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赌嘛。”
窦长宵冷哼了一声。
宁烛:“。”
挺难得的, 因为通常这小子藐视他的时候,都是抛给他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
他奇道:“你哼什么呢。”
窦长宵这回倒是给了他一个自己领会的藐视眼神。
宁烛憋不住笑了,“那到底行还是不行啊。”
窦长宵没说话。
他笃信自己不会在易感期失去自控力, 对姓宁的做出格的事情。然而他仍然不打算冒这个险。
与姓宁的所做的这笔交易里, 最重要的就是时刻谨记第二点:对姓宁的保持警惕,不能饮鸩止渴。
而Alpha在易感期间,意识软弱,精神也变得不堪一击, 那些脆弱的情感很容易趁虚而入,压过理智占据上风。即便原本对姓宁的只有两三分好感,在易感期内也会被放大数倍。
窦长宵想,自己目前中毒已经有些深了,正在想办法积极地进行自救,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姓宁的产生更深的情感连接, 免得功亏一篑。
但是。
窦长宵扫过宁烛的笑脸, 见其一脸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样子, 又实在有些不爽。
这人身边围着那么多Alpha, 他对别人也都这么没有戒备心吗?
易感期他肯定还是要去隔离点, 对自己,对姓宁的,都安全。
不过在那之前……
宁烛等了半天, 没等来对方开口,却看见窦长宵望向自己的表情有些莫测。
“行。”窦长宵说, “那就现在登记信息。”
得吓一吓姓宁的。
宁烛的卧室隔壁就是书房,窦长宵借用里面的电脑,打开了隔离点报备的网站,填完自己的信息, 剩下宁烛的,他转头看对方一眼,“你说,我写。”
宁烛说:“不用,我自己来写更快。”
但窦长宵没有让位置,只把视线从屏幕转到宁烛搭在他肩膀上的伤手上。
宁烛莫名从那双没有波澜的黑瞳里捕捉到几分轻微的嘲讽,只好妥协了。他逐一报完自己的身份信息、电话和住址,再往下的问题是问他跟窦长宵的关系。
宁烛就卡住了,“这个填什么,金主么。”
窦长宵:“。”
宁烛调侃道:“那填哥哥?我比你大几岁呢。”
窦长宵凉凉地朝他看了过来。
宁烛不开玩笑了,思索两秒,好像也只有一种答案能填。
“那就男朋友吧,写‘伴侣’。”
窦长宵用手指轻轻剐蹭一下鼠标,才慢慢地打上“伴侣”两个字。
*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宁烛因为吃过强效药,这周没再犯走路上突然晕倒的毛病,工作时间头脑仿佛也更灵活一些。这礼拜他连加几天班,总算带着手下人做出一份能过眼的方案,正式推进与陆氏的合作。
周五临下班前,结束一周工作,宁烛很少见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甚至有心思考虑起周末的娱乐活动,有些想活动活动筋骨。
正想着要不要跟成黎和纪驰打招呼,约两人出来打打球,忽然收到窦长宵发来的信息。
【长宵:】易感期。
宁烛顿了下,回复对方。
【宁火虫:】这么快?
【长宵:】嗯。
【长宵:】信息素水平升高了。应该就在今晚。
【宁火虫:】你在医院还是学校?要不要我让司机接你。
【长宵:】不用,我自己过去。
宁烛回了句好,接着放下手机。
几分钟后他又想起什么,给林姨打了通电话,让她帮忙收拾下客卧,周末两天暂时不用来了。下班后,宁烛没多耽误时间,让老赵先送自己回家。
到家楼底下时,脚步反而迟疑了。
他站在楼下,仔细回想自己身边的Alpha。
因为工作性质,他需要经常跟各种性别的人打交道,也碰到过三五个处在易感期还要戴着止咬器工作的合作对象,那真是肉眼可见的暴躁,好像说着话就能把房顶给掀翻了。
成黎的易感期就像感冒,高中的时候甚至会在易感期正常来学校上课;纪驰似乎严重些,每年到易感期都要请假,具体症状是什么宁烛不清楚,只听成黎抱怨过纪驰的易感期非常难搞。
所以宁烛对大部分Alpha易感期的印象都是:可以控制,但实在很惹人嫌。
宁烛想了想窦长宵易感期暴躁发脾气的样子,觉得应该会比其他人顺眼一些,于是颇为心胸宽广地想:算了,掀房顶就让他掀吧。
“怎么不进去?”
他正跑神着,耳边传来声音。
宁烛循声回过头,窦长宵站在身后看他,肩膀上背了一个很大的背包。
那个背包底部被坠得往下突出来一些,看起来很有份量。
“……你背了什么?生活用品的话不用带这么多。”
窦长宵说:“不是,是易感期需要用到的东西。”
易感期……需要用这么多东西吗?宁烛不可思议地又歪了下脑袋,看一眼对方身后的背包。
盯了会,他把脑袋摆正,端详窦长宵的脸,对方看起来挺平静的。
可宁烛诡异地感觉这小子这会儿心情似乎很不错,仿佛有什么很值得期待的事情即将发生。
“那……走吧。”
他进门,带着窦长宵往二楼主卧反方向的一个房间里走:“我让林姨帮你收拾了间客卧出来,你这两天先住这儿吧。”
窦长宵:“嗯。”
宁烛领着人进屋,打量两眼四周。
因为长期没有人住,屋内没有多余的摆设,家具上一层灰尘被拂去后,便如新的一般。
房间里仅有的几件大件家具,布局跟宁烛的书房有点相似,书桌和椅子都在进门后的正前方向。
窦长宵径直走向书桌,把身上的背包卸下。背包与书桌碰到时发出一声极沉闷的“咣当”响。
宁烛本来在看别的地方,被这一声惊得扭回了头。
听声音好像里头装了不少铁坨坨。
“你都带了些什么呀?”他说着,走过去,用手去拎,居然一下没能拎动。
宁烛:“?”
虽然自己是个Omega,但好歹也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性,怎么可能连个包都拎不动?
他改用双手,奋力地将背包往上拽了拽,这回才终于将其抬离了桌面。
他抬起一点高度,证明自己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后,就飞快地放下了。
窦长宵看他一眼,把包提起来,放到了矮一些的椅子上。
他动作时看起来毫不费力。
宁烛想:怪不得在S大门口那晚,自己遇到窦长宵时,对方会单肩背着个像是装着砖块似的书包……原来那不是耍帅。人家背起来是真的轻松。
“你都装了些什么呀?”他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窦长宵拉开书包拉链。
宁烛一眼先瞥见夹层里的电脑,愣了下,道:“你易感期也要工作?”
信息素水平十分正常的窦长宵:“……”
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为了吓唬姓宁的,这两天连学习工作也不管了吧。
他面不改色点了点头,然后眼看着宁烛流露出一种见到同类似的惺惺相惜的情绪。
窦长宵:“。”
他继续从里面拿出一个金属制品,递给了宁烛,说:“止咬器。”
宁烛接过来掂了掂,止咬器大部分是金属构成,在手里颇有分量。
窦长宵继续掏东西:“手铐。”
宁烛愣了下,继续接过,“……还要用手铐吗?”
窦长宵没回答,继续。
“电击棒。”
“……”宁烛忽然噤了声。
继续。
“镇定剂。”
“……”
“电钻。”
“??”
“防狼喷雾。”
“……”
……
“哦。这个是给你用的,”两分钟后,窦长宵翻出一套大号的格斗护具,扔进他怀里,温声道:“这两天记得穿好。”
宁烛:“…………”
他抱着窦长宵的格斗护具,缓缓地坐在了床边,表情有点呆。
宁烛好干净,通常会换上居家服才会上床,此刻穿着西装坐上去,显然是被惊得恍惚了。窦长宵打量他几眼,感到很满意。
“怎么了,后悔让我住进来了吗。”
宁烛慢半拍地嘴硬:“……没有的。”
他低着头遮掩表情,然而睫毛都在忽悠地轻颤。
窦长宵觑见,眼底划过一抹柔软的笑意,未能被眼前的人发觉。
宁烛过几分钟抬头,问他:“你易感期,真的需要用到这些吗?”
窦长宵:“不是全部,根据情况具体选择。还要看你哪个用得趁手。”
“……”
“止咬器你戴好。我最多,最多用个手铐。”宁烛皱着眉,“你如果难受,就再加个镇定剂吧。”
窦长宵怔了下,声音有些轻地“哦”了一声,但很快收起了心软。
宁烛:“实在没办法,我就拉铺盖睡门口算了。”
窦长宵:“……不用。”
宁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用的。
“那电钻呢,也是用来……”宁烛咳了一声,小心地斟酌措辞,“对付你的吗?”
“……不是。”
“那你把它带过来干嘛?”宁烛终于稍微诚实点地说出那个词:“怪……吓人的。”
窦长宵指了指那个手铐,说:“我想你这里没有适合铐东西的地方,所以带了一个钻孔的工具。”
骗人的。只是觉得这东西看起来很有震慑力。但窦长宵目光逡巡一周,还真没发现能拷手铐的地方。
于是那个电钻居然真的排上了用场,窦长宵用它在床头板上钻了一个孔,距离床板边沿大概三公分的位置。
“造成的破坏,我之后会把费用补给你。”
宁烛并没那么小气,但嘴上还是说:“……没事,我会从你工资里扣的。”
窦长宵把玩着那个银色的手铐,金属碰撞时发出不规律的铛铛声响,又问了他一遍:“后悔让我住进来了么。”
“……”宁烛沉默了两秒。
他默不作声站起了身,从窦长宵手里接过那只手铐,捣鼓了两下打开,拉着对方的手腕拷上其中一个铐环,接着把另一个铐环穿过床板上的洞口,“咔哒”地把两个环全部锁好。
床板太低,窦长宵只好顺势在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坐下来以后,脑袋差不多到宁烛的胸口。
宁烛看了看这个忽然间比自己低了一头的人,心里有了些底气,颇为镇静地说:“……也还好,反正拷住你就没事了吧。”
窦长宵:“。”
手铐的钥匙在背包里放着,宁烛转过身去取包。
他在那个最大的夹层里翻了一圈,没找着,于是开口:“你把钥匙……”
一句话没说话,身后“咔嚓”一声巨响!
宁烛下意识地回过头。
半分钟前,那只被他拷住的手已经恢复了自由,用来锁住手腕的那三公分厚的木板被硬生生从边缘破开。
被暴/力拉扯破坏的床板扑簌簌地落下木头的碎屑。而窦长宵面无表情地别过了脸,若无其事地看向了窗外。
对方没有掀他的房顶,但撕烂了他的床板。
宁烛:“………………”
第32章 第 32 章 “易感期的Alpha都……
片刻沉寂之后, 宁烛缓缓地炸了:“你……故意的吧!?”
这小子分明还没进入易感期失去理智的时候!!
“你后悔了吗?”窦长宵又问一遍。
宁烛沉着脸:“我后悔了。非常。”
窦长宵平静地向他科普:“易感期的Alpha都这么混蛋。”
宁烛:“……”
不,你是最混蛋的那个。
他睁大眼瞪着那个床头,心塞地哀悼几秒自己坏掉的床板。之前被电钻掏个孔好歹还勉强能解释为艺术设计, 这下是真的要换掉了。
“我后悔了。真的。不会有下次了。”他幽幽望向窦长宵, “往后你易感期,绝不让你在我这里待。”
窦长宵:“……”
很好。
自己应该高兴的。
值得庆祝。
宁烛这时候不经意瞥见,窦长宵的手腕处留有一道红得让人害怕的痕迹,应该是刚才拉扯手铐的时候留下来的。看着就很痛。
……他有时候真搞不明白这小子在想什么。
还是说S级Alpha在易感期来临前都这么爱抽风?
可惜宁烛目前为止, 除了窦长宵以外,还没见过别的顶A,也就无从比较了。
他叹口气,说:“我觉着你带的那一堆东西都是白扯。就你的力气,拳头过来的时候,那套护具我穿着也没用啊。最多起到隔山打牛的效果……”
“……”
窦长宵忽略那个成语, “我不会……”
不会伤害你, 下意识想这么说的。但这套自己格斗比赛时用到的护具, 也的确是被他带过来的。
他调整说辞:“……只是以防万一。我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宁烛看了一眼他搞出的破坏, 勾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呵呵。”
窦长宵就不吭声了。
宁烛这会儿确实被对方的种种操作吓得心里有些没底。
他抿了下唇, 决定尽早离开这方空间,“我回卧室待着吧,你易感期间有什么需要就微信联系。”
窦长宵:“嗯。”
他把宁烛送到门边, 看着对方走出去之后,又有些犹豫地回过头。
窦长宵:“怎么了。”
“嗯, 让你在我这里住毕竟是我的主意……”宁烛摸摸嘴唇,“你要是忍不住想搞破坏,弄坏几件家具也可以。易感期,可以理解。”
窦长宵:“知道了。”
窦长宵目送他从客卧离开, 关上门。
恐吓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还要忙自己的事,接下来的两天可以不必做得那么过头。
把房门反锁,他将护具、电钻等一系列自己要用的或是过于夸张的物品收进背包,同时把其他鸡零狗碎的物件都扔在了房间里用来以后时刻提醒对方。
随后他取出电脑,看了两个小时的专业资料,之后就洗漱睡觉。次日白天的时候,为了模仿Alpha易感期的狂躁症状,窦长宵给自己设了个闹钟,每半小时响一次,这时候就停下工作,起身在房间里制造一些响动。
周末宁烛本来还打算在一楼看两部电影,被二楼叮叮哐哐的动静惊到,犹豫地回了房间。
然而晚上九点钟一过,楼上那些吵人的声音就消失了。
宁烛想:……这小子的易感期还挺有素质的。
……
整个周末就在这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动静中和平地过去了。
周日傍晚,窦长宵要回S大去,以免耽误次日的工作,从一大早开始放低了制造噪音的频率,傍晚时给宁烛发消息,说易感期已经过去。
宁烛这两天没往外跑,毕竟自己在窦长宵的报备单上签过名字,总要负起责任来。
收到信息,他想起自己也差不多要到吃药的时间了。正好窦长宵还没走,过两天就不必让对方再跑一趟。
宁烛去敲了客卧的门。
窦长宵把门打开,宁烛先是端量对方两眼,见其一切如常,又往房间里扫了一眼,屋内居然还很整洁。
他像个租客搬走前检查房间的房东一样,绕着整个屋子细致地转了一圈,并没发现其他被损坏的家具。
窦长宵回身忙着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没顾上搭理他。
宁烛巡视完,走到窗边,后背抵住床沿,静静地看窦长宵动作。
对方动作蛮利索的,屋子里一时间除了窸窣的声音,没有人开口讲话。
宁烛看着眼前这一幕,忽地产生一种温馨但奇怪的联想,轻轻勾了勾唇角。
窦长宵回头,就见宁烛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在看自己。笑颜被傍晚窗外的夕阳镶上一层橘金的边,显得有些柔和。
他倏地顿住,盯着看了会。
又来了,那种很好看的、具有迷惑性的笑。
窦长宵憋住了,没有张口去问。
这混蛋一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半分钟过去。
“……在笑什么。”
“哦……”见窦长宵朝自己看过来,宁烛开口解释道:“我看你收拾包,突然联想到,那些周末晚上送孩子去寄宿学校的家长。”
他用食指在两人之间比划两下,笑眯眯地说:“不觉得跟现在很相似吗?哈哈……”
快乐的笑声还在持续,窦长宵的背包在书桌上“咚”地响了一下。
宁烛:“……”
他的笑声最后由一声尴尬的轻咳结束,抬眸小心地打量窦长宵的侧脸几秒。
刚才那一下好像只是个意外,毕竟窦长宵包里装了一堆沉甸甸的不明物。对方此刻仍继续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可宁烛莫名觉得这小子没什么兴致,甚至貌似有一些……火大?
他也就很快收起笑容,稍微正经一些地站在旁边没有说话,思考自己刚才的玩笑有哪里过头。
他试探喊了对方一声:“长宵?”
窦长宵乖乖地应:“嗯。”
宁烛轻舒了口气,不再纠结那个玩笑的事了。
停止自我反思后,他忍不住无奈腹诽:……应该不会有金主做的比我还卑微了吧。
这么一打岔,吃药的事情就被宁烛暂时遗忘了。
窦长宵低着头,拉上背包拉链。
似乎已经收拾好了。
宁烛后背便离开了窗台,起身去给这位尊贵的包养对象开房门。
他旋开门把手,刚打开一条缝隙,房门“砰”地一下被人单手摁了回去。
身后的Alpha的体温贴上后背,宁烛微微怔了怔。
他正要诧异地回过头去看,耳朵却忽地被什么湿热的东西含住了。
有个更加湿润柔软的东西沿着他的耳廓向下缓重地扫过半周,最后绕着耳垂打了两个圈。
一种强烈的酥麻感从尾椎骨蔓延到天灵盖,宁烛尚未从这种麻痹感中回神,紧接着一阵刺痛,耳垂被尖利的犬齿用力地咬了一下。
身后的Alpha这才不紧不慢地撤开了身。
宁烛握着门把手,一动不动地僵着。
数秒,他阴沉着脸回过头。
“对不起,我再住一晚吧。”窦长宵平静又坦荡地迎接他逼视的目光,“易感期貌似还没过。”
宁烛:“……”
第33章 第 33 章 窦长宵想:姓宁的一定会……
宁烛即将脱口的质问被窦长宵悠悠一句“易感期”堵了回去。
他冷脸瞪向对方。
窦长宵同样冷淡地与他对视。
——周末晚上送孩子去寄宿学校的家长?
你想当谁的家长呢。
片刻, 宁烛最终先败下阵来,咬紧牙关:“行……”
能怎么办呢?是自己先把这尊大神请进来的。
右耳湿热的触感仿佛还在。他这辈子也就被条狗舔过耳朵……
宁烛低下头,眉头紧皱。可生理反应不受控制, 脸像火烧似的烫起来, 蔓延至耳根烧成一片。
正不自在着,他发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道目光存在感更加强烈。
抬起眼,窦长宵眼睛里的黑色变得有些静谧和黏稠。他额前的碎发很轻微地晃动了下,似乎有一瞬间准备俯下身来做些什么, 可并没有。
窦长宵摁在门板上的手垂落下来。
宁烛感觉自己的脸被对方的屈起的指节轻轻蹭了一下。
宁烛:“。”
他果断地重新打开门,火速从门缝挤了出去,免得对方在易感期再抽什么风。
站在门板外后退了两步。过了一会儿,宁烛听见屋内传来落锁的声音。
看来这小子还是有那么点理智的。他松口气,回到了房间。
这一晚,屋子里的两个人都睡得不太安稳。
次日清早, 宁烛早早地起床拾掇好自己。分明在自己家, 但安全的地方却只有卧室。
从卧室出来, 他没有擅自走动, 站在门边儿观察情况。
看清客卧那边是什么情况后, 宁烛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走了过去。
客卧的门被敞得很开,像是早已离开的人特意做给宁烛看的, 好让他不必一大早提心吊胆地防备。
里面已经没有人住了,连床板周围的木屑都被清扫得很干净。只有一旁的书架上还留着止咬器一类的东西。
……走得很是干净利落啊。好歹也要对昨晚的事情表示一下, 给个说法吧?起码也得说句“不好意思”之类的啊!!
宁烛摸了摸那个冷冰冰的止咬器,不大痛快地用指尖点点那些金属栅格。
他走出客卧,给窦长宵发信息。
【宁火虫:】就走了?
【长宵:】嗯。
【宁火虫:】昨晚你随便舔我的事儿还没清算呢,人就这么跑了?
【长宵:】不好意思。
宁烛心情稍稍舒畅一些。
【长宵:】要舔回来吗。
“……”
滚蛋。
【长宵:】有别的事么。
【宁火虫:】……本来想说你易感期结束之后, 顺便闻一下信息素的。回去了就先算了吧。
那头静了会,似乎是在估计自己的时间。
【长宵:】明后天晚上要值班,会很晚。
大后天么?有些晚,却也不是不行。
可惜宁烛现在存心想找对方的茬。
【宁火虫:】那就今晚。
【长宵:】……我才刚走。
【宁火虫:】谁让你走前都不跟金主打个招呼呢^^
那头没回了。
他熄掉屏幕,心情愉快地上班去了。
*
第三医院外的停车场。
窦长宵前一晚没怎么睡好,闭眼就是宁烛被他咬过后面红耳赤的画面。本打算在车里补会觉以免影响工作效率,被宁烛的信息一搅和,也不打算睡了。
何况,他今天简直精神得不正常。在车里消磨了几分钟时间,就收起手机下了车。
窦长宵提前了很久到医院,一直工作到中午。
午班时,不知道是中午气温升高,还是科室里的暖气开得太足的原因,他感觉到身体有些热。就穿一件薄衫,仍旧倍感烦躁。
楼道里的窗户一直敞着通风,窦长宵离开科室,在楼道里吹了会冷风。
身体是逐渐冷了,耳后却依旧烫得厉害。
他摸了摸颈侧,忽然间顿住了。
“…………”
窦长宵极迅速地上楼跟科室里的老师打了声招呼,接着跑回车里取电脑。
打开笔电,登录北城的SA易感期隔离系统,几天前提交的报备单已经通过申请。
原本申请通过后是可以撤回的,窦长宵最开始也打算这两天就重新填写报备单。
可现在,那个“撤回”的按键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提醒的字样。
页面上用标红的字体提醒他,他的信息素水平正在缓步攀升,易感期即将到来,请提前在报备过的地址进行隔离。
“……”
易感期提前了,怎么会?什么原因……就因为,昨晚吗?我咬了一下那家伙的耳朵?!
“易感期”刚刚结束不到一天,自己又跑到姓宁的家里,告诉对方自己的易感期又要来了……会怎么样?
窦长宵想:姓宁的一定会杀了我。
他有些紧张。但没有紧张太久,很快便冷静地思考有没有其他解决方案。
几分钟后,窦长宵给隔离中心去了通电话,询问现在能不能修改隔离点。
电话里的人声询问他原因,窦长宵说:“我的易感期比往常提前了两周,但我的伴侣这两天有些事,没办法时刻在家里看着我。”
那头先是诧异窦长宵会主动打过来。
毕竟,有伴侣的Alpha,在易感期会非常需要对方陪伴,根本无法忍受独自度过易感期。何况是顶A了。
继而委婉地提示他:“窦先生,你在我们系统上的安全评级很高,这表明您在易感期内有足够的自控能力。”
言外之意:你易感期还算安分,就算你老婆不能一直在家看着你,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自己找个地方抱着爱人凉快去吧,别那么事儿了,装什么五好青年呢!
但窦长宵继续事儿逼:“谢谢。不过还是请你帮我修改隔离点,我要去隔离中心。”
对面:“……”
大概真觉得碰上奇葩了,对面无语片刻,再回复时语气敷衍了许多:“系统上已经没办法改了。你在八小时内赶过来,等易感期结束之后再补办手续吧。”
Alpha易感期前的八到十小时,信息素水平会逐步攀升,但这期间意识清晰,具备自控能力。否则一旦等到进入易感期后才晃过去,隔离中心届时即便同意让他进去,后续也会带来很多麻烦。
八小时,时间还很宽裕。
挂线后,窦长宵跟校方和医院都打过招呼,最后轮到他的金主。
他询问宁烛能不能把吃药的时间改到三天后,二十分钟后才收到一个简短有力的“不行”。后面跟一个微笑的表情,态度非常强硬。
窦长宵:“。”
如果他今晚不赴约,姓宁的没准会起疑心,说不定会到学校去找他。
而且……
窦长宵蹙了下眉。
即便是没有怀疑,那人大概也会不高兴。
算算时间,去隔离中心之前,足够再给姓宁的吃一次药了。
他敲字回复:知道了,晚上找你。
*
宁烛晚了四十分钟下班。
林姨今晚准备了晚餐,他就没在公司吃,结束工作后就往家走。这个点离开公司的人不少,大多是刚在食堂吃完饭的员工。
宁烛下电梯到一楼,不远处的打卡通道前排了几条不长的队伍。
往外走时碰见两个项目部的员工,因为这段时间宁烛几乎都在项目部待着,对他们也都眼熟。
两人向他打了招呼,宁烛微笑着应声,这时倏地听见打卡通道传来一声尖叫——
那尖叫声像是病毒,几秒钟便向周围蔓延四散,吵成一片。
宁烛一惊,转头看过去,只瞧见一个穿着旗胜员工制服的高大Alpha从几条队伍中爆冲出去。
打卡处的闸门直接被他撞裂开来,两片透明的门扇就此飞了出去。
宁烛本能地大步跑过去查看情况。
门口处几个保安反应也快,纷纷上前去拦那个Alpha。
那Alpha员工跟几人扭打在一起,宁烛赶过去时,身后两道慌乱的人声在讲话。
“……是我们部门的新员工,是个SA……”
“易感期吗?空气里有像是烟草的味道,应该是他的信息素……”
SA?易感期?
宁烛捕捉到这几个字眼。
他们公司什么时候有SA的员工?
不对,窦长宵说过,顶A的易感期来临前会有监管部门提醒,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会在公司里发作。
宁烛几乎是立即意识到这件事里存在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扭打成一团的人群里见了红,几个保安都受了伤。
伤人的Alpha径直朝外奔去。
旗胜对面就是安江广场……此时正是人流量的高点。
宁烛心头一紧,扭头飞快地对一旁的人说“上去通知纪总”,接着想也不想,越过闸门追了出去,
正值一天中行人车流最多的时刻,安江广场周边更是水泄不通。
冬日的傍晚天光晦暗,宁烛着急地避开几个行人,车道被堵得一动不动,他顾不上太多,直接从停滞的车流中横穿而出。
一辆在车流缝隙中穿梭的摩托险些撞上他。但在即将被撞上的前一秒,他被人拦腰勾了回去。
继而一道带着恼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命了?”
宁烛尚未回神,身后的人已经松开了手,代替他去追那个Alpha了。
他怔愣地:“长宵……?”
看着对方的背影,宁烛的心倏忽定了下来。但紧接着,他想到那个易感期的Alpha同样是体能素质强悍的S级,又是在危险的易感期,窦长宵对上那人也不一定会安然无恙。
他不敢多耽误,晚一步跟了上去。
然而顶A的爆发力宁烛见识过,当他赶到安江广场时,早已经不知道窦长宵追着那人去了哪里。
隐约听见哪里有嘈杂,他分辨出方向,过去后看见眼前一幕:
那个疑似易感期的Alpha双手跪在地上,被窦长宵反绞在身后,正被死死地桎梏在安江边的围栏上。
宁烛一口气刚要松下,这时瞥见窦长宵手背上两道血口子。
“他还拿了刀吗?”
窦长宵转头看向他,说:“不是,刚才被什么东西蹭伤的。”
他看看宁烛的脸色,补充了句:“没事的。”
宁烛盯着那两道伤口看了很久,才转开眼,冷静地打电话叫人过来。
等到警察和保安处的人赶来,将Alpha带回去询问,这场骚乱虽然还没查清楚原委,但总算是暂时被平息。
因为窦长宵赶去得及时,最后并未伤到安江的游客们,几个受伤的保安也是轻伤。
目击者和见义勇为者同样要被带回去做笔录。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窦长宵说:“可以不去吗?”
宁烛本来在跟纪驰说话,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
警察语气很好地说希望窦长宵能够配合调查工作。
后者没吭气,但低头看了眼时间。
最后,他抬眼朝宁烛看了过来。
宁烛接收到窦长宵的目光,朝他走过去,轻声地:“嗯?”
周围有人,窦长宵用只有宁烛能听见的声音说:“今天不能给你闻信息素了,改大后天可以吗。”
宁烛眼神很复杂,“现在说这些干什么,真是……”他感觉自己的心窝子都被对方这话戳了一下,“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都行。”
宁烛忽然间好说话得厉害,窦长宵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
到警局后,窦长宵提出想要早一点做笔录。这个要求很容易被允许了。
宁烛蹙眉道:“着什么急呀,伤还没处理。”
警察见窦长宵手背上的伤口还冒着血,便道:“是啊,先简单包扎一下吧,也耽误不了很多时间。”
这里的医务室可以提供简单的医疗救助,虽然平常只开放给内部,但这次情况特殊,为证人提供基本的包扎还是可以的。
窦长宵语气快了一些:“我是医生,这点伤没事。”
宁烛在他身后拆台:“你算个屁的医生,本科的实习期都还没过。”
窦长宵:“……”
“我不……”他话没说话,手腕被人抓住了。
宁烛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医务室走。
窦长宵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那只抓着他的手,沉默了下来。
他安静地被宁烛牵着走,片刻后,另只手悄无声息地翻出手机。又看了眼时间。
第34章 第 34 章 催化剂
窦长宵手背上都是血迹, 看着吓人,不过清洗过后,两道伤口不算很深。的确是不小心被什么划伤的。
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贴上药棉。
宁烛在一旁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公司门口?”
窦长宵:“我今天下班早。想早点让你……”有外人在, 他没把话说得很明白,“……弄完,然后回宿舍休息。”
然而医生还是抬头觑了两人一眼。
宁烛:“……”
窦长宵其实是为了少耽误些时间。
否则如果在宁烛家喂药的话,还要等宁烛从旗胜慢悠悠地往家走, 又得多花许多时间。
“这样。”宁烛关注点落在对方想回宿舍休息上,心里产生一丝微妙的内疚。
人家易感期刚过,应该蛮累的吧?
自己却完全不顾人死活,当天就让窦长宵大老远跑一趟。
不过……
宁烛笑说:“幸好今天你来了。”
窦长宵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他看。
直到医生说“好了”。
随后,窦长宵去做笔录。
宁烛走反方向, 在等候区跟纪驰碰上面时, 已换上一副冷淡的面孔, “查清楚了吗?那人什么来历?”
纪驰说:“那人是上周才入职的新员工, 普通本科毕业, 之前的两三段工作经历都很短暂。不过因为他应聘的并非公司的核心部门,也是较为边缘的岗位,所以招聘要求并不高。”
“那人是SA?”宁烛道, “我还以为所有的SA都跟窦长宵一样。”
智商、体能,还有外形……珠玉在前, 有窦长宵做例子,他还当所有的顶A都是方方面面非常出色的。
“谁?”
“就刚才帮忙的那个小子。”宁烛笑了下,“我的药。”
纪驰:“你的药?他跟你的匹配度……”
“嗯。该早点告诉你的。”
“没什么。不过,匹配库那边, 还需要我继续帮你找吗?”
宁烛迟疑了下,道:“暂时……还是帮我盯着吧。”
他不确定自己跟窦长宵的这段交易究竟会持续多久。纵使他希望是越久越好。
纪驰接着道:“不过,你刚才说错了。那个人并不是什么SA,只是个体能超乎寻常的Alpha。是他入职后主动向人介绍自己是SA,因为SA极为稀少,才导致不到一周时间,这个谎言就传遍了周边部门。”
宁烛淡淡道:“假如方才不是长宵拦住了那人,对方跑去安江广场闹事,伤到无辜的游客……再加上SA这个爆点,你信不信,明天一大早,旗胜的名字就要登上北城头条新闻。”
纪驰:“你认为这不是一场意外事故?”
宁烛冷笑了一声,“刚入职一周就到易感期,分明是普通的Alpha却要假装自己是SA,甚至模仿那些极端顶A在易感期时的犯罪案例。哪有这么凑巧的‘意外事故’。”
“那就是旗胜的竞争对手做的?”纪驰拧紧眉头,“谁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竞争。”
“恐怕也没其他人干得出来了。”
纪驰抬眼,“任家?……说起来,我有听几个业内的朋友说起过,任鸿远将一个还算有分量的项目交给了任绍坤去做,肉到嘴边却被对方搞丢了,就是被我们接手过来的那个跟陆氏的订单。可那都是快两周前的事情了,他现在玩这么一出是打算做什么?报复吗?”
“记得我之前说过吗?陆氏这次新上任的CEO,也许有跟任氏停止合作的意向。任绍坤不是单纯地报复泄恨,而是怕我们把任家嘴里最大的那块肉给叼走了。”宁烛缓缓抬了下唇角,可眼里却看不见多少笑意。
纪驰把他这副神态看在眼里,就明白宁烛此刻已有了虎口夺食的打算。
宁烛跟任绍坤有旧仇,这点他清楚。
可这回,他感觉对方的火气,似乎不单单是来自于之前那些过节……
……
窦长宵从问询室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先看手机时间,结合自己眼下的状况,估算一下,应该只有一个半小时了。
信息素水平上升得比预想中的还要更快,似乎是被姓宁的催化了这个过程。
啧……自己的车里面有证件和一些证明材料。还要回去拿。时间很紧张了。
他咬了咬牙。
走到大厅,他抬眼看见有个高挑的身影在外面等着他。对方的笑容很是温柔和煦。
窦长宵:“……”
一小时二十五分钟。
抓紧。
“长宵?”笑眯眯的易感期催化剂朝他迈近,又说了几句什么。
一小时二十分钟。
远离姓宁的!
窦长宵没理会他,艰难地往警局外走。
被冷落在后方的宁烛茫然了几秒,但很快原谅了这位包养对象对金主的冒犯,又晃晃悠悠地跟了上来,“你怎么回去呢?”
窦长宵:“打车。你赶紧走。”
“哦,没事,那我跟你一块打吧,送一送你。”
“不需要。”他声音大了一点,“不要!”
宁烛:“…………”
“你俩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纪驰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宁烛回过头,说:“……在商量怎么回去。我说送送他,然后这小子说‘不要!’”
他把窦长宵那个很大声的“不要”模仿得非常还原,惟妙惟肖,甚至还加戏地放大了几个分贝。
阴阳怪气的。
窦长宵:“……”
纪驰想了想,对窦长宵道:“长宵同学是吗,你回哪里,我可以送你一程。”
窦长宵朝他看了过来。
那一眼似乎挺随意的,然而纪驰莫名感觉对方的眼神不算很友善。
窦长宵很快转回了脸,语气很淡:“谢谢。不用了。”
宁烛心塞地盯了他一眼。
“谢谢”?在别人面前人模狗样的,对金主怎么就那么不客气呢?
纪驰笑笑,没有坚持,对宁烛说:“那你坐我的车,也不早了,等司机过来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宁烛想了想,刚要说话,一道有些冷淡的声音先一步响起:“他说要跟我一起打车。”
宁烛:“。”
他忍不住想说点什么,但看到窦长宵手背上贴着的医用胶布,到底是把话咽下去了。
算了,谁没有个发神经的时候呢。
万一这小子手背是被狗咬了一口,狂犬病发了呢。
纪驰眼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最后意味深长地落在了窦长宵身上,没再说什么,招了下手便转身走了。
宁烛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定好目的地,叫了辆网约车。
车来得有些慢,用了五分钟才赶来。
宁烛打开后排车门,进去后,窦长宵也下意识地跟着上了后排。
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在后排跟催化剂距离过密,容易加速反应。危险。
窦长宵动身,想开车门坐到副驾上。
旁边凉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躲我啊?不准去。”
“……”
宁烛偏过脸盯着他,被无语笑了,“我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的?”没记错的话昨晚被啃耳朵的人是自己吧?
奇了怪了。宁烛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子在追那个假SA的时候明明还都好好的。
窦长宵:“……”
……五十分钟。
脸侧咬肌紧了又紧,窦长宵最后扭开脸去看窗外,尝试转移注意力。
催化剂,是在化学反应前后……本身的质量和化学性质都没有发生改变的物质……
意识开始变得混乱了。
好在,宁烛没有主动再跟他讲话。
车辆飞驰向前,二十分钟以后,窦长宵面前出现了一座他十分眼熟的建筑。
他盯着那个恢宏建筑看了足有半分钟,看着它逐渐近到眼前。
窦长宵僵硬地回过头。
“……你把目的地定在了哪儿?”
“啊?S大啊,你不是说今天想早点回宿舍休息吗。”
窦长宵听见那个倒计时归零的声音。
他的嘴唇抖了下,“……混蛋。”
宁烛:“……?”
说我的吗?
宁烛脸上的肌肉都在克制地抽搐,可他终于憋不住了:“操!臭小子,你别太过分了,有你这么对金主的吗!我谢谢你今天忽然出现帮了我一个大忙,但你也不该这么得寸进尺吧!”
前头的司机听到“金主”两个字,从后视镜里瞄了两人好几下,没敢吱声。
空气仿佛被凝固住。
良久,宁烛重新转眸瞧瞧身边的人。
窦长宵没力气地靠着座椅,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透露着沮丧,眼皮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宁烛:“。”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摆出自己这辈子最卑微的姿态:“那个……请问……我刚刚……混蛋在哪里?”
窦长宵看了他一眼,好像并不想说话,但还是回答了。
声音有些空:“我的车停在你们公司楼下。”
宁烛:“……”
就这么屁大点事儿值得你骂我混蛋吗?
他无比后悔自己刚才的低三下四,闭了闭眼,牙缝里挤出一句:“师傅,麻烦掉头去安江广场。”
窦长宵:“不用了。直接去你家吧。”
“?”
这回换窦长宵深深地吸气,低声下气地说话:“我这两天,可以住在你家里吗。”
宁烛看到他这副态度,语气也缓和一些“……为什么。”
窦长宵鼻翼翕动两下,“我有些……感冒。”
宁烛:“嗯。”
所以呢?
“我病得,很重。不想传染给室友。”
宁烛:“。”
哦……不想传染给室友,所以大老远把病毒播撒到金主的家里?
而且咱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呢?你生病了来投奔我?这个关系是不是有点弄反了呢。
宁烛眼神微妙地跟窦长宵对视片刻,虽然那个假SA的意外让他此刻对窦长宵很包容,对方提出什么离谱的要求宁烛没准都能答应。
可他又很清晰地察觉到对方今天有些不正常,很神经质。
他警惕地思考几秒,迟缓地开口:“我拒……”
“求你了。”窦长宵垂着眼说。
“…………”
宁烛一下子没了声。
他愣了一会儿,嘴唇抿了又抿,表情也不甚自然,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
然而他唇齿几度开合都没对窦长宵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只好妥协地更改了目的地。
第35章 第 35 章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汽车在十几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宁烛更改完目的地之后, 一路都有些神思不属。
他想,自己在面对窦长宵的时候,是不是有些过于……好说话了?
但凡换成其他的Alpha, 关系再好, 自己也不会因为感冒生病这种理由就允许对方来家里借宿。
没等他想清楚原因,车内传来已到达目的地的系统音。
两人一进门,窦长宵不用宁烛招待,立刻就往楼上走。
宁烛叫住他, 问窦长宵用不用吃点东西。窦长宵没有回头,说了声“不用”就上去了。
宁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只好独自解决了林姨放在保温箱里的晚餐。
楼上静悄悄的,宁烛边吃边往客卧的方向看了眼。
窦长宵今晚的确反常,不会真是感冒很重吧?
把餐具放回厨房,他在客厅里看了一会新闻资讯, 到平常该上楼休息的时间时, 宁烛又朝二楼巴望一眼, 到底是不大放心。他倒了杯温水, 上了楼。
客卧里, 窦长宵进来后锁好房门。
手环指甲大小的显示屏亮了亮,提示阻隔功能已经开到最大。然而窦长宵还是闻见了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易感期真的到了。
室内的暖气对此刻的他而言过于热了,他打开了窗户, 任由外面的冷气渗透进来,将房间内的温暖席卷一空。
还在车上的时候, 思维就开始有些不清晰了。耳后的皮肤越来越烫,似乎快要把神志一并烧毁吞没。
他侧躺在床上,伸手抱住被子,后背跟室内的冷气接触着, 借此保持些许的清醒。
以往的易感期,窦长宵都会强迫自己入睡。这个过程很难,他也几乎没有成功过,但是闭上眼之后,什么都不去想,时间似乎真的会流逝得更快一些。
可这回却反了过来。他闻见被子上洗涤剂的香味,许多种复杂清雅的花香调配在一起,脑海中却闪过另一个人裸露着的颈项。
以前从未有过的某种焦渴,在此刻被放大数倍,欲望变成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疯狂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那个人的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的?花香还是果香?会是甜的吗?苦的也很好。
在腺体科时看到的那张影像,他后颈的腺体好小……标记起来会不会很困难?
闭上眼之后,本该空白的思绪中被恶劣的意淫彻底霸占。在这种难以触及到的幻想中,易感期变得比往常煎熬百倍。
窦长宵深深地嗅闻被子上的气味,记忆中的许多声音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地浮现出来。
‘标记我一次,要多少钱。’
标记。
‘我非常尊重你的意愿,不必做得那么深入。’
深入……
‘要不要……我也让你试试我的信息素?’
他答应过要给我的。
为什么没有!?
门忽然被人敲响。窦长宵睁开眼睛。
那个记忆里的声音跟现实重叠:“长宵?”
窦长宵混乱的思绪被这一声唤得清醒几分。
他用犬齿咬了咬舌头,刺痛感帮他找回了一些理智——
不能让姓宁的……发现自己在易感期。否则,会很糟糕?
……为什么糟糕?想不起来。
宁烛在门外候了会儿,半晌没听见有人应声。
睡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倏地听见门锁从内被打开的声音。
窦长宵从里面出来,轻声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有种很明显的干哑,宁烛听出来,蹙起眉,“你嗓子怎么了,有点哑,发烧了吗。”
他把手里的温水递给窦长宵,后者慢吞吞地接了过去,很快喝了干净,又把杯子还给他。
好像完成这个任务,宁烛就会自动走人似的。
“嘶……你房间好冷。开着窗户啊?”宁烛朝里望了一眼。
“嗯。”
“感冒了吹冷风?亏你还是学医的。”宁烛皱着眉走进去,把客卧的窗户给关上了,同时听见身后也传来“嗒”的一声。
他回过头,发现卧室的门也被关上了。
窦长宵站在那里看他。
“?你关门干什么。”
对方看起来似乎反应迟钝,没有回答。
“不会真的发烧了吧?”宁烛朝他走过去。
窦长宵缓慢地向后退了一步。
第二,对姓宁的要保持……保持……
宁烛抬起手,用掌心去试窦长宵的前额。
好像真的有点烫?
宁烛将手往回抽时,窦长宵忽地低下头,去追他的手心。
他追到了。然后用脸颊蹭了蹭。
宁烛:“……”
他的手在半空僵了两秒,而后迅速地收了回来,蜷了蜷手指,笃定地说:“你发烧了,得去医院。”这都烧得神志不清了。
他把被人关好的房门重新打开,又拉住窦长宵往外走。
后者就被他从客卧里牵到了一楼。
“不去……医院。”
宁烛正打算去换鞋子,闻言扭头看向窦长宵:“嗯?”
“我不能出去。不能从这里出去。”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窦长宵没有说话,但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宁烛要想带着他走,只能把这个死沉的家伙背起来。
“……”
时候也确实不早了,对方不想去,宁烛也就懒得折腾。
他去药柜里拆了一支新的口含体温计,回到沙发,把体温计怼到窦长宵嘴边。
窦长宵乖乖地把嘴唇张开一点,将体温计轻轻咬住了。
“念的书都被你吃了吗……”宁烛无语地用手拨了一□□温计,“舌头抬起来,含在下面。”
窦长宵仰起了头。
兴许是发烧的缘故,宁烛看见对方的眼睛似乎覆上一层水气,比平常看起来更亮。
听到他的话,窦长宵松开了那个体温计。
他重新把嘴唇张得大了一些,眼尾被烧得微红,湿润明亮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宁烛看,接着缓慢地冲他抬起了舌尖。
宁烛塞体温计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盯着窦长宵的脸看了几秒,随即猛地回神,撇开眼说:“你含住……我去拿药。”
他步伐很快地走……跑到药柜前,可随后开柜子、拿药的动作却变得无比地缓慢。
宁烛低着头,眼睛盯着柜子里的一个个小方盒,根本就没忘脑子里去。
他喉头干涩地滚了两下。脸色很难看。
……操。
我,疯了吗?
居然对着一个病患起反应。
宁烛抿着嘴唇,边平复身体的反应,边心不在焉地去翻药盒。
难道因为最近太忙了,没什么时间自我调节,所以才……
“你好慢。”
身后的人声毫无预兆地在耳边炸响,宁烛的后颈惊得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回过头,因为种种原因,开口时声音特别大:“你走路不出声的吗!?”
窦长宵像是烧得没力气了,往宁烛身上轻靠了靠,低了一下头,鼻尖就从宁烛头顶的发丝一路蹭到耳畔。
宁烛本来就没完全冷静下来,被他这么一蹭,更是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又不好表现出来让人发觉,只好冷淡地说:“你没力气就回去坐着,我马上。”
窦长宵没动,鼻端还贴着他的耳朵。
宁烛被对方的呼吸扫得别扭,忍不住偏了一下头,后颈就落在对方的视线下。
过了几秒。
“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宁烛:“……”
窦长宵说:“你说过要给我试你的信息素。”
宁烛懵然片刻,想起来之前在安江广场,他在窦长宵车里吃药的时候,是说过这么一句。可那时候……
“你自己说不需要的。”
我……说过吗?
窦长宵看着宁烛被颈环挡住的后颈位置,想不起来。
他还存有一些意识。易感期的Alpha,得到喜欢的Omega的信息素,会舒服许多。
“宁烛。”
很少听对方叫自己的名字,宁烛怔了下。
“宁烛。”窦长宵又喊他,声音更哑,“你答应过我的。”
宁烛没明白对方今晚又抽什么风。他被窦长宵的呼吸和声音搅得有些混乱,身体也一团糟,不想再多纠缠,索性说:“那你往后退一点,我把颈环打开。”
他对被窦长宵闻信息素这件事很无所谓,反正之后标记的时候也会被对方知道。
窦长宵就往后退了一点。
宁烛的颈环阻隔功能其实压根没开,只是想让对方别挨自己那么近。
因为长期使用特效抑制剂,他的信息素也常年被密封着,非发情期时,宁烛主动释放信息素只有很稀薄的一点。
少顷,他的颈后释放出很浅淡的一丝甜香气,散溢在空气里,倏忽间便难以被捕捉到。
窦长宵却敏锐地嗅见了那个味道。
软绵绵、毛茸茸的。
是小甜杏的味道。
他看见宁烛后颈上细小的绒毛,又想到那张影像图上的腺体,就像是形状更小一些的甜杏,能被一口吞下,被犬齿刺破时,甜香的汁水四溢飞溅。
窦长宵用力地克制着呼吸,捕捉着空气里那稀薄到极点的甜杏香味。
“多一点。”
宁烛摊手道:“一点都多不了了。”
他的腺体不是花洒,而是堵塞很久的水龙头,能一滴一滴往外出就很不错了。也就发情期的时候能像个喷壶。
窦长宵语气急躁许多:“多一点!”
宁烛悠哉地学着对方急躁的语气:“真的没了!”
窦长宵愣了一会儿。
久旱逢甘雨……却只降下来一滴。
可他的信息素却被那一滴甘雨彻底激得狂乱躁动起来。
宁烛的信息素非但没有让他舒服一丁点,反而给处在易感期的腺体一种错觉,误以为可以标记面前这个甜杏味道的坏蛋Omega。血液沸腾,那种灼热似乎要把体内残留的水分也蒸发干净。
犬齿发痒,意志溃散。
他无助地向前倾身,在宁烛惊讶回眸时将其粗暴地压在了柜子上。
顶级Alpha藏在基因里的本能露出它丑陋的面貌,却偏偏险恶地挑在他最为脆弱的时候。
窦长宵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第36章 第 36 章 “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了……
宁烛前额撞上柜门上, 接着后颈倏地一热。
身后的人不知是在用什么蹭他的腺体。
他想回头,但窦长宵死死地将他抵在柜子上,没给他留下任何可以活动的空间。
身后正在作恶的家伙, 此时此刻鼻息声十分急促沉重, 听起来居然还很委屈似的……
这小子烧疯了?
宁烛左手撑在柜子上,只剩下一只手可以活动。他用右手去抓身后的人,摸到衣领,拽住了。
“操……”宁烛骂了声, “你就算贴上去闻,也还是那么一点!”
他拉扯窦长宵的衣领,尝试拎开脖子后面那颗脑袋。
宁烛右腕的伤这段时间来好转一些,但冷不丁拧到或者使力时还是会痛。
他忍着,只从喉咙里发出轻微的闷哼。
这样的挣扎似乎真的有用,身后的人缓缓停下了动作, 把他的右手轻轻抓住了。
“别动……”
过了几秒, 压着宁烛背后的重量撤开了, 他得以活动, 被松开后转过头, 第一时间去看窦长宵。
对方的脸比量体温的时候更红了,眼尾也是。
不等宁烛出声,窦长宵先开了口:“对不起。”
“……”宁烛把准备好的十三句脏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他听见窦长宵平稳的声音:“我…跟医院请过假了, 你这两天,最好不要随便敲我的门, 也不要叫我的名字。我感冒很重,会传染给你。让林阿姨也不要来了。”
宁烛有很多话想说,但先蹦出来的还是吐槽:“虽然你病得很重,但我敲一下你的门, 叫一下你的名字,病毒难道就能隔空传染给我了?”
这是什么牛逼的量子病毒。
窦长宵手背的青筋绷了起来,立刻转身往楼上走。
宁烛叹了口气,叫住他:“药还没吃。”
窦长宵语速很快:“傍晚的时候吃过了。”
宁烛便闭了嘴,看着对方上楼,关上了客卧的门。
他在客厅里站了会,身体的反应早被刚才的意外给弄得消停下去了。
他抬头盯着二楼紧闭的房门。
那小子方才失控的反应,看上去怎么有点像是易感期……
可窦长宵的易感期今天早上明明刚结束,不可能一天都没过又来第二次。还是说匹配度高度契合的AO之间对彼此的信息素反应比较大?
宁烛轻轻揉了两下右腕,才上楼去睡了。
第二天他正常去旗胜上班,出门前又忍不住朝客卧那边看一眼。
空气里隐约飘着一丝的椰子味。
不明显。昨晚宁烛在窦长宵房间里的时候似乎也嗅到了,可是当他进去关上窗户之后,就闻不见了,便以为错觉。
宁烛轻嗅了两下,没顾上分辨就走了。
二楼,客卧内的浴室不见光亮。
黑色手环与银色手铐在手腕上交叠,手环上的显示屏不知经历过什么,上面布满许多道细密的裂痕,最后一次虚弱地亮了一次光,便永久地暗了下去。
一楼的大门再被打开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宁烛进来时还在打电话。
当迈进门,毫无预料地被满屋的椰子气味拂了一脸,他的脚步连同声音一起顿在门前。
“……”
那小子花洒忘关了?
“我这边有点事,明天到公司再说吧。”宁烛挂断电话,收起手机迈步上楼,叩响窦长宵的房门。
“不要随便敲我的门”?他站在门前无奈地想,我再怎么样也没你这个狂喷信息素的家伙随便吧。
两分钟过去没人应声。
宁烛眉头皱了起来,又喊了窦长宵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
他开始担心对方是不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房间的备用钥匙放在书房,宁烛翻了半天才找着。
返回来用钥匙开锁,推开门,先是一股浓得不像话的椰子味扑面而来。
屋内漆黑一片。
宁烛第一时间开了灯,看清室内的景象。
房间里有些狼藉。
床铺上的被褥被揉蹭得很乱,平整的床单上此刻布满褶皱。
但并没有人在。
“……长宵?”
紧闭的浴室那边忽然传来“叮咣”一声响。
宁烛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了一下,边把房门钥匙收进西裤口袋,边朝浴室走过去,想也不想把门推开。
卧室里的灯光投射进昏暗狭窄的空间,将那个蜷缩在地上的人影照得分明。
宁烛身形顿住了。
那个人影动了一下,便有微小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从他的手腕处发出。
宁烛循声看去。
声音的来源是他几天前才见过的,那只金属手铐。
窦长宵一只手腕上戴着铐环,手铐的另一枚铐环锁在洗手台下面装饰用的大理石方柱上。他脑袋靠在洗手台下面,看见宁烛时,猛地挣动一下手腕,金属便跟大理石撞出可怖的声音。
宁烛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一步,不过西裤的布料轻微晃动了下,并没有真正地做出动作。
他看着窦长宵,眼里的神色从错愕过渡到古怪……
再过渡为一种难以置信的恍然。
“电钻……?”
他气到笑出来,眼前也有点黑,甚至顾不上面前处在易感期的Alpha压根听不进任何声音。可宁烛还是憋不住:“你拿,你拿电钻跑过来吓唬我?”
宁烛还没被人这么戏弄过,尤其这个戏弄他的人还是窦长宵。他笑着,心里又涌上一点说不上来的复杂感情。是真的有些生气。
他很快把那种烦躁的情绪压下去,半蹲下身,用一种带笑的语气轻骂:“操,臭小子,就这么看我不顺眼?”
“我说呢,昨晚你那么奇怪,又是不乐意做笔录,又是不想跟我坐同一辆车的……”他用目光去找窦长宵藏在昏暗中的眼睛,“着急去隔离中心呢吧?”
又是叮咣一声,一同响起的还有Alpha喉间断续的喘息。
宁烛瞥见窦长宵腕部许多条的淤青,都是被手铐勒出的痕迹,深深浅浅。他看一眼,心里的火气就暂时降了下去,眉心蹙起。
可自己这时候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少叨叨两句,等窦长宵的易感期过了秋后算账。
他重新站起来,转身要往外走。
身后的人忽然闷哼出声,叮咣叮咣的碰撞声更加剧烈。听起来很痛。
宁烛忍不住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接着又转回了脑袋,旋开了门把手。
可他最后又没忍住,脚步都没迈出去,侧过身轻声道:“你……轻一点呀。”
窦长宵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不痛不痒的叮嘱简直屁用没用,宁烛说完自己都觉得挺那什么……然后他果然看见了对方反而变本加厉的挣扎。
手铐中间的锁扣在数次的牵拉中形变,窦长宵拧翻手腕,将灵活的锁扣拧紧,猛地收力——
连接处的锁扣蹦裂开来!
宁烛:“…………”
他脸上的担忧十分丝滑地转化成了一言难尽的惊愕。
锁扣叮铛坠地,宁烛被挣脱束缚的Alpha抱进了怀里。
“长……”
窦长宵单手勾着他的腰,另只手沿着他的尾骨上往下探。宁烛猝不及防被人摸了回屁股,差点跳起来。
他想躲开摸他屁股的那只手,于是把身体用力地往前缩,接着感觉下腹被前面的什么戳了一下。
“…………”
宁烛默默地把自己的屁股重新送回了对方手里。
大爷的……
他难得慌神,在危险关头开始预测起自己最糟糕的结局。
这小子看我这么不顺眼……不会趁着这机会顺带咔嚓了我吧?
但窦长宵只是托住他的股线下方,把他抱了起来,将宁烛的锁骨往上送了送,埋头去闻他的颈窝。
“长宵!”宁烛脸很快跟着红了,“姓窦的!说话。”
对方一声不吭,这种感觉太不妙了。
宁烛声音软了一些:“长宵,说话。”
窦长宵动作放缓,不是很情愿地“嗯”了声。
宁烛尝试用点什么东西唤回对方的理智,小心地试探:“……五百万?”
“……”
宁烛的锁骨就是一痛。
五百万没用。
太痛了,这小混蛋的犬牙……是不是比抑制剂的针头还尖。
宁烛:“等你易感期过了,这账连你电钻那事儿一起算!”
窦长宵僵了一下,咬得更用力。
宁烛疼得受不了,用手去扒拉窦长宵的脸颊。
对方咬锁骨的动作又停了下来,任由宁烛摸他的脸。
宁烛喘了口气。
好像这个有用……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用。
他把右手也举起来,却被窦长宵抓住了。
窦长宵开始咬他的右手手指。
宁烛:“……”
好吧,这个也没用了。
宁烛声音扭曲地道:“你不准咬我,我放信息素给你闻好吗。”
窦长宵静下来,似乎在考虑咬宁烛的手指和闻宁烛的信息素哪一个更加重要。
宁烛这话自己都说得心虚,就他那个堵塞的水龙头……放了也跟没放没太大区别。
窦长宵松开了嘴。
“你跟我说说话好吗。”对方太安静,宁烛总觉得不安。
窦长宵:“嗯。”
宁烛:“说吧。”
窦长宵:“……宁烛。”
宁烛:“嗯,继续。”
窦长宵:“宁烛。”
宁烛:“……能说点别的吗。”
窦长宵:“姓宁的。”
“……呵。”
窦长宵自顾自地继续:“小甜杏。”
“……”
过了会,窦长宵总算说了句别的,“你继续……摸我。”
宁烛:“。”
我什么时候摸过……他感觉自己的清白被人陷害了。
几秒后。
哦。
宁烛脑子转过弯来,反应过来那个“摸”是个很纯洁的“摸”。
他于是把左手贴到对方的脸上。
窦长宵好像又镇定了一些。
宁烛又要抬右手。
窦长宵:“右手不准动。”
宁烛:“……你歧视右手啊。右手这么好。我做什么都用右手。”
窦长宵嘴唇张了张,忽然有点愣地盯着他。
宁烛看见对方的喉头滚动了几下。
接着他的腰被勾紧了许多,又碰到前面那个规模巨大的戳子。
宁烛:“……”
但窦长宵碰了他一下,又很快把手臂放松,宁烛迅速把屁股贴到浴室的玻璃门上。
窦长宵好像也忘了刚才宁烛说要给他闻信息素的事。
他把宁烛抱起来,走到床边,扔到床上,自己侧躺下来,像抱着被子一样从背后抱住了宁烛。
“……”宁烛一只手推了推窦长宵的胯骨,接着自己挺动了一下腰身,将尾巴骨与对方的下半部分分离。
好在窦长宵没有继续贴上来。他低下脑袋,仿佛宁烛身上洗涤剂的气味跟他的信息素一样吸引人,能够缓解些许易感期的渴意。
他现在一点儿也不疯了,只是安静地蹭人,鼻尖顶开宁烛的颈环,舔一舔他后颈处的皮肤,偶尔用犬齿抵两下,要刺不刺的。
宁烛对此倒是不慌。
毕竟对方标记一次挺贵的,免费来一次也没什么不行。
他低头,看着窦长宵搂在他腰上的手臂,那些深色的淤青在灯光下看上去更加可怖。
他看了会,心想:好吧……这小子的易感期其实还是比较安分的。当抱枕给对方抱两下,总比看着对方自残似的行为要好。
一个小时后,宁烛开始后悔了。
“……你差不多得了吧。”
身后的人装死。但鼻子还在嗅他。
宁烛使出用过的手段:“你放开我,我给你闻信息素。”
身后的人一点犹豫都没有:“不放。我不要了。”
不要我的信息素了。
宁烛这时候就十分地恨自己的腺体不争气,就那么一丝丝的信息素,对这小子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啊……
“我明早要上班。挣不了钱怎么给你五百万。”
“不放。”
宁烛苦中作乐地想:哎呦,我那点信息素跟五百万有得一比嘛。
宁烛:“那要我摸你?”
身后的人顿了一下,“用右手吗。”
宁烛:“你不是歧视右手吗。用左手。”
“……不放。”
宁烛居然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点失望的意味。
他尝试挣扎,然而窦长宵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纹丝不动地钳着他。
宁烛真不能在这里耗一整晚,绞尽脑汁思索着还有什么可以交换的法子。
但抱着他的人忽地动了一下,翻过宁烛的肩膀,让他平躺下来。接着自己也翻身撑在他身上,垂着眼看宁烛。
这微妙的姿势让宁烛无端感到紧张。
窦长宵:“要我放了你?”
“……嗯。”
窦长宵轻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了你。”
宁烛:“……”
窦长宵重复了一遍:“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了你。”
宁烛:“。”易感期讨亲要干什么?
宁烛:“……那你还是抱着吧。”
窦长宵:“你亲我。”
宁烛没说话,不大自然地撇开眼。
沉默。
窦长宵:“你亲我。”
还是沉默。
窦长宵缓缓坐了起来。
宁烛也撑起身子,挺括的西装此刻被拧得没眼看。
他收起小腿:“……不要我亲了?”
“嗯。”
宁烛尝试着翻身下床,走到门边儿,尝试转了一下门把手。
接着他转头,窦长宵依旧坐在那看他,没有要拦他的意思。
“我没亲你,你就要放我了?”
“嗯。”
“……”
窦长宵的眼神很静,难以想象对方此刻正处在易感期。
宁烛盯了他一会儿,目光转开片刻,又移回窦长宵脸上。他缓步走了过去。
“我还是守守信吧,等你易感期过了,连这笔账一起算。”他轻声说完,低头用嘴唇在窦长宵脸颊上碰了一下。
“……”
宁烛飞快地亲完,直起身,腰板打直到半路,后腰倏地被人勾住。
接着视线一晃,他被重新带回了床上。
窦长宵膝盖抵在他腿间,压了下来。宁烛懵然地:“你……”
唇上骤然一热。他话音被堵在唇齿间,被窦长宵托住后颈吻了个结结实实。
“你”字后面变成一个模糊的呜咽。
窦长宵咬宁烛耳朵的时候倒是会用舌头,可对接吻这样的事情显然还是个新手,只有嘴唇在动,但亲得很用力。唇瓣磨蹭半天,才像是感到不满足似的,用舌尖去舔宁烛的唇缝。
宁烛终于回过神,偏过脸躲开,艰难抽出挤在两人身体中间的手,迅速地捂住窦长宵的下半张脸。
他喘了口气,睁大了眼瞪着面前这个不要脸的家伙,难以置信地说:“请问……你脸呢?”
窦长宵看着他,轻轻地弯了下眼睛,瞳孔中有柔软的亮光。
宁烛望着他的笑眼,晃了下神。印象里,第一次瞧见这个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无意识把手松开一些。
“你亲我了。”窦长宵说。
宁烛:“……”
“所以你喜欢我。”
“……”
宁烛嘴角抽搐两下,“……我喜欢你妹。”
第37章 第 37 章 “我也喜欢你。”……
“……我喜欢你妹。”
“我只有个哥哥, 你不会喜欢他的。我不许你喜欢他。”
“不许”?宁烛无语道:“我喜欢谁你管得着吗……”
“你喜欢我。”
“……”
宁烛把窦长宵的祖宗十八代都喜欢了一遍。
窦长宵又说:“我也喜欢你。”
“……”宁烛怔了怔神,跟窦长宵弯起的笑眼对上。
他捂着对方嘴唇的手心忽地一烫。窦长宵用舌尖舔了舔他的手指。
宁烛一僵,下意识把手松开, 转而去推对方的胸口, 掌心却撞上窦长宵过快的心跳,很强烈。
‘我也喜欢你。’
他蓦地有些不安。尽管对方只是在易感期神志不清时所说的话,并不能够较真。
对方低下头来吻他,宁烛及时地把脸偏了过去, 拒绝窦长宵的狗嘴。后者退而求其次地啄吻他的脸侧和下巴。
窦长宵一寸寸吻过宁烛的眉眼,到脸颊,开始用犬齿不轻不重地啃咬他线条漂亮的下颌。
“你要是在我脸上咬出牙印,让我明天在公司……嘶!”
宁烛憋屈地闭上了嘴。
他努力抻着脖子想躲,脖筋因此愈发明显地突起紧绷着,窦长宵盯了两秒, 过了会儿宁烛的脖子就多了几个深深的齿痕。
“你好暖, 宁烛。”窦长宵咬完, 顺势用鼻子去蹭和嗅闻他的颈窝, 感受着宁烛的体温, 把这个人形暖炉搂得更紧,说:“你好暖。我喜欢你。”
又一遍。
宁烛扭着脖子去看面前的墙壁,发了会呆。窦长宵的心跳声依旧激烈, 这一次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
这人在易感期,说的话当不了真。宁烛认为那是随口一提的假话。结合窦长宵平常对待他的态度, 包括前两天的电钻事件,这也的确更像是句假话。
可宁烛还是把脑袋转回来一些,说:“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在易感期,所以想要我的信息素。”
他感觉埋在他脖子里的人顿住了。
接着, 窦长宵停下了从他身上索取温暖的动作,把身体撑起来一些,说:“我喜欢你。”
宁烛在这种情况下居然笑了一下,像戴了层虚幻的面具,看不真切。声音轻缓地道:“你喜欢的是我的信息素。”
窦长宵重申:“我喜欢你。”
“可我是姓宁的。”
“我喜欢姓宁的。”
宁烛眯起眼睛,重新教他:“你喜欢姓宁的的信息素。”
窦长宵盯着他。
两人对峙几秒。
窦长宵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弯下脖颈,犬齿毫不收力地咬上宁烛的下唇。
宁烛很快感觉到唇缝里有温热的感觉渗进来,血的味道……
这比咬耳朵的那一次要狠太多了。他痛得浑身都哆嗦了下,不自觉张开嘴唇叫出声,声音却都被窦长宵的唇舌封住。
对方的舌头在他口腔里卖力地翻搅,舔吮,牙齿、舌根、上颚,都被扫荡过一遍。仿佛带着泄愤的目的。
宁烛被挑逗得舌根发酸,不停分泌口水。呼吸渐渐不顺畅起来。他的鼻尖被窦长宵压住,只有少量的空气能被捕获。
轻微的窒息让宁烛眼眶变得有些湿,嘴角也是。过满的液体夹杂着血迹从他唇边溢出,顺着脸侧的线条走向滑至耳后,没入发间。
“唔……”他眼里冒着火光,耳根涨红。
想把口腔里的那些东西都吐掉,上颚被窦长宵的舌尖柔软地扫过。咽喉反射性地收缩又舒张,宁烛本能地把嘴巴里那些混杂着血丝和对方气味的液体吞了下去。
他呆了一下。
喉咙的吞咽声压过唇舌交缠的水声,窦长宵忽然把胯骨贴紧了他,发出细碎又舒服的喘息,更加深入地亲吻。
宁烛忽然反抗起来,闭合齿关用力去咬窦长宵的舌尖,后者吃痛地哼出声,但并没有退缩,反而勾住他的后颈还击。
这个亲吻变本加厉地更加激烈起来。过了一会儿,宁烛放弃了。
他礼貌地在心里重新问候了一遍窦长宵的祖宗十八代,边努力地呼吸空气,边继续吞咽。
他不再挣扎,但也不作出回应。
窦长宵亲了几分钟,动作缓下来,慢慢地和他分开。
他的嘴唇因为接吻而变得很红,眼睫半垂着,情绪肉眼可见有些低落。
宁烛右边脸上还挂着两条水痕,鼻头眼睛全是红的,比他狼狈太多,一点儿都不可怜他。
他直接偏了下脸,把脸上的水迹蹭到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西装上。
他始终没吭声,嗓子里有股火气直往上蹿。
初吻是狗屁!他一点儿不在乎。
但是吞另一个人的口水……这事儿绝对超过宁烛能够接受的范围了。
他非常地想骂人。
……但现在不敢。
所以更加火大!!
“我喜欢你。”窦长宵继续说。
说完他又低头,没有像之前那样深吻,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宁烛的嘴唇。
宁烛被亲怕了,这回总算是没反驳。
窦长宵看着他的脸,大脑昏沉地在等待着什么。可是身下的人闷不吭气,哑巴似的。
既没有告诉他“我也喜欢你”,也没有凑上来亲他的脸。
窦长宵等了半天,等得比宁烛还要烦躁,皱起了眉头半晌没有松开。
宁烛看窦长宵盯着自己没反应,以为这就完事儿了。
他正起身想走,腰身却被窦长宵扣住。
“要去哪儿?”
宁烛:“…………”
他几乎想问:你还想作什么妖?
“去……”他咽下一口气,忍着火,“挺晚了,我回卧室休息。”
窦长宵:“我们是伴侣,你打算去哪休息。”
宁烛:“。”
来劲儿了是吗?他声线扭曲地说:“窦长宵同学,易感期的Alpha,智商也会跟着降低吗。”
“别叫我‘同学’,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的同学。”窦长宵继续回答问题:“会有类似的症状。”
宁烛“呵呵”冷笑了声,“看出来了。”
“你撒手,我要出去。”
窦长宵:“不让。”
“我要出去!”
窦长宵比他声音更大:“不让!”
宁烛深长地呼吸两下。
憋住了。不能跟这个被降低智商的家伙生气,起码现在不行。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脑抽,返回来亲对方。怪面前这小混蛋易感期太会卖可怜。
“窦长宵……”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你说过的,我亲你一下你就放了我。你不守承诺了吗。”
窦长宵沉默。
宁烛松了口气。
这小子在某些方面有点道德小标兵……至于为什么是某些方面,因为真正的道德小标兵不会答应被人包养。
窦长宵看着他,移开了目光。
然后他直接从根源销毁了承诺:“我没说过。”
宁烛:“…………”
他没忍住:“艹!那我刚也没亲过!”
他口不择言地开始激对方:“咱俩之间的关系纯粹着呢,清清白白的交易,谁喜欢你?谁跟你是伴侣?!你卖身,我给钱,就这么简单。”
窦长宵忽然特别安静地深深凝视着他。
宁烛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
亲也亲了,口水也吞过了。还能怎么样?要是这小子被激怒了想动手……
他正想着,捏着他腰侧的那只手真的动了。
窦长宵扳过他的腰,把他翻了个面,将宁烛的脸翻到底下,这样就看不见这张脸了。他欺身压了上去。
要标记?宁烛怂了一秒,咬牙决定硬抗。
艹,这小子要是敢就做,大不了秋后算账。
这时一只手从他的后腰开始,沿着他的腰线绕到前面,落在了一个不太美妙的位置。
宁烛:“……”
他被揉捏得大脑空白,瞪着眼懵了一阵儿,直到那只手往上移动了些许,去碰他西装裤上的皮带。
宁烛声音都在颤抖:“你又……要干嘛?”
在他身后,窦长宵用一种性冷淡的声音然后十分冷淡地说:“交/配。”
“………………”
宁烛静了两秒,开始死命地挣扎。
第38章 第 38 章 “你真的很坏。”……
“交你……大爷!”宁烛这两天脏话频出。窦长宵不爱听, 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
交/配,他很想要。但哪怕窦长宵此刻思维混乱,也知道是不可以的。
可被宁烛否定关系的感觉令他痛苦, 他想要更加直接的方式达成目的, 以此证明他们是互相喜欢的伴侣关系。
他从宁烛的耳朵咬到肩膀,在宁烛恼怒的骂声里,将这人的一侧身体刻下一圈深深的印记,眼看着宁烛身体的皮肤烧红起来。
宁烛的右手又在乱动了, 窦长宵放弃解对方的腰带,摁住了宁烛的右腕,有些没耐心地重复警告:“右手,不许动。”
宁烛短暂地愣了下神,恍惚间反应过来对方或许不是在歧视右手。
这人居然存有一些理智?在易感期压过了本能。只是这点理智却用在了奇怪的地方。
……准医生的职业道德感吗?
宁烛忽然福至心灵,抓住了什么。
窦长宵捂着他嘴巴的手这时也松开一些, 宁烛试探地用一种矫揉做作的调子说:“我那个……手腕好痛。”
宁烛闭上眼, 被自己狠狠恶心了一把。
但身后的人动作停了下来。
居然真的有用。
这小子, 还没就业就有职业病了……
宁烛:“咳, 呃, 该不会……不会从骨裂发展恶化成骨折了吧。”
窦长宵:“不会。”
“……”
宁烛:“……反正我就是很痛。”
他持续矫揉做作:“哎,怎么这么疼呢。是不是被你折腾得发炎了?我感觉三秒……三分钟后就会肿起来。”
窦长宵笃定的声音变得不确定起来:“……不会。”
“哦,那你继续吧, 窦医生。”宁烛再三强调他们之间的医患关系,“呵呵, 试试把你的病人折腾死在床上。”
窦长宵:“……”
好像起了反作用,戳在宁烛尾骨上的东西貌似更兴奋了一些。
宁烛:“……”
好在窦长宵并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很快把身体撑起来一点,也松开了手。
宁烛火速连滚带爬地从那个空隙里钻了出去, 下床的时候差点儿摔了,窦长宵及时地勾住了他的腰。
宁烛被拉了一把,站稳后立刻翻脸从窦长宵手里挣脱出去。
他却不太敢轻举妄动地直接离开,挥了挥三分钟后即将肿起来的右手,说:“我得……到楼下涂点药。”
窦长宵静了片刻,站了起来,是要打算跟上他的意思。
宁烛:“我自己去就行……”
窦长宵没有说话,但用沉默拒绝了他。
宁烛只好忍气吞声地由对方跟着,转身走出了房间。
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先离开那张床就行。
他背对着窦长宵往外走,麻溜地把自己的裤腰带系紧了些。恨不得把皮带绑个死结。
到楼下,宁烛装模作样去拿药的时候,在一面玻璃柜门前瞥见自己,眼眶是红的,嘴皮子也被啃红了,像吃了顿特辣的重庆火锅。
下巴和脖子更是已经根本没法儿看了,一连串红得跟过敏似的。想用东西遮住估计都不行。
本来最近就忙得要死,这小子还上赶着给他添乱。窦长宵易感期这状态,宁烛还不敢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明天公司那边要请一天假,否则对方发疯跑出去啃伤别的Omega事儿就大了。
他咬紧了后槽牙。
当初是自己要求的让窦长宵在他家隔离,看好这小子是他的义务,宁烛本来是不该有什么怨言的。可窦长宵要是正常的易感期也就罢了,玩了一出真假易感期,宁烛实在给气得够呛。
窦长宵在他旁边挨着他,好像生怕宁烛跑了。
宁烛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不被对方带回去,他死都不要跟这小混蛋的戳子相亲相爱了。
他随便找了支活血的药膏,涂在手腕上。
窦长宵贴在他背后,鬼魂似的发出声音:“三分钟过了,没肿。你很好。真的疼吗。”
对方语气平静,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在宁烛听来似乎带有质疑的味道,配合对方毫无起伏的声线,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他喉头缓慢地滚动,本想装装可怜的声线,但宁烛的心理防线实在过不去这一关,于是只平静地陈述:“……真的。好痛。”
他说完,右腕被人捏住了,窦长宵温热的指腹覆上去,轻轻地帮他揉了揉。
宁烛:“……”
这就瞒过去了?
易感期的Alpha果然都是狗,智商也在同一水准。
宁烛被对方这种揉按的动作弄得很不自在。太亲密,都多少年没被人这么碰过了。
就这点伤……宁烛说句“好痛”都感觉矫情得不行了。窦长宵比他还要矫情。
正走神着,腰突然又被人给抱住了。
窦长宵抱紧自己最心爱的那根骨头,埋头接着啃。
宁烛:“…………”
他近乎麻木地说:“我有点饿。让我吃点东西你再啃行吗。”
窦长宵缓慢地放开了他的骨头。
宁烛往厨房那边走去,拖延时间,头脑风暴躲在哪儿才能不被啃。
回自己卧室?他想到窦长宵的力气,头疼地放弃了。他的门兢兢业业地站了两年的岗,宁烛可不希望被窦长宵一爪子给拍碎了。
从家里出去?那也不行啊,万一这小子也跟着跑出去扰乱社会治安怎么办?
之前那报备单上也写明了,易感期不能离开隔离点……嗯?慢着……
宁烛忽地记起昨晚这时候,窦长宵当时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能出去。不能从这里出去。’
他恍然开窍,好像危难关头被赐予一句咒语,尽管他不确定这咒语是否真的具有魔力。
宁烛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窦长宵:“不是要吃东西么,去那里干嘛?”
宁烛顿了下,“我把晚饭……放鞋柜里了。”
窦长宵:“……哦。”
宁烛背对着他,弯起了嘴角。明明一肚子火气,却还是没憋住笑。
小混蛋,你现在可是比狗还笨。
窦长宵以落后一步的距离紧跟着他,眼睛始终黏在他身上。
宁烛缓步走到鞋柜跟前,打开了鞋柜,身体挪到门侧,接着迅速地拧开把手,灵活地闪了出去。
窦长宵反应有些迟钝,看着宁烛出去,下意识地想要迈步追上来。
宁烛忙道:“你打算从隔离点出来吗?窦同学。嗯?这违反规定吧。”
窦长宵身形一滞,果不其然停住了脚步。
宁烛松了口气。
艹,吓死了,还以为咒语不管用。
窦长宵像个被代码限死活动范围的游戏NPC,卡在门边儿看着与自己一步之遥的宁烛,焦虑地皱起了眉。
两人之间像隔着一个看不见的止咬器,没有丝毫重量,但非常管用。
宁烛终于从被对方啃脖子的紧张中缓过劲儿来,右膝抵着门侧,在外面冷冷地嘚瑟:“哟,怎么了,咬不着了?小混蛋,姓窦的,平常在我面前真会装乖,其实一肚子坏水儿。”
窦长宵更加焦虑地看他,贴着门槛儿左右挪动了两下步子。
宁烛看着他这副一丝一毫都不敢出格的样子,忍不住又偏过脸笑了。
结果他笑完一扭头,窦长宵直直地盯着他看,抬起了脚。
咒语有用,但看到他的骨头,效果就会减弱。
被限定范围的NPC居然打算突破代码维度,一条腿即将迈出来。
宁烛一愣,立刻眼疾手快地关上门。
砰地一声!
他后退两步静等了会,窦长宵被关在里面,并没有开门出来。
宁烛劫后余生地长舒了口气。
那头在门后说:“你笑什么。”
宁烛没好气:“呵呵,笑你傻。成了,你回房间吧,你站在门后边我也没什么好话跟你说。你是想在这儿挨我的骂,还是回房间里睡觉?”
窦长宵:“外面很冷。”
宁烛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可不是么,我躺你怀里跟你交/配多暖和呢。”
门板后静了片刻。
这种沉默接在宁烛那句话之后显得格外微妙。
“……”宁烛感觉自己似乎在对方的想象里真的被交/配了,脸色铁青地大声道:“你赶紧给我回去!”
窦长宵:“你骗我说你手腕疼。”
脑子终于转过来了?宁烛冷道:“你就很守承诺了?说好的亲一下就放我走呢?最后却胡搅蛮缠,非要别人说喜欢你。”
那头继续静了会儿。
窦长宵又开了口:“我没有胡搅蛮缠,也没有非要你说喜欢我。”
宁烛:“。”
那刚才那个啃我嘴,让我吞他口水的是谁啊。
宁烛:“你……”
窦长宵的声音打断了他:“可你一直要我说谎。”
“……”
“我喜欢的不是你的信息素。你明明听见了。”
窦长宵将前额抵在了门上,轻声地谴责,“你让我说谎。你真的很坏。”
宁烛愣住了。
他满腹的抱怨尚未脱口,反倒被窦长宵率先指责。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什么,可张了张口,竟忽地哑然失声了。
第39章 第 39 章 特别善良的大老板。
宁烛哑口无言半晌, 门后面的人也没有再出声。
有种莫名奇怪的情绪裹住了他,很让人不安。他觉得自己这一刻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特别楞。
他抬手堵住了门板上的猫眼儿, 尽管他知道窦长宵并没有在看。
无言许久。
宁烛皱着眉, 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窦长宵大概则是不想开口跟他说话。
渐渐地,没有室内的暖气,他开始感觉到冷。
这时他听见窦长宵的声音:“外面很冷,你回来吧, 你还没吃……晚饭。”
宁烛:“……”
窦长宵:“我会回房间里待好,不会出来的。这一次不骗你。”
接着便没了声。
宁烛过几分钟叫了声“长宵”,没有人应,他就把手放了下来。
宁烛觉得窦长宵这次可能真的会讲信用,很莫名的一种直觉。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进去。
……
窦长宵意识清醒时已是次日午间,几缕日光流泻进浴室。
睁开眼时, 他仍靠着浴室的洗手台, 浴室的门紧闭着。一切都跟他将自己锁进来之前一样。
姓宁的……
嘴唇有些发干, 他不自觉地舔了一下, 有细小的刺痛传来。这给他昏沉的大脑带来些许刺激, 略微清醒一些。
对了,手铐,钥匙……
那时候他闻到宁烛的信息素, 预感自己要失控,就回到卧室, 找遍了能够把自己困起来的工具。最后将自己拷在了大理石上。
他稍微坐起来,左手活动自如。窦长宵顿了下,低头看去,左腕上铐环好端端地挂在上面, 然而另一只本该拷在大理石方柱上的铐环却不知所踪。
窦长宵:“……”
跟手铐叠在一起的手环上满是裂痕,他摁了两下,毫无反应。坏得很彻底。
窦长宵这才发现到空气里全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浓郁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宁烛只要回来过,就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在他刚开机的大脑里开始自顾自地拼凑连接。
其中有一个自己的声音最先冒出来。
交……
窦长宵脸色猛地变白了,身体的协调性还没恢复,他几乎是爬着站起来,声音很慌地喊宁烛的名字。
“……宁烛?!”
从浴室出去,床上,没人。
走出卧室。
“宁烛!!”
客厅,厨房,没人。
他推开屋子里的每一扇门,声音也越来越紧:“宁烛!宁烛!!”
都没人。
他把整个宁家都翻了一遍。大脑里持续有记忆苏醒,可只是匆匆滑过,像是一叠叠待处理的文件,杂乱地堆积在一起,并没有被窦长宵理会。
他下到一楼,失去了方向一样,思绪陷入泥沼,看见门就推开,甚至不记得玄关处的那道门是通往屋外的。
他伸手推开了这最后的门,却意外地撞到什么硬物。门卡在了中间。
窦长宵低下头,看见一截小腿,西裤的布料被门撞得晃了晃。
接着是一声长长的木头在地上拖拽的声音,那截修长小腿之上的部分也全部显露出来。
门外,宁烛在椅子上坐着,没站起来,身体蹭着椅子离开了大门的旋转范围,面对着窦长宵。
窦长宵无意识地把门又打开了些,然后完整地看对方。
宁烛坐着张不知道哪来的椅子,身上盖了条不知道哪来的绒毯,旁边放着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快餐袋,发丝凌乱地翘着,有一排深深浅浅的红色齿痕从他的下巴上一路延伸到锁骨。
在自家门口,活得像个流浪汉。
宁烛也完整地上下打量着他,不冷不热地笑了。
“喔唷,醒了。”
窦长宵:“……”
“你……”窦长宵看了看宁烛一身皱巴的西装,看起来很狼狈,但还算完好,他发紧的嗓子松了一些,“没事吧。”
“我没事?”宁烛睁圆了眼睛看他,实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好意思觍着脸问出这句话的。
宁烛屁股下面那张椅子,窦长宵没在他家里见过,推断出都是宁烛昨晚在门外过夜的时候叫人送来的。毯子应该也是。
他目光从宁烛的鼻头、脸颊、手指上很快地扫过,那些皮肤都有些泛红,是被冻的。
……这人昨晚连门都没敢进。
窦长宵终于有心思去处理那些杂乱的记忆,开始将一颗颗散碎的珠子串起来,宁烛身上的那些咬痕,也都在记忆里找到了源头。
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但好在,那个最糟糕的可能并没有发生。
窦长宵垂下眼,安静了一会儿。
“对不起。”
宁烛挑了下眉,“说什么对不起呀,都是我自己活该。一年三千万买你这个宝贝Alpha,死皮赖脸让你易感期留在我这里过。你钻穿我的床板又差点儿未经允许钻我的屁股,不都是我花钱买罪受活该吗。”
窦长宵抬了一下眼,又慢慢地垂下来,“……前两天那次易感期,是我在骗你。”
宁烛抱紧毯子“哦”了声,“理由呢。”
窦长宵沉默。
“怎么,不能说?行吧,你继续。”宁烛居然也意外地冷静。
窦长宵:“我没有打算在你这里过易感期,发觉到易感期提前来了,就联系了北城的隔离中心。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被带去警局,去隔离中心的时间也过了。”
宁烛没吭气。
一码归一码。这事儿算窦长宵帮他避免了一个大麻烦。对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冒着危险追了出去,这并不是能简简单单一笔带过的。
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时候这么说,以免这小子找台阶下来。
窦长宵说:“最后瞒着你假装感冒是因为,我在北城隔离中心的安全评级很高。”
安全评级高?
宁烛张了张嘴,眼睛又睁圆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屁话吗?知道自己易感期什么德行吗!这什么破机构给的鉴定,我要投诉!”
窦长宵微微皱眉,“我平时,不会那么……这一点你可以在网站上检索到。这次之前,我的每一次易感期都能够保持一定程度的理智……和智商。”
宁烛:“呵……你昨晚可是连冰箱和鞋柜都分不清呢,小窦同学。你意思是之前关在隔离中心的时候都好好的,住我的大房子反而智商变低了?”
窦长宵:“我没想到……闻过你的信息素之后,会变成那样。”
当然,除信息素之外,还有个原因。没办法当着宁烛的面说。
信息素?高匹配度的Omega信息素,应该的确会对易感期的Alpha有影响。
宁烛抿了下嘴,心想:那归根到底,这小子不还是因为我的信息素才发疯的吗。昨晚还非要跟我犟什么喜欢喜欢的……
艹,害他一晚上焦躁得睡不着觉。
窦长宵:“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嗯?”窦长宵“处理”这个用得很严肃,宁烛笑了声,“你意思我报警告你性骚扰也可以吗。”
窦长宵:“嗯。”
“谁信我呢,报备单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的名字,底下的关系还填着‘伴侣’呢……”
窦长宵:“我不会用这点给自己辩驳。”
宁烛瞅他低眉耷眼的样子,不爽地冷嗤道:“你得了吧,在我面前装什么蒜呢,明知道我不会让你去哭铁窗泪,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窦长宵语气古怪:“……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宁烛一顿,反被问住了,“因为,你知道我是个大好人,特别善良的大老板。”
窦长宵:“好到宽容一个易感期差点儿钻你屁股的Alpha?”
宁烛:“……”
宁烛:“嗯。”
窦长宵:“……”
宁烛岔开话题:“昨晚……你说了什么,自己还记得吗。”
窦长宵抬眸盯着他看。
宁烛:“就是……”
怎么说呢,你抱着你特别善良的金主疯狂表白?
他希望窦长宵自己提起来,然后主动澄清那些是易感期智商降低后的胡言乱语。免得他总惦记着。想起来就很心烦,焦虑到睡不着。
窦长宵:“我说什么了。”
宁烛分不清对方是打马虎眼还是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他想问得更明白点,但……
‘你让我说谎。’
宁烛静了片刻,笑了笑,说:“算了,没什么事。”
即便胡言乱语中夹杂着那么点真心,也没有必要问个明白。
宁烛:“你回去吧,我得去补个觉。啧,因为你小子冻一晚上了。”
昨晚吃那么多亏,他本来还想想点儿招报复一下对方的,但一来没想出来怎么报复……总不能自己骚扰回去。二来也确实冷得没那个心思了。
窦长宵想去碰宁烛的手。一定很冰。
这个人平时体温那么高,会更不耐冷。他没有真的把手伸出去,知道宁烛肯定会躲开。
窦长宵:“你不敢进屋,怎么也不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
宁烛:“要看着你啊,怕你跑出去逮着其他人啃。”
“我不……”窦长宵想说什么,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他决定早点滚蛋走人,好让宁烛也早点进屋。
窦长宵往电梯的方向走。
“对了,长宵。”宁烛又叫住他。
窦长宵回过头。
宁烛:“往后你来我这里的时间固定一下吧。”
“怎么……”
“之前不是说过吗,每周让我闻一次信息素,我想了想,每次在微信上沟通时间也挺麻烦的。”宁烛说,“还是固定个时间吧,就定在每周六吧。下午两三点我一般都在家,你下午过来,早上还能睡个懒觉。”
宁烛笑着道:“要你标记的时候,我会再叫你。可以吧。”
“……”
那张笑脸一如既往的温和,看不出丝毫端倪。
好像真的只是突然想要固定一下时间,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窦长宵看着他,有一会没有眨眼。
姓宁的。你真的很坏。
他转开脸,若无其事地说:“我不睡懒觉。知道了。”
第40章 第 40 章 到底是谁上赶着找罪受………
离开宁家, 窦长宵在住宅区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经过他时都要回头看一眼。窦长宵虽然不像宁烛那么触目惊心, 但也是形容狼狈, 一个人坐在路边格外瞩目。
窦长宵没有在意。
姓宁的昨晚流浪汉似的在自家门口待了一晚上,不也这么过来了。
易感期两天,他滴米未进,只有口渴时在浴室的洗手台接水喝。但窦长宵这会儿一点不饿, 或者说,没心思去填饱肚子。
有种酸胀的情绪从心脏开始蔓延,到眼球、鼻腔,都开始发涩,又冲进胃里,甚至抵消了空腹两天的饥饿感。
‘一年三千万买你这个宝贝Alpha……不都是我花钱买罪受活该吗。’
窦长宵神色冷淡地想:要不是他腺体生病, 谁想要他的钱呢。到底是谁上赶着找罪受……
他把自己揣了一路的情绪掏出来, 为了缓解委屈, 想挑一挑宁烛的刺。
但还没等他把宁烛的不好分门别类地列出来, 另一些记忆逐渐浮现出来。
更准确地说, 是他的感官开始后知后觉地苏醒了。
在浴室里嗅闻到的宁烛颈项的气味,亲吻时那些细碎的喘息声以及对方无助吞咽口水的声音……还有缠上对方舌尖时那种颤栗的快/感。
“……”
窦长宵喉结滚动,手指搓了搓膝盖上的布料, 心脏里酸胀的情绪渐渐被内疚感取代,甚至夹杂着微妙的亢奋。
不过话说回来……的确是自己不好在先。
姓宁的想要离他远一点好像也……可以理解。
窦长宵心情变化之快几乎到了反复无常的地步, 他有些混乱地起身,没管自己还停在安江广场附近的车,先回了S大。
到宿舍后,他随便吃了点能量棒补充体力, 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给导师和医院那边都打了招呼,表示自己结束了易感期,第二天就能正常工作。
尽管已经收到了宁烛的暗示,傍晚的时候,窦长宵想到宁烛前一晚在外面过夜,还是没忍住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Ddd:】没感冒吧。
第二天宁烛才回复他。
【宁火虫:】[笑]
没说是或不是,只有一个语焉不详的笑脸。窦长宵没再追问。
他又跟父母去了通电话,说易感期很平稳地度过了。
惯来如此,窦姝和陆茂安自然没有多想什么,提了句陆朝来海城出差的事,就在下礼拜。
窦长宵没有跟陆朝见面的打算,口头上对付了几句便挂了线。
他跟宁烛的聊天页面之后几天都没有更新。
到约定好的周六这天,窦长宵没睡懒觉,一大早就醒了。
宁烛说下午两三点到他家,窦长宵就把早晨和中午的工作都排满了。
然而一早上过去,一项都没有做完。
他想,这不行。在给宁烛吃完药之前,自己会一直无所事事难以专注。得提前把这根折磨他的刺拔了。
于是他十一点不到就直接启程去了宁家,没有提前给宁烛打招呼。
毕竟对方有可能第二天才回复。
不打招呼的后果就是,他到得太早了,宁烛这个点居然不在家里。
进门的时候他喊了宁烛的名字,还把在厨房里备菜的林姨吓了一跳。
从厨房出来,林姨打量窦长宵两眼,马上认出来:“噢,是你呀,上次小宁老板带回来的,喝醉酒的那位先生。”
“……”
窦长宵对那天的情形毫无印象,对他来说这是他头回跟林姨打照面,之前只是听宁烛说家里有个姓林的阿姨。
“……嗯。我找宁烛,他不在家吗。”
林姨:“小宁老板出去找朋友了,说是打篮球。”
窦长宵:“……”
哦。所以说好的约我一起打球,现在也没了。
就姓宁的那个手,他拿得住球吗。
“他跟谁……”窦长宵皱了皱眉,把话吞了回去,转而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林姨:“他说要回来吃午饭的。”
窦长宵:“谢谢,那我下午再来吧。”
“那多折腾啊,您在客厅等会儿,小宁老板应该也快回来了。”林姨笑得很是和蔼亲切 ,“我再回厨房多炒两个菜。”
窦长宵反应了一会,才听出来林姨大概是误会了他跟宁烛的关系。
他淡淡道:“不用麻烦,您正常做他的份就好了。宁总是我的客户,我跟他只有工作上的……交易。没别的。”
林姨一脸不信,依旧乐呵呵:“您就别糊弄我了,小宁老板可不会把门锁权限给合作伙伴。”
窦长宵平静地说:“这没什么,过两天他也许就把权限收回去了。”
林姨笑而不语,转身去泡茶,又端出一些点心招待窦长宵,接着回了厨房。
窦长宵沉默地在客厅等了几分钟,末了,他听见厨房里忙活的声响,担心林姨真的连自己的份也给做了,就起身也跟去了厨房。
进去一看,果真是。从案板上备菜的份量来看,四个人都够吃了。
窦长宵叹了声气,说:“您做一半就够了,剩下的留着给他当晚饭吧。真的。他不会留我吃饭的。”
做那么多摆在餐桌上,可如果主人并没有要留人的意思,反而会让人难堪。
林姨回过头,有点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您跟小宁老板真的不是……”
“不是。”
林姨这才不好意思地呐呐应了声,“哎,真对不起,我还以为……”
窦长宵没吭气。
“不过,你跟小宁老板应该也是朋友吧,之前有个医生跟小宁老板关系也好,可也没有说是把门锁权限给他。”
“算吧。”
林姨心想,就算是普通朋友,宁烛肯定也会开口留人吃个午饭的。他巴不得吃饭的时候有人陪着。虽然有人陪他的时候,宁烛总是不好意思挑食。
但她看窦长宵表情颇为冷淡,就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窦长宵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回客厅等人。
约莫二十分钟后,宁烛还没回来。
林姨切了盘水果,出来摆到桌上,说:“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她把汤已经炖上了,剩下几个菜等宁烛回来现炒,就在客厅里跟窦长宵聊了两句:“礼拜天的时候,小宁老板不怎么爱在家里待着。下回你过来可以提前跟他打招呼。”
窦长宵淡淡地说:“我知道,他的娱乐项目挺多的。”
“也不是这个原因,他这人比较爱热闹,周末因为总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就忍不住想往外跑。”
窦长宵刚听完时没什么反应,过了几秒意识到,他在宁烛家里的确从没有见过有其他人在的痕迹。
包括那间客卧,在他住进来之前,也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这很奇怪。
窦长宵问道:“他家里人平常不会来看他吗?”
林姨很是意外地看了看他,诧异道:“小宁老板没有别的亲人。他没跟你提过吗?”
她下意识地说完,才想到自己在外人面前提宁烛的家事不妥当。因为先入为主地把窦长宵当成了宁烛关系亲近的人,所以没怎么过脑子就说出口了。林姨脸上当即浮现几分尴尬。
窦长宵愣了会,才说:“……没有。”
他们不是那种可以在对方面前提起家庭情况的关系。
“怎么……怎么会呢。”
林姨只好多说了句:“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了解,小宁老板也不乐意提。我不好问得太深。”
窦长宵捏着温热的茶杯,想起几个月前那杯冷冰的“柠檬水”,以及那时候,当听见自己说起方淮心的家庭时,宁烛眼神里那种让人看不懂的羡慕神色。
他垂下眼,把手里的茶杯转了几圈。
在一些复杂难过的情绪进一步涌上来时,窦长宵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干净,然后拎起茶壶把茶杯重新添满,暂时地转移注意力。
林姨没多久就继续回厨房里忙活了。
窦长宵又慢慢喝下一杯水,控制着自己不去对他人的过往做过多的猜测和关心。这种好奇心很不礼貌,可一些联想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
他的目光转向客厅里的药柜。
之前他请教过的那位医生说,病人的腺体很可能存在先天性缺陷。
一种确认方法是,看病人有没有长期使用特殊的抑制剂。
窦长宵盯着柜子看了少顷,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运动精神了,竟然约我出来打球。”
成黎两手抓着颗篮球,边说边起跳投球。
篮球碰到球框,砰地被弹了回来。他咳了一声,“……有两个月没碰过球了,手有点生。”
宁烛在旁看着,说:“你行不行啊。”
成黎:“你这么能,你来,你来!”
宁烛接过球,单手投篮,这回球连篮筐都没挨着。
他厚颜无耻地为自己辩驳:“我右手伤了,只有一只手能用。”
成黎毫不客气:“你两只手打得更烂。”
“……”
“你叫我出来不是为玩的吧?你看着可不像是有兴致打球的样子。”成黎端详宁烛带着郁色的脸,对方甚至没怎么笑。
宁烛球摸了没半分钟,就在休息区坐下了,说:“没有,真是来玩的。”
“狗屁,你肯定有话憋着想说,否则不会就拉我一个人出来。”
宁烛默了默,看着成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这个人……很有魅力吗?除了特别有钱之外。”
“……什么话。”成黎先是懵逼,过了几秒意识到什么,猛地在他身边坐下了,“操,你要咨询我感情问题啊。”
宁烛瞟他一眼,“咨询你什么?你那只有失败案例供我参考。”
追一个Omega几年,从校服到西装,最终眼看着人家跟个Beta步入婚姻殿堂。
“我方法是绝对没问题的,我弟就是靠着我这一套追到他现在那男朋友的。”
宁烛乐了,“怪不得他用了一年。我说呢,你弟弟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追个人用这么久。”
成黎:“……”
宁烛的确是有话想问,那个椰子味的小混蛋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个猜解不透的谜。那天他暗示来暗示去把人送走,那小子反应平平地回了句“我不睡懒觉”,宁烛倒是焦躁到了现在。
白天工作的时候还好些,晚上思维一放松,大脑就被窦长宵易感期那些无孔不入的、碎碎念的委屈和指责给入侵了……好像自己做了什么特别欺负人的事一样。
宁烛坚定地认为自己很无辜,可莫名良心不安。
于是从自己几个无话不说的朋友里挑了挑,发现全他妈是单身狗,成黎居然还算是有点感情经验的那个。他鬼使神差叫了对方出来。
然而真到了要问的时候,宁烛却反而不想把这个谜团交给别人去解开。
他觉着自己的病可能从腺体蔓延到了别的地方。
宁烛随便找了个由头把这话题揭过,跟成黎东拉西扯聊到工作上。
成黎道:“旗胜最近上上下下都挺紧绷的吧。我听我姐说,旗胜和任氏最近在争陆氏的生意。”
宁烛懒懒道:“紧绷不至于,主要是得提防某些人再暗地里搞小动作。”
成黎皱了下眉。
旗胜的名字几天前上了北城的热搜,标题是旗胜某SA员工易感期伤人,每个关键词都带爆点。幸好因为除了旗胜内部几个保安受伤之外,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之后警方也很快发布公告澄清,所以后续并没激起什么讨论度。
可假如那个员工真的伤到了安江广场的游客,旗胜这几天势必得忙着应付舆情。在这种节骨眼上出事,要说这热搜背后没有推手,成黎是不信的。
“这种阴招,十有八九是任绍坤那傻屌干的。”成黎厌恶道,“当初他爸把他送出国真是便宜了他,就该让他也进医院重症室躺两周!”
宁烛笑了笑。
“亏你还笑得出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出了什么事……”成黎把手里的球扔了出去,语气低落地说,“放了个假,回学校才知道你出事了……一昏迷就是半个月,我和纪驰差点儿以为你醒不来了。”
高考前一个月的时候,他收假回学校发现宁烛的位置上没有人在。
去问过老师,才听说宁烛假期在教室里自习时意外发情,被一个路过的Omega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发现宁烛已经在里面不知道昏迷多久了,慌忙地叫了救护车。
成黎此前从没听说过Omega会因为发情陷入危险期的。
那段时间任绍坤隔三差五就会趁他不在找宁烛的麻烦,宁烛昏迷的事情并未外传,可任绍坤却表现得格外得意,成黎笃定这件事跟任绍坤脱不了关系。
可惜他们最后并没找到直接证据,也查过监控,那天在教室里的的确只有宁烛一个人,并没有其他人来过。
等宁烛脱离危险期醒过来,也对此事避而不谈。
在那之前,宁烛对任绍坤的骚扰和霸凌大多时候都是抱以藐视态度,不怎么理会,那次意外以后,他的态度却有了变化,下课放学,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像条毒蛇似的观察任绍坤的一举一动,眼神里有种不要命的狠劲儿。
成黎直觉要是自己不做点什么,宁烛绝对会做出什么极端行为。
加上他也想替宁烛出一口气,就央求自己的哥哥姐姐给任鸿远找点麻烦,这才有了后来任绍坤被他亲爹送出国这一遭。
成黎拧眉道:“那傻逼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宁烛不置可否。
两人到最后也没投进几个球。
宁烛酝酿的那些有关窦长宵的问题也没能说出口。
到家的时候,郁闷的情绪还挂在他脸上没下去。
开门一抬眼,宁烛冷不丁地看见戳在自家客厅柜子前的窦长宵。
他颇为意外地顿了下,接着神色如常地转过头换鞋子,低头说:“来这么早啊。”
窦长宵朝他看了过来,很快又收回视线。
“嗯。”
“站那干什么呢。”宁烛没营养地寒暄。
窦长宵:“没事。”
从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气。
宁烛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他看一眼窦长宵,却没有客套地留对方用午饭,笑道:“那上楼吧。”
“……”窦长宵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两秒,没有说话。
宁烛被他看得莫名不自在,径自往二楼卧室走。
其实几天前对方易感期的时候,宁烛就已经吃药过量了。他这次发情期出乎意料地没有提前,近来腺体也格外地稳定。这次周六本可以不让窦长宵过来的,但宁烛自己说固定时间,自己也不好又让对方改变日期,索性没提。
于是这次吃药的时间格外短暂。
宁烛也没进去浴室,就在宽敞的卧室里跟窦长宵待了五分钟。
偶尔他跟窦长宵聊两句医院实习的闲天。他问一句,窦长宵不咸不淡地答一句,到后面越回话越敷衍,最后索性不理他了。
宁烛:“……”
真行。
易感期的账他都还没清算,这小混蛋反而蹬鼻子上脸地先跟他杠上了。
五分钟一过,宁烛走完吃药流程起身。
“五分钟。这就可以了。”窦长宵问他。
宁烛:“嗯呢。”
窦长宵又盯了他一眼。
跟刚在楼下时那种眼神一样,直勾勾的。眼睛里仿佛闷着什么东西,浓烈到近乎露骨。
那目光莫名让宁烛很想要回避。
窦长宵利落地收起信息素,等卧室里的气味淡一些后,他一声不吭地下楼。
宁烛跟着下去,在窦长宵立在门口穿外套的时候,偷眼瞧了对方两下。
窦长宵的情绪很少写在脸上,什么时候去看他,表情都是冷淡的,此刻唇角压着,眼睫低垂,眼底一派平静。
宁烛无端从对方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几分沉闷来。
宁烛:“。”
我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心思这么细腻了。
对方易感期谴责他时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里冒头,那副有些软的委屈语调,跟眼前面无表情的窦长宵重合在一起,宁烛甚至焦躁得想咬手指。
窦长宵穿好外套,回过头,撩眼对他说了句:“走了。”
“啊,嗯。下周见啊,哈哈。”
窦长宵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门合上,宁烛在原地站了会,走进餐厅。
林姨在炒最后一个菜。他往厨房里看了眼,看案板上还有一些被保鲜膜裹起来的菜码,诧异道:“今天怎么备这么多菜啊。”
“我怕你会留客人吃饭,就多准备了点。”
宁烛点了点头。
林姨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宁烛被看得有些懵,道:“您有话就说吧。”
“……小宁老板,”林姨把火关小了一点,“你跟刚那位先生闹矛盾了?”
宁烛:“……怎么会,我跟他能有什么矛盾,我态度多好,多和气啊。你看见我跟他发脾气了?”
“这倒不是。”
宁烛笑道:“那为什么会觉得我跟那小子有矛盾呢。”
“我在厨房备菜的时候,他让我不用准备,说,你不会留他吃饭的。”
宁烛:“……”
林姨看着宁烛,犹豫地说:“您还真没有。”
以宁烛爱热闹的脾气,不认识的邻居登门,他都得邀请人家坐下吃点儿。刚竟然没有?
“…………”
宁烛脸色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过了会儿才开口:“没有的事。不管这个,您也坐过来吧。”
这话宁烛跟林姨说过挺多次了,可惜后者还是觉得在厨房里更自在些。林姨虽然关心他,但宁烛到底是她的雇主,她习惯跟雇主分桌就餐,改不了了。
宁烛没有勉强,一个人安静地在餐厅用完了午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