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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欲情31.谢谢梧桐苑深水加更

    ◎还是因为……我?只是因为……我?◎

    秦宝灵这几天尽职尽责,不仅陪麦考克转了许多景点,就连长城都爬上去了——爬前还穿了双细高跟,结果爬上去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换了双运动鞋。

    这次豪大大鸡排不坏的照片首次得到了很多很好的评价。

    @一口一个宝宝芹:谁懂看到足力健那一刻的救赎感[流泪][流泪]//@桃枝致爱:谁懂看到前两天还破口大骂的宝宝亲变如脸那一刻的救赎感//

    李玉珀滑过这组图片,按熄了手机屏幕。汽车正驶往麦考克住的华声雅舍酒店,这次面试就安排在这里,这间酒店的套房这几天陆陆续续地被全订了,全部都是准备面试的演员订的,秦宝灵也订了一间,昨晚就是住在那儿的。

    大堂里坐着好几位女演员,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早通过公司或者经纪人私下和她联系过,倒不是为了这个角色的事情,更多的是因为影展。还有一部分即使没有联系,见到她进来,也都第一时间打了招呼:“李总,好久不见。”

    她和每个人寒暄了几句,刚到电梯前,电梯门打开,叶伶苏手里拿着一份剧本:“李总。”

    “每个人都和你说好久不见,时间够长的了。”她笑了笑,“我就不说了。”

    她生得相当柔和冷淡,做演员的没有眼睛不好的,她那双眼睛,欲语还休。

    “最近怎么样?”李玉珀问道,她提前一个小时来的,不着急上楼。

    “还和以前一样。”叶伶苏说,“你呢?和美国肯定和在国内不同吧。做影展真是个好想法,李拓应该和你联系了,想让我和你吃顿饭,只不过前一阵我回恩城去了,妈妈想看看孙女。”

    李拓是她的经纪人,这一阵邀请雪花样的飞过来,李玉珀没时间一一去,但重要的都打了星号,总能排得出时间。

    “等什么时候有时间吧。”李玉珀道,“创投会想来的话,我很欢迎,或者等过两天,咱们一起和陶导见个面。”

    所谓陶导,就是当年发掘叶伶苏演《天痴》的陶君婷,当初叶伶苏本打算回恩城接下家族企业做生意,被她拦着不让走,一气把公司和经纪人全部都介绍了,硬生生把人留在了内地演艺圈。

    叶伶苏点点头,电梯门又开了,秦宝灵也不急着出来,笑盈盈的:“聊什么呢?”

    “聊影展的事情呀。”叶伶苏淡淡地说,她本来说话就是淡淡的,知道自己这副淡淡的样子能气晕很多人以后,更是变本加厉地淡淡起来,“和李总见面,肯定要聊影展的事情的。”

    “聊到哪里了?”秦宝灵终于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我也想听听,要不然多闭门造车,我也想知道姐姐们都什么想法。”

    “那姐姐你有什么想法?”叶伶苏淡淡地问。

    两人向来是互称姐姐的,在姐妹情深这块确实是无人匹敌。

    “我在想这个影展要选的不应该是一些均衡的作品。”秦宝灵还真说了一段,“均衡某种意义上是平庸,我觉得我们要重点关注的,是那种在某些方面很突出,有着特别潜力的。”

    “姐姐说得真好。”叶伶苏说,“李总,我们改天见。”

    她径直往沙发走过去,李玉珀伸出手去按电梯,半路被秦宝灵截住,把手指攥在了掌心里:“说到你心里去了吧。”

    “是。”李玉珀说,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比起一个完美的商业作品,我更想看的是有诸多不成熟,然而瑕不掩瑜的作品。”

    璞玉明珠,还未开发,未拂去灰尘就有一束金光耀目,这才是她想看的,她所期待的新血和活水。

    这次秦宝灵替她按了电梯:“麦考克在房间里了,你猜她会选哪一段?”

    李玉珀瞥了她一眼,两手空空:“不管是哪一段,你连剧本都不拿了,想必是胸有成竹了吧?”

    秦宝灵扑哧笑了一声:“最瞧不上临时抱佛脚的了,我要说我已经倒背如流了,你信吗?”

    怎么不信呢?秦宝灵是有一点天赋,但她那点天赋,绝不够支撑她一项接一项地拿奖,风光灿烂到现在。

    实际上她对自己提出的第一个真正的要求,要的第一件东西,不是《养春》,那是成为情人之后她主动给出的,而是要她请中戏的老师,系统地教她表演。

    她请了中戏的吴文教授,还有国话的几位一级演员,专程为她上表演课,她大二那年,秦宝灵的课都快比她的还要多了。

    秦宝灵这个人最爱走捷径,唯独演戏,理解角色下的是最笨的苦功。角色的台词一句句背下来,背到和自己对戏的角色的台词都是烂熟于心。

    “你稍微错一个字天塌不下来。”李玉珀靠在趴趴鸭上和她对词,“稍微改一改词,这都没什么的。”

    “那不一样。”那是多热的一个夏天,冷气全力运转,秦宝灵只穿一件吊带,细白的皮肤上仍然渗着一层薄薄的汗水,“书读百遍,其意自现,你个读985的,还要我读中专的来教你这个道理呀!”

    李玉珀盯着她细挺鼻梁上的一枚小小的,滚圆的汗珠,她想她确实是不如秦宝宝这个读中专的,她要真聪明的话,早就出去跑赛道或者在家里静心练字,享受珍贵的闲暇时光,何苦在这儿陪这个女人对台词呢?

    真傻啊。

    李玉珀没答话,电梯到了,走廊明亮静谧,她敲了敲麦考克的房门,立刻有人打开了,不过不是麦考克,而是她昨天才来华的副导演。

    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忙把房间的陈设做了改变,沙发前变成了一片洁净的空旷,只有一张小几,一张椅子,好几架摄像机环绕着,还摆了钨丝灯和LED灯具。

    李玉珀和两人说这话间余光一瞟,已不见了秦宝灵的踪迹,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约是进了这层自己订的套房里。

    房间里备好了剧本,李玉珀已读了好几遍,这会儿坐到沙发上,再度翻阅了起来。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中国女人来到法国边境小镇科利乌尔写作,拍照,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法国少女,对方教她游泳的一系列事情。

    然而在故事后半段,情节急转直下,溺亡的少女,房间里的监控摄像,这一切是真,还是中国女人脑海中的天海一色的幻想?

    第一轮面试的题目是剧本中的一段自言自语,女主角拿着自己的小说思考时候的一段台词。这段台词很长,小几上放了两份道具,一份是白纸,一份是可做提示的剧本。选哪份都好,面试本来就是不要求背全台词的,非要逞能的话,倒是可能会变成减分项。

    所有人中,只有秦宝灵选了白纸。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她背完这段,表演一点不受影响,甚至连台词都一个字不差。

    第一轮的结果出来,麦考克留下了一半人。台词功底她听得出来,至于口音,她请李玉珀参谋,把不适合人物设定的,不够标准的都筛了出去。

    第二轮麦考克依然没有选重头部分,她选的是中国女人第一次看到少女的场景,一句台词都没有,演员只需要静静地望着前面,就像一切正在她们眼前发生一样。

    秦宝灵这次是第一个进门,听到这个题目,从容不迫地应了一声,往日那种妩媚风流的气质完全收敛了,仿佛被笼上了一层沉静的面纱,她靠在椅背上,就这么向前方望去。

    十六年过去,她的演技比之前更加细腻沉淀,层次鲜明又过渡顺畅,毫无匠气。

    只是……这次参加面试的演员,没有一个是吃素的,国内最优秀的女演员都在这里了,又筛过了第一轮,这样的表演,当然是无可挑剔的,可也称不上是多么的惊艳。

    秦宝灵演完,站起身来,她看见李玉珀微微笑着,低声向麦考克说了一句什么话。

    可惜是英文,她凭口型猜不出,只得打开房门出去了。

    她在隔壁套房里把一颗蓝莓吃出了十几种滋味,辗转地想:李玉珀这个要死的到底是不是坑了我一把啊?

    李玉珀这个人,心眼小极了,睚眦必报,前两天自己说了一堆恨她的话,搞不好她记恨上了,就等着机会从自己身上剜下一块肉吃呢。

    秦宝灵现在想想,倒也不是后悔自己那晚为什么就这么全盘托出了,就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就被扇了一下屁股吗,劲再大又怎么了,至于吗?

    和李玉珀在一起,她常常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心里是有很多话,是有很多情绪,可她本来真没打算和李玉珀说,或者发出来呀!

    她终于吃完了这颗蓝莓,这个果盘里放满了时令水果,最中间簇拥着十来颗鲜嫩欲滴,开了口的白糖罂荔枝。

    荔枝壳鲜红,在夏天的果盘上,永远是夺目的中心,她一霎间,忽然想到1999年的7月21日,那时候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种毛病,对待李玉珀,她莫名其妙的,有许多话想说,还有许多情绪亟待发泄。

    那天她不敲门就拧开李玉珀的办公室门,那是她试探出的第一个小小特权。李玉珀就坐在办公室前,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果盘,最中央是开了口的饱满荔枝,一个女人坐在她旁边,不知道是在和她低声说些什么,还是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

    “对不起!”秦宝灵下意识地道歉,然后连电梯都没坐,快步地*跑下去,一气跑到自己的车里。

    从道歉开始,一切就全都是莫名其妙的,她难受得要死,心脏一阵阵发悸,差点想要流泪。太莫名其妙了,神经病一样的,她应该笑吟吟的走进去,然后径直和李玉珀说话,办自己的事情,这才是她该做的一位情妇坦荡优雅的分内事。

    她紧紧地盯着车标上的三叉戟,这雪银的豪奢标志抚慰着她的心,将她从那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境地死命地往外扯,然后李玉珀就愤怒地敲响了她的车窗,刚降下来一丝,公主就从这道窄窄的缝隙里骂她:“神经病啊?你跑什么?”

    “不打扰你呀。”秦宝灵仰着脸和她说,“你和人家正……我打扰了多不好。”

    她说得好认真,一派自若大方,可是眼圈是红的,瞳仁湿润润的发亮,密匝匝的睫毛轻轻地颤着。

    后悔倒不至于。秦宝灵从不后悔,做过的事情就是泼出去的水,比起后悔,她一向是往前看。唯独就是……我真是个神经病!傻X!我难受个屁啊,真莫名其妙,如果今天没来月经我恨自己一辈子!

    “放屁!还没见着白胳膊你就想到裸体了?”李玉珀比她还愤怒一百倍,“你把我办公室当什么地方了?那是我高中同学,我俩说话呢,根本挨都没挨着,你真是,你真是侮辱我!”

    “我来月经了。”秦宝灵说。

    李玉珀一怔,在巨大跳跃的话题间隙,突然慢慢地想,她为这个小小的误会这样伤心,是因为怕我不再给她资源和好处,还是因为……我?只是因为……我?

    赶快,赶快拨乱反正。

    “我来月经了。”秦宝灵嫣然一笑,甜丝丝地说,“所以我好想吃肯德基,我们去吧?”

    唉。本来该年轻的时候斤斤计较难翻篇,怎么年轻的小熊倒是三两下便糊弄过去,倒是现在这头大狗熊让她忧心忡忡呢?

    琢磨着时间快到了,她打开门,李玉珀正在走廊上站着,身材纤瘦高挑,一条雪青色长裙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

    明明知道对方已经和私教联系了,对着这样一个边和她取的绰号都不沾的人,秦宝灵依然在心里叫道:狗熊,一头俄罗斯狗熊,一头很小心眼的,招人恨的,傻X狗熊。

    除了那晚的莫名其妙,秦宝灵想自己早不在乎一些东西了,恨不恨的,有什么所谓呢?恨也好,情也罢,什么能有摆在面前的利益更重要?

    “玉珀。”她轻巧地招手,“快过来呀!我等着你呢!”

    【作者有话说】

    “只给女人花钱”宝宝你的加更在明天~[红心][蓝心]

    32欲情32

    ◎我什么都不要。◎

    “确定是等着我?”李玉珀微笑着,故意往身后看了看,“还是等着面试的结果呢?”

    秦宝灵伸手,一把将人拉了进来:“是呀,我等着呢,你告诉我吧。”

    不等李玉珀说话,她先讲了免责声明:“我能屈能伸嘛,之前讲什么必须,其实拿不到也没关系,毕竟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告诉我结果,我就专心做其他的事情去了,这样多好。”

    李玉珀垂下视线,语气平淡:“我觉得你最想问的,是我和麦考克说了什么吧。”

    “你要是想告诉我的话,”秦宝灵道,“我当然洗耳恭听。”

    “我对麦考克说。”李玉珀真诚地注视着她,一对灰眼珠闪着光,真明亮,真诚恳,“演技方面大家都没有太明显的差距,可是你的气质和女主角大相径庭,我们拍戏,选角讲究的是事半功倍,你觉得呢?”

    秦宝灵一颗心恨得出血,她的必须很少有达不成的,所以每一个她都铭记于心,只能勉力抿出一个微笑来:“那看来这第一场是我输了。”

    李玉珀不光身体,脸上的神情也是纹丝不动:“大约吧。”

    “我输得心服口服。”秦宝灵攥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她翻脸比翻书还快,输了一次不要紧,最紧要的是,影展的事情得赶紧趁热打铁。“玉珀,你厉害,你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胸脯上的印子到现在都还没消呢。”

    她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她是打算卖乖讨巧,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的,结果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又来的一股气,这话说得这么阴阳怪气。

    李玉珀冷冷地说:“是啊,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现在还戴着丝巾呢。”

    麦考克不会选秦宝灵的,这位法国导演重点听取她的意见,她这一句话,尤其是加上适配度,就足够让麦考克做出决定。

    当然,李玉珀并没有滥用权力,四大花旦里面,童晴端妍,秦宝灵秀美,刘持盈明艳,叶伶苏冷清,本来最适合的就是叶伶苏,不过因为口音,麦考克到底还是有些犹豫,到时候也可能选同样类型的张水云。

    要是真选了叶伶苏,秦宝灵非得结结实实地大闹一场不可。可惜她心里这点微小的爽快全被秦宝灵三两句话给搅和没了。

    这会儿懒得和她多说,刚想脱开她手,被她变本加厉,两只手全握住了:“好啦,好啦,是我说错话了,你是亲的我,我是咬的你,我坏得多,但是我有个特别善良的点子,你听不听?”

    李玉珀再挣了一下,举起被攥着的手给秦宝灵看:“我要说不听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秦宝灵压根不回答她这个问题:“既然是有输有赢的打赌,我们肯定是要加筹码的,你现在赢了,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并且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李玉珀本来想说,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好提。转念一想,既然就玩这一阵,那不如就让游戏多一点趣味性。

    什么第三项诉求,所谓的没完,她可根本不打算奉陪,她一开始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回国的这段时间,她渐渐地想了清楚。

    换句话说,并不是以前不清楚,而是以前没有秦宝灵,她的世界一片雪白干净,现在再次同她接触,每多接触一次,一个念头就越强烈,这个女人不值得她爱,自然不值得她恨,不值得她费尽心机去报复。

    秦宝灵和其他人不同,这个女人恬不知耻,会把精心的报复也当作热情的邀请。她理想之中的报复,该是顺手的,轻易的,不刻意为之的,然而威力巨大的,到底如何施行,还有待商榷,不过她毫不着急,无聊的情人游戏会结束,而这种报复,是不会结束的。

    这才是属于她的:“宝贝,我们没完。”

    李玉珀终于在脑海中自圆其说。实际上她常常觉到微妙的矛盾。一遇到秦宝灵,她的诸多想法就在纷繁复杂的打架,不过总之,她心念电转,一刹那间,利利索索地将自己的逻辑顺了下来,她答道:“可以啊。”

    “麦考克明天做完决定就会回法国。”秦宝灵说,“这样,后天,我请你吃晚餐,你来大荣府吧。”

    李玉珀没什么拒绝的,她和麦考克道了别,先回了公司。一切都在稳步进行,评审团联系的人陆陆续续都给了回音,唯独一个席位还空缺着未定。

    她一回来,裴爱善就说大家都在问这个选谁,李玉珀道:“还不着急,再等等吧。”

    再等等吧。她在等一个顺手的,轻易的,不刻意为之,然而威力巨大的机会。这个机会会不会到来呢?她在美国已跌至人生的最低点,现在的一切,都是否极泰来,李玉珀不信命运,她相信自己,一定会眷顾自己的。

    厨师已经请了,供货商也联系了,明后两天是周末,正好采购食材安装厨房电器,下周正式开始试餐。

    她刚拿起钢笔,想写一点东西,手机嗡地震动了一声,不是她惯用的手机,而是那只崭新的私人手机。

    秦宝灵给这个微信发了一条消息: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这条消息太可笑了,一副在玩角色扮演游戏的样子,她能不知道对面是自己吗?

    可是李玉珀看着屏幕,鬼使神差地打出三个字,她询问道:为什么?

    游戏输了。对面回复,附送一张泪眼汪汪的薯条表情包,明明很努力到最后一刻,还是输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李玉珀打了一段话发送过去,不是安慰,纯粹是阐述事实:不是努力就能办成一切的,有时候,你可能做的是无用功;有时候,你可能觉得自己努力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但周围的人不仅不会支持你,反而会落井下石。

    你这根本算不上安慰。对面这次发来了一只无语薯条,不仅不算安慰,而且透着一股要我安慰你的气息。

    不等她回复,立刻又是一段话传过来:而且说得轻巧,输了总是很伤心的。

    是吗?李玉珀回复: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这件事失败了,马上可以翻篇,专心致志做下一件事的人,难道不是吗?

    秦宝灵的头像就是薯条,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郑重其事地瞧着正在和她聊天的人。

    是啊,可是不允许我在心里脆弱一下吗?

    英文名,安慰一下我能怎么着,比登天还难呢?

    李玉珀笑了一下:英文名?我的名字不叫那个。

    对面胡搅蛮缠:总之是一串英文。你要是不安慰我,那我只好独自舔舐伤口了。

    李玉珀唇边含着一丝轻微的笑,其实没什么好笑的,她在心里也不觉得好笑,只是情不自禁地勾着唇角:话说到这儿,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缺人安慰的,多的是人愿意帮你舔舐伤口的人。

    一只动态薯条愤愤地用尾巴拍着地面:一个伤口,多的是人舔?你恶不恶心?

    算了,对面忽然说,算了,仔细想想也不需要什么安慰,我从小上学就是那种自己上厕所,自己吃饭都无所谓的人,这一生那么长,只有自己的时间多着呢,自己睡一觉得了,需要什么安慰?

    和我在一块之后你可不是这样。李玉珀想,你有助理,有经纪人,有私人教练和营养师,有化妆团队和公关团队,一大群人像工蜂围绕着蜂后一样围着你团团转,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帮你打理好,想做的一切都有人帮你办。

    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呢?

    不过她把这段话当成了结束对话的信号,将这台手机关机了。

    秦宝灵等着,把手机拿在手上,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复,她知道李玉珀是不会再回复她了,就把手机放到了茶几上。

    客厅内窗帘拉的严密,傍晚的清淡霞光一丝都透不进来,一片深沉的黑暗中,秦宝灵轻轻地想,我要真是一只小猫就好了,受伤的时候可以蜷起来,真的用热乎乎的舌头,去舔那道伤口。

    小猫多厉害,口水能消毒!人的口水则是世界上最毒的东西,据说被人咬了一口,真比破伤风还厉害。

    不过不咬破就没关系。秦宝灵安心地想,她留给李玉珀的只是牙印,这个女人命大着呢,死不了。

    秦宝灵在这种独自一人的黑暗时刻,就总是思考、思索。她总是拼尽全力,在做一件事前,说各种的豪言壮志,必须,一定要,没有就活不下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然而她内心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总是安放着失败的预期。

    她在这个角落留下许多心灵鸡汤,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不行,且等老娘下次闪耀归来!

    她成功了太多次,失败对她来说也是家常便饭。成功了就高兴,失败了呢,她总得容许她内心想要难过的渴望。

    李玉珀曾经给了她许许多多,也曾掠夺了她许许多多,她不免有些恨恨,结果一句安慰都吝啬吗?

    但再想想,狗熊公主是个自己都得不到安慰的人。除了自己这个情妇,谁安慰过她呢?

    所以她不为任何人哭,更不可能为自己哭。秦宝灵总觉得李玉珀会憋出事,她的泪水忍着忍着,会发酵成一种更可怕的情绪。年轻的李玉珀会用怒火发泄,那么现在的李玉珀呢?

    秦宝灵思绪跳得极快:也许我该给她介绍一个发泄馆,让她用拳击手套砸砸人形的靶子。我可以大方地让她幻想那是我本人。

    思维跳过这个小小的节点,顺利地和前面接轨。没人给李玉珀安慰,只有自己这个情妇给。同样的,自己不是也是个没人会去安慰的人,只有李玉珀这个金主会来安慰她吗?

    因为没有人给李玉珀安慰,所以她不会安慰,自己嚎啕大哭的时候,李玉珀很笨拙地抱住她,给她许诺很多东西,许诺资源,许诺钱,许诺珠宝皮包,问她想要什么都可以。

    泪水把她那一颗追名逐利的心都洗净了,秦宝灵记得自己哽咽着,居然讲什么都不要。

    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那么伤心了,只记得自己愚蠢得惊心动魄,一边大哭一边说,我什么都不要。

    李玉珀就茫然失措了。灰眼珠亮晶晶的,像是两颗胆小的星星:“那我……那我给你抱着我的趴趴鸭,好吗?”

    自从趴趴鸭被秦宝灵大肆嘲笑之后,她坚决不准这个女人碰她的鸭子,绝对不准!

    真是愚蠢的惊心动魄。那个秦宝灵居然同意了,把整个身子都陷进去,泪水也全部都抹在鸭屁股上。

    大概我也是喜欢毛绒玩具的。秦宝灵想,喜欢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喜欢那一种安定和温暖。没有人给过我安慰,所以我也不会安慰,李玉珀的安慰是笨拙的,我的安慰呢,是假惺惺的。

    假惺惺的,仿佛别有用意的,不管是安慰,还是亲热,公主最后都会问她:“好了,想要什么赶快讲。”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一个最珍贵的,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好东西。

    秦宝灵眼泪淌了满脸,那个她说:“王安贵的新电影要拍了,我觉得女主角我还挺合适的。”

    “你有看到苏富比拍卖会图册上那个金玫瑰胸针吗?”

    “你觉得我是不是该换新衣服啦?”

    “看看这表,积家代言我最合适吧!你看我戴得多漂亮,最漂亮!”

    有时候她恶毒地想,李玉珀喜欢毛绒玩具,喜欢小猫小狗,喜欢那份毛茸茸的安定和温暖,是因为家庭不幸,除了钱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她的爸爸提前放权,看似是锻炼,实际上对她俩的身心健康漠不关心。她的妈妈则是语言不通,身不由己。

    她把眼泪全抹到了鸭屁股上,想那我呢?我甚至连钱都没有。

    薯条慢吞吞地跳上沙发,用厉害的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脸颊。泪水里微量的盐分对它有益,薯条不明白这个悄无声息的主人为何脸上湿漉漉的,它只是高高兴兴的,伸出舌头,美滋滋的又舔了一口。

    33欲情33

    谢谢只给女人花钱深水加更

    ◎她不需要李玉珀,李玉珀也不需要她。可是李玉珀回来,她们注定要相见。◎

    李玉珀准时前来赴约,秦宝灵正在厨房做饭,一边忙碌,一边随着音响的伴奏唱歌,听到她的声音,就笑着说:“桌上有洗好的西梅。”

    茶几上摆着一盘水果,各种浆果,西梅,草莓,蓝莓。李玉珀坐下来,满耳都是轻快的歌声,击打着她的心脏。

    前天不是还索要安慰吗?李玉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讥诮地想,大概是自己舔舐了伤口吧。

    现在很少有人相信,秦宝灵实际上做得一手好菜,而且很擅长用简单食材做出花样来,她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五花肉炖土豆,黏黏糊糊的一大锅,卖相很低级,香味却扑的人一个跟头。

    秦宝灵有时候不讲自己以前的事情,有的时候想要装可怜卖卖乖,就和她讲一点。比如说做演员最好的就是每吃一顿水煮菜,每饿一顿,心里头都是高兴的,不是因为没钱吃好的,而是因为敬业,为了前途才这么捱着的。

    每月月底,她都会买三个土豆,一块五花肉,烂烂糊糊的炖一大锅,一个人把米饭盖里面,吃得一口不剩,这样就有了下个月继续熬下去的勇气。

    她曾经问秦宝灵,没想过回家吗?

    秦宝灵嫣然一笑,没想过呀,我只想过熬死在外面。

    和她做情人之后,秦宝灵越发的恃宠而骄,想让她下厨比登天都难。不过她也学了许多的新菜式,不仅炒菜做得更加好,还会煲汤,各种西餐花样也都是信手拈来。

    “太久没做过了。”秦宝灵端着砂锅出来,半开玩笑地说,“李总,您多担待吧!”

    那是一道清热去火的苦瓜绿豆排骨汤,整整五道菜,三荤两素,还有一道甜品,桂花糯米藕,摆盘是一以贯之的精细,上面淋了一层金灿灿的糖桂花,那是秦宝灵最爱的甜品,当初还是周令宜手把手教给她的。

    秦宝灵给自己的糙米饭盛了小半碗,给她的却盛得满满当当:“这顿可不要告诉教练。”

    这个消息灵通的女人显然已经知道她和私教见面了。

    餐桌上花瓶插着一束雪白的百合花,李玉珀望了望:“没有五花肉炖土豆吗?”

    “你看这席面上挤得进去它吗?”秦宝灵说,桌上每道菜都堪称精美,哪怕是萝卜丝烧带鱼,那也是带鱼焦黄,葱花鲜绿,倘若是挤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糊糊一样的五花肉炖土豆,恐怕是其他菜都要大加抗议,真是拉低了它们的平均价格。

    李玉珀夹了一块带鱼,口味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不算很清淡,秦宝灵做菜一向很舍得下料。她只是稍微恍惚了一下,一刹之间,并不确定这种味道是否就是十六年前的那个味道。

    太远了,她实在是已经忘记了。

    “好吃吗?”秦宝灵问她,李玉珀点点头,秦宝灵又问:“你在美国是不是很少吃中餐?”

    李玉珀言简意赅地答道:“是。”秦宝灵就不愿意了:“你多说两个字能怎么样啊?少来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有本事晚上睡觉也一言不发。”

    “有那么感兴趣吗?”李玉珀余光瞥了她一眼,旁边这个女人确实该有恃无恐,因为她不可能因为美国两个字恼羞成怒,不是吗?再巨大的伤疤,在她身上也好好地愈合了,无论怎么抓挠,都不该再渗血。

    “是呀。”秦宝灵理直气壮,不等李玉珀说什么,自己倒先说起来了。“我一直挺想去盐湖城度假的,你知道吗,那里有全世界第一家KFC,大盐湖可以浮在湖面上,特别好玩。”

    “既然想去的话为什么不去?”李玉珀说,她可不认为这个女人十六年不去美国是因为对她有所顾虑。

    “没时间。”秦宝灵叹了一口气,“我哪里有时间去旅游?”她完全预判了李玉珀要说什么:“如果你要说我现在不就有时间的话,我请问你没有戏拍就叫有时间吗?我不得跑东跑西找戏拍?行了,快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呀!”

    “很少吃。”李玉珀咽下一块藕片,“大部分时间吃沙拉,意面之类的。”

    “你自己做饭?”秦宝灵问,她脸上的笑意若隐若现,好像消失了,又好像在她唇边闪烁。

    “对。”李玉珀把碗筷放下了,她倒是想看看,秦宝灵预备着刨根究底到什么程度。“不自己做饭谁帮我做呢?来投奔我的都是员工,又没有厨师。”

    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并没有讲自己是不舍得请厨师。明明秦宝灵刨根究底,她完全有潇洒应对的准备,那些年的痛楚落到如今,也不过是军功章一样的点缀。

    可她到底没说,她面对秦宝灵,常常觉得她的生命中多出很多本不该有的变数。

    秦宝灵这下切切实实地笑了,她继续问,胆大包天的,不知悔改的:“那你最拿手的一道菜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做法吗?”

    李玉珀盯着她,眼睛是凶猛的,声音是不疾不徐的:“一种美式海鲜,想要味道好吃,最重要的是酱料,大蒜粉2勺,洋葱粉1勺,黑胡椒1勺,白胡椒1勺,干牛至1勺,想要简单,可以直接加一包海鲜调料,再加一勺红糖。”

    谁心疼她谁是贱人。秦宝灵想,恨恨地,咬牙切齿的,自己落魄的时候就能吃五花肉炖土豆,她落魄的时候吃几百刀的海鲜!

    更何况她那叫落魄吗?要真是没心劲了,那钱也够她纸醉金迷地花上一辈子!是她自己不服输,自己非要东山再起,非要把全副身家都压上去!

    “吃吧。”秦宝灵说,“菜都要凉了。”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李玉珀本以为她会再说出什么刻薄话,或许两人还要像上次一样大吵一架……结果她就说了这么一句,真是索然无味。

    吃过饭,秦宝灵将餐桌收拾了,一边擦护手霜一边说:“你先去洗澡吧。”

    “还不到九点。”李玉珀忙着回复手机上的消息,这段时间正是最忙的时候,很多事情都要她做决定,还有很多邀约,裴爱善不停地变动日程表,一遍一遍地给她过目。

    “那好。”秦宝灵打开电视,从旁边的收纳架上取出两个手柄来,“你什么时候做完工作?睡前我们玩会儿解压游戏吧。”

    李玉珀回复好最后一条消息,放下手机:“我怎么觉得,今天还有件事没办呢?”

    秦宝灵哼了一声:“我可没糊弄过去的意思,又是做饭又是收拾碗筷的,至于要求,你随便提,到床上再提也不迟。”

    她把一只手柄塞到李玉珀手里,有点任性地说:“先陪我玩!”

    她也是偶尔才玩一点游戏,双人的时候,吴言就陪她玩。但那丫头技术太差,连她这种之前只玩过俄罗斯方块的人都打不过,真是枉为00后。

    “我教你怎么玩。”进入到选人界面,秦宝灵不许李玉珀说不会,不许她不陪自己,“按住A往前甩,就是扇别人耳光,按住R往后甩,就是躲别人耳光,这可是博弈游戏,你小心着点吧!”

    李玉珀已无力再说什么,之前秦宝灵对她生气,就会对着她养的花说她的坏话,原因是她认为这样邪恶的能量会让她的花蔫头耷脑的枯萎……她从那时候,就对这样的时刻无力说话了。

    秦宝灵大方地让李玉珀三巴掌,权当让她熟悉游戏了,结果没想到对方那么快上手,两下都打出了重击,这一下秦宝灵可着急了,一耳刮子甩在李玉珀的角色上,这一下立竿见影,直接扇掉了一朵花的血量。

    “刚才谁说让我三下的?”李玉珀也不动怒,出尔反尔对于秦宝灵来说,实在是太家常便饭了。

    “是刚才的秦宝灵。”秦宝灵狡黠地眨了眨眼,“不是现在的秦宝灵。”

    一个耳光游戏,她认真得跟什么似的,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第一局倒是赢了,第二局却失误了一下,在最后血量被打碎之前,她当机立断地捉住了李玉珀的手腕。

    “不玩啦。”她若无其事地说,“如果玩游戏超过二十分钟,就叫玩物丧志,现在到时间了。”

    越小的,越能掌控的事,秦宝灵就越是输不起,大的事情,她反倒输了就输了,顶多向人索求索求安慰,求不到,就独自舔舐舔舐伤口。

    李玉珀攥住她的手腕,她的力气比秦宝灵大得多,这样的女演员,长年累月的节食,哪怕一直锻炼,怎可能练得过她?

    细白的手腕被攥出一圈赤红的痕迹,和前一阵秦宝灵掐在她脖颈上的痕迹一样,她不容置疑地把秦宝灵的手腕移开,挥动手柄,一巴掌将对面的角色扇了出局。

    “要独自舔舐伤口吗?”李玉珀柔柔地问,“因为好像很有效。”

    “这就是你的要求吗?”秦宝灵望了她一眼,红润的舌尖探出来,从自己的手腕上舔过去,一路舔过李玉珀的指节,那只手十分秀丽,纤细匀长,用力的时候,手背上细细的骨骼凸出来,她不慌不忙的舔过去,听李玉珀说:“不是。”

    “无所谓。”秦宝灵嫣然一笑,她亲了亲李玉珀的嘴唇,轻轻地问,“春风得意,赢下了第一局,怎么不高兴呢?”

    “不管是和你的游戏,”李玉珀笑微微的,神色上看不出任何秦宝灵说的不高兴,“还是现在屏幕上这个游戏,都是游戏,赢了就赢了,根本也没什么值得特别喜悦的吧?”

    “那你也赢了,我输了。”秦宝灵半真半假地说,“我输不起,没了角色,我伤心,一个耳光游戏输了,也伤心。”

    温热的红唇和吐息从她的唇间一路蹭到鬓发,手柄松手掉在地毯上,李玉珀揽住她的腰,把她轻而易举地揽到了自己怀里。

    “别动。”她低声说。秦宝灵真就一动不动,这女人个子标准,不过身体很软,在她怀里蜷起来的时候,跟一只小猫的分别也不大。

    今天从早上起天就阴着,直到现在还没能落下雨来,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先进的新风系统好像也没能起到作用,偌大一间平层潮湿,憋闷,空气不畅,呼吸哽咽。

    “疼。”秦宝灵断断续续地说,肯定是撒娇,不可能是真疼。李玉珀动作一点也不粗暴,而且她自己也是女人,怎么能不知道秦宝灵疼不疼呢?

    更何况秦宝灵最能忍痛,拍打戏,满身淤青,吭都不吭一声,得意洋洋说自己阈值高,天生就是拍打戏的料子,结果那部好莱坞大片仍然是没有选她。

    见她不回应,秦宝灵还是小声地叫:“真疼……”

    动听的声音湿淋淋的,很快,一张脸也变得湿淋淋的,秦宝灵哭起来:“好疼啊。”

    “你真是输不起。”李玉珀说。

    秦宝灵哭得发不出声音,幸好她背对着李玉珀,不必让这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不是已经哭过了吗?她怨恨自己,不是已经哭过了吗?到底在为什么而哭呢?

    那天的伤感时间透支了她一个月的量,今天的伤感更是透支了她一年。从今天开始,到明年的今天,她都绝不会再流一滴泪,伤一次心了。

    李玉珀要是没回来就好了。她们一个在中国,一个在美国,井水不犯河水。

    她不需要李玉珀,李玉珀也不需要她。

    可是李玉珀回来,她们好像注定要相见,注定要绞缠在一起。李玉珀有她想要的东西,她也有李玉珀想要的东西——哪怕李玉珀不承认,她也认为,她身上迟早有李玉珀想要的东西。

    “阴天会让人情绪化。”秦宝灵勉强说,她双脚踩在沙发上,小腿绷得紧紧的,李玉珀的手滑下去,抚摸过她脚踝到脚背上突起的三根骨骼曲线,漫不经心地,似乎给了秦宝灵,也像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是啊,等雨下起来就好了。”

    等雨下起来就好了。秦宝灵痛哭的时候,她忽然想,她大概有点做得不合适,报复就该是疾风骤雨的,毫不留情地,不该是存着玩心,在大腿上询问是否想自己的。

    她不后悔,只是忽然,忽然有一点遗憾。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忽然,忽然有一点……踯躅。

    34欲情34

    ◎秦宝灵有一种很可爱的魔力。◎

    面试结果通知在李玉珀预备离开大荣府那天清晨送达,外面天光澄澈,终于下起了一场大雨,房间内的阴郁不知是被雨水洗净的,还是被秦宝灵昨晚的泪水,总之一切都清清爽爽的。

    秦宝灵哼着歌为她别上胸针,李玉珀垂眼去看,她觉着自己不明白昨晚秦宝灵为什么哭,也不明白今早秦宝灵为什么笑,这种朦朦胧胧的不明白反而让她心生惬意,工作上的事情要清清楚楚,和秦宝灵的事情,有时候不明不白一点也是好的。

    秦宝灵晚上问她,想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她不假思索,说先保留着吧。她还没想好。正如那个她还没等到的顺手的,轻易的,不刻意为之的,然而威力巨大的机会,这个要求,也一并先保留着吧!

    今天的胸针是一枝金玫瑰,李玉珀道:“这个也舍得给我?”

    秦宝灵笑吟吟的,刚想说什么,手机在床头上响起来,她接过,嗯了一声,很快就挂掉了。

    “我改主意了。”她把胸针拿回去,没一会儿,从衣帽间出来,这次的胸针是用墨翡做的竹子,贵自然是贵的,当然比不上拍卖会上那枚梵克雅宝的金玫瑰。

    秦宝灵一边往她胸前别,一边道:“角色给张水云了。”

    李玉珀忍不住笑了:“幸好不是叶伶苏啊。”

    她脖颈上的痕迹好得七七八八,秦宝灵仍然细致地帮她把丝巾结好:“是呀,要是她我就该发疯了,要是张水云,算了,也就这样吧。”

    “我还以为你是一视同仁的嫉妒。”李玉珀玩笑道,秦宝灵把金玫瑰拿走,这个小小的任性行径莫名其妙地让她心情不错,她不得不承认,不论是那么多年以前,还是现在,秦宝灵都有一种很可爱的魔力。

    不是因为她对秦宝灵有什么感情,这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第一,我对叶伶苏不是嫉妒好吗?”秦宝灵仰着脸看她,“和你说多少遍了不是嫉妒,我演技比她强,比她敬业,比她拿的奖多,我凭什么嫉妒她?我只是看不惯她。”

    秦宝灵轻描淡写地说:“我看不惯很多人呀。”

    那不就是嫉妒吗?李玉珀不反驳,秦宝灵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我的演唱会开票了,给你留好了。”

    她的第一场演唱会李玉珀选的座位是内场A1,后来每次演唱会,全部都是这个位置,即使李玉珀有些时候会喜欢站在二楼,或是哪里,这个位置永远也是留给她的。

    由于助理记了太多年,她的演唱会团队也把这件事情当成了一个惯例,即便后来李玉珀走了,演*唱会场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这个座位仍雷打不动地录入一个人的信息,永远为她留着。

    2008年,秦宝灵记得自己看到那个空位的时候悚然一惊。但出于某种原因,可能和她保留李玉珀的物品一样,她并没有告诉工作人员取消,一年又一年,她就这样习惯了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这也算一种物归原主吧。秦宝灵想,她柔柔地说:“一定要来。”

    李玉珀笑微微地瞧着她,不置可否,秦宝灵也笑,甜丝丝地说:“不来就杀了你。”

    她送李玉珀出去,自己从落地窗往下望,吴言在旁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姐,你这样是看不到李总的。”

    “我晕。”秦宝灵说,“你说这什么话,我也是知道下雨要打伞的人好吗,我要看李玉珀至于从这儿看?说得那么情意绵绵是干什么。”

    吴言知错能改,把小嘴巴闭紧了。她一安静,秦宝灵倒是先耐不住地叹了口气:“张水云……”

    她仍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在这样的地方往下看,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过是一粒尘埃。“张水云演技不错的,要是真让她演出来了,拿了什么荣誉,内地格局又要变了,这最麻烦。”

    “她不可能拿戛纳影后的。”吴言不假思索。已经二十年没有出过华人影后了,她很难相信这次能够爆冷。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了?”秦宝灵道,“大家都认为不可能,但哪怕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都够让晚上所有人都睡不着觉了。”

    “她如果要去法国……”她微微蹙眉,思索道,“和王曼那部电影就拍不成了,帮我约一下王曼,我要和她再谈谈。”

    吴言在做她助理之前就是个文艺青年,现在得到的内部消息多了,更是如数家珍:“姐,可是王导那个剧本你不是不太喜欢吗?觉得女主角设定太人淡如菊,现在人淡如菊可不算个好词了。”

    “所以得谈谈呀。”秦宝灵说,“现在八月了要,我总不能一整年都不开工,到时候真沦落到去演张芳苧的电影怎么办?王曼那部还有改的价值,有些人的连改的价值都没有。”

    自己这位老板和其他的演员不一样,有些演员好不容易到了现在,不仅身份地位全都有了,甚至还混成了资本,大部分不管有没有好本子,都索性不拍戏,享受生活了。

    拍戏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何必吃那种苦呢?可秦宝灵不同,她每年必须至少拍一部戏,否则就像没做好本职工作似的,明明已经活得繁花似锦,偏偏还要再锦上添花。

    现在李玉珀的影展就像一块大肉一样钓着女演员们,即使她不缺大台和名导邀请,但那些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剧情,毫无新意的人物,她都熬到这份上了,真是不愿意越活越回去了。

    秦宝灵又叹了口气:“算了,这两天先选衣服吧。”

    “都定好是超季的了。”吴言赶紧说。她刚来做秦宝灵助理的时候,就被大姨提前打了预防针,不论这位女演员提出了多么刁钻霸道,或者是不近人情的要求,都要面露微笑,并且说立刻说好,因为这些要求,都一定能够得到满足。

    秦宝灵的作风哪怕在二十年前都是最凶猛的那一派。不管是什么活动,不是第一排的座位,不参加,不是压轴,不出场。代言,必须最高规格,待遇,必须是一枝独秀。

    时装周的衣服必须是超季首穿,必须专车接送,必须高层陪同,必须最佳位置,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给到这些,全部免谈。

    熹宁传媒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展明星经纪业务,就是有其他女演员的前车之鉴,秦宝灵防患于未然,避免那些人的粉丝不满了到自己微博底下和广场上撒泼。到时候她很有可能一个不小心,直接把正主一脚踹出内娱——那多大水冲了龙王庙呀!

    “今天回公司一趟吧,正好谈谈这些事情。”秦宝灵转过身,“崔煐明天从申城回来吗?这段时间要集中练声,还是和以前一样,上下午各一个小时,让她来这儿。”

    秦宝灵唱歌也是受过系统训练的,她平时大多用碎片时间自己练,没有大型的演唱会,也不用很严格。到开演唱会的时候,就会请老师专程指导着,这样准备得更充分。

    直到车里,她还在盘算着演唱会的事情,每次演唱会的流程,她都希望尽可能做得有点新意,服装也多弄点漂亮的,大胆的,不知道这次团队有没有什么好创意。

    车厢内有雨水击打的声音,秦宝灵的脑海悠然地放空了一瞬,她打开手机,微信界面上许多不重要的消息,她不太在意地滑过,反正不外乎是有求于她,或者预备着之后有求于她。

    前十年,李玉珀站在她身边,由得她眼高于顶,后十六年,李玉珀是走了,可带不走她的成就名声和锦绣前程。她现在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只等着别人对她小心翼翼。

    她的微信没有置顶,特意翻到后头,才找出那个名字叫Bartholomew的账号,她不知道李玉珀为什么取这样一个名字,只搜索得出这是个耶稣门徒。

    可能是在美国生活了太多年,这种英文名顺手拈来,所以随便取了一个?秦宝灵猜测,她之前问李玉珀英文名怎么取的,李玉珀只说看着顺眼,读着顺耳。

    秦宝灵也不纠结这件事,更何况这个微信的头像都是胡乱的一张图,很有可能都是随便弄的。

    她最感兴趣的是,李玉珀为什么新注册了一个账号特地来加她呢?但她根本不想问李玉珀,她觉得这样太有意思了,装作不认识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对方这样配合,居然真的和她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

    她心念一动,给这个账号添加了置顶,她决定不给李玉珀那个中文名账号加置顶,那个账号真是老土气息扑面而来,谁的微信真叫自己的名字啊?

    虽然两个账号背后都是李玉珀这个人,但是这个账号的李玉珀,总让人觉得更有趣一点。她决定将这个角色扮演进行到底。

    她随手给中文账号发了张薯条表情包骚扰,却给英文账号上打了一行字:你这个人真的很没礼貌,上次和你发完消息,居然不回复,小猫都看不起你。附赠一张薯条无语。

    幼稚。李玉珀想,她也正坐在车里,程声通终于约到了她吃饭,早早就定好了荣和在京城的新店,庭院楼阁,今日下雨,刚好连赏景都顺带了。

    明明知道是自己,还假装不知道一样,这场无聊的游戏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为止?

    于是李玉珀同样是很幼稚,很无聊地回复道:我认为上次你的话里有结束对话的暗示。

    你会读心术吗?对面说,连发了三张晕过去的表情包,薯条四脚朝天,看起来可爱极了。我要想结束对话的话,我会说:结束,怎么样?

    结束。李玉珀发送道。

    35欲情35

    谢谢只给女人花钱深水加更

    ◎一滴血泪,未曾偿还。◎

    提前预订的座位在庭阁内,汽车一停,立即有服务生撑起伞引她过去。程声通远远望到她过来,站起身笑道:“这场雨好,不仅不影响出行,而且把暑气也是一扫而空。”

    荣和满院的鲜花翠柳,被绵绵细雨打得鲜嫩欲滴,李玉珀点点头:“坐吧。”

    菜单是提前准备好的,见人到齐,招牌菜一样一样地开始往上送。要换成是其他人,程声通非得等到对方先开口不可,但这是李玉珀,他主动捡了个话题:“李总,最近我听了不少影展的消息,业内观望的人可不少。”

    李玉珀没接这句话,她故意问,轻描淡写的语气:“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吗?”

    程声通马上闻弦歌而知雅意:“李总,你重情义,可有些人不知好歹,我不是没有劝过的,不过侯长城倒是特地和我讲了,今天实在是有事,他又不好意思打扰你,改天一定要自己做东请你。”

    自从李玉珀回来,他和董昊林就吵了不止一架,董昊林坚持这位大小姐绝对不可能给他们好果子吃,现在再去讨好,两边做不了人,更何况要是再改换阵营,那不真成了三姓家奴了吗?

    程声通气得破口大骂:“三姓家奴,统共就一个李,你哪来的三个姓?”

    他和董昊林可不一样,当初李玉珀去俄罗斯,他一看情况不妙,当即就要投靠李玉璋,有些人傻到了极点,就死等着,董昊林侯长城这种呢,犹犹豫豫,磨磨蹭蹭。

    侯长城这个导演出身的还有几分投机意识,董昊林真是钻了牛角尖了。没好果子吃又怎样?跟着这个大厦将倾的广灿一起去死啊?现在整体市场低迷,哪怕是跳槽,也绝对拿不到这个待遇了。他对董昊林是恨铁不成钢,一个财务总监,怎的一点远见卓识都无?

    有句老话讲得好,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要是没有这句话,他知道,别说秦宝灵不会接自己的电话,那天他在广灿也是绝对见不着李玉珀的。

    李玉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鲳鱼烧年糕味道鲜美,她夹了一块,随口起了个话头:“我去公司那次,和大哥说到版权合同的事情……”

    “我知道的。”程声通心里有了计较,接过她的话来,“和我们开过一次会了,你要全部的版权海外代理权限,你大哥很难下定决心。大家说什么的都有,一时半会,怕是这个决定性做不出来。”

    李玉珀叹了口气,终于适时的话多起来:“这我当然明白,只是现在广灿积压的版权太多了,华语片也远不如之前好卖,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当然,当然。”程声通一迭声地附和,不等李玉珀问,自己便主动说道,“现在有本事能接下广灿这些版权的公司不多,一些不错的,往往现在做那种什么小而美的文艺片和独立电影比较多,在这方面,实在不行。”

    程声通道:“想找海外的公司呢,就像你说的,现在华语片的海外市场不景气,算来算去,当然是你的敛锋最合适。李总,你也清楚,你那位哥哥,又好深思熟虑,得大家多说服说服啊。”

    “那就得靠你了。”李玉珀嫣然一笑,她拿起酒盅,对面和她一碰,一饮而尽:“李总,我肯定是全力以赴……”

    “你是惯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李玉珀打断他,“也不用说了,我都明白,除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难免会有些难处,到时候和我讲一声,我能帮的,自然会帮。你呢,也明白我的心思,大家都是为广灿分忧,不是吗?让大家都好好劝劝我大哥,我等着好消息了。”

    话说到这份上,程声通笑眯眯的和她碰了一杯,董昊林说什么没他们好果子吃,他又不是傻的,不见兔子不撒鹰,他好果子吃进嘴里了,才办事呢!

    他心里在想什么,李玉珀是清清楚楚,只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她又吃了一口鲳鱼,就不打算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起身要走,程声通连忙拦道:“李总,好些菜动都没动呢,好歹是我的心意,坐下吧,咱们再多喝两杯,好好地聊聊。”

    李玉珀瞟了餐桌一眼,出乎他意料,居然说道:“那就打包吧,不会叫你的心意浪费的。”

    程声通眼睁睁地看着服务生打包走了所有没动的好菜,他特地提前和厨师打过招呼,食材都用的是最好的,最新鲜的,只留下两盘孤零零的鲳鱼烧年糕和桂花糯米藕,还全都是这位大小姐吃剩下的!

    他刚才光顾着说话了,根本没怎么吃!

    “程董,剩下的你慢慢吃吧。”李玉珀轻巧地转身,“我等你的好消息了。”-

    公司的小厨房已经建立起来,供应早中晚三顿饭,挂着一个木质的菜单展示牌。三顿都是健康轻食,早晨通常是三明治和谷物卷饼,中午一般是蔬菜和肉类搭配的糙米饭,晚上则是沙拉和塔可。饮品可以自选果蔬汁和牛奶。

    李玉珀还特地让厨师变了一下周五的花样,因为即将双休,隆重推出杏仁粉底的芝麻菜番茄披萨,还有燕麦曲奇和酸奶碗,总得有庆祝菜单的!

    五点下班时间到,她刚把文件合上,手机就一声接一声地发出提示音,不是那台私人手机,而是她的工作手机,秦宝灵发来微信:晚上吃什么呀,是不是去私教那里,我们一起去吧,都在一个地方。

    怪不得不发给自己那个账号,是要正儿八经地用秦宝灵的名义和自己说话呢。李玉珀情不自禁地,自己也讲不出哪好笑,总之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从荣和带回来的剩菜,你吃吗?

    李玉珀把这句话发过去,很顺手地补上一只薯条表情包。这都要怪秦宝灵带来的坏影响,说话就说话,每两句话之间总有一只薯条蹦来跳去,自己明明才算是薯条第一顺位的妈妈好吗?

    这有什么不吃的。对面迅速回复:在公司等着我哦。

    四十分钟后,裴爱善敲了敲她办公室门,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李总,秦女士来了,正参观呢!”

    “让她赶紧过来。”李玉珀说,现在厨房提供晚饭,有些员工回去的晚了一点,她想都不用想,秦宝灵这个女人八成随便找个人就胡言乱语地聊起来了。

    裴爱善咬了口苹果,趁这工夫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我说了,但秦女士说她还没参观完,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时间好好看看呢。刚才Grace和我发消息说已经到厨房了,让厨师给她切个果盘。”

    李玉珀只得站起身:“算了,你们下班吧,我过去看看。”

    厨房用的是木质的小方桌,秦宝灵正坐在艾绒对面谈笑风生,她单方面的,艾绒平时也算得上牙尖嘴利,在她面前愣是老实了,咬着吸管装作心无旁骛地喝牛奶。

    见到她进来,秦宝灵挥挥手,笑容灿烂:“哎呀,你们李总来啦。”

    艾绒如蒙大赦:“李总,你们俩聊吧,我先走了。”

    她端起牛奶就跑,李玉珀这才发现,荣和的菜都已经热好了,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秦宝灵笑吟吟的:“这就是你说的剩菜呀,看着品相不错呢。”

    她不等李玉珀答话,自顾自地说:“敛锋这位置选得不错,闹中取静,这间独栋很有发挥空间,将来应该能做成很有风格的一个办公场地,改天你得带我正式参观参观。”

    “离完成还有一段距离。”李玉珀说,“而且哪有我带你,你不是自己都参观过了吗?”

    秦宝灵舀了一勺花胶羹:“我自己是走马观花的随便看看,我想让你带着我,给我介绍一下呀。”

    她根本不需要听众,自己就能演完一整场:“对了,刚才那小姑娘是艾敏的女儿吧?我听说艾敏在美国第二春了,和一个日本女人结婚了。”

    随后她津津有味地给李玉珀讲起了国内那些八卦,热好的菜根本没吃两口,就喝了一杯果昔。

    李玉珀还记得她拍《养春》的时候,体重有九十二斤,是没什么钱吃好的,每次跑龙套就猛吃剧组盒饭,那东西重油重盐,又全是碳水,体重自然长得快。

    她是藏肉的身材,穿上衣服看着纤瘦秀美,实际上脱掉衣服的时候,腰腹和大腿都带着一层丰润雪白的软肉。

    自从《和平鸽》硬性要求她减到八十斤之后,她就彻底瘦了下去,胃口硬生生地饿成兔子大小,再也没有胖得回来。

    瘦让她更加的光彩耀目,五官更美,轮廓鲜明,愈发的成熟动人。可那时候年轻的李玉珀偶尔想,真怀念那个摸起来像一只软绵绵的大布偶猫的宝宝,这个好瘦的宝宝,明明就是一只凶蛮的小狸花。

    “你真是不怎么吃饭。”她说。

    秦宝灵一怔,似乎没料到她说了这样一句话,稍停了停才接道:“是呀,现在和以前又不一样,以前容易瘦,现在想要保持,还得下功夫。”

    去健身房的路程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刚好够消化。这间健身会所有六层,私教教室在三层,两人是不同的教室。秦宝灵每天的课程都不一样,今天比较轻松,结束得早,她静悄悄地站在李玉珀的教室外,透过玻璃墙往里瞧。

    对方穿一件简单的吊带和短裤,从二十年前就是这样。李玉珀不喜欢热,夏天私下的时候,都是能穿多清凉就穿多清凉,长手长脚的不是泡在泳池里,就是靠在她的趴趴鸭和几只毛绒玩具里搂着薯条看书、打电话。

    健身和现在一样,总是在晚上,汗水顺着清晰线条和深浓眉目往下淌。秦宝灵在最一开始对同性恋是没有概念的,她只知道她和李玉珀在一起,是为了前程,是为了资源,是为了利益,对方是男是女,没有那么重要。

    后来她却想,要是男人,自己绝对接受的不会有那么顺理成章,李玉珀这样漂亮,让自己卖也卖的心甘情愿,全情投入。

    再后来,李玉珀走了,她反而淡淡地想了清楚,做同性恋挺好的,她就是同性恋,并且打算做一辈子的同性恋。

    她之前想有一点公主比自己清醒得多,人家从小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她呢,她跟了公主之后,对这种事仍然是朦朦胧胧的。她可能确实开窍晚,不过没关系,演技完美地弥补了这一点。即便假惺惺的,有时候她自己都作呕,但她想她扮演的,真是个真情流露的完美情人。

    她很久之前真那么傻地觉得,她是演出来的这样一位完美情人。

    李玉珀从罗马椅上起身,向教练点了点头,这才挑起视线,也望着玻璃墙外的秦宝灵,玻璃清透,她把那个人看得一清二楚,唯有一颗心,影影绰绰的并不十分分明。

    那个人曾让她绽开微笑,也曾让她流下血泪,她也曾让那个人绽开微笑,现在那人,还欠她一滴血泪未曾偿还。

    一滴血泪。李玉珀想着想着,一道玻璃之隔,她冲秦宝灵笑了。

    36欲情36

    ◎我们又没有恋爱,秦宝灵你真是胆大包天!◎

    两台手机几乎是同时响了,一台是秦宝灵发来消息:我今年好像真的要没戏拍了。一台是装作不认识她的秦宝灵发来消息:八月份了,七夕节快到了诶!

    面前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坐立不安的艾绒,还有一个是稳如泰山的辛梓,不管是站是坐,总之都盯着她:“另一个主席人选不能再拖了。”

    “如果对方立刻就能就位的话,还能再等一周。”李玉珀从容不迫地说,“好了,不会耽误宣传片和公式照的拍摄的,放心吧,出去的时候帮我带上门,叫爱善进来。”

    艾绒不情不愿地跟着辛梓出去,在后面嘀嘀咕咕的抱怨,辛梓这段时间对她了解得七七八八,知道她责任心强,秩序感也强,便道:“没事的,如果能立刻到位,再耽误几天也没有关系。”

    她对艾绒笑了笑:“你选的初审组名单我看过了,特别好,有好几个有留美背景,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是想不到的。”

    艾绒吃软不吃硬,这总监对自己柔声细语的夸奖,她真是觉得哪哪都不舒服,马上装作很高冷地嗯了一声,继续对李玉珀的决定大放厥词,赶紧逃窜到自己的工位上了。

    李玉珀一视同仁的回复了,给秦宝灵A回复了一张薯条怜悯表情包,以示对她没戏拍的怜悯之情,给秦宝灵B回复了一张薯条无语的表情包,以示对七夕节此节日的无语之情。

    秦宝灵B以牙还牙,发来一串甩尾巴的薯条以示自己的愤怒之情,秦宝灵A更是霸道之极,在她的上班时间给她打电话,不屈不挠,挂了还要打,她只能按了接通,暂时让裴爱善回办公室等她一会儿:“上班时间不要随意拨打电话。”

    “你真是在美国待久了,哪有人这样说中文的?”秦宝灵学着她的语气,“拨打电话?你说打电话不得了?”

    “有话就说,抱怨就不用了。”李玉珀道,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实在没时间和秦宝灵夹缠。

    那边简直是要不依不饶:“你听听讲的这叫什么话,我想和你倾诉一点伤心事吧,你发个怜悯,又说什么抱怨就不用了,你这个人真的是冷心冷肺……”

    说到一半,秦宝灵能屈能伸,生怕李玉珀挂断,话锋立时一转:“我听说李玉璋那边松口了?我就说你用得上程声通吧,他那张嘴,可能出力着呢。”

    李玉珀瞟了一眼桌上的便笺,这些天有不少应酬,她捡着重要的见面了,比如叶伶苏和陶君婷,至于侯长城这种,她故意的一拖再拖,一是没时间,二是确实要让这种人再多等等,等的把一颗心放到滚油里煎过一遍,才算是到火候了。

    “是挺能出力的。”李玉珀平淡地说,“把自己的功劳说得天花乱坠,说是说通了郑红健、潘海祥好几个一起劝,连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这种话都讲出来了,才勉强让李玉璋松了一点口,开始准备和我们这边联系,敲合同了。至于打点的钱呢,这会儿一百万勉勉强强,等到签合同的时候,这可不够呢!”

    “对了。”李玉珀慢悠悠地说,“人家还附赠我了一条好消息,你知道是什么吗?”

    秦宝灵那边早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极妩媚:“我当然知道啦,所谓的好消息,当然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那个李不行了,大家都别怕,不还有一个李吗?”

    李玉珀轻轻地嗤了一声:“你倒是和人家挺心有灵犀的。”

    “不是和人家心有灵犀。”秦宝灵甜丝丝地说,“不如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别恶心人了。”李玉珀言简意赅,“没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

    “打住!”秦宝灵道,“我还根本没说完呢。我今年真的可能要没戏拍了。九月除了演唱会这个大活动,时装周也算勉强可以吧,其余排得上号的工作真是没几个了。有些必须得去露露脸,大部分去了我都嫌掉价,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这个女人的心,怕是也在滚油里煎过一遭了。

    李玉珀心里有些微小的愉快,秦宝灵不提主席的事情,她自然也不可能提:“张水云去了法国,我还以为你联系上王曼那部电影了吗?”

    秦宝灵翻脸比翻书还快,那场谈话的结局不是她想要的,她当即道:“那电影孺子不可教也,不改剧本的话我瞧不上。”

    “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李玉珀徐徐地说,“我又不是你的金主了,更何况你现在和以前大不相同,解决这些事情,不是信手拈来吗?”

    那边仍是笑:“心里真这么想的呀?好啦,前些日子你请我吃了荣和,明天晚上我再请你去吃,好不好?我有一件大事要向你宣布!”

    她不等李玉珀问是什么大事,斩钉截铁地说:“别问什么大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去你公司接你。”

    这通电话好容易挂了,秦宝灵B那边马不停蹄地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七夕节有什么安排呢?英文名,你是不是和情人二人世界呀?

    李玉珀不假思索地直接把这台私人手机关机,这个秦宝宝在骚扰人方面简直是无师自通,真是明知故问,广灿七夕夜是年年举办的,正好在年中,算是一个小年会,秦宝灵能不知道她要去?

    裴爱善终于进了办公室,她坐到李玉珀对面:“李总,明天和广灿的会议,你要参加吗?”

    “不去。”李玉珀说,“让严梦带着她的部门去,到时候再和Mia沟通。”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李玉璋即使再重视这件事,也肯定不会亲自出面,肯定是让管版权的总裁过来。她同样也不会出场,让负责这块的严梦去,到时候再和美国办公室对齐进度,这就足够了。

    “你和严梦说一下,”李玉珀道,“除制式合同以外的其他条件,一概不同意,不要怕达不成合作,或者说要回来再上报给我考虑一下,这都可以。”

    广灿的小年会近在咫尺,想要在上面发表一个振奋人心的重大消息,李玉璋在合同方面绝对犹豫不了太久的,更何况,不还有个推波助澜的程声通吗?

    裴爱善心领神会,这就出去了。李玉珀心里一边盘算着事情,一边鬼使神差地将私人手机开机,一开机她就后悔了,秦宝灵洋洋洒洒给她发了许多微信,中间夹杂着薯条新系列的表情包,全是动图,真是翻滚腾挪,看得她眼花缭乱。

    不回我是不是心虚呀?真要和别人去过二人世界?

    看天气预报七夕节会有一场大暴雨,多好的天气,你喜欢下雨吗?感觉会发生不少浪漫的事情,我猜的。

    你之前有过过七夕节吗?发什么无语表情。这句话之后,是一只怜悯的薯条。好可怜,不会都没跟喜欢的人过过七夕节吧?好可怜哦!

    李玉珀不假思索地回复道:说这种话,你有和喜欢的人过过七夕节吗?

    她按下发送键,掌心后知后觉地沁出一层湿冷的汗迹。李玉珀定定地怔了一秒,不等对面的回复,再次将手机关机了-

    七夕节,八月二十九号。秦宝灵是最爱过节日的,因为每过一次节日,她就能光明正大地收到一份礼物,纵使不光明正大的礼物都收了一箩筐了,她还是坚决不放过这些光明正大的。

    “那天我得去晋城。”李玉珀头也不抬,薯条趴在她膝上顶着一份文件,她翻一页,薯条就喵一声。“侯长城的新电影上周开机,在村里拍,条件比较差,钱靖死也躺不到土炕上去,正闹呢。”

    钱靖是这部戏的男主角,拍关尚的电视剧出身,是有名的尚男郎,秦宝灵笑了一声,把薯条搂在怀里,不经豹猫大王允许就侵占了它的位置:“他是不是被他干爸爸惯的呀?”

    文件落在她的小腹上,李玉珀瞟了她一眼,又翻过一页:“宝宝大姐,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这称呼来源于一次采访,是和刘持盈的风波过后那年的三彩红毯采访,一个记者逮着她问,她前面还好声好气的:“这个呢,一会儿你问问持盈姐吧。”

    旁边万凌燕一迭声地说该采访下一位了,拉着她就走,下面记者不停地追问,尤其那个记者不依不饶还嗓门最大:“宝宝回答一下!诶,宝宝大姐!”

    这个片段在各种娱乐节目上被反复鞭尸,气的秦宝灵不止到后台打了一套军体拳,现在面对着李玉珀也恨不能打她一全套:“怎么这么自甘堕落呀李总,你居然拿自己和关尚比!你可是年轻有为肤白貌美。”

    李玉珀笑了笑:“所以你是五十步,钱靖是百步啊。”

    秦宝灵不和她争,总之是很任性:“我要和你过七夕。”

    “等我回来补过得了。”李玉珀道,“又不在那一天,而且你是真有仪式感,还是等着我礼物呢?”

    她捏住秦宝灵的鼻子,故意很凶地盯着她,宝宝就很乖地张开两片红润的嘴唇呼吸,半真半假地说:“想和你一起,不想一个人。”

    那话是半真半假的。秦宝灵有时候说那样的话,李玉珀总觉得是半真半假的。

    肯定是有一半真的,她李玉珀是一个这样的人,她知道自己足够的有魅力,所以必须得是有一半真的。

    肯定是有一半假的,她是秦宝灵的金主,秦宝灵是停在她手中的雀鸟,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想做的不是宠物。假惺惺地讨好她,用影后的演技扮演她的情人,对她一腔爱慕。演得太真,可惜矫揉,这个女人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爱,也根本不会爱。

    那一半,绝对是假的。

    可是对方这样卖力地表演,她不该配合吗?

    李玉珀的心脏软绵绵的,好像也演技高超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在她胸腔里蓬蓬地跳动。她把捏着宝宝鼻子的手给松开了,不过嘴上仍是很坚决,吓唬她:“你难道想来土炕上过七夕啊?省省吧。”

    她认为秦宝灵是不会来的,这个女人做她情人这几年,除了拍戏工作以外,已经身娇肉贵的吃不得一点苦了。她对秦宝灵没有期待,不抱希望。

    但是宝宝真来了,那天傍晚开始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司机开车到县城的时候,已经俨然成了暴雨,伞都挡不住这么大的雨势。

    秦宝灵在房间里等着她,说是县城最好的酒店最好的房间,依然是相当寒酸,整个房间里最华丽的就是插着金蜡烛的蛋糕。

    宝宝看见她就笑,伸手揽住她的脖颈,外面大雨滂沱,冷气森森,她怀里的秦宝灵香气柔软,灼灼发烫:“怎么样,把钱靖镇压了吧?”

    “镇压了,”她说,“一句话就老实了,我让他不想拍就滚回京城,自己选。”

    “插六根蜡烛,”她问,“什么意思?”

    我们又没有恋爱,秦宝灵你真是胆大包天,搞六周年纪念呢?

    “纪念李玉珀给我好多好东西的第六年。”秦宝灵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她,旋即道,“还说我呢,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不会来,礼物现在还放在京城?”

    李玉珀没说话,她抿着唇,有点不情愿地松开了这个怀抱,从手包里拿出一个木盒。

    里面是一枚玛莎蕾尔的金镶珐琅花窗胸针,她特地请朋友在珠港拍下寄来的,天使的裙*摆仿佛蝴蝶羽翼,在一方小盒里,振翅欲飞。

    37欲情37

    ◎一双棕褐色的瞳仁水波荡漾。◎

    “喂。”秦宝灵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半倚在床上,她的头脑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身体上惯性着带着一点倦意,随手摆弄着床头柜上的一个发圈,“程董,广灿和敛锋的合同要是能签,你得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功臣呀。”

    她语气轻柔,一张脸却是冷冰冰的,毫无表情。

    程声通显然也是心情不错:“这话说的,我就是出一点小力,全赖李总对我的信任。”

    “我听说推到这一步花了不少钱,得有一百万?”秦宝灵道,“都花到哪去了呀?”

    程声通不动声色:“宝灵,你是替李总来质问我的啊?”

    “那不是。”秦宝灵笑吟吟地说,“一百万对李玉珀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我又有什么身份地位来替她质疑你呢?”

    程声通掂量了一番她的话,心中是半信半疑:“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告诉你当然也是可以的。”

    秦宝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程董,我只是问问,你说不说,都无所谓的。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要不是上次我帮你,你见得到李玉珀?偶尔也有一点感恩之心吧。”

    她话锋利起来,程声通见招拆招:“我可念着你呢!改天请你吃饭,大家都聚聚,再好好聊聊。”

    “到时候看看吧。”秦宝灵玩腻了发圈,丢到一旁,专心观赏起自己的指甲来,“李玉珀是什么人,我们都了解。七夕之前这个合同一定会敲定的,你前面要了一百万做人情,当好处费,没什么,一百万也不算什么大钱,只是表忠心没两天,你也不想让李玉珀觉得,你的忠心是七位数的吧?”

    “你这是……”没等程声通说完,秦宝灵直截了当地说:“收敛点吧!程董,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她挂断电话,心里冷漠地想,谁跟你是一条绳上的啊,你他爹的算老几?

    外面崔煐老师已经到了,为了准备下个月的演唱会,她现在不能碎片化练习了,必须得有老师指导,每天上下午雷打不动练两次声。

    吴言坐在沙发上搂着薯条,一边揉豹猫毛茸茸的小脑袋,一边给练声拍了个小视频传到群里,等剪辑完成之后秦宝灵要发微博的。

    自己这位老板比流量花还爱发微博,并且不喜欢那种工作室出的美图九宫格,特爱发一些有的没的,比如酸奶盖上沾的酸奶像一朵云,这个科研发现她要全平台放送,全世界的人都必须知道她今天喝酸奶看着云了。

    “餐厅订好了吗?”练习结束,秦宝灵坐到沙发上,头一句话就问。

    吴言乖乖回答:“订好了。”

    “订的哪家餐厅?”秦宝灵又问。吴言说:“荣和,梅园店。”“订的几点钟?”“晚上七点。”

    终于,小助理幽幽地说:“姐,你觉得我是那种连马冬梅都背不住的人吗?”

    “鉴于前车之鉴。”秦宝灵嫣然一笑,“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

    吴言很委屈:“上次那是意外!我没想到那家餐厅还分金融街分店和新场分店的,而且菜品还差距那么远……”

    “好啦。”秦宝灵道,“你过会儿就回公司吧,给大家发的东西应该到了,你有什么喜欢的,先到先得。”

    除了年底的媒体礼盒,她的公司每个节日都还会给员工发节日礼盒,里面都是她的代言产品,从护肤品到香水,各种东西一应俱全,放到闲鱼上能卖千把块。

    自从有了豹猫薯条这个IP之后,她还在公司不定时发放各种周边新品,前一阵公司大群员工发照片,所有人的冰箱门几乎全被这只豹猫大王给侵占了。

    吴言听她这么一说,拎起帆布袋马上就跑,非得抢到最热门的搪胶盲盒不可。

    秦宝灵心情愉快,哪怕现在固定练声也挡不住她哼歌的好兴致。她就这样一直哼到了晚上,等司机过来,坐上车直接杀向敛锋!

    其他员工都下班了,只有那间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她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推开了。

    李玉珀端坐在椅子上正写字,秦宝灵轻手轻脚地过去,低头去看,是硬笔小楷,写的是一首《春江花月夜》。

    她原来是对这些一窍不通的,都是李玉珀教给她的。所以她现在一眼就认得出,这是赵孟頫的小楷,秀美典雅,神采俊逸。

    这些形容词也是李玉珀和她讲的,还和她比较了四种最出名楷体的区别,对方说这些的时候,一双灰眼睛亮晶晶的,秦宝灵险些以为她说的根本不是字,而是什么绝世大美人。

    她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当初那些形容镌刻在她心上,只可惜她欣赏不来,只觉得真漂亮。

    李玉珀知道她来了,丝毫不受影响,专心致志地写完最后两句。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春江花月夜》。”秦宝灵说。

    李玉珀轻轻地嗯了一声:“这两句是什么意思呢?”

    这话立竿见影地把秦宝灵给噎住了,她一点不上套:“我是请你来吃饭的呀,可不是来教你语文的。”

    李玉珀淡淡地笑了笑,她拿起这张纸,刚想夹在文件夹里,秦宝灵趁这个间隙挤到她怀里坐下,伸手拿过那张纸,替她夹住,随后翻看起来。

    文件夹十分厚实,里面夹满了练习纸,每张上都有日期,她认得出的是《洛神赋》《春江花月夜》和另外几首有名的长诗长篇,《梦游天姥吟留别》《苦寒行》之类的。

    还有更多的她根本不知道,大概是一些碑帖。

    “怎么不写《长恨歌》?”她问。

    “我不认为她俩的故事是爱情悲剧。”李玉珀道,“认为自己穿越到古代能当杨玉环的人,你觉得呢?”

    “我肯定比杨玉环运气好。”秦宝灵大言不惭,“走吧,我可和你说,今晚我有大事要宣布的。”

    今天即便没有雨景可赏,两人依然坐的是亭阁内的位置,李玉珀刚看了一眼菜单,发现秦宝灵把手包放到了她对面,人却坐到了她身边:“吃点什么?”

    “要一份黄鱼花胶吧。”李玉珀道,实际上她们两个根本吃不了多少。秦宝灵倒是不在意,一连点了好几道菜,又选了一支白中白香槟。

    “什么大事?”李玉珀问,秦宝灵已经故弄玄虚了两天了,到底有什么事情可宣布的?

    “还没到时候。”秦宝灵坚决不讲,“等一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

    李玉珀才不配合她的演出,抿了一口香槟,反正司机已经走了,换秦宝灵开车,她喝一点也无妨。

    她等着秦宝灵和她提主席的事情,没想到这个女人和之前截然两样,还真就不提,只是兴致勃勃地和她聊桌面上的菜,荣和的主厨,诸如此类没营养的话题。

    秦宝灵见她不言不语,故意问道:“香槟是什么味道?”

    她的眼睛灼灼地闪着光,逼视着李玉珀。另一位主席迟迟不定,不就是为她而留的吗?哪还需要她主动问呢?李玉珀等着她问,她还等着李玉珀主动说呢!

    “有花香和青苹果的味道。”李玉珀说,

    秦宝灵哼了一声:“每次都说得那么好听,结果我尝一口,每次都那么难喝。”

    她夹了一丝鱼肉,李玉珀看她吃饭就没食欲,一点一点的,兔子吃草都比她积极,夹一次菜,就放一次筷子,好像非得缓一会儿才能再吃。

    “不吃别吃了。”李玉珀实在看不过去了,拿筷子压了一下她的筷子,秦宝灵的筷子是被压下去了,人是顺杆爬上来了:“都怪你,当初拍《和平鸽》要不是你那么严格的督促我减重,我也不会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

    这话够胡搅蛮缠的,秦宝灵早知道她不会回复,偏头枕在了她肩膀上,悠悠地说:“我一天不吃饭都不觉得饿的,怎么办,这么可怜。李总,你一天总要吃三顿饭的吧。”

    “想吃饭的话。”李玉珀平淡地说,“你可以不做女明星。”

    “那我选择饿死。”秦宝灵笑道,李玉珀慢慢地舀着黄鱼羹,她像早晨摆弄发圈一样,摆弄着李玉珀的左手。

    那只手比她的略大一点,指节和手背纤细的骨骼分明地凸出来,她抚过去,总觉得这头狗熊年轻时候的手比现在更柔润。

    “手是人的第二张脸。”她说,“李总,这个也得注意保养。”

    在保养方面谁都比不过秦宝灵。在她眼里,何止手是人的第二张脸,她的腿也是她的第二张脸,她的脚也是她的第二张脸,她恨不能保养到头发丝。

    李玉珀不置可否,她喝完最后一点香槟:“你打算在哪向我宣布你的大事?”

    “在一个最合适的地方。”秦宝灵神神秘秘地说。汽车最后停在了一家商场的停车场,她拉着李玉珀走到底商的一家店面前,整间店人来人往,从招牌到陈设都亮晶晶的,她指着立在门口的展示架:“你看这是什么!”

    李玉珀眼前一亮,脑中一黑,上面一只火焰色的布偶猫甩着尾巴举着爪子,上书十一个大字:布偶塔可愉快的夏日生活!

    “当当当当!”秦宝灵还带配音的,“豹猫薯条的好朋友布偶塔可于今日正式上线,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真后悔相信你有什么大事。”李玉珀说,她真是无奈了,秦宝灵扯住她的袖子,把她直接往里一拽:“你个不懂行的不进来不许妄议布偶大王塔可!”

    李玉珀直到进来,才模糊地出现了一个印象。这家店的名字她在看豹猫薯条的微博的时候看到过,好像是一个现在非常流行的潮玩实体店。

    布偶塔可的宣传牌挂在一个货架前,有不少人在前面驻足,因为是第一天上线,粉丝很热情,大半个货架都被扫空了。

    李玉珀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都做得很可爱。六种造型的冰箱贴和马口铁徽章,表情包系列贴纸,最重磅的,还有特别上线的搪胶毛绒盲盒,不过现在只剩下样品了。

    布偶塔可……她的目光落在颜色鲜艳的徽章上,布偶猫的每一个细节都非常清晰。脸上和尾巴上带着一点橙黄,这就是可爱极了的火焰色。

    当初的秦宝灵可没那么时髦,她想象出来的是一只纯白的布偶,圆眼睛尖耳朵,乖乖的和圆眼睛圆耳朵的小熊趴在免单卡上。

    太傻了。

    “盲盒明天送你。”秦宝灵说,她把一个塔可挠毛线球的冰箱贴在李玉珀面前晃了晃,“先送你一个冰箱贴,算是给你那里寂寞的冰箱做一点贡献了。”

    两人到前台结账,秦宝灵戴着一顶薄荷绿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依然被店员认出来了。她冲着人家微微一笑,不必签名,也不用多说,就足够将人迷得神魂颠倒。

    “李总,你知道我这叫什么吗?”等坐到车里,仪表盘荧光幽幽,她把冰箱贴抵在自己颊边,柔声道,“我这叫FanService。”

    布偶猫活泼地伸爪去挠毛线球,长毛蓬松,眼睛雪亮。秦宝灵眉眼动人,一双棕褐色的瞳仁水波荡漾。

    只不过大约塔可是只最善良的小猫,宝宝呢?一只巨大的神经猫,娇滴滴的,然而两颗小牙咬下去,能咬出毒蛇般的孔洞。

    宝宝。这两个字在她胸腔里发出阴沉的回响。

    她想,太傻了-

    @豪大大鸡排不坏:宝贝们我抱抱你们吧好吗好的,看到这样的一对b人你们能说得出重话吗?

    下附四张美图,都穿着长裙,一个盘发,一个卷发,两姐美爱到足以被怒转三万。

    @晴山慢:天哪谁能解释一下这个b到底是什么含义呢?我想都不敢想了有点像一语双关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卷耳:天哪谁能解释一下这个宝贝到底是什么含义呢我想都不敢想了是叫我们大家呢还是呼唤某位大姐的粉丝呢?//

    @劣质脾气:天哪谁能解释一下这个抱抱是什么含义呢我想都不敢想了是安慰呢还是指有两个人抱抱呢我要开始谨言慎行了//

    @脑阔铜:大花测快来玩呀~权威的素材又来了,看看前三位这分明的粉剂,谢谢排宝哈@今日也在锲而不舍地偷猫

    宝贝相侵相碍一家人(500)

    梧桐苑:必须把这个大鸡排给我冲了!

    一口一个宝宝芹:必须把这个大鸡排给我冲了!

    桃枝致爱:必须把这个大鸡排给我冲了!

    piisyovoykee-:必须把这个秦宝灵给我冲了!!!

    38欲情38

    ◎可是布偶塔可毛茸茸的!◎

    第二天一大早,搪胶盲盒就送进了李玉珀的办公室。

    一整盒六个,名字都起得很可爱。她随意选了一个打开,里面是只套着游泳圈,戴着泳镜的塔可,名字叫做:和鱼儿一起甩尾巴。

    外层的毛绒十分柔软,裴爱善看了都受不了:“李总,要全部拆出来摆到书柜上吗?实在太可爱了,用中国的一个词来说,叫萌。”

    她当然知道李玉珀的办公室一向严谨简洁,但这可是旧情人送过来的!

    “不大合适。”李玉珀说,话是这样说,她情不自禁地又拆开一个,这次的塔可两只小爪捧着一杯多彩的饮料,这个叫做喝下整个夏天吧。

    裴爱善注意到她的动作,非常体贴地拿起游泳圈塔可放到书柜的边角:“李总你看,多合适?要是觉得六个太多的话,我们放一个也特别漂亮。”

    她欣赏了两秒,退出了办公室。李玉珀看着她关上门,这才站起身,走到书柜边看那只萌萌的布偶塔可。

    她真的很不想在办公室放这种东西,但是这东西太可爱了,这么可爱的一只猫,谁拒绝的了?

    正犹豫间,一想到秦宝灵把这猫当作身外化身,到时候来办公室看到不知道会有多得意,她以绝后患的把塔可拿在了手里。

    可是塔可毛茸茸的!李玉珀一拿住,心里头又是被可爱得不行,她叹了口气,把余下的盲盒都拆开,也不用裴爱善,自己在手机上下单了一个盲盒展示架的同城闪送,随后把这六只形态迥异的塔可暂时一只一只摆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爱猫真是自己最大的软肋。李玉珀心想,她情难自已的又摸摸塔可的脑袋,这些年来一开始是没心思,后来是不舍得,总是不愿意再养一只小猫。

    即使她和秦宝灵劳燕分飞,可薯条是只无辜的小猫,她只要薯条一只小猫就够了。尤其是现在回来了,她怎么可能另养小猫呢?

    还是得抽空去看看薯条。这么多年,小豹猫等成了老豹猫,还是第一眼就认得出自己,比起某些人还更像个人。

    她正在心里盘算着,电话铃声暂时打断了她的思绪,是程声通的电话,刚一接起来,对面就是一连串的恭喜:“李总,今天这次会议谈得特别顺利,我听韩总说,他和你们严总聊得是相当好,就等着报告给你哥哥了。”

    “韩总,”李玉珀略一思索,“韩征道?”这么多年了,广灿的高层结构还是变动不大,一听过去,几乎全是熟悉的名字。

    “是,他前年调动过来专管版权。”程声通说,“他是很赞成和敛锋合作的,在这点上,不少人都是有大局观的,只是可能没绕过来弯罢了。”

    “对,这就得靠程董你了。”李玉珀笑了笑,故意说,“等到合同正式签订,我还得再送你一份礼物。”

    “这哪用得着。”程声通赶紧推辞,“上次那一百万,算是活动一下,大家心里都有杆秤的,马上要举办小年会了,钱用不着,你到时候亲自到场,威力可比多少钱都大呢。”

    李玉珀不知道他是自己心里有了计较,还是和人聊了什么,不过她都不在乎,在没有彻底达成目的之前,她是不会刻意亏待程声通的,毕竟这种人,全靠钱财利益拴着呢。

    她嗯了一声,对面又说了两句,识趣地结束了通话。

    李玉珀不着急,果然,没过一会儿,裴爱善就抱着展示架进来了,这是她在就近的一个潮玩店下单的豹猫薯条的盲盒特别展示架,带布景,不可拆卸,结实貌美。

    裴爱善对于老板留下这些萌物非常高兴,不由自主地就要看着李玉珀把塔可们往展示架里放。虽然是薯条的展示架,不过玩偶尺寸类似,放进去也是相当合适。

    李玉珀小心翼翼地摆完,挑起视线对裴爱善说:“叫Grace去给程声通送份礼物吧,选一只手表。”

    “好的。”裴爱善依依不舍地看了满架的布偶猫,这才出去。对于送礼她已是很有经验,在美国的时候就是这样,华人是有自己的传统和性格的,有时候送江诗丹顿不一定比送劳力士更讨喜。

    她按惯例选了一只全金劳力士日志,再加一只不用配货的积雨云色herbag和一条爱马仕丝巾,这一套送给公司高层男性,从来没有收到过不好的评价。

    女高层的礼物她通常再加一套海蓝之谜男性护肤品,当然,配偶是女性的又得变,送礼可是门艺术呢!

    这次谈得很顺利,两天后,合同就正式敲定了,一份制式的版权销售代理合同,双方都没有多加任何为难的条件,除了私底下的房产过户之外,她和李玉璋全程没有见面,只有合同最后,两人的签名落到了一页纸上。

    李玉珀指尖拂过鲜红的公章,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她心里头谈不上多兴奋,只是理所应当,回国的每一步,她都在心里反复地规划,推翻,重演过,她失败过一次,这次是只许成功。

    塔可的展示柜被她放到书架上,整副书架都是原来的主人定制的,颜色配得相当合宜。

    高品质的原木,大面积的玻璃门中搭了一扇实色门,展示柜就放在那里面,任谁都想不到这样的办公室的书架里居然盛了一窝布偶猫。

    她拨了桌上的座机,裴爱善几乎是立刻敲了敲门,不用她说话,就很有默契地说:“现在是十点整,和张赞导演约的是十一点在珍舫,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见李玉珀点点头,她不由得说:“李总,另一位主席人选真得定了,她们不光催你,还成天地催我要我问你呢!”

    “放心。”李玉珀站起身,“我记着最后期限呢。”

    她很有耐心,且早有准备,即便自己没能太过眷顾自己,没能等到那个机会,也无所谓,和秦宝灵的游戏是最不重要的,她的影展才是最重要的。

    珍舫餐厅每桌上都摆着一瓶鲜嫩的茉莉花,一进餐厅,香味芬芳,包厢里更是粉白粉红的十分美丽。

    张赞早早的就在里面等着,见她过来,很高兴的挥挥手,她一张小圆脸,比很多女明星还天生的不显老,明明也是四十来岁,看起来还像个小姑娘似的:“李总!”

    李玉珀扶持过的导演很多,张赞是珠港人,和广灿的合作也谈不上多紧密,但是那部电影《一场游戏一场梦》对她们两个人实在都有非凡的意义。

    那部电影拍摄于1998年,是李玉珀自己做主投资的第一部电影,也是张赞执镜的第一部正式的商业电影。

    这还是大陆的第一部女同性恋电影,虽然当时躲着当局拍得有点狼狈,但是拿到十几个大奖,女主周令宜还拿到了一座三彩影后的奖杯,无论是作为导演的张赞还是作为投资人的她,在事业上都可以说是一飞冲天。

    提前定好的位置,菜也是提前定好的,最中间一道甜当归手把肉做得相当好,作为药膳,中药味不浓,一味的鲜甜。李玉珀抿了一勺,她对肉没兴趣,却没来由地想,秦宝灵要不是为了减肥,是什么肉都吃的。

    那女人吃肉就跟狼性觉醒一样,不管肥瘦,什么都吃,嘴里塞得满满的,很不文雅,倒挺可爱。

    可惜她到自己身边没多久就要拍那部《和平鸽》,是彻底再没这么不雅观的可爱过了。

    回国内就是有这样一个坏处,秦宝灵不可避免地再度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这个女人像团火一样,来去挟风雷之势,李玉珀严格来讲,对她没有什么好的评价,可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令人难忘的女人。

    所以她做的了演员,成的了大明星。爱她的人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恨她的人恨她恨得天翻地覆。

    幸好,李玉珀止住思绪,自己对她,唯有两个字,平淡而已。没有爱,不值得恨,只是随便玩一玩。

    张赞很高兴:“这还是这些年我第一次在国内见你呢。”

    “这也是我在国内第一次见你啊。”李玉珀笑了,“你怎么也回国了?”

    张赞这些年在美国也拍了几部电影,现在是国际上都挺知名的导演了,当然,那些电影自然也少不了李玉珀的投资。

    她是一心扑在导演事业上,又有李玉珀这样一个伯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最近又收到一个好本子,女主角早年是一位酒吧女招待,成功脱身之后考了成人大专,当上了小学教师,但因为以前认识的人的威胁不得不杀人的故事。”

    “听起来很有发挥空间。”李玉珀说,这里的菜偏甜口,她拣黑猪肉里脊里的一小块橙肉吃了,“国内这两年视频平台不断地推悬疑剧,不过不论是电视剧还是电影,非常优秀的,尤其是女性视角的,到底还在很少数。”

    “对。”张赞兴奋地点点头,“等回去我就把完整版的剧本发给你,你看看就知道,里面有太多我喜欢的细节了。”

    “团队名单也发给我看看。”李玉珀说,“还是用你原来的那些人吗?做犯罪悬疑类电影的话,我倒是知道有位配乐作曲家很不错,你也认识的,SpencerJones。”

    两人就这两个话题谈了一会儿,李玉珀顺理成章地问:“女主角你想好选谁了吗?这可是很重要的。”

    张赞居然难得地犹豫了一下,她一向是有话就说的性格,很少有这样迟疑的时刻。

    剧本中女主角的人设和情节飞快地闪过,李玉珀脑海里闪电般劈过一个念头,这念头让她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说吧,没事的。”

    “李总,你知道的,我选演员一向只从是否合适这一个角度考虑。”

    张赞说,很诚恳地说:“我想选秦宝灵。”

    39欲情39

    谢谢只给女人花钱深水加更

    ◎舔我锁骨上的汗。◎

    李玉珀笑得灿烂极了,以至于张赞都有点迷糊了:“你这是同意的意思?”

    “首先,你别误会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李玉珀笑吟吟的,心情大好,“不要觉得和我说想选她很为难,我在演员选择上,一向是会给导演最大的自主权的。”

    张赞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李玉珀作为投资人,都是非常尊重导演的意愿。

    “但是。”李玉珀话锋一转,“这次不行,不能用她。”

    张赞愣了一下,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李总……”

    “不用说了。”李玉珀直截了当地说,“这部电影不能用她,我很抱歉,希望你能理解。”

    张赞有些失落,但投资人和演员相比,自然还是投资人重要。她和李玉珀合作那么多年,更何况即使李玉珀前面那样说了,她也知道秦宝灵和李玉珀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

    说到底还是她太理想主义,何必对李玉珀说想用秦宝灵呢?

    她再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看看剧本吧,我这几天打算发给心仪的演员也都看看。”

    “接下来不论你想选哪个演员,我都是全力支持。”李玉珀作出承诺,“其余的一切,你都不用担心了,等我看完剧本,我们再详谈。”

    珍舫餐厅的门外还专门有一个工作人员卖茉莉花,全都是最新鲜的,她心旷神怡地停下,打算细致地挑选两束,正好一束放到树海,一束放到壹号院。

    她是不相信命运的,她只相信自己。现在她自己做的一切果然眷顾了她自己。

    这个顺手的,轻易的,不刻意为之的,然而威力巨大的机会翩然出现,清淡的茉莉香气沁人心脾,她将花暂时放到后备箱里,自己坐到后座上,一刻不停地给辛梓发了消息:余下的一位评审会主席——秦宝灵。

    这是她的第一届影展主席,最合适的人选。

    中午发的通知,下午秦宝灵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蝴蝶翩然飞进了她的办公室。

    这女人穿件藕荷色的polo衫,只不过不是休闲那种,极贴身,下摆顺着腰线束进长裙里,穿得这么美丽,然而大剌剌地扑进她怀里:“玉珀!”

    李玉珀有点想笑,忍住了,秦宝灵换了个姿势,结结实实地挤坐在她的膝盖上,见她不说话,自己也不提主席的事情,甜丝丝地叫她的名字:“李玉珀!”

    “叫魂呢。”李玉珀把文件夹合上,“来这儿有何贵干?”

    “贵干倒是谈不上。”秦宝灵想了想,“便宜干可以吗?”

    她揽着李玉珀的脖颈,松散的领口露出一大片细白,大约是过来太急,隐隐地有些汗迹,锁骨窝上坠着一个小小的烧蓝金蝴蝶吊坠。

    李玉珀心里有些微的悸动,只可惜太轻微了,不足以掀起什么波澜。

    秦宝灵稠密的长睫毛低垂,露出一隙亮晶晶的瞳仁不动声色地瞧着这位李总,暗暗发笑,装什么深沉呢装高手,要是年轻时候的李玉珀,她可是别想善了了。

    再深沉的人回到二十岁,看到自己的行径都恨不能一头撞死。秦宝灵低声提醒她:“我记得以前有一次,我打羽毛球回来,穿的还没这件衣服性感呢,累得要死,结果你搂过我就要亲,还舔我锁骨上的汗。”

    李玉珀的脸色平常,语气平常,秦宝灵却看到她一双灰眼珠明显黑下去了:“真是胡说八道,我不记得有这事。”

    “你不记得呀?”秦宝灵讲,“那我给你多讲讲细节。你舔来舔去,差点把我项链都咬断了,但我实在是太累了,只想洗澡睡觉,给你差点没气晕过去,第二天一整天不理我。”

    她把这头小熊可怜巴巴地气厥了过去,何止是第二天,第三天还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直到她不得不主动贴了过去,还专门换了套更用心的衣服,这才把这头小熊哄得高兴起来。

    “谁能把项链咬断?”李玉珀说,“可见你的记忆是很不可靠的。”

    “我说的是差点好吗?”秦宝灵道,“而且那条项链很细,越纯的黄金越软,你就是差点咬断了!”

    “你运动还戴项链?”李玉珀又说,“有人运动戴项链吗?真的很不专业。”

    秦宝灵哼了一声:“运动又无所谓,美才是我的终身事业。”她不依不饶,“你继续挑毛病的,真人真事,你挑一千个毛病也变不了假。”

    李玉珀有心想要反击,又觉得太幼稚了,刚抿了抿嘴唇,就被秦宝灵用指腹抵住了:“打住,心里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呀,赶紧反驳我,我可听着呢。”

    这位李总岿然不动,她便自顾自地又讲起来:“你不说是吧,我可记得还有一回,我睡到一半,有头熊……”

    “秦宝宝。”李玉珀打断她,“别蹬鼻子上脸了,有点感恩之心吧!”

    秦宝灵这下嫣然一笑,在她颊边亲了一口,牡丹香气妩媚的流过来,她又亲一口:“李总,我这感恩着呢,你没感觉到吗?”

    她捉住李玉珀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感受到感恩之心了吗?”

    “我办公室有监控。”李玉珀说。

    “哪?”秦宝灵对答如流,“画质怎么样?我调整下姿势,拍我拍得美一些。”

    李玉珀忍无可忍,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推下去,可惜对于这个所谓的“忍无可忍”,秦宝灵自有自己的一番理解:“晚上准备在哪见我?”

    李玉珀本来心情愉快,这会儿真是懒得搭理她:“需要见你吗?”

    “床上,还是梦里,你选一个。”秦宝灵说,“而且我要检查你是不是把冰箱贴贴上去了。”

    她袅袅婷婷的开始满办公室乱转:“盲盒呢,你放哪了?”

    她也不等李玉珀的回答,自己找起来,俨然把这儿当自己家了。事实上这办公室能藏东西的地方也不多,她没两下拉开书柜门就找到了。

    听到她叫了一声,李玉珀生平头一次,懊悔情绪真是冲上了顶峰。就不该放到办公室里,这女人绝对又要借题发挥了。

    “都买展示柜啦?还是我们薯条的?”秦宝灵兴高采烈,“原来背着我这么上心!那为什么摆这儿呢?这门都不是玻璃门,连个影子都透不出来,这是展示给谁看的呢?”

    她意有所指:“我有听说过一个成语叫掩耳盗铃叫一叶障目叫欲盖弥彰叫自欺欺人,李总您有听说过吗?”

    “你是自考本科了是吗?”李玉珀讽刺了一句,“这么多成语都信手拈来,下了不少功夫吧。”

    “那必须的。”秦宝灵抱着展示盒,气势万钧地放到她的办公桌上,“上次你还讲我排比句说得好,可见我现在的文化水平赶得上清华毕业生啦。”

    李玉珀的办公桌不是实木的,是很现代的款式,石青色,整张桌子十分整洁,除了电子产品和材料,只有桌角有一盆多肉和一瓶鲜花,是这间办公室最跳脱的亮色和生机。

    展示架一摆上,登时是五彩斑斓,恨不能比植物还要生机盎然,秦宝灵左看右看十分满意:“就放这儿了,不许藏起来,往后谁来你办公室,都必须先看到这些*全世界最可爱的塔可。”

    “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是薯条。”李玉珀纠正道,她坚决维护薯条全世界最可爱猫咪的名号。

    “好,好。”秦宝灵摆出一副哄她的语气,“我们薯条才是全世界最可爱的,我就屈居第二吧!”

    明明办公室里还有沙发可坐,她偏偏又要赖到李玉珀怀里。这椅子不是那种宽大的老板椅,而是很科学的人体工学椅,一个人坐有些余裕,两个人就是挤得严丝合缝满满当当了。

    “七夕年会我们一起去吧。”秦宝灵说,挨得太近了,她把李玉珀的呼吸和心跳听得一清二楚,“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根本不会去的。”

    “忘恩负义的东西。”李玉珀的语气近乎宠溺,叫外人听了,是分不清她在调情还是在训斥的。

    秦宝灵却是门清,只不过李玉珀踢到她,那是根本踢到铁板了,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笑道:“我的优良品质还不止这点呢,我不光忘恩负义,我还吃里扒外,我还嫌贫爱富,怎样?”

    “我就当你答应啦。”她轻快地说,“而且天气预报说七夕有一场暴雨,多好呀,你不就喜欢这种极端天气吗,咱们两个都是好事临门,肯定是要一起庆祝一下。”

    李玉珀没说话,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呼吸的频率极轻微地加快了一点。年轻的李玉珀比现在这个爱说话,但有时候其实也不说话。

    有些富二代就是这个毛病,尤其是有点本事在圈子里有地位的,总跟个皇帝似的叫别人猜她的想法。

    她就喜欢坐在李玉珀怀里,把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通过她的呼吸和心跳,琢磨她,琢磨这头小熊。

    “你生日马上要到了,想好怎么办了吗?”她又问,她陪李玉珀过了十年的生日,每次排场没有不大的,明星们来得比红毯还齐整,在美国的时候自然不必那么铺张,可现在是回国了。

    “不办。”李玉珀冷淡地说。

    秦宝灵不以为意,见风使舵:“不办就不办,人多了多麻烦。我陪你过就足够了,你知道的,我演唱会一直在八号,到时候正好一起明天为你准备生日。”

    关于生日怎么准备,她还是有不少想法的,即使是两个人,那也得过得热热闹闹的呀!她说个没完,李玉珀偶尔接一两句,也不嫌她打扰自己工作,秦宝灵不由得越说越来劲,直到接了个电话,这才恋恋不舍地要走。

    “我走了。”她一步三回头,“亲爱的,记得想我。”

    “怎么又成亲爱的了?”李玉珀头也不抬,她的好心情在秦宝灵提到生日时回溯性地往下一坠,朦朦胧胧的烟消云散了。

    “不然呢?”秦宝灵道,“你不是我亲爱的吗?”虽然她平时也是相当神经,但今天绝对是高兴得可以,拉住李玉珀的手把她硬拽起来,紧紧地让她把自己搂在了怀里。

    “我走了。”秦宝灵仰起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终于的是关上门,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离开了她的世界,还她了一片清净。

    说真的,没什么好不开心的。她在美国过第一次生日的时候都三十岁了。可她这前小半辈子过的是实在太顺风顺水,以至于第一个自己独自度过的生日是如此凄凉的刻在她的心里,尤其是被秦宝灵这个女人提到,真是回环往复的一锤重击。

    她允许自己偶尔的脆弱,偶尔的失落,只是不愿允许这一切是在秦宝灵面前发生的。

    真……憎恶,真厌愤。她平平静静地想。

    对,没有恨,没有爱,她们之间的关系,秦宝灵已给出了一个多明确的回答,一旦知道自己给了她好处,便百般高兴,百般甜腻,名利是她们二人之间的主旋律,她在这个女人身上,从未求得过那一丝真。

    2009年,秦宝灵三十四岁,生日派对在大荣府举办,大半个娱乐圈恨不能都来了,各种明星,高层,时尚杂志主编,就差成了一个小小的红毯秀场。

    媒体都要千方百计地派人进来偷拍,争取多拍一些精彩画面,好做第二天的头条。

    网路世界那么大,那晚的照片发出来,都显得满满当当的要往外溢,这些照片李玉珀浏览过两次,一次是一月六日,秦宝灵生日的第二天,她扫过这些照片,然后去大学里上课了。

    第二次,是九月九日,她的生日,相隔八个月,她终于仔仔细细地看过这些照片,心里面什么感觉,她认为自己已经淡忘了,毕竟这是十五年前的事情,她对秦宝灵的情绪,不值得长久铭记。

    她只记得,那个女人笑的,真灿烂啊-

    “嗯,我从敛锋出来了。”秦宝灵坐到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和那头的万凌燕说着话,“张赞的新本子,她回国了?”

    她急不可耐地说:“赶快要本子呀!她给多少人本子了现在?这次谁投资,还是李玉珀吗?这可是回国拍的。”

    秦宝灵胸有成竹:“如果要是李玉珀投资的话……”她笑了笑,“我暂时还不能提呢,你先尽快把本子要到吧。”

    现在还不能提呢!刚做了主席,至少得等七夕过了,要不然,小心眼的李玉珀肯定又要借题发挥啦!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一个搞笑视频,感觉很适合做给宝宝玩。

    #我是一个拜金的女子,我是崇尚物质主义的,我的性格就是贪慕虚荣啦……

    40欲情40

    ◎热度透过肌肤,几乎穿透心脏。◎

    七夕在年中,这个小年会也在中午,十点钟的时候,外头的天色便沉下来,确如天气预报所说,是酝酿着一场大雨了。

    这样的天气,秦宝灵穿了一条正红色礼裙,最纯粹的红色,红的几乎发蓝,一进来就震撼了敛锋所有的员工,说是惊艳也不完全恰当,所有人心里是不约而同浮现出三个大字:这是在?

    “你没事吧?”李玉珀从文件中抬了头,“一个小年会,至于穿成这样?”

    以前群星云集的时候也就罢了,需要争奇斗艳一下,现在广灿拢共那几个小花小生,穿得那么隆重和谁比?

    “没有人比,我欲与天公试比高,不行?”秦宝灵没好气,“每个场合我都无比重视,好吗?尤其是站在你身边,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这是在?”

    她质问道:“你这是在?起码也要尊重我的努力吧!”说完,她没好气地捏了捏李玉珀的袖口:“连个袖扣都不戴,即使是小年会,你也是要见人的呀!”

    “行了。”李玉珀说,她现在很实用主义,“对那些人这身足够了。”

    秦宝灵不满归不满,她左看右看,也觉得李玉珀即使不用力打扮,看着仍然是十分出挑。等坐到车上,她从手包里摸出一枚胸针:“幸好顺手带了一枚。”

    “顺手?”李玉珀饶有兴致地问。

    “特地给你带的。”秦宝灵从善如流地改口,她知道李玉珀爱穿浅淡的,或者特别的颜色,这枚胸针是一枚钻石信天翁,明亮夺目,眼睛是两枚海蓝宝,清澈生辉,极配她今天这身银蓝色正装。

    她别好胸针,手滑下来,轻轻地握住了李玉珀的手,对方果然纹丝不动,连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她,静静地瞧着车窗外流动的车水马龙。

    秦宝灵强忍着笑,新做好的指甲在她掌心挠了挠,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低下头去,温热的嘴唇贴上去,李玉珀终于纡尊降贵地把手抽回去,掌心上已经印上一个殷红唇印,她淡淡地说:“发情了?”

    “嗯。”秦宝灵坦荡荡的,“怎么办,一想到你那么好,让我也赢了一次,现在我们各欠对方一个要求,好像是要纠缠到天涯海角了,你说该怎么办呀?”

    “自作多情你是行家里手。”李玉珀知道她脸上化了妆,不预备引发一场世界大战,伸手用掌心裹住她纤细的手腕,用力地一握,再起来的时候,掌心的唇印模糊了,秦宝灵的手腕上落下了一片暧昧的薄红。

    秦宝灵抿唇一笑,她想前两天是善了了,但今晚呢,绝对是无法善了了。

    年会在榆柏堂举行,两人进门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大半,见到她们,纷纷上来寒暄。秦宝灵戏瘾大发地挽住她的胳膊,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让人简直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广灿。

    她俩位置都在最前面,秦宝灵刚抿了一口温水,一位小生就端着酒来向她打招呼,她两句话给敷衍了过去,才懒得装什么五好前辈呢。

    李玉珀冷眼看她,秦宝灵便笑吟吟地看回来:“怎么,李总难道想替我做表面功夫?”

    “那倒不是。”李玉珀道,“是现在和以前环境不同,你该小心点。”

    “原来是关心我。”秦宝灵道,“我又没做什么错事呀,这种场合,难道别人向我打招呼,我就得配合着聊天吗?我又不是陪客。”

    她当然知道现在不比以前,光看微博就知道,每个人上头不是广告就是美图,没一点有活气的东西。只不过她不在乎,她行得端坐得正,又不是拜高踩低,又不是乱耍大牌,做自己还有错了?

    李玉璋姗姗来迟,给大家总结上半年,展望下半年,重点讲了和妹妹和版权合作,一副要兄妹携手,其利断金的意思。李玉珀向上面举了举杯,算是接下了他这一番话。

    之后就是表演和抽奖环节,李玉珀兴致缺缺,旁边的秦宝灵也是心不在焉,没有可玩的东西,又摆弄起她的手来。

    李玉珀道:“你知道有种东西叫EDC吗?”

    “不知道。”秦宝灵说,她每次说不知道的时候,美丽的面孔上都露出一种很可爱的,傻乎乎的表情,“那是什么呀?”

    李玉珀不得不承认,女人也是视觉动物,更何况她是女同性恋。她收回目光,用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是一种小玩具,有指尖陀螺,有推牌,正适合你这种手贱的人。”

    “我不是手贱。”秦宝灵把嘴唇凑到她耳边,发烫的呼吸把她的声音柔柔地送了进来,“不是讲了嘛,我是发情呢。”

    “原来不是手贱,是人贱。”李玉珀轻声道,“那我们走吧。”

    既然对方这么盛情邀请,她自然也不必拒绝。

    “不行。”秦宝灵坐直身子,老神在在,“我得等抽完奖再走!”

    这人把火撩了起来现在装什么若无其事呢?李玉珀不耐烦地说:“你又抽不着。”

    “你怎么知道我抽不着?”秦宝灵的手还握着她的,百无聊赖地用指尖在她印了模糊唇印的掌心画圈,“现在金价涨的可高了,特等奖是老铺黄金的大号玫瑰花窗吊坠,这我不得凑凑热闹?”

    李玉珀才不接招,手上一使力,一把把秦宝灵从座位上硬拽了起来,一路拖进了车里。

    说是拖,秦宝灵轻松自在,和每一个向她道别的人都说了再见,这会儿正不慌不忙地揉着自己的手腕:“我最近运气那么好,搞不好真要抽到呢。”

    “自己一场活动能买几十个就别装了。”李玉珀道,这辆劳斯莱斯内部是完全隔断的,她伸手,用指腹把秦宝灵唇上的口红抹出了界限。

    “对,但是故意晾着你也挺有意思的。”秦宝灵笑道,“今天可是七夕,偶尔也有点情趣吧!”

    她主动凑上去,双唇张开,要把公主的吻完全迎进来。“真想你。”她一边接吻,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李玉珀,上次好不容易过来,你也不知道挽留我,把冰箱贴贴上了吗?”

    李玉珀习惯了她满口跑火车,什么好不容易过来,只是知道了做主席的消息高兴罢了。冰箱贴?更是自我意识过剩。

    她小惩大诫地咬了咬秦宝灵的下唇,阻止她继续胡言乱语,芬芳的牡丹香气在后排涌动,对方凹凸有致的身体贴紧她,热度也一并传过来,透过肌肤,几乎穿透心脏。

    上次之后,她确实好几天没见过秦宝灵了。

    对方是个死缠烂打的狗皮膏药不假,但这位大明星也是很忙的。

    车内隔音再好,也骤然听见外头响起一声滚雷。秦宝灵身子颤了颤,李玉珀下意识地抱紧她:“没事。”

    能有什么事呢?秦宝灵不知道是体贴的不让双方尴尬,还是又犯贱了,没接这个茬,甜丝丝地问:“那你想我了没有?”

    李玉珀望着她:“真想我了?”

    “觉得自己这么不值得被想呢?”秦宝灵软中带硬,她枕在李玉珀肩膀上,“不然呢,我想谁?寂寞的时候难道想高新仪器?”

    “你呢?”给出了回答之后,秦宝灵不依不饶地继续问,“想我了吗?”

    李玉珀没回答。要是想,不至于。她怎么至于想秦宝灵呢?想她的什么?她憎恶秦宝灵的品质和灵魂,面孔和**即使再美轮美奂,也是真不值得她特地思念。

    要是说没想,也不尽然。她逃脱不开做人的低级趣味,也逃不开时间。她会想一些场景,一些往事,那些东西并非是她特意想的,而是自发地跳出来,跳到她脑海里,逼她去想,去回忆。

    两人下了车,乘电梯上楼,一进门,就听见雨声。滂沱大雨,冲刷着落地窗,李玉珀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秦宝灵拉进了卧室。

    幸好卧室也有一面落地窗,她看了没两眼,发现秦宝灵居然把长裙从肩膀上扒了一半下来。

    她觉得除去脸之外,秦宝灵浑身上下最美的地方当然是腿,不过这样的一位大美人,当然也只选得出最美,因为无一处不是美的。

    秦宝灵背对着她,大约是把胸贴撕了,手里边不知道拿着一样什么东西,李玉珀的眼珠微微移动,从雨落到了她雪白的脊背和侧腰处裸露出的一点缠枝牡丹的花叶艳影上。

    忽然,秦宝灵转过身来,让她看自己手里拿的东西,那是件只比她的手掌大一点的衣服,秦宝灵得意洋洋:“我叫人从美国买的,还没试过呢,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她说完,大大方方地把这件衣服抻开,先把脑袋套了进去,一头浓密卷发拨了出来。衣服顺从的卡在脖颈上,等待着她不慌不忙的向下拉,拉过肩膀,胸脯,最后堪堪停在肚脐上方,停在腰肢最细的地方。

    “可惜没有我想要那个款式。”秦宝灵道,她细心地调整着衣服,“我本来看中了一款红色的,没想到只买回来黑色的。”

    黑色的半高领无袖,类似于渔网或者丝袜的材质,不像是穿到人身上,简直像是嵌到人身上的。黑色把皮肤上的每丝颜色都衬得很突出,细白,浅粉,嫣红,翠绿,她盯着秦宝灵,对方问:“好看吗?”她答非所问:“小姐身子丫鬟命。”

    秦宝灵就是最典型的小姐身子丫鬟命,皮肤特细,以前穿这种衣服,十回有九回泛红发痒,不一定是材质原因,有时候可能就是蹭着了或是怎样,身娇肉贵的没办法。

    这件衣服那么紧,想都不用想,绝对又要全红了。

    “谢谢关心。”秦宝灵嫣然一笑,“那还不赶紧帮我脱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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