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是你的情妇呀!◎
广灿大楼高九层,最底一层是广灿影院,再往上八层都是办公区。这栋大楼是在广灿最烈火烹油的时候从天顺地产手里买下的,那时候是2004年。
1992年广灿创立,96年拍出中国市场第一部贺岁片,拿下了昂山资本第一批2000万投资,次年与袁国蓉签订合约,正式进军明星经纪行业。
2004年,国家允许控股发行,广灿正式取得了国营天影厂的控股权。2006年,昂山资本联合美国高创投,再次注资2000万,不过是美元,正式送广灿上市创业板。
中国娱乐第一股广灿传媒曾经风头无两,辉煌一时,现如今再怎么盖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遮羞布,也是看着生出一股凄凉之气了。
“你猜这大楼还能维持几年?”秦宝灵道。
李玉珀望着这栋大楼:“在这儿待了那么长时间,结果一回来就咒起来了是吧。”
“只是阐述事实。”秦宝灵轻描淡写地说,“你走了,有些人可就念起来公主的好了,不止是院线路线,他还重组过一次广灿,想把广灿从影视公司转型成娱乐公司,你知道吧,迪士尼那样的,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她心里门清,广灿现在最值钱的,莫过于这大量的版权了。李玉璋想找破局路线,又不肯真的向这个妹妹低头,现在大出血了三百万,恐怕也是要火急火燎了。
“痴人说梦。”李玉珀道。何止这些,当年袁国蓉出走,带走了一大批艺人,李玉珀在美国都知道李玉璋想培养能接班的二代小花小生,结果最红的白寄凊带着经纪人王景玉再次出走,算是彻底把广灿的明星经纪打了个半死。
秦宝灵笑道:“一会儿在前台那儿露露脸,有些人不好去敛锋找你,专在这儿等着你呢。”
李玉珀摘下墨镜:“有人联系你了,是吗?”
“料事如神呀!”秦宝灵挽住她的胳膊,“好了,进去你就知道了!”
两人刚进门,秦宝灵推了她一把,让她往影院去,自己径直去了电梯口。影院内黑着灯,只有出口处亮了一盏小灯,一个男人见到她就迎上来,殷切地说:“李总,等您好久了。”
程声通,李玉珀自然知道他是谁。当初艾敏和王益被开除,只能到美国来找她,他和董昊林却是靠见风使舵的本事在广灿活得好好的。
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静静地飞到枝头上,没人管你,要是靠着背刺主人的把戏,那就没意思了吧。
“原来是程董。”李玉珀佯装出讽刺的语气,“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您说这话不是折煞我?”程声通连忙道,“我是想请您吃顿饭,太长时间不见,我们也好聊聊近况。”
“董总监呢?”李玉珀问,她心情平静,说出的话语气却十分生动,仿佛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气不忿,要发一点大小姐脾气似的。
程声通见她不高兴,一颗心这才落回到了肚子里,不高兴就有戏啊!“别管他!”他斩钉截铁地说,“亏您还惦记着他呢,听说您今天要过来,我早想拉着他一块来,结果他不领情!他那个态度,咱何必去贴呢?”
原来是意见不合了啊。李玉珀冷冷地想,面上也适时地做出一副冷漠神情:“看看吧,不一定有时间。”
“这是肯定的。”程声通道,“敛锋刚落地国内,又要忙影展,事情可多着呢。不着急,看什么时候找一个好时间,荣和在京城新开了一家餐厅,我反正是提前订好了,就等着您呢!”
李玉珀在阴影下极轻微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秦宝灵没有上电梯,见她过来,低声道:“还挺快的,我刚把那秘书应付上去。”
“挺厉害。”李玉珀笑了一下,“程声通给你打电话,把你们俩当成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吧。”
“谁跟他是一条绳的蚂蚱。”秦宝灵装听不懂似的,坦荡荡地接道,“我和他能一样?我是谁,我是你的情妇呀,他算个狗屁!”
电梯稳步上升,李玉璋的办公室在顶层,桌上摆着一份文件,是和影展的签约文件。李玉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份合同我拿回去,让律师再看一遍,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可以签好。”
“可以。”要是她真痛快地签了,李玉璋才会怀疑她是不是被夺舍了。他喝了一口茶水,抬起脸来,终于又装出了李玉珀回国那天时的好大哥气派,“汽车买完了?我听说是秦宝灵选的车,你是坐车的,怎么反倒没提出一点意见呢?”
“宝宝选得好。”李玉珀微笑道,“她选得我很满意,没有什么意见。”
“那就好。”李玉璋说,“别搞半天我还以为是给秦宝灵买的呢!真没想到这次回来你们还是这么好,小妹,你也是够怀旧的。”
秦宝灵对年纪,对老不老的并不在乎,但生平最恨的就是“过气”两个字,但凡是暗含此种意思的,她一概深恶痛绝。听到“怀旧”这俩字,她面上笑盈盈,实际上真想手撕了李玉璋这个老登。
这谁创造的词呢?怎么那么好用呢?自从在网络上看到这个词,她看见老男人都会在心里淡淡做出评价:老登。
“李总,你这话说的呀。”秦宝灵道,“怀旧不好吗,我本以为你也是怀旧的人呢,毕竟……”
她故意留了个尾巴不说,相信李玉璋已完全听懂了未尽之意。
李玉珀曾经是私生女,当初自认为是嫡长子的李玉璋当初对爸爸出轨是暴跳如雷,结果后来,自己不也是出轨了吗?
一个杂种,一个贱货,还真是天造地设。李玉璋恨得一腔黑火,还是不得不继续道:“好了,闲事办完,现在来谈谈正事,关于敛锋和广灿联手,将版权卖到海外的事情……”
“我还真的是有点想法。”李玉珀道,“大哥,你说的咱们兄妹两个联手,我是一直放在心里的。思来想去,要真是联手的话,不如你想想,咱们正式签订一个合同,把广灿目前所有片子的版权代理权,全部交给敛锋,怎么样?”
“你胃口是真大啊。”李玉璋脱口而出,笑容都差点维持不住,“小妹,行事不能这么冒进,咱们先拿两三部片子试试水,也让哥哥看看你的能力啊,你上来就是全部的代理权,根本不给哥哥我一点缓冲时间啊,这决定重大,还得考虑其他董事的意见,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情。”
“那就等等啊。”李玉珀道:“敛锋前两天刚到卡罗维发利电影节去,一方面是买片子,一方面是拿着阔视的一部电影,在那儿做了首映,昨天员工联系我,接洽成功,已经卖出去了。往后几个月,洛迦诺,威尼斯,圣塞,华沙,塔林,那么多A类电影节,正好也忙不过来,大哥,不必着急。”
秦宝灵在旁边听得是津津有味。李玉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又怎么样,广灿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叫好叫座的大片子了,积压的版权急需出海的更是一堆。
现在是真正的形势比人强,不选李玉珀,难道选大艇?饭桌上的话只能听一半,大艇接得住珠港放映权,接得住海外代理吗?怎么比得上扎根美国多年的敛锋?
广灿走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非说是被那两年的继承之战打烂的,未免太高看李玉璋,也太小瞧了李玉珀了。
自己当初对李玉珀说,李玉璋认为敛锋这名字是对他的挑衅。仔细一想,这就是挑衅,这名字,就是要起给他看的。当初收敛锋芒,如今雪亮地劈到了眼前,他又该如何呢?
今年的过年档拉上童晴,还用了白寄凊,再拉上刚出头的江雪荷,全明星阵容和珠港新星映像合作,勉强拍出了一部成绩尚可的贺岁片,近在咫尺的明年的贺岁档呢?春节档呢?一年那么多档口,真是越努力越辛酸。
“确实是不着急。”李玉璋说,“你们敛锋好挪动,广灿体量太大,一个决定牵一发动全身的。还是得好好考虑,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数,过后,咱们开个大会,详谈一下。”
“好,大哥,那就不打扰你了。”李玉珀站起身,秦宝灵跟在他身后摆了摆手,刚才还阴阳怪气呢,这会儿甜丝丝地说了句:“李总再见。”
关上门,门内的一切就与她们无关了。“去吃肯德基。”秦宝灵挽住她胳膊,“西城那家店。”
她不问李玉珀还记得吗,因为知道对方不可能忘。
那是李玉珀开的一家加盟店,当时特别要的稀少的新店名额,还请了一位肯德基的资深店长,就开在西城天顺广场的底商。即使现在京城扩张得厉害,那里作为老商圈,生意还是一直都很好。
她只去那家店吃肯德基,可不是为了不付钱,那可是李玉珀特地为她开的,真不能浪费呀!
店铺这些年跟着肯德基的标准店面多有变化,内部装修也有修整,只有一个传统留了下来,收银台上永远摆着一只笑眯眯的巴塞罗小熊。
新店开业的时候,秦宝灵亲自将那只小熊摆在了收银台上,往后,再没有人动。
22欲情22
◎别回忆啦,别回忆啦,珍惜好时光吧!◎
她们从广灿出来,再到店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钟,人不太多,现在又多用自助点餐机,只有秦宝灵还是径直站在了收银台前。
现在台面上摆的是一只申城限定的,怀抱着玉兰纸杯蛋糕的巴塞罗小熊。最一开始,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可爱小棕熊,后来年年换新品,茄子熊、草莓熊、浴袍熊全部换遍了。
秦宝灵不指望店长总能记得这件事,她每次过年的那天肯德基日,都会亲手带着新的小熊过来,换掉旧的服役小熊,她也讲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坚持,大概是习惯成自然,坚持了那么多年,李玉珀走了之后,她仍割舍不下这个习惯,直到现在,仍然坚持。
她像是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和这里的格格不入似的,甚至坚持要来自己点餐,微笑着对前台服务生道:“能和我介绍一下这个新的套餐吗?”
她倒是勤快了,吴言尴尬了,单方面认为自己和李玉珀面面相觑,觉着一言不发怪不礼貌的,可要是说话的话,她和人李总有啥好说的呢?
吴言绞尽脑汁,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李总,你和宝姐说自己想吃什么了吗?”
“没说。”李玉珀平淡道,“没必要说,说了她剩的给谁吃?”
她果真这么了解宝姐。吴言第一时间便跳出了这个念头,深觉自己已经彻底被那篇豆瓣帖子给毒害了!
实际上她今天看着两人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地想,怎么能那么配呢!尤其是李玉珀穿正装,吴言越想越心虚,自己这是不是太原教旨主义了,穿正装,还能算是现在最流行的两姐美爱吗?
她正乱七八糟地胡想着,忽然听见李玉珀问道:“收银台上的小熊,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小熊是宝姐放的。”吴言立即答道,她是不知道来龙去脉,不过简单的前因后果是知道的。“这家店好像是姐姐的,她有一张免单卡,每年过年期间的肯德基日,她都会拿一只新款的小熊过来替换掉旧的。”
实际上对于那张免单卡她也有很大的疑惑,即使是老板,也没必要特意免单啊?花那点钱算得了什么,一张非制式的免单卡可太麻烦了,员工培训的时候还要特地告知,简直是省了小钱费了大力。
那张免单卡她也见过,一张很漂亮的米银色布纹纸,上面过家家似的印着一行字:京城西城区纵东大街天顺广场12号肯德基餐厅-终身免单卡持卡人:秦宝灵。
这还不是最像小孩子过家家的部分,最像的地方在于,这张卡的右下角并排着两只小脑袋,一颗小熊头,一颗布偶猫头,一对圆耳朵,一对尖耳朵,两双圆眼睛。
很明显是布偶猫,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家里的豹猫薯条呢。小熊,大约是宝姐喜欢?粉丝都知道,秦宝灵很喜欢巴塞罗熊和许多小熊玩偶,碰见就是要买的,甚至迪士尼的达菲熊和雪莉玫都会买。
吴言百思不得其解,那篇帖子上也有写到小熊爱好和那张神秘的免单卡,不过自己作为宝姐的身边人都不清楚具体联系,更何况贴主呢?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吴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玉珀的神情,对方美丽的面孔一如既往地波平如镜,看不到任何情绪起伏。她实在没办法从这张脸中窥见小熊和免单卡与对方任何的联系。
秦宝灵好像在和服务生认真讨论新品的味道,李玉珀微抿着唇,窗外人来人往,她问道:“每年?”
“是啊。”吴言对这个问题不明所以,很认真地答道,“我跟宝姐四年了,每年她都是买最新的小熊,换下来的小熊都洗过放家里了,在一个展柜里。今年的是jellycat在申城开的快闪店的城市限定,特地让人排了挺长时间的队才买到的呢。”
李玉珀很不想再纠缠着这个问题问下去,可一张口,未经她允许,下一个问题便自行出来了:“展柜?”
她去大荣府好几次,怎么从未见到过这个所谓的展柜?
“在……”吴言刚起了个头,秦宝灵走过来坐到李玉珀旁边,轻巧地打断了她:“你们说什么呢?”
“呃……”这次换李玉珀打断了她:“在说你怎么点餐这么慢呢?”
“在想要吃什么。”秦宝灵道,“新出了小龙虾汉堡,可惜我吃不了辣。”她话锋一转:“不过我给你买了。”
她点的东西很足,三份汉堡,还有薯条、蛋挞之类的小食,都是现做的,还得等一会儿才能上。
李玉珀把墨镜搁在手边,她将手里的墨镜也放过去:“怀念这里吗?”
“美国肯德基更多。”李玉珀随口道,她全副心神,她不愿承认,可确实是全副心神,她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注意力用来应付秦宝灵了。她全副心神,都凝在一点上,那就是放弃找个机会向吴言继续追问的渴望。
有什么可问的呢?有什么可知道的呢?秦宝灵越是做这些事情,只会让她恨得更刻骨。
不对,不是恨。她只是觉得厌憎、恶心。
没什么可恨的。秦宝灵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所有人有目共睹,包括她自己。
比起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她还不如随随便便地问一句:“还在这里吃,不怕被拍吗?”
很快这个未说出口的问句就有了答案,在餐点上来之前,有个女生犹犹豫豫地拿着一只未开封的圣代凑到她们旁边:“是……是宝宝……宝宝姐吗?”
秦宝灵转过头,完全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架势,姿态优美,笑容灿烂:“你好。”
小姑娘高兴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把圣代赶快放到桌子上:“这是刚拿过来的,刚叫号到的,我们都没碰过,送给你。”
说完就要逃,被秦宝灵笑着阻止道:“不要签名呀?”
她三言两语便把人家迷得神魂颠倒,对方唰地便从书包里抽出一样东西,是一张她的唱片。
李玉珀转瞬之间便想通了,秦宝灵只来这家店吃肯德基,即便日子不固定,这家店的客人里,也多的是她的粉丝,特地来等待偶遇的。
小姑娘不好意思让她多签,秦宝灵很慷慨,细白的手把唱片下面压着的照片也抽出来,还在签名后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这一下的杀伤力可谓是绝了,李玉珀都有点怀疑小姑娘这顿饭还能不能吃得下去。
餐点端上来,李玉珀拿起那个小龙虾汉堡,她对快餐不排斥。当初常陪秦宝灵来吃,在国外忙起来的时候,也吃塔克钟和shakeshack。
等她和吴言都吃完一整个,果不其然,秦宝灵剩下了大半个放在盒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薯条。
这女人常年节食,胃早就小了,说是放纵餐也吃不了几口,其实就是解解馋。现在减肥手法五花八门,都懂的要戒精致碳水,那时候纯粹是不吃饭硬熬,把卖羽绒服一天能吃两大碗,身体健康的宝宝饿的是头晕眼花走不动道。
装果汁的玻璃杯冰凉,澄黄的倒映出她的面孔。李玉珀难得什么都没想,她放空着,慢慢地享受回国以来第一个悠闲的下午。
秦宝灵也识趣地不和她说话,只是像以前一样,或许她自己都说不清,是故意的,还是情不自禁的,她吃完一根薯条,把一根薯条放到李玉珀面前的餐盘里。
就这样你一根,我一根,你一根,我一根,一盒薯条,好像能吃出个地久天长。
别回忆啦,别回忆啦。两个只看现在,活在当下的人,有什么可回忆的呢?
外头日光晴朗,透过窗子,洒进来一片灿灿金白。现在多好呀,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不是吗?一个东山再起,一个功成名就,珍惜好时光吧!-
豪大大鸡排不坏:感慨万千![树叶][树叶]
底下配两张图片,一张是今天新拍,画质鲜明,两人并肩坐在窗前座位,秦宝灵正往李玉珀的餐盘上放一根薯条。
一张则看得出年代感,右下角的时间清晰可见,2004.6.12。秦宝灵几无变化,只是她旁边的那个女人,不再像今天一样沉默冷艳,二十年前,浓发短裙,眉目秾丽,神采飞扬,捉到了镜头,便粲然一笑。
@此间棠梨:我不准有人在这条微博下吵架好吗好的//@c137非牛顿流体:我不准有人在条微博下吵架好吗好的(吵来了我先跑//@yjm是大帅比:我不准有人在这条微博下吵架好吗好的(请更新郫县//
这次底下还真的没有吵起来,因为发酵迅速,被营销号转发,一时之间,竟然有上热搜的趋势。
短视频平台那边更是被豪大大鸡排不坏两张图配上一段咯噔文字和咯噔音乐,这会儿已经上了热榜了。
(仅粉丝可见)一口一个宝宝芹:你宝就这样悠然恬淡,管也不管一下,那我们粉丝只好热搜我们来咯~改天再和这个数婶子算总账~
@桃枝致爱:呵呵没在怕的哈,你宝没有黑暗沉重的秘密,都是轻松明亮的//@piisyovoykee-:说这没用的,如果我宝道歉,你们会好受些吗?//@狗勾不跑酷:说这没用的,如果我不好受,你宝会道歉吗?//
“姐,”吴言紧张兮兮地叫道,“姐,你快看我大姨发给你的消息。”
秦宝灵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看着了。”
“没事。”她把手机扣在桌面上,继续分她的薯条,“以前都还不怕人说呢,现在有什么所谓?”
23欲情23
◎面对镜头的粲然笑容跟着青春年华一层层地模糊下去。◎
秦宝灵虽然是熊掌和鱼兼得的性格,但她清楚地知道,这世上没有这种好事。当年她做李玉珀的情妇,钱有了,资源有了,前程有了,她还没贪心到连名声都要。
现在哪怕被黄湃徒弟继续缠着不放,不停地跟拍,不停地发照片,她也不在乎,自己做的事,敢做敢当啦。更何况她现在地位稳固,早已经不在乎这些所谓的花边新闻了。
李玉珀听到她们的对话,她心里一动,打开了微博。这些APP她平时就有下载,不论在哪国做娱乐业,社交平台上的反应都是要重点关注的。不过账号都是新注册的,之前的早就弃用了。
她不去搜秦宝灵,只是顺着热点往下看。她并不知道微博的机制是很复杂的,也并不知道是太巧合,她才能看到那条微博。
二十年前的照片,画质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模糊,李玉珀目光慢慢地扫过,她不去看评论,静静地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这顿放纵餐终于吃完,她开口道:“把我送回公司吧。”
“不行。”秦宝灵说,她不假思索,“周末,又都这会儿了,你回公司干什么?和我在一起也不是浪费时间呀,我们去花池公园转转吧,我很久没这样出去过了。”
花池公园是98年的重点工程,秦宝灵一直很期待,直到2000年才正式建成,开始接待游客,秦宝灵工作原因,赶了个晚集,一个月之后才去,在里面转了一大圈,转得脚痛难忍,因为她一意孤行,非要穿着高跟鞋。
“你出来走路都穿高跟鞋,怎么不爬香山的时候穿?”李玉珀说她,说完真觉得无语。秦宝灵还很气不忿:“穿高跟鞋漂亮,我是明星,要漂亮的呀!”
李玉珀道:“天黑了谁认得出你!”俩人是傍晚来的,这会儿天黑透了,偌大的公园好像就剩了她俩似的。
秦宝灵哪怕理亏,都是理直气壮的,她小心地脱掉高跟鞋——那鞋子是ChristianLouboutin的红底鞋,即使是不缺钱了,她还是没办法对好东西洒脱,小心翼翼地爱护。把小腿搁在了李玉珀的腿上,这才舒舒服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这女人就是恃宠而骄得寸进尺。李玉珀没好气地在她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却并没有真正地生气。
她实际上是有点不大高兴的,觉得自己对秦宝灵太好了。即使是该吵架的时候还是大吵,她还是觉得她对秦宝灵太好了。
都怪秦宝灵。二十一岁的李玉珀想,都怪秦宝灵,贱起来也是很可爱的。总是体温很高,好像要把人的心和身子一起融化在她怀里。
可恶的秦宝灵。
很可恶的秦宝灵看她绷着一张脸,知道天黑透了没人拍,很乖地凑过来亲她,把脑袋枕在她肩膀上。“小熊,”秦宝灵说,“我们什么时候再来这里散步呢?”
“等你不穿高跟鞋的时候。”李玉珀说,又补充着批评她,“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次还没散完呢,怎么又想起来下次了?”-
秦宝灵笑道:“我穿的可是低跟鞋,倒是你,今天穿了高跟鞋。”
“那就更不方便去了。”李玉珀道,她抿了一口果汁,太甜,让她立竿见影地失去了胃口。今天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她从内而外地觉到一种倦怠感,她本该像上次一样恼怒的,结果也并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很疲倦。
“走吧。”秦宝灵说,没再坚持去花池公园,甚至也没让司机回大荣府,而是向着树海的方向开去。
秦宝灵一向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你惯着她的时候,她任性得不得了,你真的累了,或者心情不佳,她又会变得体贴又温柔。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变脸如翻书,就这么理直气壮的见风使舵。
一丝轻微的厌恶泛上来,水波一样消逝无踪,李玉珀下了车,礼貌地说了声谢谢,随即转过身,听到车辆驶离的声音。
接着,就是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秦宝灵快步跟了上来,含笑道:“怎么,想把我像奶油一样打发掉呀?”
“你呀,”见李玉珀不答话,她紧跟着说,“直到现在有的地方还没变,对着有身份的人傲气吧,偏偏对着没身份的人又很礼貌*。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太摆那份姿态了,太有格调了……”
“所以呢?”李玉珀温和地问,所以呢?
所以你输得一塌糊涂,直到现在,仍不悔改。因为没什么好后悔的,她李玉珀赢要赢得光彩,输也输得无愧!
“所以看似是他赢了,实际上是你技高一筹。”秦宝灵轻声细语,“商场如战场,狠毒一点没什么,只是你不下作。”
李玉珀静了一会儿,她坐在沙发上,伸手抚了抚秦宝灵的脸颊:“宝宝。”她柔声道,“你和他,才彻头彻尾是同一种人。”
秦宝灵覆住她贴在自己颊边的那只手,甜丝丝滑下来,捉住她的手腕,在她的掌心亲了一口:“别不愿承认,我和你也多像呀。”
我和你多像呀。我这个宠物、情妇和你多像呀。你觉得我一样一样打破了你的恋爱幻想,我不知餍足,野心勃勃,事事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这……不就是你吗?
秦宝灵轻轻地揉着她的挺直的鼻梁,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仿佛都能看见里面那对灰眼珠幽幽地闪着光。
“如果你是我,”她贴在李玉珀耳畔,好像是诚心诚意地发问,“你会怎么办呢?”
问完,她说道:“别误会,我不是要你原谅我,因为我根本没觉得抱歉。”
秦宝灵无悲无喜,这一刻,她仿佛也被李玉珀身上那种罕见的倦意给传染了。窗帘紧闭,半下午的阳光照不进来,客厅是一片朦胧的黑暗。
她的动作慢下来,没有等到回答,歪在李玉珀的身上,呼吸绵长,显然是要睡着了。
李玉珀从不用换位思考为难自己,她并没有去想秦宝灵那个问题,而是在这片朦胧黑暗里,想到了另一片的朦胧黑暗。
但今天已不能再想了,花池公园的往事已经够了,她不能一碰上秦宝灵,便不可控制地想起多年前的那些时光。
自己都还没睡,秦宝灵倒是倒在她怀里先睡熟了。她想把秦宝灵在沙发上安置好,没想到对方紧紧地揽着她的脖颈,不准她有丝毫的动作,最后只能就这样把人搂在了自己腿上。
秦宝灵的体温永远是那么高,夏天还好,冬天雪人也得在她怀里融化。李玉珀的倦怠被这股热烫化了,她睁大眼睛,就这样望着客厅上的吊灯,那华丽的吊灯经过清理,一丝灰尘也无,没有阳光,也自顾自地闪着亮。
太烫了,烫得她难以忍受。李玉珀又做了一番尝试,终于把她放在了沙发上,脱开身上了楼。三楼露台正好能看到外面的庭院,一片残花败柳,只剩缠枝牡丹还是烈烈开放,不管环境如何,总之天天开,年年开,逍遥自在。
该请人修整一下了。李玉珀心里盘算着,到时候选选品种,搭配一下,院内只有一种盛放的花朵,以至于她不自觉地盯着那片缠枝牡丹。
到时候看看吧。她收回目光,也把心神收了回来。等联系完教练,再想请园丁的事情,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敲定评审事宜。
回国的一切其实都很顺利。她比十六年前的那个自己思维更缜密,经验更丰富。更加的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更加的长袖善舞。
很多时候她甚至慷慨的,慈悲地想,或许遇到挫折也并非什么坏事。她睚眦必报,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却由衷地想,这对我来说,不算是什么坏事。
李玉璋把广灿带上了盛极而衰的死路,她跌下悬崖一遭,现如今,只有向上,再无向下了。
她对现在的生活状况很满足,唯独、唯独……她想还是有哪里出错了,她不会为秦宝灵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了,这很好,可为什么,不波动,反而像是失灵了呢?
愤怒本该是愤怒,厌恶本该是厌恶……情绪该是泾渭分明的,不是这样绞缠在一起,正面负面,好的坏的,像秦宝灵这个人一样,全氤氲模糊成一团糨糊。
当年和艾敏一同赴美找她的王益信佛,曾经吃饭中向她们所有人传教,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其他人嚷着说本来就有生老病死,这次来美国,更是爱别离,求不得占满了。
李玉珀却想,她的人生是敲金击玉的,干脆利落的,痛痛快快的,她不在乎生老病死,所求必得,无爱别离,唯有一苦,便是怨憎会。
等到结束。她反复地想,还是一刀两断为好。怨憎会讲的是无法摆脱,她难道无法摆脱秦宝灵吗?她还没有闲到那种地步,她的时间也还没有贱到那种地步,情人游戏玩玩就算,玩得太久了,倒像是认真了,那就是得不偿失。
她漠然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下到客厅去拿手包,包里放着一铁盒日本烟,是回国之前一个员工去日本休年假,给几个同事捎带来的。因着包装漂亮,特地送给她一份金色铁盒的周年限定版。
确实漂亮,而且带着一股梅子奶油的香气,她随手放进手包夹层,直到现在还在那里。
火机是都彭的,打开时会发出标志性的一声脆响,秦宝灵还曾经去参加过这牌子钢笔的代言活动。她太久不抽烟了,再点燃时,动作都生疏,等到上了三楼,烟已经烧掉不少,她一口都没吸,而是凑过去,缓缓地闻了闻缭绕的气味。
李玉珀吸过一段时间的烟,那时候很难不吸烟的,环境所迫,和自制力没有关系。这东西说不成瘾都是假的,想要戒,这才到了自制力上场的时候。
她不焦躁,不抱怨,点燃一根,只闻味道,不需任何人监督,因为她说要戒,就绝对不会再碰一口。
可有个人总是要监督她。那个人不闻二手烟,戴着口罩,就这么阴魂不散地盯着她,明明比自己大四岁,还很幼稚地要吓唬她,吸一口就是功亏一篑,是天塌了的大事,如果吸了,必须给自己买一个爱马仕鳄鱼皮的。
李玉珀严重怀疑那个人就是想要爱马仕,自己坚决是不能让她如愿。
她真的一口都没吸过,虽然戒烟成功之后,自己还是买了一只湾鳄的birkin给她。但那和约定无关,她单纯只是想送罢了,主动权在谁手里,这可是很明显的!
日本烟气味轻柔,柔柔地在露台散开,一点烟味两秒钟就逸散开来。
评审,评审。李玉珀想。评审,评审,评审。这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事情。
天色一层一层地暗下去,烟烧到尽头,烫了一下她的手指。面对镜头的粲然笑容跟着青春年华一层层地模糊下去,李玉珀冷冷地抬起手,用这一点烫,抹去了另一点烫。
庭院内的灯是声控的,太安静,自然是一片漆黑。缠枝牡丹还在开,可惜她看不见了。
24欲情24
◎因为她是要做大明星,人上人的,疯一点,才正常呀!◎
朦胧的黑暗降下来,秦宝灵同样想到了一片模糊的黑暗。她徘徊在门口,心中既有一种猜测,又终究不能完全确定。那个她太年轻了,对很多事情看不分明,可已经意识到如果把握不住这个机会,另一个大好的机会将成为她的绝路。
二十岁的时候熊涛带她来了京城,这个挂历大王归根结底是个摄影师,因为欣赏她的美貌和身材,在一个自己担任摄影组长的电影里给她安排了一个小角色,即便她已经很感激,但到底对她的前程没有任何的帮助。
混了三年的龙套和女N号,住地下室吃挂面,她是吃惯苦的,这些都不觉得苦,只是她越来越焦躁,越来越不安了。
名导演公开募集演员的机会那是像天上砸馅饼一样,而且她也会唱歌呀!更何况不都传广灿这样的大公司要做经纪了吗,要招募演员,她想着实在不行她甚至不求女主,只要能进广灿呢?
历历在目。这是在做梦吗?秦宝灵想她不是记忆力这么好的人呀。大约……大约是重返二十三岁了吧。
她过了两轮面试,这次本来想争取不成,再和唐义哲让步的,说出自己内心真实想法,不要女主也可以,是个角色自己就愿意,是不是能给她一个进广灿的机会呢?
可唐义哲一开口,她就把那些话全咽下去了。因为她刹那之间,就明白这个导演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了。
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她不觉得屈辱,也不觉得羞耻。任何人仿佛都能揩不入流的女演员一道油,从中介,到大大小小的摄像师,导演,好像已经习惯成自然,手里头有权力,不管成与不成,不用一下好像损失了什么似的。
值吗?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秦宝灵就平平静静地掂量着想,值吗?
她心里有一把算盘,自己长得漂亮,嗓子也好,即便是要卖,也要卖出最大的价钱。
一个破烂中介,不值,没了他,自己难道没龙套跑?一个小导演,别人投资让他拍点洗钱的片子,尾巴就翘起来了,以为自己算哪根葱?执行经纪?妈呀,什么人都敢玩潜规则这套是吧?
唐义哲,值吗?这可是名导演,即将筹拍的这部《养春》是广灿十分看重的电影,据说投资了2000万。但这个男人太鸡贼,万一最后翻脸不认账怎么办?力量悬殊,自己要真是听信了他,往后怕是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她撞到了一个人,急忙道了声歉,一边下楼,一边还在一刻不停地思索。值吗?其实如果她没拿到这个机会,她还有一条路可走,她收到了来京城之后最重磅的邀请,央视请她去拍电视剧,据说是选角导演无意间看上了她在其他电视剧里的一段表演。
拍什么呢?一看到角色,她就知道这还真不是做梦。
《水浒传》,潘金莲。
这个角色一演,她的演艺生涯到底是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还是被定型的穷途末路,她说不好,也想不好。
这机会是一块人人争抢的肥肉,她又算老几,在这里倒挑三拣四起来了?
她只恨自己没有开天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卖出去,才卖得恰如其分,卖得风风光光。不知道傍上一个什么人,才能迎来属于自己的轰轰烈烈、金碧辉煌。
后来她真想笑话那时候的自己,有什么值得焦虑不安,徘徊犹豫的?那张号码纸怎么能由唐义哲交给自己,难道是他擅自揣摩公主的心意吗?必然是得了上边的首肯呀!
要是现在的她,一定会做得更好的。一定会感恩戴德,泪眼楚楚,她想做自己的小救世主,自己便让她做得称心如意,痛痛快快!-
“小姐今天来这儿视察啦?”唐义哲进门就笑,李玉珀在公司担着职务,按理来说该叫李总,可有些人,一部分是倚老卖老,一部分是轻慢她,叫上一句小姐仿佛就是尊重得不得了了。
李玉珀不笑,反问道:“公司有小姐吗?”
唐义哲被她下了脸仍然是笑眯眯:“哎呀,我这忘改口了,李总别介意。”
逢迎交际的本事是出类拔萃,拍电影的本事是要江郎才尽。李玉珀适时地展开一个笑容:“唐导,坐吧。”
唐义哲坐下,问道:“您有什么事呢?”
李玉珀一想起他在楼梯间的那副面孔就犯恶心,开门见山道:“《养春》的女主角目前选人,选过两轮了吧?”
“选得差不多了。”唐义哲说,“这部电影不是向华集团投了一大笔吗,大李总和人家崔老板是吃过饭的,人家推选了一位,说是前三号都行,我看做女一也很合适。”
自从公司多了两位小李总,大李总便特指她俩的爸爸李承。
李玉珀傍晚就猜了个十之八九,唐义哲怕打的是吃干抹净不认账的主意,女一号?天方夜谭,最后能给个有名有姓的小角色就算是仁至义尽。
“是我爸和崔老板吃过饭,还是你和崔老板吃过饭啊?”李玉珀说,她语气平平,说话毫不留情,“崔老板这人我见过,挺谦逊一个人,对拍戏不懂,人家承认不懂,说混个角色,上上大荧幕就心满意足,女一号,是谁给许出去的,那么大一个承诺呢?”
唐义哲额头上见汗:“李总,我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两轮面试,可不是随便挑的。”
“既然你心里这么有数,就直接告诉人家得了。”李玉珀说,“宝宝是吧,说你给不了这个女一号,你是给不了吧?”
唐义哲知道她肯定是听到了楼梯间的对话,这会儿倒是不慌不忙起来:“李总,选角的事情是很复杂的,我虽然心仪崔老板推过来的人,但宝宝表现也很不错,这不是还在犹豫当中吗?我没有说死的啊。等我再细看看试戏的录像,再和人家详谈一谈,真保不准我又发现了什么特别的闪光点,到最后非她做女主角不可了。”
早死早超生。李玉珀想。
“不必谈了。”她从笔筒中取出一支钢笔,“没什么可详谈的,你说你能力有限,这个女主角无论如何给不了她,但是你唐导,为人还不错,是吧?”
李玉珀笑了笑,为唐义哲深切哀悼,唐导,你这种人,不如早死早超生吧!
“所以最后帮她一把,找这个人试试看。”她在一张练字用的单光纸上写下了一条电话号码,四四方方地折起来,推过去,“唐导,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我就不送了。”
第二天清晨,还没等她睡醒,宝宝就用公用电话打了她秘书的电话。
单光纸很薄,一整张纸透着灯光看,整整齐齐的全是小字的压痕,那字秀丽遒劲。秦宝灵从来没看过有人能写得一手这么好的字,她看到那些字,就知道这个电话好像是非打不可。
她本来还没想好明晚要不要赴约,唐义哲就通过中介联系了她,她心乱如麻,本以为没时间再思索了,没想到对方递过来这样一张纸,脸上的神情是很怜悯的,叹息着,说自己帮不了她了,想做女主角,就打这个电话吧。
他似乎是痛心疾首得不得了,一句话不肯多说,上了汽车就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路边寒风中瑟瑟发抖。
男人能写一手这么好的字吗?秦宝灵想,这得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但她知道,不论对方是人是鬼,显然都比唐义哲还要厉害得多。
这就够了,这就足够了。
地址是广灿的一间办公室。门一打开,一切疑惑迎刃而解。男人当然写不了这么好的一手字,里面是个女人,眉目深浓,高挑艳丽,气质极好,一对灰眼珠熠熠生辉。谁都知道,能在这里坐着的混血女人,只有一个。
她问道:“你是宝宝?”
“对,”秦宝灵说,她嫣然一笑,“您好,我叫秦宝宝。”
哎呀,怪不得唐义哲那副表情呢!很可惜,她宁愿做疯子,神经病,宁愿不正常。
因为她是要做大明星,人上人的,疯一点,才正常呀!
1998年3月1日,《养春》演员正式敲定,女一号:秦宝宝。她放心大胆地接了《水浒传》,不必考虑一切的影响,而是再不犹豫地吃下了这个机会。
次年,这部电影让她拿到了三彩最佳新人,第二个重磅的电视剧邀请,来自《倚天屠龙记》,换成其他人演潘金莲,大约只能接到丁敏君,换成她呢?
是赵敏。
李玉珀一语成谶,没过两年,唐义哲急匆匆地超生去了,英年早逝,死的据说不大体面,家里人只说是突发心梗。
葬礼上,秦宝灵哭得昏天黑地,和媒体说唐导给了她如此珍贵的机会,她还没来得及涌泉以报呢,怎么唐导就去了呀!
惹得家人也是心酸落泪,直道宝宝是个好女孩,唐义哲生前对她赞誉有加云云。
一上车,秦宝灵面无表情地抹掉眼泪:“这么快的现世报,也真是头一次见。”
李玉珀轻描淡写:“死者为大。”
“还死者为大呢!”秦宝灵笑着逗她,“你敢说你没咒过他?”
她揽住李玉珀的脖颈,暖融融地凑过去,柔柔地问:“你冷吗?”
又是一年冬天,她热烘烘地敞开大衣,甜丝丝地说:“小熊,快抱住我吧!”
【作者有话说】
祝友友们520快乐![红心][红心]
25欲情25
◎宝贝,我们没完。◎
露台上的气味散得很快,李玉珀下楼,见秦宝灵还倒在沙发上睡得沉沉。她打开一盏壁灯,柔黄的灯光洒下来,笼罩了沙发这小小的一片。
李玉珀望着她,再怎么保养得当,脸上也是不可避免地出现皱纹了。
她第一次见秦宝灵,先看到的是她的腿,由下而上,最后,才在第二天的办公室里,认认真真地注视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极秀美的脸,带着一种南方水乡特有的雅致,她本对宝宝存着一些幻想,幻想她坚韧不拔,逐梦理想,敢于争取,知书达理,诸如此类,她几乎是入神地看了宝宝两秒,没想到用不了多长时间,秦宝宝便身体力行地将她的幻想一一打破。
其实按照脸来选,她应该去演周芷若的。导演后来私下里说,秦宝宝的气质带着一股邪艳,绝对演不了刻板印象当中的周芷若,演赵敏,反倒是将那股灿若玫瑰,任性桀骜演了个十成十分。
一片冷寂之中,李玉珀伸手,轻缓地用指腹抚过秦宝灵的脸颊。她认为自己年轻时候,不仅眼光略差,并且不肯承认。
秦宝灵或许很适合做情人,但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情人。自己在她身上费心费力,无论如何,都将她改造不成一个好女人。
从泥淖里你救不出天鹅,哪怕是个再美丽的物种,也顶多是个驯不好、养不熟的田园狸花。
“醒醒。”她推了推秦宝灵,好几句醒醒都不见效,她换了种说法:“明天不是还有杂志拍摄吗?”
一听到拍摄两个字,秦宝灵就跟自启了什么程序似的,眼睛还没睁开,身体就动了起来,胡乱地捉住李玉珀一只手:“几点了?”
她捉住的是李玉珀戴着手表的左手,两秒没等到回答,她便按捺不住,拼尽全力地睁开眼,抬起头去看表盘上那三枚细细的指针,好一会儿,这才如释重负地又躺平了:“这是晚上六点,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早上六点呢。”
李玉珀道:“现在也不早,叫司机来接你吧,没多少时间准备了。”
秦宝灵一向对每个拍摄都很重视,少不得要做些提前功课。听她说这话,也是罕见地没有拒绝,而是攀上来,在她锁骨下方那颗小痣的位置闻了闻:“有烟味。”
她闻得很仔细:“有股奶油味,是外国烟?”温热的吐息打在她颈项间,她笃定地说:“你没有去吸吧。”
李玉珀瞧着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可秦宝灵就是知道,她绝对没有吸烟,大概还是老样子,点燃了闻闻味道而已。李玉珀说要戒烟,那就绝对不会破戒,倘若是到美国失意了又吸,哪怕是这位公主自己都会看轻自己。
“那也要绝了后患。”秦宝灵嘀咕道,伸手去够她的手包,三下两下从中摸出那个金色铁盒:“送给我?”
“可以。”李玉珀平淡地说,秦宝灵嫣然笑道:“不会让你吃亏的。”
偌大的客厅只开了一盏壁灯,秦宝灵也没有再开灯的意思,就这么枕在李玉珀肩膀上,像是随口道:“我收到面试通知了。”
这句话不用加任何主语,李玉珀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几封往来邮件沟通顺利,麦考克动作也很快,机票已经订好准备赴华,面试通知今早群发给了过了一轮筛选的女演员。
这女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时候完全不提输赢之类煞风景的东西,而是柔柔地说:“谢谢你念着我。”
她通情达理得不得了:“我其实知道的呀,这角色麦考克有最终决定权,你当然不能够一言堂把角色给我。不过终归是华人女演员,你的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现在第一轮过了,我心里记着呢。”
“记着什么?”李玉珀道,长睫毛在眼下扑撒出一片阴影,她从容不迫地问,“这会儿说得千好万好,实际上惦记着的,恐怕是输赢吧?”
“你又要把我想坏了。”秦宝灵半真半假地撒娇,“李玉珀,你没发现,你总是把我想得很坏吗?我对你好一点,你就疑心我是想要什么,我真有那么大威力吗?亲你一口,能换个鳄鱼皮包,陪你睡一觉,能要个角色?”
她本有许多切切实实的例子想举,可一闪念的工夫,到底是什么实例都没讲出来。太多了,挑拣不出一两个特别的来讲。她有时候开心,满心欢喜,扑到李玉珀怀里,只是想和她说话,只是想和她亲热,只是一下子觉得她特别好,是这世上最好的一个人。
李玉珀很配合,把她抱个满怀,到最后却懒洋洋地问:“怎么,又看到什么想要的啦?”
她的公主真年轻,一双眼睛亮得像星星,长手长脚地躺在她身侧,语气几乎是温柔的。
想杀了你。秦宝灵想,李玉珀,我真想杀了你。
“真有这么大威力。”李玉珀说,秦宝灵合着眼,她睁着眼,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哪次你没有如愿以偿吗?”
是啊,哪次她没有如愿以偿呢?李玉珀问她想要什么,她便答,问了,她就答,反正她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数也数不清,随口便能答出来一个。
“哪次?”秦宝灵低声道,“你憋着坏,等这次呢。”
她这话说得旖旎,可客厅很暗,仿佛说什么都是理所应当。李玉珀讲不好自己把她的话听没听进心里,总之好像是空落落地思索了一会儿:“给你的司机打电话吧。”
秦宝灵摸到自己的手机,发了条消息,随后拨出去电话,铃响了一声就挂掉,又把手机丢到一旁去。
李玉珀等着她问影展的事情,等着她问评审的事情,可她一件都没问,像是闲聊一样说:“我今年还没挑到一个本子来拍。”
“做女人真难呀,是不是?前几年网剧火了,视频平台也特地上剧场,给投资,大家放下身份扎堆演,结果呢?怎么全是男人戏?我一边要珍惜羽毛,一边还不能放过任一机会,结果到现在,还是落得个没戏拍。”
“我这样的人都没戏,其他人能有什么好戏?”秦宝灵道,“所谓的机会,哪个不得从我的手里过一遍?要么剧本弱,不是不肯给我看完整版的,是完整版的他们根本拿不出。
要么是导演功底不行,你知道的,很多导演只拍得类型戏,有些东西根本拍不成。这两样是戏的根,都没办法做得好,再天花乱坠,拍出来也是个花架子,上不得台面。”
做女人是难。李玉珀否认不了。幸好她这辈子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迎难直上。倘若有下辈子,她还得要风风光光地做女人。
“恩城这几年影视发展的倒是不错,那边的植剧场,现在叫茁剧场的,发掘了不少幕前幕后有想法的人,更何况国外平台,不管是网飞还是迪士尼,合拍华语剧的首选就是恩城,这点内地确实没办法赶得上。”
她说得有条不紊,“我知道你做影展,抱着的是相同的目的,能发掘出新的好片子当然好,但最重要的是,发掘出那些有潜力的导演、编剧和演员。这些活血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你其实瞧不上这个广灿了。”秦宝灵徐徐地说,“你现在瞧得上的,就是广灿的版权,还有广灿这一个名字。李玉璋还真以为你巴不得让广灿去产业创投会呢,他现在剩下的东西,最值钱的,你舍不下的,也就是这块牌匾了。”
秦宝灵该聪明的时候,极聪明。正是这么聪明,在她去了俄罗斯之后,就知道这场继承之战,她是输透了,而她,要去找另一条康庄大道了。
方才躺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香蕉夹滑脱,一头乌发浓密地洒在肩膀和脊背上,李玉珀指尖卷了卷她的发尾,波澜不动地说:“是啊,李玉璋是时候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了,广灿现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不想新办法,没有多少年好活了。”
“你不是就是他的新办法吗?”秦宝灵轻声细语,好像把这十六年间缺失的体己话都说给了她听,“只可惜你想的,和他想的,远不是一个办法。他想靠你,把广灿这杆大旗再支起来,你呢,也想把这杆旗支起来,只是举旗的人,要从他,换成你。”
“言多必失。”李玉珀说。
“在你面前,没什么好失的。”秦宝灵不以为意,“我们是全天下最亲近的人,我才能想得出这些话,才愿意说给你听。我接程声通的电话,你可以认为我有私心,但是我知道你现在用得上他。”
门外汽车早就到了,秦宝灵的手机按断过一次电话,外面就识趣地没有再拨。
这番话无论是谁听来都是掏心掏肺的,李玉珀听完,盘旋着浮出一个念头,她们不是全天下最亲近的人吗?于是她温温柔柔地开口:“宝宝,你想要干什么?”
宝宝,说这么多,你的目的是什么?
想杀了你。秦宝灵想,李玉珀,我真想杀了你。
“我想……”秦宝灵慢慢地开口了,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麦考克的女主角能否如愿呢?目前还尚未可知。至于参加你的影展当主席呢,你这人是憋着坏,要和我斗出个输赢胜负呢。俗话说事不过三,我想来想去,还是想把第三点诉求也一块提了,增添我的胜率,这样比较好。”
“你的影展我是非得参与的,这和第二点不同,这是个长久的工程,我预备着长久的参与,产业创投会的项目,我的熹宁传媒也必须参与,我已经预料到一定会出现好本子,好导演,好创意了,这种好机会,如果我错过了,那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她姿态优美,轻缓地从沙发上起来,在手机上按了一个号码,响了一声铃对面便自动挂断。没过几秒,吴言进来了,她拿了个精美的绒盒,秦宝灵打开,里头是一枚亮晶晶的,异常美丽的牡丹花枝胸针。
秦宝灵俯下身,细致地为她摘去小熊胸针,戴上了这枝钻石牡丹:“第五枚。”她轻轻地说,婉转动听,声音近在咫尺地送进她的耳朵里,“宝贝,时间还长着呢,我们没完。”
26欲情26
◎你会从很萌的一只小熊变成一头狗熊!◎
李玉珀处理好上午的工作,裴爱善准时准点地探头进来问:“李总,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虾满分天使细冷意面。”李玉珀道,裴爱善忍不住笑,李总就是那种每一个指令都很明确的老板,她听说现在中国有个流行的梗,有的老板你问她yesorno,她会答or。李总不仅不会答or,甚至还会为防止别人理解不清,每一个字都要说到位。
“好的!”裴爱善说,“今天还有人想吃这家,我们一块拼单。”
这两天办公室里挂了一张小白板,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些个附近好吃的外卖店铺,谁今天想吃什么,就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大家午休的时候一起点。
“关于食堂的意见单都填好了吗?”李玉珀问,现在刚回国没有多久,只换了一套灯具,在洗手间做好了卫生巾盒,还有太多东西没弄,她打算捡着最紧要的,先把小厨房给做出来。
“等午休后我拿过来。”裴爱善道,“有的还没写完,打算吃饭的时候详细写写呢。”
李玉珀笑道:“好,等意见单过来,我看完,咱们临下班之前,花二十分钟开个小会,说说这件事情。”
民以食为天,况且这也属于员工福利的一项,不能总让大家点外卖。
裴爱善出去点餐,她吃饭的时候习惯看书,这会儿刚把电纸书立起来,手机嗡嗡地震个不停,一打开微信,照片简直是铺天盖地的朝外涌,往上拉,都拉不到尽头似的。
秦宝灵给她发了许多张杂志拍摄照,未经现在的磨皮精修,质感像多年前一般真实,预备给金九的正刊封面,灯光精致,布景用心,衣服极美,委顿在地上的裙摆,也构成一幅美丽的图景。
为什么对这拍摄她知道得这么清楚呢?因为秦宝灵全在微信中发给她了。
她一张张看过去,没回复,刚想将手机搁到一旁,另一张图片跳出来,隔着一道时间做分割线,薯条戴着一只小兔帽,一只手正柔柔地挠着它的下巴——她一眼就认得出来,那是秦宝灵的手,手指细白,指甲修剪精细,上头还戴了一枚光彩耀目的钻戒。
李玉珀这下不得不回复:薯条真可爱。
对面立马发回来一串豹猫薯条表情包,李玉珀早在之前就没忍住,将这系列的全部都点击了添加。
表情包后面跟了一句:你昨晚没见到它,它都有点想你了。
随后又附上一张图片,薯条趴在一个毛茸茸的外星人玩偶上,好像趴在瑜伽球上一样,将自己抻成了长长的一根薯条。
你不觉得它的神情有些忧郁吗?
李玉珀深觉自己回复这些微信是个错误,只可惜对方根本不给她放下手机的时间,啪地又是两张照片甩过来,一张是一份温泉蛋蔬菜沙拉,一张是一个小碗里面精心搭配过的猫咪专用熟自制。
你中午吃什么?
虽然裴爱善把午餐送了进来,但李玉珀没有拍照的习惯,她言简意赅地答道:意面。
是不是还没联系私教呢?这么多碳水*小心变成狗熊哦。对面说完这些话,不忘附赠一张很无辜的薯条甩尾巴动图。
秦宝灵年轻时候就喜欢这样和自己撒娇,自己吃草,见不得被人吃得好,总是要爬到她身上摇来晃去:不许吃那么好!还附赠威胁、吓唬:你有白人血统的知道吗,不能这么吃,要不然往后老了会急速发胖,从很萌的一只小熊变成一头狗熊!
李玉珀把手机扣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拌开意面,打开没看完的书,从容地吃起了午饭。
辛梓今天把策划案和影展小组大家初步商讨出的名单交到了她的桌上,策划案已经相当成熟,因为简洁明了,所以不像艾绒那充满个人主义的第一版一样,有着太多未经思考的死角和难以完美的细节。
影展总设五个单元,第一个单元“璞玉”,接收青年导演的首作,第二个单元“明珠”,接收女导演的作品,第三个单元“黄金乡”,接收华人导演或华语文化的作品,第四个单元“琥珀影”,接收恐怖、喜剧等类型片,这四个单元统一纳入主竞赛,共同角逐奖项。
最后一单元则名为“新来燕”,作为特殊的延展单元,接收植根燕城文化的电影,同时作为文化一角,做电影人交流之用。
影展所有奖项都设奖杯一座,证书一张,以及人民币奖励十万元。钱不在多,起一个鼓励作用,拿奖最重要的,是后续的发展,这些奖励都是个增光添彩的作用。
这些都没什么好修改的,倒是这个名单……辛梓写得极其详细,不仅有她们每一个人的意见,还有她综合考虑加上共同商讨出的一版。
里面有一个人,出现频率很高,那就是秦宝灵。
除了艾绒没有写她之外,其余所有人在四大花旦里面,不约而同地选了她。原因很简单,第一届是打响名声的一届,既然都同意引入流量做推介人了,大花里面,现在不论在哪都是最活跃的,不就是最能穷折腾的秦宝灵吗?
李玉珀暂且将演员这一个名额放到一旁,先把导演勾上,就选最佳影片三彩满贯,两届金桂最佳导演,一届桓表最佳导演,在江郎才尽和晚节不保的浪潮中屹立不倒的赵霜浓。
其余评委,无论是编剧,摄影师,剪辑师还是专业的学院教授,影评人和艺术家,无一不是在业内大名鼎鼎的人物,里子面子全部考虑到了。
这些名字她一一打上圈,叫裴爱善过来将名单送出去,一锤定音,准备着手联络,安排档期。
裴爱善拿起名单扫了一眼:“李总,我看还有一个人没有定好,主席留给那个人吗?”
“不,这次八个人,我们设联席主席,其中一个给赵霜浓。”李玉珀这是深思熟虑过的,在有相同地位的导演之下,很难把主席给演员,这点演员也赞同。但是总会有因为头衔不满意,想一枝独秀的演员。既然评审团是八人规格,那不如设两位主席,皆大欢喜。
裴爱善点头出去,留下李玉珀一个人仍在思索。时间还很够,她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这件事。
手机嗡地震了一声,秦宝灵发来两个字:拍完。
李玉珀倒还有点惊讶呢,就两个字,一眼看到了底。她刚想随手放到一旁,手机就在她掌中彻底失控,一条一条的微信消息往外猛冒:大胖鸭,还记得吗,我那个画薯条的粉丝。
想今天晚上和我商量要画一个新的,做薯条的朋友,加入这个小宇宙,你说增添什么比较好?
趴趴鸭?我倒是想了一个叫做鸭土豆泥,或者小熊?
李玉珀简而言之:对你粉丝好点。
那边发来一个薯条兴奋:哎呀,你蛮懂的嘛!
那你觉得增添什么比较好?
哎呀,你怎么这么懂呢?这么多年没回国,怎么对国内娱乐生态那么懂呢?
那边那只“薯条”真的兴奋了:到底在哪补的课你?给我讲讲。
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那还不赶紧给我提出点对我粉丝好的建议?
狸花剩饭。李玉珀真想把手机按静音,又怕错过其他消息,烦不胜烦地打出这四个字送回去。
秦宝灵自动美化了:布偶塔可,怎么样?
可爱吧?她是薯条最好的朋友哦!她聪明,大胆,是猫中贵族,身材又好又漂亮,是猫中万人迷。
对面意犹未尽,李玉珀:如果你把那只猫当作身外化身的话,显然她跟你边都不沾。
秦宝灵:亲爱的我真的没工夫陪你闹了。
秦宝灵:哪里不沾边?
秦宝灵:身材又好又漂亮,这不就是我本人吗?倒是你,再不联系私教到时候变成狗熊我不会认你的。
李玉珀:我真的没工夫陪你闹了。
她毅然决然把手机放到一旁,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在这样高频率的提示铃下,她要如何分辨哪个是秦宝灵的骚扰信息,哪个是她有用的工作信息呢?
李玉珀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下班,裴爱善敲了敲门,她暂且不管这只手机,拿着意见单走了出去。
刚才在秦宝灵的轰炸空隙,她看了看整体的意见,这会儿综合了一下,速战速决地给大家开了一个小会。
因为这个独栋地方不算很大,她们做不了那种自助食堂,只打算请厨师做固定配餐。李玉珀道:“大家是想吃炒菜,还是做轻食……”
轻食两个字一出,所有人举手同意,一点时间不浪费,直接全票通过。
现代打工人对于健康的最大坚持:轻食。
艾绒刚坐到工位上,还有五分钟下班,她兢兢业业地刚要打开一个文件,就看自己总监辛梓已淡淡地收拾起了托特包,一副要走的架势。
“总监,”她忍不住,“至少要等下班时间到吧。”
“不好意思。”辛梓从善如流,“今天是特殊情况。”确实,以往她真的会工作到五点整再开始收拾。“孩子发烧了,我想尽快回去照看。”
艾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辛梓根本没有戴戒指,想必是没有结婚,这是从石头缝里蹦出的孩子?
辛梓也无意向她解释任何,等到指针一指到五点,扭身便走了。
裴爱善的办公室就在李玉珀旁边,经过的时候,她实在也是忍不住:“李总,是微信消息吗?”
李玉珀点点头,裴爱善比她还专业:“你知道微信有个功能叫做免打扰吗,就是可以只屏蔽一个人。”
“还有这个功能吗?”李玉珀听着办公室里热热闹闹的提示音,她笑了笑,真诚地望着裴爱善的眼睛,“我还真的是不会用。”
“对了,”她叫住裴爱善,“明天再帮我订一部手机吧,要换个颜色,好区分。”
在美国,她没有私人生活,所以不需要私人手机,现在,她想,这属于刚需了。
【作者有话说】
提前说明,不是辛梓的孩子,虽然设定完善,但不是要细写的。
27欲情27.谢谢梧桐苑深水加更
◎因为钱财名利和欲望情热硬捏在一起,到底是劳燕分飞。◎
原来那部手机是白色的,本来为了区分,订黑色最好,不过裴爱善知道她喜欢浅色,就订的是沙漠色。
李玉珀对现在这种智能手机里越来越多的高新功能并不感兴趣,她问裴爱善:“一个微信是不是不能同时登录两台手机?”
“不能。”裴爱善说,“网上倒是有方法,只是很麻烦,什么应用分身之类的。”
李玉珀现在的电话卡是开了国际漫游权限的美国卡,方便接打国外电话,她想了想:“再办一张国内的电话卡吧。”
裴爱善道:“那我现在就去。”
李玉珀点了点头:“我想着再招一个助理,你是我的秘书,不能总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裴爱善笑道:“或者你先用Grace她们?”
“她仨还得再被中国文化熏陶熏陶呢。”李玉珀笑了一下,“帮我把门带上。”
上午有人来和她谈合作,等到人家出去,裴爱善这才进来,把电话卡放到了桌上。李玉珀将新卡插好,打开手机,注册了一个新微信。
她实在没有灵感,随手下意识地输入了新名字:Bartholomew。头像用什么呢?这部手机的相册是一片空白,她用另一部手机蓝牙投递来一张,是她随手选中的,一张不知什么时候拍的宾州雨景,雨水模糊了霓虹灯,照片里一片散射的红粉痕迹。
她用这个三无微信申请了秦宝灵的好友,刚想放下手机,没想到一声提示音过后,对方迅速地同意了申请。
邮箱里有一封波兰年轻导演写给她的邮件,字句诚恳地讲述了一个她最近打算拍摄的故事。这些邮件和其余寻求合作的工作邮件不同,她很愿意为这些有潜力的导演提供支持,拉拢投资。
她希望自己的敛锋不止是一个国际知名的版权商和销售代理,将来还能在制片方面积累经验,发光发热。
李玉珀敲下第一行回复,她顺带把那个新微信挂到了电脑上,提示音不仅没有让她心乱,反而令她思路清晰。
这个英文名是什么意思?我搜了一下,说是耶稣的一个门徒,你信基督教?
不信。
那就好,对面好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我见过几个信教的,人信了教,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其实我觉得他们不一定是多虔诚,是现实生活让他们接受不了了,没办法才逃到宗教里去的。
李玉珀微微抿了抿唇:你倒是很有见解。
土老帽。对面说,这是情深深雨蒙蒙里的台词。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得问我为什么加你呢。
你为什么加我?
因为我是个没警惕心的女孩。
李玉珀没忍住笑了。笑完,她忽然想,这件事也太无聊了。
秦宝灵当然因为知道是自己才加的,不然还能真是因为没警惕心吗?
她将界面切回到邮箱,结果对方不依不饶的: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么申请呢?微信摇一摇摇到的,是不是觉得能摇到一段缘分?
李玉珀真觉得太无语了,她发了一个薯条的嫌弃表情,对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很高兴你也喜欢薯条并且有自己的使用心得!
我可得告诉你个内部消息,它的好朋友布偶塔可即将上线!塔可又乖又萌又好心肠,你猜它的原型是谁?
不等她回复,对面就像是献宝一样:秦宝灵!没想到吧!多重磅。你肯定认识这位大美女,全中国没有不认识她的。
这倒是实话,不过李玉珀不愿附和她:中国十四亿人,多的是人不认识她。
没关系。对面道,你说这话,我就知道你也认识她。
李玉珀给邮件收了个尾,点击发送。再切到微信界面的时候,发现满满当当的又多了好几条。
刚才那问题你还没回复呢,是不是觉得摇一摇能摇到一段缘分?
也不是不可能呀,我们可以试着聊聊,我觉得你这人不像是喜欢回消息的,那我们有空再聊也可以。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对面问,换句话说,就是你的理想型。
理想型?这个词太重了,情情爱爱的,怎么就谈得到理想?李玉珀从来没有理想型,只能说有比较喜欢一点的。她言简意赅地回复:知书达理。
你是活在二十一世纪吗?对面很不客气,知书达理,你是找女友,还是找大夫人?
是你擅自给知书达理安上了这些身份吧。
对面不和她争论,自顾自地说:我的理想型,那得是温柔宽和,对我百依百顺的大好人。
你是活在二十一世纪吗?李玉珀原话奉还,温柔宽和,百依百顺,你是找女友,还是找大夫人?
她喜欢的类型,和秦宝灵正好是两极,秦宝灵喜欢的类型,和她也是边都不沾。因为钱财名利和欲望情热硬捏在一起,到底是劳燕分飞。
她越来越觉得无聊,可惜对面比她抢先一步:我要出门了,有缘再聊。
李玉珀没回复,她一劳永逸地更换了工作微信,彻底切回了工作界面-
秦宝灵放下手机,唇边的笑意若有若无:“到点了?”
吴言说:“司机在外面等着了。”
她今天约童晴吃饭,童晴说要去吃什么omakase,她一听这个就烦,妈呀,高级货里最烦这玩意,跟喂猫似的,还得等着人一个一个的捏,全都得在那儿眼巴巴看着。最后还是童晴说专让厨师做她们两人的,她这才勉强同意。
整间店只有她们两个人,童晴见她进来,抿了一口温水:“明明是你约我吃饭,结果怎么还是得我费力订餐厅?”
“那是因为你非要吃这个。”秦宝灵将手包搁到一旁,“要是吃我爱吃的,我早不就订好了呀?”
童晴笑道:“你有什么爱吃的,肯德基?那照片拍得不错。”
“就爱吃。”秦宝灵语气娇纵,“拍得是不错,我保养得好,根本是一点都不显老。”
“李玉珀呢?”童晴问她。
第一道上来,是两块厚实的黑鲍浸着文蛤汁水,秦宝灵道,说不上是叹息,还是感慨:“她也不显老,就是和以前比变了一些,岁月风霜不饶人。”
“你这一阵和她怎么样?”童晴道,面前放了一份章鱼足的酒肴,她喝一点清酒,秦宝灵不喝,厨师为她做了一道车虾,淋了虾酱,异常鲜美。
还没等她回答,童晴幸灾乐祸地说:“是自讨苦吃,还是自讨没趣?”
“都不是。”秦宝灵老神在在,“童晴,你自己爱情生活受挫也就罢了,能不能盼别人点好?我和李玉珀好着呢,十六年她都回来了,这份心你感受不到,我可是感受到了。”
她这话说得顺口,未经思考,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有些失言。
童晴最听不得她胡搅蛮缠还扯上自己,语气一下沉了,果然捉住了她的把柄:“少来,你和李玉珀也谈得上爱情?别在这儿大言不惭。”
“一戳到你痛处你就这个劲。”炭烤和牛做得也不错,秦宝灵吃了一小块,对自己的好友毫不留情,“那能怎么办呢?自己选的自己受着呗。我听到消息了,目前影展评审团的阵容已经定得差不多,八人规格,联席主席,其中一个主席选的就是赵霜浓。”
“你觉得剩下那一个主席是给你留的?”童晴道,“既然都听到那么多人的消息了,怎么没听到你的呢?”
“是不是我不知道。”秦宝灵嫣然一笑,“可我知道不会是你了。”
童晴还是一张冷脸,在好姐妹面前她样子都不做了:“有病,我之前和她还好好的,这真打算要离婚了,她反倒躲起来我了。”
“人家避嫌呀。”秦宝灵乐不可支,“以前无所谓,现在你要恢复自由身了,人家怕你倒贴,可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她演戏的时候普通话极标准,私下放松的时候,影影绰绰透出一点南方口音,语音腔调勾勾连连的十分妩媚,真是比童晴的幸灾乐祸还要更贱三分。
童晴有点恼了:“行了啊你!你个根本没谈过恋爱的有什么资格对我的感情生活指指点点,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主席吧,万一给刘持盈或者叶伶苏,还不得把你给气死,又不要活了,又要跳楼了。”
“你是真不了解李玉珀。”秦宝灵悠然道,“犹豫就证明她在考虑我呀,要真是一点都不考虑,何必把这个名额放到最后,到现在还没有决定呢?说是不在意输赢,肯定是在意的,麦考克的角色她不能百分百的左右,如果这个再输给我,那是真的先输一局了。”
童晴一听输赢,就知道绝对是秦宝灵和李玉珀搞出来的什么情人游戏,她一点也不关心,随口问道:“你既然这么懂人家,又有何锦囊妙计呢?”
“等这两天吧。”秦宝灵道,“收到第二份通知了吧?这周五面试,你那边消息打听到麦考克什么时候到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笑道:“明天。”
“你要干什么?”童晴说,“你既然势在必得,就去搞歪门邪道吧,我是静等面试了,面得上最好,面不上,也只能这样。”
“少在这儿给我装狗屁的淡泊名利。”秦宝灵道,“玩什么聊斋呢,怕是早打算和李玉珀牵线了吧,要不然人家微信号存得那么早,存得比我都早?多少人私底下盯上影展了?天哪,一个个的,就让我又争又抢地给你们趟第一届是吧?”
童晴笑起来:“行啦,也不能用趟这个字,产业创投会大家都会去的。你不喜欢谨慎,这个大风头就由你出去呗,而且不都知道,你们俩有‘旧情’嘛。”
秦宝灵漫不经心地吃了一口花胶,她心里盘算得清清楚楚,要是麦考克的角色她拿到了,皆大欢喜,要是拿不到,她通过这个向李玉珀卖个乖,给她个台阶下,大家便都是一输一赢,不也算是尽如人意吗?
她太笃定了,这个席位就是在迟疑要不要给她,目前的评审阵容全都齐全,唯独缺少一个演员。要知道,在当年那些小生全是她们的挂件,要论资历风头,谁比得过她们四位?
李玉珀,她慢条斯理地想,那第三项诉求,她提得多好呀!日子真是长着呢,咱们俩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友友想到李总这个英文名的来历?[猫头][猫头]
28欲情28
◎湿红牙印。◎
李玉珀刚出门,就见庭院里停了一辆孔雀蓝的飞驰,一尘不染,晶光发亮,车牌更是簇新:京A75015。
车她不认识,车牌她倒是认识,京城自从96年后不再发纯数字牌照,这张是她从其他人手中买下,带着一辆纯银色的奔驰CLKGTR,作为她送秦宝灵的第一件生日礼物,在99年1月5日送出的。
她不知道那辆车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被如何地处置了。秦宝灵不像她一样是爱车之人,但要说是全部卖掉也不尽然。她从未听到这些收藏级别的车被拍卖的消息,不过她也谈不上多在意了。
裴爱善站在车旁,没想到李玉珀直接从旁走过,还没等她惊讶地叫一声李总,车里终于袅袅婷婷下来一个人:“怎么,还装没看见呀?”
“当然看见了,”李玉珀平淡地说,“这么大一辆车,我秘书这么大一个人,我能没看见吗?”
“那还往哪走?”秦宝灵笑道,“来坐我这辆车吧,还有话对你说呢。”
不等李玉珀同意,她直接说:“小言,和韩国秘书坐那辆迈巴赫去,那辆是新车,去暖暖车。”
吴言愁眉苦脸,裴爱善倒是动作很快,不忘提醒一句:“秦女士,我是俄罗斯人。”
“让咱们坐咱们就坐吗?”等到了车上,吴言小声说,“你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裴爱善很疑惑,“我们这时候不就该主动回避吗?你不知道李总和秦女士的关系吗?”
“你真是外国人。”吴言恨铁不成钢,深觉和她说不到一块去,“哪有这么简单的,哎,和你说不清楚。”
裴爱善更疑惑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清不清楚呢?”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俄罗斯人想,学吧,学无止境!
车后座上放着一只相当滑稽的毛绒玩具,李玉珀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它实际上不是一只,而是两只,一黑一白两只生物勾肩搭背地搂在一起,她抿了抿唇,不得已问:“这是什么?”
秦宝灵疑惑地嗯了一声:“你看不出来?”
李玉珀问道:“这很容易分辨吗?我觉得像两只秃毛猴子。”
秦宝灵马上不高兴了:“什么叫秃毛猴子!这是两只小熊,这个玩偶叫做抱抱熊!”
李玉珀看了又看,甚至摸了一把,确实挺柔软,但这副样子不管怎么样她也很难认为是熊。
秦宝灵探出身,伸长胳膊,从副驾驶上掏回一个玩偶来,举到李玉珀眼前让她看。虽然还是一样的抽象,但这次李玉珀认出来,是一只斑纹猫,两爪抱着一只雪白的毛茸茸耗子。
“这个叫做,”她煞有介事,“永远在你怀里。”
李玉珀抿唇笑了笑:“你都是从哪找来的这些东西。”
她倒是不知道,秦宝灵什么时候转了性了,居然喜欢上毛绒玩具。以前她床上的趴趴鸭都要被这个刻薄女人翻来覆去地嘲笑,还乱开玩笑:“小熊是不是还没断奶呢,晚上还要抱着毛绒玩具睡觉?”
等真把自己惹急了,就变了脸,可怜巴巴地说:“没断奶……没断奶也是可以的呀,虽然我没有奶,但是我有……”
“秦宝宝!”气得她大喊一声,“秦宝宝!”
秦宝灵一脸无辜,语笑嫣然:“网上买的呀,可爱吧。”
她搂着那只“永远在你怀里”,捏捏老鼠的细尾巴,明知故问道:“李总一大早的要去干嘛呢?”
麦考克赴华的消息不是秘密,有心之人,比如秦宝灵,恐怕是航班都查出来了,李玉珀知道,她故意跟着自己一块来,怕是卖乖讨巧呢。
“明知道的事情就不要问了。”李玉珀道,这辆飞驰稳稳地跟在迈巴赫后面,正一路驶往机场。
“这话说的。”秦宝灵将头枕在她肩膀上,一股双面牡丹的幽香气袭过来,既浓又轻,仿佛一股缭绕的体香。“即使知道,我也想听你亲口说给我听。毕竟你说给我的,是一手消息,我听说的,是大家都知道的二手消息。”
要换成别的奥斯卡导演赴华选角,其他人怕早就按捺不住了。这次是因为李玉珀,再加上自己和李玉珀的关系,才让那些人收起了心思,静观其变。
昨晚她看着是和童晴抱怨,实际上心里爽快极了。她就爱又争又抢,管你们别人呢!一个的爱等等着吧,老娘来了!
“而且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秦宝灵道,吐息发烫,红唇微热,她懒洋洋地把高跟鞋脱了,她常坐的位置,下面有块洁净的长毛地毯,专为她赤脚踩的。
“敛锋刚落地,主管运营影展的公司还没有正式注册好,事情太多,麦考克导演来华,要是你不能一直陪着,让下面的人跟着,好像也不是很重视,不如交给我吧。”
她说得自然在情在理。秦宝灵无论何时都是通情达理的。哪怕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打着什么算盘,依然能够天衣无缝的说出一套体己话来,心里如何想的不知道,面上总是完美无缺。
“交给你,怕你到最后不情愿。”李玉珀同样像是诚心实意,“给麦考克满京城做导游,到最后她也不一定会选你,她这人,最重视的就是四个字,公私分明。”
“那又没关系。”秦宝灵说,“我做这件事呢,一是自己除了选服装周的衣服和准备演唱会之外,最近实在没有事情做,能和这样的大导演沟通交流,我很高兴。二是我想为你分忧,这也是实实在在的,掺不得假的。”
“三呢。”她柔软的嘴唇幻觉一样从李玉珀颊边一擦而过,将身子直了起来,“我要说真对这个女主角无欲无求,那肯定是说假话,尽人事,听天命吧。”
秦宝灵说话,向来是有真有假,谁都知道她是有真有假,可是依然被骗得一塌糊涂。说骗,倒也不尽然,因为真假是堂堂正正摆着的。爱信她的人,多信了几分真,憎恶她的人,多信了几分假,全都输了,只有她,赢得岿然不动,屹立不倒。
自己当初小看她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匆匆地捉不住。
“这会儿不在意输赢了?”李玉珀道。
秦宝灵狡黠地说:“你不在意,我就不在意,你在意,我就在意。”
她垂眼看自己的脚,昨晚和童晴吃完饭,顺带去做了护理。那是两人常去的一间美容院,当年还没什么名气,纯做SPA,服务非常好,她俩每次拍完戏都要在那儿好好休息一下,就投了资,扩大成了个医美机构,请了好几个好医生,现在已经做得很大了。
当年有个男孩子,很勤奋,知道自己不如女孩子细心,做护理,涂指甲油是加倍的用心。她俩只投资,不管经营,前些年这个男人当上了总监,她还对童晴说,这就跟医院的原理是一样的,护工明明是女性多,结果一个男的来了,马上变香饽饽,总监之位肯定是他的。
昨晚去的时候,那男人挺会来事,忙前忙后的,她看着有意思,随口道:“那你给我弄吧。”
结果没想到这句话一出,那人居然忸忸怩怩了起来,自恃身份一样,这不行那不愿意的,最后勉强给她涂了甲油,那么好的杏粉色指甲油,居然涂出了边,她抬起一脚,直接把那男人踹翻在了地上。
心情那么好,险些叫人给坏了。
这会儿她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舒服,索性把脚伸到了李玉珀腿上,叫她也提出意见:“你看这指甲油是不是不对劲?”
李玉珀真是无语了:“下去!”
“这我的车好吗?”秦宝灵把脚踹到她怀里,“快看,是不是涂的还是不够完美?”
“你放的地方不是你的车,是我的腿。”这女人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真是都有让她失语的能力。
有时候她觉得秦宝灵真是有超能力的,不管是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嗲起来永远是旁若无人,自自然然,造作到已经到了一种浑然天成,毫不知耻的境地。而且最可恨的是,她得天独厚一张脸,无论如何让人生不出真心憎恶。
连她都是一样。人是可悲的视觉动物,她很难全身心厌恶这样一个美人——心在厌恶,身体比较诚实。
李玉珀握住她的脚腕:“下次记得穿凉鞋,这样全天下都能帮你定夺你的指甲油是否完美。”
“土。”秦宝灵张开嘴唇,字正腔圆地做了一个口型,气声悠悠地打出来,“真土,谁穿凉鞋?”
她对自己的指甲油决定眼不见为净,转过脸去,只余一双腿,丝绸的裙子滑脱到大腿,仿佛还在静待着什么一样。
李玉珀手微微松开,顺着脚踝上滑,她小腿纤细,带着一股丰润的热度,皮肤细白均匀,连膝盖都是柔腻的。
秦宝灵故意将目光瞟过来,演戏似的横她一眼,戏里的表情多完美,现在的表情就有多美丽。
下一秒,腿被人直接推了下去,她没东西扶,被惯性带的一跌,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李玉珀揽着腰带进了怀里,闷闷的一声,脚后跟实实在在地磕在了绒毯上。
“宝宝,自重。”这位公主笑微微的,长睫微垂,眉目越发浓丽。
秦宝灵又恨又痛,真想把这个新晋笑面虎的笑脸面具连血带肉地撕下来,再笑!再笑!
李玉珀今天穿的是一条无袖连身裙,她扫视一圈,灵机一动,立刻攥住李玉珀的手腕。
那手腕上戴着一条金色密镶钻石的细手镯,沉甸甸,温温热,李玉珀挑起视线,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真文雅,文质彬彬,从容不迫。
秦宝灵嫣然一笑,张嘴狠狠地在她的中指上咬了一口,手镯上镶的是钻石,她给李玉珀的手指,镶上了一圈湿红牙印。
29欲情29
◎回答她的是一个吻。◎
秦宝灵直到下车,还在回味李玉珀闷在喉咙里的那声短促惊叫。
“你是什么东西?人还咬人的吗?”一瞬之间,公主没控制住笑面虎的面具,语气恻恻的发阴,换成其他人,这会儿怕是早要求天告地,只可惜自己不是一般人,她也学着李玉珀那副样子笑:“你还不知道我什么德行嘛?”
她娇滴滴地说:“给你咬回来。”
李玉珀冷淡地勾了勾唇角:“好啊。”
她从善如流,好啊,不过却并没有真去咬秦宝灵,用不上,她有的是好招呢。
汽车停下,裴爱善下车把一束鲜花递给她,那是要送给麦考克,欢迎她来京城的。没想到秦宝灵也有准备,将一个袋子往她手里递:“我看了IG,她对中国点心很感兴趣,这里面选了稻香村,义利,泸溪河,汪保来和鲍师傅,这份心意怎么样?”
李玉珀不接:“是很好,你不如自己送给她。”
“不行。”秦宝灵不假思索,硬是把沉甸甸的精美包装袋塞到她手里,“我是陪你来的,为你准备的,自然是你的心意呀。”
她挽住李玉珀的胳膊,粲然一笑:“我们走吧。”
李玉珀毫不意外,这就是秦宝灵,她既力争上游,又分寸严谨,主次分明。占你便宜,也要让你被占得舒舒服服。
麦考克果然是十分惊喜,她先是和李玉珀拥抱了一下,随后抱了抱秦宝灵:“Irememberthelasttimewesaweachotherwas15yearsago.”(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是十五年前了)
秦宝灵望了一眼李玉珀,根本不用说话,李玉珀便像读心一样为她翻译道:“Yes,itwastheBerlinInternationalFilmFestivalin‘09.”(是啊,是09年的柏林电影节)
李玉珀在美国多年,不仅英文说得像母语一样,还会说法文。等上了车,秦宝灵主动坐到了副驾驶上,麦考克是位相当率真的导演,很高兴地向李玉珀询问袋子里的糕点种类和味道。
“这个在中国很流行。”李玉珀一半时间用中文,为了让秦宝灵听懂,“这是宝宝特地给你买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各种品牌和种类都买了一点。”
时间临近中午,飞驰紧跟着前面那辆迈巴赫,一路到了一家烤鸭*店。这是特地订的,麦考克喜欢中国文化,喜欢中国食物,比起贵价餐厅,这种店更让她赞不绝口。
酒店订在京声雅舍,下车之前,麦考克对李玉珀说:“Erlinda,don'twasteyourtimewithme.I'llseeyouattheinterview.”(不用耽误你的时间陪我,我们面试的时候再见)
一听这个语气,秦宝灵马上猜到了大概内容,李玉珀一遍英文一遍中文,让所有人都听得懂:“我是还有工作,不过我为你找了一位最好的导游,宝宝这几天没工作,让她陪你好好转转吧?”
麦考克这下欣然同意,李玉珀存了一份心,下午再去公司的时候,不忘关注麦考克的IG,下午三点,这位导演发送:Cesptisseriessontdélicieuses.(这些糕点真好吃)配图是茶几上摆列地整整齐齐,花红柳绿的各色点心。
下午五点:Jenesavaispasqu'elleétaitsibavarde.(我从来不知道她是一个这样健谈的人)配图是一张秦宝灵坐在沙发上的照片,容光焕发,不知道是请的翻译业务能力上佳,还是聊到了什么有趣的,笑得十分灿烂。
晚上七点,李玉珀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吃一只牛心番茄,麦考克创造纪录,再次发了一条IG:J'aiunenouvelleidéed'hérone.(我对女主角有了新的想法)
猜都不用猜,绝对是秦宝灵给她话疗了什么。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是中国人,并且有着中国的背景和经历,这一切是麦考克没办法纸上谈兵的,而一个中国女主角能天然地解决她这些烦恼。
现在女主角未选定,秦宝灵倒是替她把这些烦恼解决了。
李玉珀吃完番茄,点开秦宝灵推给她的私教微信,简单沟通了两句,选定了见面时间。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了。她不能不分昼夜地工作,在美国的时候,她会去打靶,去赛道上玩一玩,现在暂时也不打算去了。
明明一切都在稳步推行,可她仍然觉得不够,还不够好,还不算尘埃落定,还没到置办更多东西,享受更多快乐的时候,更何况,她今晚,已经给自己预备好了一场娱乐和放纵。
中指上的牙印还未完全消退,浅浅的一圈红色,她默默地瞧了一会儿,轻微地抿起嘴唇,自己都无法分辨,是笑了还是没笑。
李玉珀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一会儿,一片幽暗中,她抬起手腕,指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指向了九点钟。她打电话让司机过来,等到了大荣府,在门前输入密码的时候,她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九点四十。
客厅开了一盏壁灯,放着音乐,一双赤脚搭在沙发扶手上,她看不到秦宝灵的脸,只听到柔美的歌声,随着音乐起起伏伏。
“你来啦。”歌声停下了,秦宝灵毫不惊讶,甚至有点快活地欢迎道,“过来呀。”
“这首歌唱不腻吗?”李玉珀问,这个问题情真意切,这首玫瑰玫瑰我爱你,保守估计也唱了一千遍,电影里唱,改编后唱,春晚唱,晚会唱,演唱会唱,唱来唱去,唱的都要烂了,怎么自己每次过来,还能听见她唱?
“不腻啊。”秦宝灵理所当然地说,“这首歌对我意义非凡,怎么会腻?”
是啊,意义非凡。电影《养春》里,这首歌贯穿始终,是小春在那个年代无人理解的青春梦想。这部电影上映之后,她请人将这首歌重新编曲,为秦宝灵灌录唱片。这部电影让她真正地进入了演艺圈,这首单曲则让她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歌手。
这样的意义非凡,她越是铭记于心,越是让李玉珀怒不可遏。
幸好,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愤怒是好的,她宁愿愤怒,也不愿像上次一样情绪失灵,身心疲倦。
她徐徐地走过去,绕过沙发背,来到秦宝灵面前。对方躺在沙发上,比方才的歌声更柔软,只有一双眼睛亮闪闪的,长睫毛密匝匝,一眨眼,就跟着投进来的月光一扑闪:“不就咬了你一口吗,现在还生气呢?”
“给你咬。”她大大方方地说,“在车里嫌丢人不咬,现在咬吧,你想咬哪呢?”
“哦,对了。”不等李玉珀说话,她先替公主讲了,“你呀,才不会像小猫小狗一样咬人呢,跌份,是不是?”
李玉珀坐到她身旁,灰色眼珠在人造灯光下显得异常深沉:“那你给我想想不跌份的招吧。”
“你自己不知道吗,哪儿还用得着我想。”秦宝灵道,“等到了床上,所有跌份的都变成情趣了,不是吗?”
“那就翻身。”李玉珀说。
公主最怒火中烧的时候,顶多是和她大吵一架,或者是床上的时候同她厮打一番。秦宝灵打不过她,却很有一套对抗的法子。而且很会见风使舵,每次把人惹急了,都会赶紧叫道:“你等等的,我要先翻身再和你打!”
“你趴下怎么和我打!”年轻的公主气的头晕,秦宝灵理直气壮:“你是熊好不好,我对付你是有诀窍的,后面肉厚,等你先消耗一些精力,我再鲤鱼打挺的翻起来,打你个措手不及!”
“你脸皮最厚!”李玉珀没好气地说,真等她翻过身来,在她背上扇一巴掌,然后她嚷着痛,又翻过身,紧紧地揽住李玉珀的脖颈,说是打,到最后除了滚烫的吻和炽烈的情热,其余的全都烧化了,烧碎了,烧成了满地雪白的灰烬。
秦宝灵一顿,乖乖地翻过身去,她伏在沙发上,不怕疼,也不害怕,只是想:咬了一下而已,至于那么生气吗?
一巴掌摔下来,没摔到她背上,一点没留情,狠狠地打在她屁股上。秦宝灵正魂游天外,当即尖叫了一声:“你还真打呀!”
她急促地想要翻身,被李玉珀按在沙发上,对方按着她的脊背,秦宝灵哪里挣扎得过这头西伯利亚棕熊,气得不停叫嚷:“李玉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嚷了几声,对面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她变本加厉,不阴不阳的讽刺道:“我刚才还在想呢,咬你一口至于这么生气吗,现在看来还是憋着一股邪火,宽容仁慈的笑面虎装不下去,实际上恨我恨得要死吧?”
脊背上那只手动了,又是一巴掌,扇在她的大腿上,秦宝灵猛地将身子转过来,扯住李玉珀的胳膊,沙发再宽大也经不起两个人,李玉珀拦不住她,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两人一气滚到了地上浅栗色的长绒毯上。
李玉珀下意识地护了她一下,摔得脊背和肩膀生疼,还没说什么,秦宝灵又嚷起来:“要死了真是,都几岁了还从沙发上摔下来,真是晚节不保。”
她伸手去抚李玉珀的肩膀,明明是关切的动作,还不忘逞口舌之快,只不过不是叫嚷了,她放柔了声音:“被我说中了吧,恨我恨得要死,是不是?恨我居然敢背叛你,敢把你的公章拿给李玉璋,敢在你不在国内的时候把你的筹谋破坏,事业拱手让人,是不是?”
“你错了。”李玉珀盯着她,冷漠地说,“我为什么要恨呢?你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你值得我去恨吗?你只不过是我的情妇,我对你的秉性早有预期。如果非要恨,我最恨的也该是自己,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秦宝灵没预料到她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怔怔地看了她几秒,随后低低地笑了:“天哪,恨就恨了,为什么不承认呢?是觉得承认了之后,我这个情妇就能获得什么超凡脱俗的地位,真的骑到你头上拉屎吗?”
她越笑越大声,前仰后合,几乎是忍不住:“你恨呗!再恨我在你眼里不也只是个情妇吗?你不恨,好,你不恨,我恨!”
她猛然大叫了一声:“李玉珀,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不能杀死你!”她呼吸混乱滚热,全数扑在李玉珀的面孔上,“好呀,你别来恨我,我恨你吧!我恨你道貌岸然,既然把我当情妇贱人,又何必强逼我做上流女人?我的耳洞是不对称的,丝袜是廉价的,前途是你赏赐的,我就该对你卑躬屈膝,忠心耿耿吗?”
“你也是女人,所以你没办法像男人一样玩弄我,我在你身边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物件,而是个有热度,会叫出声的宠物,我真谢谢你的尊重呀,李玉珀,我对你的秉性也早有预期——”
“你现在有文化了。”李玉珀淡淡地说,“说话也用上排比了。”
秦宝灵复又笑了,一张美丽的脸在幽光中宛如腰肋上的缠枝牡丹一样烈烈绽放:“因为你对我的秉性早有预期,所以我对你的秉性也早有预期。公主,我的后路,我的将来,那些你不必考虑的东西,我也不必让您费心了。”
十年光阴如梭,面对这样的一个李玉珀,这样的一位公主,这样的一位金主情人,她什么时候会厌烦自己呢?秦宝灵不知道。
她只知道对方的那颗心缥缈难捉,即使捉到了,对于自己这种货色,也怀有一种深刻的厌弃。
她想李玉珀只是因为是女人而已。如果她是个男人,她早就找到了门当户对的一位青梅竹马结婚,自己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难以自处呢!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李玉珀说,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秦宝宝,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什么都要,要钱,要资源,要所有的好东西,要她全部的注意力,甚至连她的一颗心都恨不能剜出来吃掉。
十年光阴如梭,落到如今,原来只值一句不必费心吗?是啊,她还有什么心可费呢?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也不是贱人。”李玉珀说,话语中带着一丝了然,“你只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是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吻,狠狠地咬破了她的嘴唇,铁锈味比吐息更快地溢进唇齿间,茫茫世界,鲜血长流。
30欲情30
◎憎恨,怨怼,厌恶……爱慕,思念,期待……◎
比起唇上的刺痛,更痛的是一股情热火焰,恬不知耻地灼烧着她的身心。李玉珀含着对方作乱的舌头,舔过刚才咬的她鲜血淋漓的那枚尖尖犬齿,吞下一切的喘息和呻吟。
秦宝灵在她的怀里挣扎,好容易挣扎出一口新鲜空气,第一件事就是在她锁骨上咬出了一个鲜红牙印。
李玉珀掐住她的下巴,试图制止她的动作,被她攥着手腕往外拽,两人在地毯上滚过一圈,秦宝灵忍无可忍地松开手,一巴掌还没扇到她的脸上,就被李玉珀轻而易举地握住了。
公主率先忍受不了这种狼狈的场地,她抱起秦宝灵,对方和许多年前一样轻,明明她也很瘦,却无论如何轻不到秦宝灵这种境地,这女人好像骨头都像鸟一样是中空的。
秦宝灵不肯安分,在空气中也要挣扎着乱蹬乱踹,直到和她一起倒在卧室的大床上才算心满意足:“还没完呢。”
“当然。”李玉珀微微笑了,将那句话原样奉还,“宝贝,我们没完。”
裙子早被蹭着卷了上去,牡丹和广藿香的气味顺着大腿根柔柔地向外逸。秦宝灵就连喷香水都带着一股抹不去的媚气,她反复讲过很多遍,只涂耳后或手腕就够了,过犹不及。
秦宝灵像是乖乖地听了进去,实际上在胸口和大腿也洒了,每到晚上自己发现她犯规,她就笑盈盈的:“确定不要吗?”
“屡教不改。”李玉珀低声道,秦宝灵不笑,垂落的睫毛下露出一隙深棕的瞳仁,她捉住李玉珀一缕浓发往下压,对方投桃报李,在一片乳白和芬芳中,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什么毛茸茸的温热东西蹭了蹭她的手背,李玉珀悠悠醒转,薯条居然跳上了床,这会儿正慢吞吞地越过她,去蹭秦宝灵的脸颊。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显示九点钟,她没接裴爱善的电话,对方在微信上问她:李总,今天来公司吗?
“误事。”李玉珀发自内心地说。秦宝灵也醒了,完全睁不开眼,一边搂着薯条,一边窝到她怀里,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沁进来一点,好像昨晚的狂热和爱恨全都消逝无踪了一样,整间卧房只是静谧。
“说谁误事呢?”她嗓子发哑,李玉珀确实没办法把责任全推给她,平淡地说:“做/爱误事。”
秦宝灵嗤笑了一声:“怪我吧!”
李玉珀低头看着自己锁骨上的牙印和胳膊上的淤青,明明那些话语无比深刻地錾在了她心上,可大约正因为深,她要想起来,要沉思,便越是要拼尽全力。而这会儿她身体疲倦,几乎是伤痕累累。她没力气去咀嚼了。
秦宝灵这个没心没肺的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见她不答,自得其乐地顺着刚才自己的话讲:“这种事怪我我也很乐意的,因为我就是这么有魅力呀,要是到古代,我要做杨玉环。”
“杨玉环哪好?”李玉珀都没力气评价这个女人不想做武则天想做杨玉环,也不知道哪部分出了错,把胸膛里的大志换了种形态。
“被公公逼着出家,断了和寿王的婚姻,然后被纳为贵妃,最后还在默许下被高力士引到佛堂缢死。你只看得到三千荣宠集于一身,看不到她受了多少委屈啊?”
“我不是文盲好吗。”秦宝灵振振有词,“第一,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她是受了惊人冤屈,但于我而言,得到什么势必要失去什么,已经到了鱼和熊掌可以兼得的地步了,那么失去什么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第二,”她半真半假地说,“我觉得我的运气比杨玉环好,她遇到的是唐玄宗,我遇到可能是最后做了肃宗的忠王李亨,和我年龄相仿,甚至比我还小,不仅荣宠惊人,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做了皇后,你觉得这怎么样?”
“有文化的有限。”李玉珀言简意赅地给出评语,“那还做什么杨玉环,你直接做张皇后不得了。”
“那能一样吗?”秦宝灵不假思索,“张皇后是四大美人?她能羞花?”
李玉珀对于她的歪理是懒得反驳了,薯条乖顺地窝在她们俩人中间,这曾经是一只最活泼淘气的小豹猫,现在它乖顺沉默,李玉珀摸着它的脊背,情不自禁的思绪飘飞,飘到了这只小坏猫扒到自己手臂上扮手提包的时光。
“想什么呢?”秦宝灵问她,“对了,你的英文名是怎么取的?”
“取的一个我看着顺眼,读着顺耳的。”李玉珀说,这是实话,比起取,她的英文名更像是挑选,选了一个她还算喜欢的。
秦宝灵哦了一声,见李玉珀坐起身,懒洋洋地拉住她的胳膊,也被扯得半坐了起来:“都快吃中午饭的时候了,先别去了。”
她太清楚企业家这套了。哪有什么忙工作忙到不分昼夜,大部分是忙应酬合作和决策。李玉珀能安稳地睡到九点不被催命电话惊醒,就证明她今天实际上没什么必须的事情要做。
李玉珀扫了她一眼,秦宝灵身上的淤青红肿远不如她的多。不过她也知道,对方的大部分在一些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她抚了抚锁骨上的牙印,唇上的伤口倒是结痂了,不过这枚牙印和脖颈上的红痕,一定是要戴丝巾了。
“等着。”秦宝灵说,她披上一件睡袍,没一会儿,拿了一瓶红花油过来。李玉珀的膝盖和脚踝都有磕伤的青痕,她轻轻地环住那截清瘦的脚腕放到自己膝盖上,红花油气味扑鼻,她在掌心上倒了一点,缓缓地覆在皮肤上,一点一点,细致地揉开。
薯条窝在枕头边上安然地看着她们,李玉珀则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动作。
一片令人舒适的沉默之中,她忽地想,秦宝宝,你恨我。
你凭什么?
你怎么能恨我?
下一个转念,她又想,她这么恨我啊。
原来是这么恨。
秦宝灵擦完腿上的,很细心地又倒了一点在掌心,去揉她侧腰的一点瘀痕。雪白的睡袍带子松松系着,随着她的动作,丝绸料和里头袒露出来的鲜艳牡丹一齐珠光致致地发着柔光。
秦宝灵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地笑了笑,将睡袍带子彻底扯开:“好啦,现在给我抹吧。”
一道淤青藏在牡丹里,李玉珀耐心地把红花油揉进去,秦宝灵攀着她的脖颈,完全忘了昨晚自己昨晚是怎么掐着一样:“你比以前会照顾人多了。”
以前的公主全部心思都扑在学业和事业上,金尊玉贵的,自己都用不着自己照顾,更何况是别人。
哪怕还是有财产,有产业,到美国,对她而言无异于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秦宝灵确实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发癔症一样,真的竟然有点心疼这头小熊。但大多数时候,她甚至是淡漠的,地狱?天哪,全世界最大的笑话,美国是地狱!
李玉珀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真正的地狱,因为她出身优越,能力上佳,退路和进路都是天然的金碧辉煌。哪怕暂时跌到了尘土里,总会扬升到天堂上。
“不然呢?”李玉珀反问。除了反问,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干巴巴的一个嗯字吗?
问题的答案摆在题干中,秦宝灵清清楚楚,偏偏要来问她第二遍。
胸脯左侧有一斑小小的红,那不是瘀伤,是吻啜饮过去的痕迹。
秦宝灵随手拂过去:“这儿就不用擦了。”很快,她不免问道:“说真的,红花油能消吻痕吗?”
“不能吧。”李玉珀说,她也不知道,秦宝灵也不在意:“没关系,反正暂时露不到这儿来。”
她干燥的嘴唇贴了贴李玉珀颈间,握着她的手,让她也抚过那片嫣红痕迹:“别去公司了,你今天早上没什么事情吧?”
秦宝灵曾经有一套理论,人的欲望分三部分,一是食欲,二是睡眠,三是色欲。必须至少有一样得到满足,人才能高高兴兴,精神健康地活下去。
曾经她对这种事异常热衷,因为大部分时间不吃饭不睡觉。现在李玉珀肉眼可见,她睡得比谁都多!
“行了。”李玉珀说,她停了一停,好让自己的手顺利地收回来。“睡觉睡够了,还想着这事吗?”
秦宝灵当然知道她说的什么,自自然然地摇摇头:“有时间睡懒觉,当然睡,因为其他两样,我全都没有了。”
“你呢?”她问。
曾经的李玉珀,三样全有。现在的李玉珀——三样全失。她合理饮食,不纵情吃喝。她睡眠标准,绝不过多休息……她没有情人,没有毛绒玩具,床上空荡荡的,窗帘厚重,一片如霜似雪的冷月光都透不进来。
有一项需求终于能够彻彻底底地得到满足了。越是近在咫尺,越是沸腾狂热,昨晚的那些话,好像打开了什么潘多拉魔盒,和前几次截然不同,李玉珀绷紧面孔,咬紧牙关,前几次,她像摆弄雀鸟一样惬意自如,这次,她却反反复复地想:你凭什么恨我?
秦宝宝,你恨我,你凭什么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你怎么敢、怎么敢……怎么能恨我?
欲望裹挟着种种情绪,憎恨,怨怼,厌恶……还有一些,飘忽的,雪白的,杏粉的,斑斓的,朦朦胧胧映照出的,她不愿承认的。
嘴唇贴到一起,吃到的不是对方的舌头,是稠热的甘蜜,滚烫的顺着喉管流下来,粘密的包裹住心脏,将鲜红搏动的脏器,变成了一块硕大的琥珀化石。
爱慕,思念,期待……那些飘忽的,雪白的,杏粉的,斑斓的,朦朦胧胧的,原来都是琥珀里的小虫子,凝结成的影子,影影绰绰的,鬼影一样,纷纷繁繁地闪烁。
【作者有话说】
她俩说开的关键不在宝宝……有头熊什么时候愿意说开了才是真正的说开[抱抱][抱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