改变,说喜欢我,说爱我的次数比过去六年还要多,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我,结果还是你自己更加重要是么?!”
青年尖锐的质问声像是一根被拉紧的弦,伴随琴弦的震动在密雨倾盆的空间里发出刺耳的噪音。
秦砚完全迷糊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要不然我该怎么想?!”
沈逾脸蛋发出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是惨白。从听到方崇宥说秦砚愿意放手后,过往和现在的回忆就不曾停歇地涌出,乱七八糟的情绪胡乱地填塞大脑,挤压得他整个脑袋都痛了。
他的耳道内泛着破洞般的嗡鸣,穿过秦砚故作无辜的话语,大脑里面像是有个锯子来回拉锯着那根敏感的神经,他无力承受这种痛苦,以至于以往不会说的狼狈难堪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这么多年因为你强留我在身边,一直被人当作恶人看待,过去你对我的兴趣超过了对外界的感知,所以可以不留情面地禁锢我。现在终于忍不下去了,想要为自己正名,证明自己不是个大坏人,难道不是这样么?”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我根本不在乎别的人怎么样,他们怎么想怎么看关我什么事?我在乎的只有你!!”
秦砚用力握住沈逾肩膀,脸上也露出痛苦神色:
“因为你待在我身边的时候没有自由,一直一直好像不是很开心,我才想要放你自由!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只有你的感受才是我最关心的!”
“哦,对。这么多年,你终于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所以良心发现想要当大善人了是么?”
沈逾甩开他的手:
“所以说到底,你也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的良心得到安抚不是么?”
“不是的!!!”
秦砚不明白该怎么和他解释。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秦砚自己内心也不知道他做的对不对。但哪怕是他,也知道这个决定本身没有问题,难道人不是生来就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么?
他混蛋他无耻他混账,可是把这个权利归还给沈逾,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问题?
“沈逾你冷静一点。”
看着沈逾潮红的脸蛋和苍白的嘴唇,还有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珠,秦砚内心急得不行。
“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你还在乎我会不会生病?”
“我当然在乎,全世界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抛弃我?!”青年近乎声嘶力竭地怒吼。
“我没有抛弃你,我只是让你自由选择……”
秦砚的声音猛地一顿,沈逾的上一句话终于姗姗来迟地通过了大脑中枢神经的运转分析,让秦砚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了这句愤怒的话里蕴藏的深意。
那一刻,就像一道闪电恍惚地劈过他的大脑。
“你说抛弃……你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在意我让你自由选择这件事?”
所有不能解释的矛盾,沈逾的异常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秦砚急切地抓住沈逾眼底的光芒。
“因为你根本不想离开,因为你也喜欢我对么?!!”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这个人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了却还一次次提起,一次次地反复碾压他的伤口。
沈逾双目赤红,在他眼里,秦砚所有虚伪的关心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真实想法。
“对,我是喜欢你,你得到了我的爱就可以心满意足地抛弃我了不是么?就像你第一次做的那样!!!”
秦砚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沈逾突然的自白盖过了一切声音。
沈逾说喜欢他,可是沈逾又说自己抛弃了他。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自己怎么可能抛弃他?
绝对不可能。
过往的回忆还未完全恢复,但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越来越清晰。
秦砚坚定地说:“我没有抛弃你,我怎么可能会抛弃你,我绝对不会抛弃你!”
沈逾冷冰冰地质问:“那你告诉我,上一次的离婚是因为什么?如果不是你突然遭遇车祸,我们已经离婚了,这都不算抛弃么?”
“我……”秦砚哑口无言,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个行为。
“够了,真的够了。”
沈逾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喃喃自语。
“我真的受够了。”
他转身往雨幕中走进去。
“沈逾,沈逾……”秦砚追上去。
“放开我,不是说让我自由选择么?现在松开我的手!”
秦砚心口一跳,下意识地松开手,这几步的工夫,沈逾已经钻进车子里没两下就开着车走远了,偌大雨幕溅起的水花淋了秦砚满身,他只能徒然望着车子红色的尾灯。
“少爷”
屋子里,周姨满脸无措,茫然地站在原地。
——
沈逾的车子在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停下了,定位显示他停在一家酒店。
有那么一刻,秦砚想冲到酒店,就这么抱着他不准他离开不准他难过也不准他想的事。
但随即理智制止了他。
他现在跑到酒店算什么,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知道他位置的事?又怎么说服他冷静下来?明明才刚决定了要做个好人,现在就想要反悔。
自己完全就是个虚伪的人。
秦砚满身疲倦地走出浴室,他出去的时候撇到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盒子,这是他出院时候沈逾交给他的,说应该是他让人定做的翡翠。
当时秦砚心里满满都是和方崇宥的赌约,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暂时放在了边上。
翡翠?脑中闪过之前张助理说的话。
他确实在两个多月拍下了一块翡翠,两个多月前,那不就是他和沈逾离婚的时候。
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秦砚飞快打开盒子,看着躺在里面两枚漂亮的翡翠,秦砚摩挲着指尖,给张助理发过去一个消息。
【查一下,我什么时候买的翡翠。】
发完消息,他扭头看着窗外。
这场雨,似乎还没有停歇的架势
秦砚做了一宿的梦,梦里面,自己好像永无止境地在寻找一样东西,他找啊找,找啊找到最后,秦砚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找没找到。
这场梅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醒来时,地面都是湿漉漉的,哪怕秦砚房子有自动清洁空气装置,但空气中仍然飘荡着一丝潮湿的苦味。
周姨站在门口,望着好不容易晴下来的天气叹了口气,又看看屋里的人,再次叹气。
客厅里面,秦砚看着地图上那个闪烁的位置,目光不觉有些痴了。他担心沈逾淋了雨会生病,让人联络了酒店工作人员,请他们以客房服务的名义多次观察沈逾状况。
好歹没有发烧。
这期间,他一直关注沈逾位置,自从昨天晚上到了酒店后,他就没有变动过位置,一直到了上午。
“少爷,吃点东西吧。”
周姨走进客厅,劝道:“多少都吃一点。”
“好吧,你给我煮碗面吧。”
周姨这就进厨房去了。
秦砚再次低头看了眼定位,还是纹丝不动。
他是还睡着呢,要不要再去喊工作人员看一下?可是一个小时前他才叫人上去过,会不会太频繁了?
脑子中塞满了纷杂念头,秦砚只感到头疼无比,竟然比前些天公司的事还让他束手无策。
按了按太阳穴,秦砚扭头正要往厨房走,目光撇过墙上闹钟。
显示已经快10点了。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秦砚走到餐桌旁,拿起边上的筷子简单吃了几口面,外头传来车子的声音,秦砚耳朵猛然竖起,飞快起身看向门口。
张助理带着公文包从门口走进。
秦砚的眼神,显而易见地暗了下去。
张助理:“”
“秦总,这是您让我查的事情,还有一些公司文件需要您签字,我都带过来了。”
秦砚接过张助理手上文件,他率先拆开了有关翡翠的票据资料,看清上面显示时间时,他眼底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心中的一个谜题算是落下,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沈逾,就算这件事得到解释,还有许许多多不解的地方,说到底,他还是无法解释当初为什么要跟沈逾离婚。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自己真的会和沈逾领证离婚么?
人的感情不像碗筷,打破了可以重新买,一旦领过那个证,哪怕以后两人再复婚,心中拿到裂痕也会一直存在。
收回思绪,秦砚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他身为公司老总的职业素养,将自己的目光放在张助理带来的文件上。
“新的海外事业部总经理”
张助理:“对,秦正下台后,海外事业部总经理一直由方原代为管理,他虽然年轻,但入职以来先在总部工厂就职,后调到企划部,因为精通四国语言加上对海外市场的了解,又被调到海外事业部,从履历上来看”
秦砚手指敲打着沙发椅,思绪开始混乱。
他怎么一天了还没出过酒店,他打算在酒店待多久?
如果自己现在跑去酒店接他,他会不会生气?
可是人在外头他真的不放心,万一今晚他又发热了么?
有好好吃饭么?
“综上所述,方原是目前最适合接任海外事业部总经理职位的秦总,秦总!”
秦砚蓦然回神。
“你刚刚说什么?”
“”
察觉到自己的走神,秦砚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太好,你先回去吧,这些事我明天再处理。”
“是。”
张助理起身收拾文件,余光快速扫了眼周围。
难得的,从他进来到现在,都没看到沈逾的人影。
按理来说,他一个助理是不该过问上司的感情状况的,但是这对男男恋人也确实麻烦,离婚又失忆什么的,搁这演电视剧呢。况且沈先生也不容易,能忍受他这位专制强势的老板六年,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张助理迟疑了下,问:“您跟沈先生发生什么事了么?”
秦砚有几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过界的提问说什么,只是道:
“吵架了。”
看得出来吵得很凶,都跟自己助理诉苦了。
“沈先生他其实很关心您,您可能不记得了,有段时间您每晚工作到很晚,还喝酒伤了胃,沈先生就每天让饭店送饭过来,还提醒我按时督促您吃饭。如果他对您毫无感情,是不会这么做的。”
“是么,还有这样的事?”
秦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刚失忆时候他只觉得对工作造成影响,在感情方面,反而因为能够慢慢解密而期待快乐,但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自己能立刻将那该死的六年都想起来!
“你真的,不知道我跟他离婚的原因么?”秦砚突然问。
张助理难得露出纠结神色。
“我有猜想过是不是因为秦正的事,但怎么看,单单只是秦正,还没让您忌惮到如此程度。”
而且,他要离婚前那段日子的郁闷躁动,让身边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般的低气压都不是假的。
如果那是演戏,至少得是奥斯卡影帝级别。
依旧是得不出结论,反而让疑问越来越扑朔迷离,秦砚叹了口气,看向墙上时钟,时间已经步入了十一点。
忍不了了!
“你稍等,我打个电话。”
耐心告罄,秦砚又给自己朋友打了电话。
“你让人去看下他,对,随便找个借口。”
打完电话,秦砚返回:“你把文件都留下吧,我有空会看的。”
“好。”
张助理整理完了文件,都要离开,沙发上手机铃声响起,秦砚接起电话。下一秒,他的脸色变了。
“秦总,您那位朋友不在房间里,不过,他的手机还留在房间里!”
第48章 将一切说开 酒店外面,年轻的代驾小哥……
酒店外面, 年轻的代驾小哥看着车后座脸色苍白的青年,按理来说,他作为一个代驾, 且是个男人,是不应该这么看他老板的,但是
不看白不看, 今天接着这么一个单子他就是有本事,他就看!
“那个, 咳咳, 老板去哪?”
沈逾脸上带着几分不健康的惨白, 目光却平静地看着窗外。
“去一个地方。”
——
“工作人员上去看的时候没看到他,就看到他手机扔在桌子上,他也没退房,就这么走了。”
秦砚恍惚地挂断电话, 那一刻, 他脑子中恍惚地闪过一个画面。
“你在我手机里安装了定位?”青年站在他面前, 冷冰冰地质问。
“是啊?”秦砚不以为耻,反而还笑了笑。
“这样子我就能时刻保证你的安全了。”
沈逾冷嗤了一声, 但并未提出反对意见,大概是他知道, 就算反抗也不会有结果。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自己在他手机里安装了定位。
一瞬间,过往突然涌上来的回忆挤压得秦砚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在他手机里安装了定位, 那么现在他扔掉手机是为了什么?
他要离开——这个念头伴随着刺骨的战栗冲入他的大脑。
一个他不敢想不愿想的可能性后知后觉地浮现。
“放开我,不是说让我自由选择么?现在松开我的手!”
——
“张助理!!”
张助理正要回去,被倏忽叫住,一回头, 对上秦砚褪去了所有血色的脸庞。
“你立刻去查一下,方崇宥是什么时候回韩国,航班号是多少?快!”
“是。”
张助理立刻拿出手机,片刻后他回:“方崇宥是今天下午的飞机,具体的航班号还在查。”
是今天!
秦砚额头沁出细细密密地薄汗,未被填满的胃肆意搅动着,向大脑释放恶心的指令,恶心,眩晕,自昨晚开始就没有好好进食的肠胃痉挛着阵阵反胃。
只要一想到“沈逾跟着方崇宥走了”,秦砚的脑袋好肠胃就开始绞痛。
说他虚伪也没有关系,和方崇宥的那个赌约完全是源于秦砚自己内心的恶魔。
他想要证明就算不使用权势,沈逾也会选择自己。
在医院,沈逾挺身而出愿意为了自己出席记者会的时候,自己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他的爱。
但人心都是贪婪的,他感受不到沈逾爱的时候想要他的爱,感受到他爱的时候,又想要他全部的毫无保留的爱。虽然沈逾爱他,但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都隔着一个方崇宥。
他厌倦了每次因为方崇宥和沈逾争吵,厌倦了哪怕沈逾最后留在自己身边,但看起来就像是他没有办法才留下的无端猜疑。
他厌恶这样猜测的自己,却无法消除这个想法,当方崇宥揣着好似胜利者般洋洋得意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的憎恶到达了顶峰。
为此,他和方崇宥打了赌。
这虽然是一个赌约,但内心深处他偶尔也会想,如果沈逾自愿跟方崇宥走,如果他和方崇宥在一起更轻松更快乐,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当一回好人。
就当是一生一次的善事。
但是现在,现在事实告诉他——
他既不是一个合格的赌徒,也当不了好人!
他后悔了他后悔了,哪怕不是全心全意无保留爱着自己的沈逾,他也要!
比起放沈逾离开,他宁愿沈逾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不那么轻松也不那么快乐,可是自己会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奉到他面前任他挑选,哪怕没有那么快乐,至少也是快乐的,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区别?
至少他当不了那个大善人!!
腹部传来一阵阵反胃的痛楚,秦砚捂着肚子,声音冷厉地对张助理下令:
“去查方崇宥的航班号,他住的地方他公司地址,还有去申请我的私人飞机起飞,最好能够在飞机落地时,截到方崇宥的航班,快去!”
“是!”
张助理看出事态紧急,立即开始操作。
腹部传出的恶心感越来越强,眼前开始眩晕,秦砚强打起精神道:
“周姨,帮我再煮碗面,麻烦你了。”
“好好。”
周姨赶忙进了厨房。
简单吃了碗面,腹部的不适被抚平,身体涌现的热流让眩晕感得到缓解。
这时张助理也进来道:
“查到了,方崇宥是今天下午1点的飞机,您的私人飞机也可以通过审批,下午1点半左右可以起飞。”
“那好,我们现在过去机场!”
秦砚飞快动身,和张助理赶往机场。
正值中午时间,繁华的海城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堵车,一路车流排在红灯后面,令烦躁的心情又添抑郁。
秦砚低着头摩挲着自己手上一个挂着卡通人物的钥匙扣不语,
红灯转变为绿灯,前面车子缓慢驶出,车流再次动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刺耳的震动声在车内响起。张助理拿出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电话。
“秦总,秦总?”
秦砚从回忆中回过神,飞快拿起电话,是周姨打过来的。
“喂,周姨——”
“少爷你快回来吧,先生回来了!”
——
疾驰的车子在二十分钟后再次回到别墅。
秦砚飞一般冲下了车子,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目光一扫:“周姨,沈逾呢?”
“先生在书房。”
秦砚飞快上楼,沈逾果然在书房里,他低着头怔怔地坐在沙发上,手上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可可。
“沈逾,你去哪里了?”
“你让我好担心你知道么?!”
沈逾安静地抬起头,经过热可可的温暖,他的脸上泛着温热的潮红,乍看之下,气色还颇为不错,但惨淡的唇珠和一双近乎死寂般的眼睛否定了这一点。
沈逾慢腾腾地站了起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袋,然后粗暴地塞到秦砚手里。
“签了,立刻签了。”
秦砚带着疑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件,最上面写着五个大字,秦砚笑容因沈逾回来才生出的笑意瞬间褪去。
【离婚协议书】
沈逾的身体在空气中摇晃了两下,重复地说:
“签了,快点签名,我们现在就去离婚。”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快点签名!”
“不!”
秦砚强势地将离婚协议书扔到边上,上前抱住沈逾。
“滚开!!”
沈逾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抗拒着秦砚,他挣扎的期间,好几次脚都踹到了秦砚,连指甲都在他脖子上刮出了好几道痕迹,秦砚硬生生扛着痛,死死地将沈逾抱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想要的太多,是我自以为是,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骂我好了,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秦砚一遍遍地亲吻着沈逾的脸颊,强势地压住他试图挣扎的手脚。
“你说谎你说谎!”沈逾双目赤红,恨恨地说:
“你又想骗我,我不要再被你骗了,离婚吧,离婚了就不会再痛苦。”
“与其这样子反复痛苦,我宁愿干脆离婚!”
“不行不行不能离婚!”
秦砚幼时也被迫跟着家里长辈看过一个苦情偶像剧,不理解里面的人物为什么毫无逻辑只会说那些没有重点的重复的话,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原来在极度的恐惧之前,大脑会失去理智,语言会丧失逻辑,只能用枯燥重复的字句求对方留下。
“我不要离婚,沈逾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好不好?”
“是我不好,我是个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的人,我根本不能放你离开,什么自由什么选择全都是骗人了。”
“那些大度宽容全都是假的,我才不会放手,我抢到的就是我的,凭什么要我放手?”
沈逾倾尽全身力气都没办法将他推开,还要听他说言不由衷的谎话,气得浑身发抖。
“你又骗我,两次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什么会一直陪着我,永远不离开我,全都是骗人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陪伴,为什么还要自作聪明地放手,他讨厌被放手讨厌被抛弃。
无论什么理由他都不接受!
“我没有骗你,真的,你相信。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秦砚将沈逾从怀抱中放出来,双手牢牢握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道:
“我有证据,我现在给你看证据,在证明自己之前,你要冷静,不准逃跑知道么?”
沈逾两只眼睛通红,喘息剧烈,但他的目光没有做出反对的意见。
“你等着我。”
秦砚跟上来时一般飞快冲下楼,大声喊:“张助理,上来!”
张助理迟疑了下,跟着上了楼。
书房里,沈逾还是恨恨地看着两人,但他并没有逃走,见到张助理进来目光还看向了他。
秦砚:“张助理,今天我以为沈逾跟方崇宥一起离开后,都做了什么,你一一告诉他。”
张助理:“秦总以为您跟方先生一起离开了,叫我立刻调查方先生的航班,申请私人飞机启航,还让我查方先生的家庭住址和公司地址,想要不顾一切将您带回来。”
“这是我收到的飞机可以起飞的通知。”
张助理上前将手机上的起飞通知展示给沈逾看,时间上没有任何问题。
秦砚:“你看,我怎么会丢下你了?就算你跑了,我也会不顾一切把你抢回来。”
胸口无处排泄的愤怒和悲痛少了一半,但是——
“那第一次呢,第一次怎么说?”
秦砚起身,去房间里拿了一个盒子过来,还有一堆拍卖成交的文件,和翡翠委托加工的依赖书。
“你看,这是我在四月七号拍下的翡翠石,我将它寄给我的一位朋友,同时也是一位玉雕大师,我委托他给翡翠加工。”
沈逾吸了吸鼻子,拿起其中一块翡翠:“就算是翡翠,也说明不了什么。”
“傻瓜。”
秦砚摸了摸他脑袋,抓着吊坠上金子雕琢的铃铛晃了晃。
“你有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
这个铃铛有大拇指指甲大小,这个形状大小正好可以——
“看——”秦砚两根手指按住铃铛两端一个细小凸起,铃铛刹那从中间分开,露出里面一枚被悬挂在铃铛中央的戒指。
沈逾的瞳孔慢慢放大。
秦砚将戒指取了出来。
“四月三号,我们吵架,我一气之下扔了戒指,第二天你去医院看望姓方的,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找了好久的戒指,你都不知道我找了多久。”
“七号,我拍下了翡翠,请朋友将戒指藏在里面,想要等翡翠做好的时候一起送给你。如果我真的想要离婚,为什么还要找戒指,还要想方设法把戒指还回来。”
“沈逾——”秦砚低下头,额头轻轻地靠在沈逾额头上。
“我知道我有错,我是个喜怒无常,行事不定的人,但是我应该没有错到不能被原谅。虽然我还搞不清楚为什么第一次要离婚,但是我可以确信,我不是真的想离婚。哪怕那一天我们真的领证了,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重新把你抢回来,因为我就是这个一个卑劣的人。”
两个多月的不甘,愤怒,悲痛,委屈,在这一切达到了顶峰,明明是值得开心的时刻,但内心的委屈却压过了一切。
沈逾用力地咬着唇,才能抑制住自己快要决堤的哭声。
哭泣最软弱最无效,即使哭泣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他明明已经这么努力,手背上滚烫的一滴还是背叛了他。
“我讨厌你——”
“讨厌你无视我的意愿强迫我必须待在你身边,讨厌你明明是个混蛋还对我这么好,讨厌你让我爱上你,最讨厌你明明让我爱上你了,却要抛弃我。”
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很讨厌。
秦砚紧紧拥抱着他。
“前面的我都认,只有最后一句我不认。”
不认什么不认啊,明明连自己为什么要逼我离婚都忘记了!!
沈逾在他怀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用眼泪打湿他的衬衫,再努力地平缓心情。
大脑依旧胀痛得好似要爆炸,但理智却意外地回归了。
“我给你这个机会,等到你想起来我们为什么离婚的时候再决定去留,不过在此之前,你都是在待原谅区,我同意等你的解释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也不代表听了你的解释之后就一定会原谅你。”
他受够了被抛弃,如果连这个人也没法给他毫无保留的爱,他宁愿不要。
“好。”沈逾的“威胁”丝毫不对秦砚造成危机感,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郑重地说:
“我会给你一个完美的解释。”
哭过闹过淋过雨,在放松下来之后,沈逾才终于到达了极限,他虚脱地倒在秦砚怀里,喃喃地说:
“我要睡觉,等我睡醒,要吃周姨熬得排骨汤。”
“好。”秦砚亲吻着他的额头。
“给你做。”
这场雨,终于停了
之前是因为憋着一口气,沈逾才没有发病,等这口气吐出来,人放松了,这病也就来了。
沈逾当天傍晚就开始发热,幸而秦砚早有准备,就这么守在他身边,等到第二天,烧退了,沈逾也有了胃口,明明只过去两天,就像过了好久一般吃着周姨煮的粥。
“小可怜。”秦砚看着大口大口吞咽着白粥的沈逾,语气宠溺。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很恶心么?我不觉得啊。”
“”
喝完粥,沈逾把碗一递,重新躺回床上:“我要睡觉了。”
秦砚慢腾腾下楼将碗放在厨房,重新上楼,他坐在床边,拉了拉被子。
“醒醒。”
沈逾不理他。
“醒醒。”再拉一次。
“你好烦啊。”之前所有情绪都被消耗完全,沈逾内心疲倦,生不出什么激烈情绪,但看他贱贱的模样,还是觉得烦。
“你到底想干嘛?”
秦砚摊开手心,里面是两枚男士戒指。
男人表情柔和,像是某种大型的犬系动物。
“我知道,我还没有完全通过考核,不过,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我们之间还有许多需要两人共同参与的活动,你能不能先勉为其难地接受这枚戒指?”
沈逾的目光落在金闪闪的戒指上没有错开,他抿着唇由着秦砚将戒指推进他的无名指,又看着秦砚戴上另一枚戒指,伸长的两只手上,同款的对戒闪耀夺目。
沈逾闷声道:“只是暂时接受,不是事情已经过了的意思。”
“好,只是暂时接受。”
秦砚低声笑着,凑上前亲了亲沈逾的鼻尖。
“暂时接受。”
沈逾在家养了两天,终于病愈,而秦砚阔别多日,也要回公司去了。
去公司的路上,他收到了一条来自不知名人士的短信。
【那件事情我已经向沈逾澄清了,还有,我问他,不能跟我离开是不是因为他喜欢你,他回答说是。】
秦砚微笑着,看着窗外明媚的风景。
这件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秦砚时隔近二十天去公司,哪怕期间张助理几乎天天去医院公司,也还是堆积了不少事情,尤其是需要他亲手审批的文件。
他光是签字就签了一上午,到了中午,他终于得以歇一口气。
“张助理呢?今天怎么没看到他?”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进来的助理笑了笑,道:“张助理今天休假了,他已经连着好几周没有休息了。”
秦砚:“……”
年终奖给他多发点。
秦砚尝了口助理端进来的咖啡,继续处理工作。
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未好全,秦砚愈发觉得困顿,在第三下无法自控地打盹时他才猛地意识到不对劲,一个画面闪过脑海——
“我身边的人里有奸细。”
听见办公室开门的声音,秦砚的意识断在这一刻。
……
……
脑袋昏昏沉沉,有一种被人重重打了一榔头的钝痛感。秦砚艰难睁开眼睛,首先进入视野的是狭隘的空间,四面都是格挡物,空间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等到射入眼睛的光线逐渐变多,他才看清自己是在一辆移动的车内,而自己身边的人
“醒了?”
车子前座,一个男人扭头冲他露出一个笑。
“李总。”
是远洋生物科技的老板李明朔。
而自己的身边,负责看守他的则是自己曾经的助理李远。
“都姓李,李助理是李总的亲戚?”
“没想到吧,世上姓李的太多,就算是同一个姓也不会有人起疑。”李明朔冲他笑着,眼神却满是阴翳。
之前医疗手表事件,秦正说过不是他做的,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位李总的手笔,联想到此前查出来的,这位李总涉黑的背景,不难想象结论。
秦砚哑着嗓子说:“两个月前,我车祸也是你安排的。司机说他发生车祸那一刹那手好像失去了控制,也是你下的药吧?”
这次他看向的是李远。
李远没有否认。
李明朔:“是神经类的药剂,在神经紧绷的瞬间会让人短暂失控上一两秒,我想车祸的时候,一两秒就足够了。”
确实足够了。
“啧,我还以为秦正能扳倒你,才下了大手笔助他,没想到他这么废物!”
手表事件他是转了好几次手,期间做了许多账,就为了不让人怀疑到自己,但似乎还是败露了,警方已经查到了他委托的那个人头上,想必不久就轮到自己了。
“我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秦砚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走歪路。”
“你以为这是我自己想的么?”
这话惹怒了李明朔,他从副驾驶位上跳到车后座,一拳头砸到秦砚脸上。
只一拳他还不满足,又连续打了好几拳头。
“如果我也有你这样的出身,我还用得着做这些事么?!!”
强硬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秦砚脑袋上。
秦砚眼前一阵头晕眼花,他能感觉到自己出血了。
李明朔这才感到些许满足。
他冷冷笑了一声,表情阴鸷:“不过你放心,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这位好伙伴一起下黄泉,而且,不只是你”
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
“你很疼爱那个叫沈逾的男的吧,你都跟他结婚了,你这个变态。”
秦砚从发现自己被绑架起都保持着冷静,直到此刻,他脸上镇定再也维持不住:
“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
李明朔往秦砚口袋里一探,掏出他的手机,用他指纹解开密码后,他当着秦砚的面给沈逾打了电话过去。
“你——”
下一秒,嘴巴里被粗暴地塞进一团棉絮,秦砚说不出话来。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什么事?”
外放的电话传出沈逾冷淡的嗓音。
李明朔笑了笑,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几个字,很快跟秦砚一模一样的声音从他的手机传出。
“你在家么?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约会吧。”
“你工作不忙么?”
“工作再忙,也要懂得享受生活嘛。”
“行吧,哪里,你公司?”
“去公司算什么约会,你来朝阳公园这,我带你赏花。”
“不知所谓,行吧,半个小时后到。”
那边很快挂断了电话。
李明朔微笑着将手机收进自己口袋。
“高科技确实挺好用的,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