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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闭嘴。一个字都不许再……

    楼克先是楞住,而后温柔地安抚着段焉。

    但段焉变得非常粘人,楼克又明显狠不下心来扒拉开她圈着他的一双手臂,以及朝他胸口靠上来的脑袋。

    她像小猫一样,拿额头在他胸前蹭着,哼哼唧唧,粘粘乎乎,偏楼克的脾气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监控里,高清的画面以及清晰的收音,与现场看着没什么区别。

    奥朗与女公爵有点不敢看上将,他整个人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好像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

    四周很静,只有从屏幕里传出来的女人娇声,以及男人温柔耐心地哄劝。

    他叫她焉焉,楼克一直是这样唤她的。

    终于,楼克去到驾驶位,他刚坐好打算启动车舰,段焉又朝他靠了过来,发现被安全带限制了行动,她委屈得把头朝他枕过去。

    楼克怕她碰到头,特意朝她那边倾了身子,让她能枕到他的手臂。然后就以这样累人的姿势,慢慢启动了车舰。

    楼克的车舰消失在屏幕里,薛天守盯着监控里空旷的街,一动不动,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每个人都很自觉,没有人敢在这时打扰他。

    终于,薛天守不再盯着监控看,他也没走。他发现女公爵这里有着发达的监控网路,可以连通各个要道。

    他决定在此坐镇,亲自指挥这场追踪抓捕行动。

    薛天守眼含冰霜,平常不太用的军鞭,此刻被他握在手里,他在想: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行驶在路上的车舰里,楼克感觉到手臂一轻,他朝旁边看去,见段焉抬起头并坐直了身子。

    如果不是楼克见识过她喝酒后的模样,以及她眼中不正常的红丝,他会以为她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他,眼睛非一般地晶亮,她问:“我们去哪?”

    楼克还是哄着她的语气:“先回家,给你煮一碗解酒的,你喝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段焉:“不!不要回你那。”

    她态度很坚决。

    楼克问:“那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段焉被酒精拿着,无比的清醒与无比的迷糊拉扯着她。她最终凭着本心做出了不理智,不明智,不计后果的决定。

    “我带你去,你按我说的走。”

    她对研究所那一片太熟了,她指挥着楼克躲避着沿途闭路系统。

    到了目的地,车舰停下,楼克说:“这不是你们文资院的旧楼吗。”

    段焉一边承认着一边解安全带,但她试了几次都没解下来,她发出疑问的声音,然后低头认真地研究了起来。

    楼克无奈一笑,这真是醉得厉害。

    其实在他第一次见到段焉喝了酒的反应后,他去查了,这种一杯倒的情况,本质是一种过敏现象。

    他还更深入地查了,说是过敏反应,但吃过敏药又不管用,只能交给时间,等她酒劲散了,自然就恢复了。

    最终,安全带还是楼克帮她解开的。

    她还有自觉,没自己开门下去,她现在走路都画龙。楼克把副驾那侧的车门打开,扶着她出来。

    段焉张开双手扑向他,嘴里嘟囔:“抱我。”

    楼克立时把她抱起,她指着前方:“那里。”

    楼克按她说的走进这幢与文资院快要一个岁数的古董楼,她接着指路:“二楼。”

    来到二楼,段焉:“放我下来。”

    楼克都听她的,见她忽然朝地上瘫了下去,楼克吓一跳,赶紧去够她。

    却见段焉在眼前这扇门前的地垫下,摸出来一把钥匙。她对了几次都没对准钥匙孔,楼克相信,以她的认真劲,酒不醒她能对一晚上。

    楼克握着她的手,终于把钥匙拧了进去。

    门开了,他才想起来问:“这是哪里?谁住在这?”

    段焉被楼克扶起来,走进屋摸索着开了灯。她说:“这是老师最早住的地方,后来他一家搬出去,这房子就一直空着,没人住了。我刚来文资院那年,还没给我分住处时,老师让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

    原来是文资院分给米教授的房子。楼克一边扶着段焉一边打量着,除盖布上落了灰,总体是整洁的。

    他被段焉指挥着放她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把家具上的盖布一一掀开,家具跟新的一样。

    厨房能用,还有水,楼克放了会儿,煮了一壶。等水热的工夫,他还把地拖了。

    段焉坐着,看着他忙前忙后,时光一下子回到了他们住对门时。那时,她以为他们会这样过一辈子。

    楼克把开水晾凉,洗了杯子倒满,拿去给段焉。

    段焉没接,她抚上他的手,说:“你喂我啊。”

    楼克手一抖,她很不一样,这样的段焉,是上次醉酒后他都没见过的。

    他一向什么都依她,小心地喂她喝了水。

    “去睡一觉吧,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她伸出双臂,不用她说,楼克自觉放下杯,抱起了她。

    卧房有一张两米多的大床,古朴厚重,与这幢楼、这套房子一样的味道。

    楼克把段焉放下,可她不撒手,她又吻了他。

    楼克呼吸渐重,问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醉了。”

    段焉:“醉不醉的,你面前的我也是我,我想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事。”

    楼克试图转移话题:“几个月不见,快成哲学家了。”

    段焉看着楼克红红的脸,知道他在硬撑:“你,是不是不会?”

    说着,她眼神迷蒙起来:“我很好奇,如果是跟自己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感觉。你知道的,我只要起了好奇探索之心,就一定要去弄个明白。”

    段焉又亲了楼克一口:“我们把这一课补上吧。”

    楼克一方面感觉自己快要克制不住,一方面在想,也许当初早早走了这一步,他与焉焉就能在一起了呢。

    他还爱着她,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她,他早有了一个人终老的心理准备。他迫不得已见的相亲对象,都与她们在第一时间就坦白了自己的心思,并进行道歉。

    他这么做的根本原因,不就是他还存着希望的吗。

    他想起刚才牌桌上的一幕,天哥搂着她,这次是他先挑衅星律的吧。

    如果他去求天哥,告诉他,他与焉焉已在一起,自己是不是既可以救下焉焉,又可以绝处逢生,与她重新在一起呢。

    一下子,楼克捋清了情况,捋清了自己的心意,他回应了段焉。

    两米多的古床,帷幔上的珠子叮咚作响。段焉眼角落下一滴泪,是心愿达成,幸福满足的泪水。

    楼克不知道,她的疯狂是因为酒精的驱动,还是她做什么事向来都能做到极致的个性。

    他来不及想这些,就被妖精一般的她,带着坠入到奇幻旋涡中,一夜不得好睡。

    没睡的还有薛天守,奥朗走进来汇报:“之前她与楼克住的那个研究院的房子,一间是空的,另一间已住进了新的员工,他们不在那。”

    楼克家当然是最早查的,楼克就没回家。同时查的还有整个陨都的酒店宾馆以及个人民宿,只要是能住人的都查了,没有。

    之后查了公园,二十四小时营夜场所,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才是曾经小情侣住对门的文资院小楼,但奥朗带回来的结果是,他们没去。

    薛天守脸色越发阴沉,他倒着监控,又一次搜寻起来。与前几次一样,最后能确定楼克车舰出现的地方是中南区,离研究院那片区域不远,但没见他们驶进去。

    忽然,薛天守操作面板的手一顿,他问:“研究院有几条岔路?几个入口?”

    奥朗查的时候,他也在查,他更快。得到答案后,他再次对比视频,然后“嚯”地一下起身:“封锁整个文资院,把那里能呆人的所有建筑都找出来。”

    这个思路一定下,薛天守在赶往那里的车舰上,就查到了米教授在人迹罕至的旧楼有一套房,段焉曾被她老师接济,住过那里。

    薛天守一手握着鞭柄,在另一只手里拍了两下,阴鸷的眉眼如鹰如狼。

    此时,天边开始泛白。

    屋内,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有光亮照进来。

    楼克睁开了眼,他没睡多长时间,他大脑过于兴奋。

    他看着怀里的段焉,她脸没有昨晚红了,酒精在她体内的效用正在一点点消失。

    倒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开始发红发烫。

    楼克想起来,去做点什么吃的,他想着段焉醒来后一定会饿。但这房里应该是没有食材的,他又想,要不要去买点什么。

    但楼克有点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段焉,他想让她醒来后第一眼就见到他。

    楼克拿过通讯器,拨通段焉最喜欢的一家早餐店的号码,并订了早餐。

    他对于段焉爱吃什么,驾轻就熟,但一时没搂住点了很多,直到店家问他几个人吃时,他才打住。

    这时,段焉动了一下,楼克赶紧放轻动作看她。谁料,她又睡过去了。

    楼克轻轻地在段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旧楼外面,薛天守的车舰停在这里。

    他刚下车舰,就有送餐人员问他们,知不知道这楼里到底有没有人住啊,他从来没出过这里的单。

    奥朗本没在意,但看到送餐员手里的单子上的号码时,他一下子把单子抢了过来。

    他递给薛天守,薛天守看后,对送餐员说:“是我弟弟定的,我帮你拿进去。”

    送餐员觉得有蹊跷,但他看着眼前这些人的气势,他松了手。

    薛天守把手中的餐盒扔给奥朗,快速上到二楼,他在看到门口地垫有近期被人动过的痕迹后,楞了一下。

    他抬头看到有门铃,他抬手按了。

    楼克没想到送餐员来得还挺快,他道:“来了。”

    门打开的一瞬,他看到了薛天守。

    比起薛天守的全副武装,楼克身下只围了一条床单,上身光着,什么都没穿。

    薛天守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沸腾着往外冲,他眼睛立时红了,想要嗜血。

    他戾声道:“都别进来。”然后迈步进去。

    楼克往后退,看着薛天守把门关上。

    奥朗虽听了令,但他心下忐忑,他觉得今天要出大事,他怕上将失了理智,做出事后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地等着。

    “天哥,”楼克错愕地道。

    “她呢?”薛天守声音低沉,阴寒。

    楼克下意识朝卧房看了一眼,薛天守大步朝那里走去。

    楼克赶忙去拦:“天哥,你不能进去,”

    薛天守回手就给了楼克一鞭子,轻脆的鞭声让段焉惊醒,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以及她在哪。

    而下一秒,薛天守就出现

    在了她面前。那些沾了酒精后的断片,一点点地都回了来。

    她没有与薛天守打招呼自行离开了宴会;她还是跟楼克走的;她亲了楼克。

    不止这些,她还引诱了他……

    那些她都不相信是自己做出来的画面,一幕一幕地往她脑子里钻。

    她就说她不能沾酒,她是疯了吗?!她还没有足够的本钱,足够的筹码,她怎么敢的,怎么敢去这样惹怒薛天守。

    这个房子是老师的,她会不会再次把老师牵连进来?还有楼克,虽然薛天守不会真把楼克怎么样,但至少会影响到楼克与他哥的感情。

    但这些都没有眼前更重要,她听到了楼克痛苦的呜咽,也看到了薛天守手里的鞭子,她急道:“他体格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你会打坏他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引诱的他。”

    “闭嘴。一个字都不许再说。”他并没有高声,但听得段焉打了个激灵。

    她有种感觉,如果她不听他的,继续展现出一副苦命鸳鸯的样子,薛天守可能不会再顾念与楼克的亲情。

    第42章 第42章死亡

    楼克捂着脖子闯进来,从没捂到的地方可以看到,从脖子开始有一道红檩子,一直延伸到胸前。

    薛天守回手又是一鞭,同样的方向,同样的抽打轨迹,楼克立时就皮开肉绽,跪扑在地上。

    抽完,薛天守在段焉的惊呼声中,快速走向她。

    他把鞭子往床上一扔,把段焉抓到身前,一只手掐住她的后脖颈,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一套动作迅猛快捷,痛到快要晕过去的楼克急红了眼,想要救人,但他起身困难,只得用爬的。

    还没等他爬到,薛天守就松了手,段焉已失去意识,昏厥在床上。

    楼克艰难说道:“跟她没关系,是我,是我勉强她的。”

    薛天守重新把鞭子拿在手里,“啪!”地一声,第三鞭朝着楼克抽了下去。

    楼克连跪姿都很难保持了,他蜷缩在地上,出气比进气多,听薛天守说:“这三鞭需要你养上两个月才能好,这期间你不管是为了自己好,还是为她好,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薛天守把段焉身上的床单又裹了一层,连头都罩上了,然后把人抱起来,走出去。

    奥朗看着上将抱着一个人出来,他也听到了屋里的鞭声,应该是挥了三下。

    上将从他身边过,脚下不停,说道:“带他回去。”

    奥朗进屋一瞧,大惊失色,他赶忙上前查看楼克的情况,好么,三鞭都打这孩子身上了。

    上将既然让他来处理楼克,自然是要保楼克平安无事的,他赶紧联系最好的医师,对楼克进行一系列的救护。

    薛天守抱着人坐进车舰,床单下是个什么光景,他隔着两层布单都摸得出来。

    他自己能听到他咯咯地磨牙声,他在克制,极力地克制着,以超出常人的忍耐力与毅力。

    刚才在屋里,他是真动过抽死楼克,掐死段焉的想法的。

    但那岂不是太便宜了她!她害得他们兄弟之间关系崩裂,且在他心上撒下了一把愤恨与羞辱的种子。

    薛天守清楚地知道,它们会扎根发芽,一辈子都铲除不掉。

    泼天的恨意,让他手上失了准头,他狠狠地狠狠地,掐了她。

    她疼到,以他高超手法掐晕的人,决不会提前醒的情况下,都皱着眉,脑袋动了两下。

    薛天守还有很多事要安排,他不希望段焉提前醒来,他松了劲。

    回英山公馆还需要一段时间,路途上,薛天守会控制不住地想起,刚才在那间屋里看到的。

    想起楼克脖子上、胸前的那些痕迹。

    他太清楚那是什么了,他给段焉制造过很多,但他从没想过,她也可以回给他。他不曾拥有享受的,另一个男人在她那里得到了。

    当薛天守意识到那些印记只能是段焉留下,以及如何留下的时候,他用鞭子精准地抽向刺眼的存在。每一个她碰过的地方,都成了楼克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无论印记深浅,全都在他的鞭下不存在了。

    薛天守低头,那她呢?她身上也会有吗?

    薛天守没有撩开去看,他怕他会控制不住在车里拧断她的脖子。再者,前面有司机,虽然司机不会往后看,薛天守也不能容忍在这种情况下,有别的男人存在。

    他只把手移到了段焉的脖子上,幻想着弄死她,就可以一了百了,不用再被她膈应恶心,不用费力地去对她进行彻底的清理。

    但,依然是那个念头涌上来,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惹到他,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活着的不易,什么是真正的惩罚。

    终于到达山腰,英山公馆内最高的那幢建筑,在密林中若隐若现。

    薛天守依然是把段焉裹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儿。车舰停下,他直接把人抱去了地下室,抱去了他在这里一比一复刻楼上卧房的休息间,然后直接去了洗漱区。

    在只有他一个人能随意进来的,只属于他的地方,他终于可以把段焉身上的被单全部去除。

    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只有一枚。

    在锁骨的下面。

    薛天守狠狠地记住了这个位置,早晚跟她算这笔账。

    他放了水,出去安排了几件事,然后脱掉外衣再回来时,差不多到了他算好的,她该醒来的时间。

    薛天守用冷水管朝段焉冲,一边冲一边拍她的脸,段焉慢慢地睁开了眼。

    她只惊慌了一秒,就接受了她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她只抱臂蜷了起来。

    薛天守把冷水管一扔,命令道:“洗干净。”

    段焉扭头看他,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比起这个,她其实更想问楼克的情况,但她知道,她若问了,今日更不能善了。

    段焉大大方方的,忽略着薛天守的存在。她的脖子很疼,她在镜中查看,发现脖颈上有一片指痕,已经红到发紫。

    想到薛天守朝她冲过来扼喉时,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满心的不甘。

    也是在那个瞬间,段焉明白了,她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人生,她对未来还有向往。

    现在的她在薛天守面前还能保持镇定自若,皆是这份心底的力量在支撑着她。

    她按部就班,同日常洗漱一样地完成所有步骤,正要拿毛巾时,薛天守向她走来。

    看出他不满意了,他亲自上手,重新清洁了一遍。

    薛天守把手中的澡刷往地上一扔,冲干净自己的手后,把挽上去的袖口弄下来,重新系好。

    他说:“收拾完出来,带你看个东西。”

    段焉看着他走出去,微微怵眉,摸不准他接下来要干什么、要让她看什么,只肯定不会是让她好过就是。

    她快速拿过浴巾披上,坐在梳妆镜前,利用这最后吹头发的时间,来好好想一想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段焉发现她在害怕。

    从她醒来后,薛天守就表现得很冷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压抑得越狠,她越害怕他的后招。

    吹风机吹出来的暖气,都不能让段焉驱散身上所起的细密寒栗。

    她走出洗漱间才发现,外边的卧房没有窗户,虽看着很像她去过一次的薛天守的卧房,但这里应该是地下室。

    她看见床上放着一件衣服,地上还有鞋,这是薛天守在她洗漱时让人备下

    的。

    段焉穿上,听到外面有动静,她走出去,这里果然是英山公馆的那个地下室。

    她看到薛天守站在一架之前没有的模拟器前,应该是新添的。她仔细一瞧,竟是一架飞速仪的模拟器。

    除了一双长翼没有,其它功能都是全的,能想象得到,坐进去操作的话,会何等逼真。

    段焉上次过了把架驶瘾,对这款飞速仪十分熟悉念念不忘。

    薛天守听到身后动静,他背对着段焉道:“曾经我与你组队去星外做任务前,在这里做了一个月的提前演练。那时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可以不再只有对抗,后来发现是我想多了。”

    “任务结束后,我明确地告诉过你,你哪都去不了,呆在我身边就好。这架飞速仪的模拟器,就是那时候建的,给你建的。可你一点儿都没听进去。你太不听话了,浪费了我很多的时间与精力,甚至愚蠢到要去跳宇宙涡旋。直到我找到了你哥哥,你才认清现实,才肯低头,不再鲁莽地去做蠢事。”

    “可这才消停没几天,你竟然敢再去招惹楼克,八年前看在你们还都是小孩子的份上,我容忍了你们。现在,你想都不要想。”薛天守声音与语气越来越厉,越来越狠。

    “任何人做错事都要付出代价,你想知道他的情况,我现在就告诉你,捱了三鞭,死不了,但得躺两三个月才能恢复。这是他不尊兄长,不尊帝国最高统领所要受的惩罚。”

    薛天守转过身来,看着段焉:“至于你,我对自己的东西一向爱护,不会轻易弄坏毁掉,所以我不打你,那就只有换种方式来让你长记性,长教训了。”

    薛天守住了口,他注视着穿戴整齐的段焉,素白的连衣裙,同色系的小白鞋,让她看上去很好欺负,很柔软。

    薛天守对美有着很高的要求,也拥有自己的审美,哪怕是临时让人准备的衣服,他也提了具体的要求。

    他开始期待,一会儿,她穿成这个样子破碎起来,会不会更添可怜。

    他眼神一凝:“跟我来。”

    段焉忐忑地跟着他,想不出他会给她什么样的惩罚,她宁可挨鞭子,也比这种未知的恐惧强。

    薛天守带她来到一个巨大屏幕前,屏幕的对面有一组沙发,像是一个影音室。她早就发现这个地下室的面积巨大,有很多她没有去过的区域,这里就是一个。

    薛天守坐下,并没有招呼段焉也坐。他直接按了遥控,屏幕亮了。

    屏幕里出现的画面令段焉双腿一软。她看到哥哥与嫂子被身穿黑衣,头戴面罩的一伙人抓了起来。

    事故发生得太突然,哥哥与嫂子呼救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像牲口一样捂嘴罩眼,捆绑了起来。

    这一幕极其眼熟,当初她与楼克举行一半婚契仪式时,就是被这样打断对待的。

    应该都是薛天守派去的人。

    画面暂停,段焉颤着身子看向薛天守:“堂堂帝国军部的最高统领,受人敬仰的战神,被爱戴的上将大人,竟做出这样龌龊卑劣,触犯星律的行径。你德不配位!”

    薛天守笑了一下:“好啊,就知道你会这样,我倒要看看,你这身钢筋硬骨,能撑到什么时候。”

    说着他手上一按,画面继续。

    紧接着,段焉看着亲人被带到了一个仓库模样的地方,房梁上悬着提前打好的绳套。

    黑衣人没有任何耽搁,就分别把绳索套在了段焉哥哥与嫂子的脖子上,然后利索地往下一拉,两个人就被悬梁吊了起来,前后不过一分钟。

    他们的手脚还是捆着的,只有身子在痛苦地扭动。

    段焉扑到薛天守的脚下,急得语无伦次,只一个劲地求他:“让他们停下!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放过我的家人,求求你,我求求你……让他们停下!停下……”

    薛天守冷冷地看着,无动于衷。

    很快,屏幕里的两个人不再挣动,只余惯性在轻微地晃着。

    段焉瘫坐在地上,从刚才的目眦尽裂到现在的一脸麻木,隔了一个生死永别。

    “后悔了?你是不是在想,早知就不那么傲气了,早知就早点求我了,还是早知,”薛天守语气一转,恶狠狠道,“不该背叛我。”

    段焉一动不动,还在看着屏幕,她确实要碎了,像一具脆弱的,失去了生命力的雕塑。

    薛天守凑近她,恶意地道:“你也不用太自责,这不是现场直播,你求我也没用,早在你洗去污脏时,他们就已经死了。现在,应该被丢去喂鱼了吧。”

    第43章 第43章听话

    段焉在听到“被拿去喂鱼”之后,开始听不清薛天守在说什么了,她耳朵里好像被灌了铅,只能听到“瓮瓮”声。

    她不知道自己失聪了多久,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薛天守看着失神呆楞的段焉忽然起身,朝外走去,他并不担心她跑掉,没有他放行,她出不去这个地下室。

    他慢悠悠地从沙发上起身,跟了出去。

    段焉从那面摆满兵械的墙上,利落地取下一把匕首。一抬头看到最上面一排是弹械,这东西的杀伤力可比刀具厉害多了,但她够不到。

    谁也想不到,她会用弹械,是她躲在下西摩羯区跟武装队学的。

    递赛只让她利用摩羯区来避难,不让她跟那些人接触,但段焉当时的危机感极重,她得做点什么能自保的事情。学习弹械的使用,是当时最便捷,最有用的东西。

    段焉把匕首别在连衣裙的腰带上,左右环视,在工作台上找到薛天守做机甲臂的一把工具,她拿在手里掂了一下后,朝那面兵械墙上抛去。

    第一下只有上面挂着的长刀落了下来,她扔了第二下,这次,一把反手握式的弹械掉了下来。

    段焉急忙捡起,查看里面是否有实弹,是否能使用。

    与她想得一样,薛天守怎么可能弄些摆设放在这里展示,这面墙一定会有它的实用性。

    这把弹械一切正常,解开扣锁,握准关键部位就可以发射。

    薛天守走得很慢,没有特意去拦阻段焉,他也好奇她要做什么。

    他想过了,她总不能架驶着那些摸拟器跑掉,若说他这里能够造成威胁的,就只有兵械墙了。

    可她又能做什么,拿刀杀他?蝼蚁撼树。但如果她拿来自己用呢?她会因为死了个哥哥就不想活了吗?虽然这个可能性在薛天守心里几乎为零,但他脚下的步子还是快了起来。

    薛天守目光锁定段焉的同时,瞳孔一缩。他看到,她极其熟练地,两三下就解锁了她手中的弹械。

    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薛天守的反应与速度皆是异于常人的快。

    段焉冲他发射出实弹,几乎是同一时间,薛天守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拧,她打偏了。

    手上巨痛,段焉不得不松手,弹械还未完全落地,她就用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朝薛天守砍去。

    薛天守躲避不及,抬手去挡,小臂立时就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淌了下来。

    这点伤势,薛天守理都没理,一气呵成地打掉刀,把她两只手往她身后一别,随手取了她连衣裙上的腰带绑在了一起。

    接着拉着她到地下室的一根顶梁铁柱旁,用金刚铐把她铐在了上面。然后他才有工夫审视这一地狼藉,以及查看手臂上的伤势。

    他一般不让人碰他地下室里的东西,他处理了伤口后,自己一点点地收拾。

    他的兵械墙,是他自己设计,亲手打造的得意之作,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如今,被他做机甲臂的捶打钵毁掉了一半。

    他看向段焉:“你可真本事,一步看不到都不行。从哪里学来的发射弹械,你还会什么?等我收拾完这些,

    再收拾你,什么都给你审出来。”

    段焉似疯了一样地挣脱着金刚铐,她眼睛血红,只想要薛天守的命,哪怕双手被缚,只要能让她靠近,她都要狠狠咬下一块他的血肉。

    薛天守见她不顾疼痛,不怕毁了自己的一双手的劲头,他找来专用绑绳,换掉了金刚铐。

    他用的是没有余量的绑缚法,可以最大限度地控制住段焉不乱动,防止她不管不顾地弄伤自己。

    段焉造成的破坏,收拾起来并不容易,再加上他有伤,饶是他身经百战,不在乎多这一道伤,他手臂动起来还是会疼的。

    薛天守心里冒火,全程憋着一口气。

    终于收拾好后,他冲着罪魁祸首去了。此时她嗓子都哑了,却还在说着狠话地骂他。

    薛天守冷哼一声,解了她与铁梁之间的绳扣,并没有解开她双手的,就这样拉着绳子的一头把人带去了休息间。

    他一推,她倒趴在床上。

    薛天守不喜欢在这事上强迫人,他对强迫的定义是表面的挣扎与抵抗,不包括精神。

    她心里不情愿又怎样,别摆出来他就不在乎。

    但薛天守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不在乎段焉心里是否愿意,他为什么不直接对她使用异能呢。只要他用了,她肯定是一点表面的挣扎与反抗都不会有。他只是还没有意识到,他只是自己认为的,他不在乎她是否心甘情愿。

    眼前,段焉虽然双手动弹不得,却表现出了抵死的反抗。

    薛天守本以为她能一直聪明下去,没想到她也有犯糊涂的一天,他只轻轻道:“那个孩子,已经让人送去了运福公寓,治疗照旧,下个月学校开学,他想去哪个学校就送他去哪个。”

    段焉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不动了。薛天守又道:“还是说,送他去见他父母比较好。”

    段焉闭上了血红的眼,迟来的眼泪奔涌而出。

    薛天守如胜利者,仰着头,视线向下俯视着她,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她果然老实了,不再反抗他。

    薛天守中间得闲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逼问她:“给我说说,从哪学的发射弹械?”

    段焉不说,他就给她安罪名,每一项罪名后面跟着的惩罚,都以小杰为代价。

    段焉哑着嗓子如实告诉他,薛天守想起那个拐带她去跳涡旋的下等男,眼里含着霜,下着死力。

    一轮后,把人翻过来,看到锁骨下面的印记,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

    之后的两天里,薛天守没让段焉出过地下室。

    他自己倒是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着一个箱子。

    他把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时,他看到段焉如一汪死潭的眼波,动了动。

    尖锐的纹身针,泛着冷光,蘸上墨色,朝她逼近。

    薛天守把她拉过来,看着她锁骨下方的一小块皮肤,印记浅了很多,但轮廓清晰。

    他说:“这儿脏了,坏了,重新让它生长一遍吧。”

    纹身针可以把这块皮肤破坏掉,然后长出新的,这是薛天守想到的,可以让自己心里能过去这一关的办法。

    他把他锁骨下方代表着异能者的黑羽缩小了几倍,亲手纹给了段焉。

    段焉对他的那个“黑羽”深恶痛觉,因为只有一种情况下,她会见到它,清晰地,近在眼前的见到它。

    严格来说,这个与生俱来的异化标志,并不是真正的羽毛,它是由看不懂的古老文字抽象在一起,组成的视觉上的羽毛图案。

    按理段焉对这种未知文字是最感兴趣的,但这个不行,她不愿意把目光在上面多停留一秒。

    现在,薛天守却把它永远地留在了她的身上。她还不能反抗,只能乖乖地倚在他工作室里的工作椅上,被移动顶灯照着,忍着纹身针在皮肤上留下的刺痛,任薛天守施为。

    待他花了三个小时弄好后,拿了镜子给段焉看,段焉望着镜中幽幽道:“这样也好,这个位置算是彻底被标记了下来,想忘都忘不了了。”

    说着,她还不顾皮肤的刺痛,上手去抚摸,像是在怀念什么。

    薛天守把镜子一扔,镜子应声碎了。段焉扭过头去不闻不见,只听到薛天守粗促的呼吸。

    稍许,他阴笑着道:“本来还想带你去看看那孩子,现在看来不用了。”

    段焉猛地回头,正撞上薛天守的眼。他们互相看着,对视了很长时间。

    最终,段焉说道:“我错了,我很喜欢这个图案。”

    巨幕上,薛天守的人干脆利落地杀掉哥哥嫂子的一幕,深深地刻在了段焉的心上,她不能拿小杰冒险。

    她偶尔的反抗也是基于,她心里觉得,小杰于薛天守有用,没有小杰他拿谁来威胁她的这一点。

    杀楼克,他舍不得,老师身后也有一股中坚人才力量护着,他不会轻易动,除了这两个人和小杰,她在圣陨再无牵挂。

    可谁又能说得准呢,薛天守的狠她算是见识了,她不能赌。

    薛天守见她认错服软,倒也没难为她,她趁机提出要见小杰,他答应了。

    段焉是在运福公寓见到的小杰,现在是他在住307。因薛天守懒得找人,抿娃继续在这里工作,只不过工作对象换成了小杰。

    她没有看孩子的经验,但能为上将工作,什么内容她都能学,都能胜任。

    段焉进屋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抿娃十分耐心地在教小杰认字。这是治疗的一部分,家庭协作的内容。

    段焉仔细了解过,她知道。所以,她看抿娃的眼神都变了,不论之前她与抿娃相处得如何,至少抿娃对小杰是用心的。

    段焉苦笑了一下,抿娃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只要是交给她的工作,无论什么工作内容,她只要接了就一定要做好。

    段焉走近小杰,小杰看上去与往常一样,这让段焉有种感觉,他父母的离世对于他来说,并无区别。

    也好,段焉想,至少不用体会她的丧亲之痛。

    段焉蹲下,眼里有泪光,小杰转了头看她,抿娃有些惊讶,这孩子从来不与人进行眼神交流,他竟然主动去看了段焉。

    段焉也有所触动,她搂着小杰的肩磅,对他说:“好好听阿姨的话,听医生的话,姑姑会给你带糖来。”

    小杰却向她伸出了手,段焉解释:“这次没有糖,我来得匆忙,下次补给你。”

    小杰不再理她,段焉被限定只能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里,小杰在画画,而她在他身边默默地陪着。

    这一幕让段焉痛苦,因为她会想起来,之前在哥哥家的那些画面。而现在,除了小杰在画画,其他的都没了,永远不存在了。

    两个小时,段焉的心一直被泡在眼泪中,或许应该说,这几日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只不过此刻心脏被淹得更深一些。

    时间到,段焉与小杰道别,她刚要转身,小杰拉住了她,递给她一幅画。

    他画的是一家三口,画得很好,一看那个小孩就是他,但哥哥与嫂子就不太像了。

    但段焉知道,小杰画的就是他们一家。

    “送我的?”段焉问。

    小杰木着一张脸,不摇头也不点头,只道:“他们没死。他们还在。”

    段焉眼泪落了下来,她把小杰抱在怀里:“他们还在,他们还在看着小杰,保护着小杰,就算他们不在了,你还有姑姑。”

    小杰难得眼珠转了转,但段焉看不到。

    段焉从运福公寓回来后,就又被关到了地下室去。对于薛天守的这个安排,她很顺从,没有异议。在哪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喘气罢了。

    奥朗终于松下一口气,他向上将汇报了楼克的情况,经过两个月的治疗,楼克除了留下些疤痕外,没有任何后遗症。

    他说完发现上将在走神,奥朗轻唤了他一声,薛天守忽然回过神来问道:“荪江兰这次是不是也出席?”

    他问的是皇族传承下来的祈福仪式,虽现在不似几百年前那样宏达,差不多是个大型宴会的样子,但对皇族来说也是大日子。

    奥朗:“兰爵就算再特立独行,这种日子

    他也必定会去的。”

    薛天守:“你安排一下,今年咱们也去。”

    荪江兰参加完祈福仪式,遇到了薛天守,上将主动发出邀请:“一起坐坐。”

    上将大人可不会无事闲聊,荪江兰应允下来。

    可他没想到,上将真的跟他闲聊起来,一聊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到正题。

    荪江兰急着回家监督老婆吃饭,他主动问:“上将,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薛天守转着手中的杯,然后盯着杯中的旋涡看。他觉得从他把段焉从楼克那里抓回来后,他做得非常好。

    本来他就看那个假货碍眼,再加上手串的那个疑点也是块心病。她虽然当时没表现出异常,但谁知她心里有没有存疑。

    这一点上,他倒与那个假货意见一致,终是个隐雷,以段焉的心计,说不定哪天就爆了。

    正好“绞死”了两个早该下线的,任务结束得正当时。

    效果也很好,段焉真的是比以前还要听话,但也太听话了。

    听话到没有活人气,那个地下室像个坟墓,她把自己埋在了那里。

    一开始他觉得没什么,听话乖巧还不好吗,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但慢慢地,他觉得不对劲。他像个作天作地的叛逆少年,又希望看到她不羁不服的样子。

    他听说荪江兰家里的那个,不给他下毒了,兰爵的日子好像要好起来了。

    他也略微听过一耳朵这两个人的爱恨情仇,他想问些什么来解决他的困惑,但他也不知道具体该问什么。

    转动的杯子终于停了下来,薛天守道:“我启用军谍处给我办事,这事你知道吗?”

    荪江兰一挑眉:“这是上将的私事。”

    “你知道。”薛天守肯定地道。

    荪江兰不说话,默认了。

    就在薛天守向兰爵请教问题时,难得段焉有一整天独处的时间。

    这两个月以来,薛天守只要在陨都,他每天都要下来。

    段焉有些事要想,要琢磨,薛天守天天在她身边,耽误了她很多的时间。

    她为了不跟他产生过多纠缠,她十分听他的话,从小到大她就没这么乖巧过,但薛天守留给她独处的时间并不见多。

    此时,段焉手里拿着七张画,这是她这两个月里每次见过小杰后,小杰给她的。见了七次,给了七张。

    一开始,她没太在意,是从第三幅开始,她才起了疑心。

    疑心一起,就会越来越多,她想到之前水晶珠串的事。

    第44章 第44章半真半假

    水晶珠串是段焉妈妈的遗物,哥哥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嫂子为什么要说那是别人送给她的呢?

    而且哥哥并没有反驳嫂子,他接过去的话头,当时觉得说得过去,但现在看有些模棱两可。

    把妈妈遗物当成是楼克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的,只有薛天守。

    段焉还记得,她那天从哥哥家出来,她在路上走神了。后来,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办时,就出了一堆事。她也从那天起,就再没见过哥嫂。

    小杰给她的第三张画,画得是她。与他画得他自己一样,惟妙惟肖。

    他还在这张画上写了称呼,不是姑姑,是姐姐。

    第一幅与第二幅,画的都是一家三口,他在上面分别标注了“爸爸,妈妈,自己”。

    段焉是有些不解,为什么画自己画得那么像,爸爸妈妈却画成了那样?她找的理由是,小杰可能不习惯注目别人,他记不得爸爸妈妈的长相了,画的是他们在他心中的形象。

    直到第三幅出现,段焉有了别的猜测。

    再加上每次见面,小杰都要冲着她,无比认真地说上一句:“他们没死。”

    段焉开始研究起这三幅画来,开始思考。

    第四幅小杰画的是抿娃,逼真到抿娃想从她这里要走的程度。

    段焉当时深深地看了小杰好久,然后她蹲下,在避开抿娃的情况下,她轻声问小杰:“他们没死是吗?”

    小杰不知是在重复还是在回答:“他们没死。”

    段焉叹口气:“小杰,什么时候你能回答姑,姐姐的问题啊。”

    段焉发现,她自称姐姐时,小杰就会给出反应。就像现在,他认真看着她,他握她的手。

    第五幅他画的是他的医生,没有例外,医生也很像。第六幅是她与小杰两个,第七幅他又开始画一家三口。

    这次段焉收了画,问他:“他们才是你的父母?之前的是假的,告诉姐姐,是这样吗?”

    段焉没指望小杰这么快就能理解她的意思,但小杰看着画里的人说:“这个才是。”然后又指了指外面,“他们是假的。”

    段焉摸了摸小杰的头:“姐姐知道了。不过小杰,我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姑姑。”

    小杰坚持:“姐姐。”

    段焉这次没有悄悄行动,而是在告诉小杰的情况下,拔下了他两根头发。

    那一刻她心情复杂,但至少看到了希望,哥哥还在人世的希望。

    段焉虽被薛天守困在地下室,但她的个人通讯器并没有被没收,她还可以使用加密频道与少帝联系。

    少帝在得知她又要验头发时,告诉她这么做有风险,还帮她捋清了眼前迷雾。

    他说,如果他认定了哥哥是假的,那就当他是假的,反正就算小杰不是她的亲侄子,难道她就能看着他被薛天守伤害吗。

    她不能的,所以验不验没意义。

    再者,有关真假哥哥一事,他也会帮她查。以前滴水不露查不到,是因为进行的都是单线搜证,现在薛天守做出仓库杀人的事,哪怕是演的一出戏,那么多人参与进来,总会留下痕迹的,多线搜证可好查多了。

    段焉认同了少帝,她挂断并关闭频道,然后把画与头发收好,做完这一切薛天守还没有过来。

    此刻,薛天守正听着荪江兰关于见不见光,于人的精神、情绪的影响的高论。

    薛天守:“你的意思是,只有人工照明,不见自然光,人就容易生精神方面的疾病?”

    荪江兰:“上将您理解得很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薛天守沉默了一会儿,听荪江兰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薛天守摇摇头:“没有了,今日耽误兰爵的时间了。”

    荪江兰已说了很多,主要意思是,不能一味地狠,不能像对战场上的敌人一样,皮筋都有崩断的时候,如果他不再稀罕,那无所谓,怎么来都行,如果他还想要把人继续留着,那就不能只打棒子不给甜枣。

    荪江兰走到外面,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场谈话,他有所保留。他曾对上将真诚过一次,给出了能培养出良性关系的建议,但上将不听。

    荪江兰回到家,马上把今天这桩新奇事说给夫人听,最后他感慨道:“就算我把当初真正有用的建议再与他说一遍,也没用了,他把事做绝了,竟然当着人家的面杀人家的家人,不知是怎么想的。虽然那家人是假的,但对方不知道啊。”

    “呵,”兰爵夫人忽然冷笑。

    荪江兰息声看她:“怎么了?”

    兰爵夫人道:“我能怎么了,感同身受罢了。我们下等种被你们这样戏耍,这不是你们最喜欢玩的游戏吗。”

    荪江兰表情严肃:“不许这样叫自己,你一点都不下等,下等的是我。”

    “那又怎么样,你们还不是自己人向着自己人。你有本事,就把薛天守做的那些事曝出去,我可能会高看你一眼。”

    荪江兰明明知道他枕边人的目的,只要是一丁点对他不好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这次是为了不想他与上将联手,想从这件事上破坏他们的关系。

    荪江兰不在乎,没了薛天守,他也有信心,早晚有一天能够把皇族握在手中。

    连他的这份野心都是因为她,他还有什么不能成全她的。

    他说:“好,既然夫人起了恻隐之心,那我就如了你的意。”

    英山公馆的地下室,睡着的段焉,被她身后搂着她的人弄醒了。

    她睁开眼,薛天守回来了,他身上有酒味。他没安分一会儿,就开始做他想做的。

    段焉放空自己,每一次她都能这样蒙混过去,但这次,薛天守掐着她的下颌,对她说:“高兴点,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你那么聪明现实,应该知道怎样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段焉随口一说:“怎么过好,在地下室吗?”

    谁知薛天守道:“你若不想在这里呆,也可以上去。英山公馆有的是房间,有的是地方给你住。”

    段焉呆住的表情引得薛天守一笑:“别犯傻,告诉我,你想离开这,上去吗?”

    当然,总比被关在这里机会多。段焉点头,薛天守这才吐口:“明天让他们帮你搬。”

    说着他看着段焉锁骨处的小号黑羽,他说:“以前异能者盛行时,每一个人的黑羽仔细看都不一样,是独属于自己的标记。后来,异能者都没了,我这枚是不是独属,已没了意义。现在,它有了附属品,追随者。”

    薛天守忽然咬上,他亲手纹给段焉的独属于他的标记。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以至于刚纹完时,她的这块皮肤恢复得很慢。

    野兽永远改不了进攻,啃噬的习性,段焉忍着痛想到。

    第二日,果然如薛天守所说,仆役长一个人下来,帮着她把东西搬上去。

    段焉看着有些上了年岁的仆役长忙上忙下好几趟,尤其是地下室还没有电梯,上下都得走长长的一截楼梯时,她提出要不要再叫些人来帮忙。

    她不理解,这座府邸有那么多的侍仆,为什么这时候反倒不用了。

    仆役长疏离礼貌地解答了她的疑问,原来是上将的规矩,地下室整个公馆里,只有他和奥朗能下去。严格说来,如果不是需要帮段焉搬东西,这里连仆役长也不能进。

    段焉在心里翻着白眼,她对薛天守的一切都感到憎恶。

    段焉发现她的东西全被搬到了薛天守的主卧里去,仆役长说,这是上将大人安排的。

    仆役长安排好一切,就离开关上了房门。

    段焉来过一次薛天守的主卧,她试压晕倒后,就是在这张床上醒来的。

    她走向窗户,只罩了纱帘,她把它撩开并打开了窗。段焉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光明,感受着阳光的照耀以及微风的吹拂。

    她每周只能出一次地下室,就是去见小杰的时候。

    虽然她心里不愿承认,她对光明与新鲜空气的渴望,但想到以后能天天感受到这些,也算是苦中添了点乐了。

    明明该是日常的生活,对她来说却成了难得的恩赏。

    段焉之所以不愿承认她对光明的向往,是因为那样会显得她很可怜。

    她的遭遇当然值得可叹可惜可怜,但她自己不能陷在这些情绪里,一点都不行。这种东西会上瘾,尤其是在内心极度痛苦的时候,更易依赖上然后逃避现实。

    那样的话,她就真的完了,被薛天守毁掉了。

    但此刻,她允许自己沉溺稍许。她闭着眼把手伸出窗外,更直观地感受着风的波动。

    可这点自愉自乐也很快没了,段焉闻到一股熟悉的青草味,就是那种雨后清晨的青草味,薛天守的身上总带着这种味道。

    每次闻到,段焉脑中就会出现画面,锋利的草叶划破肌肤,有血珠冒出来,草汁与血液混合在一起。

    段焉惊觉睁眼,欲回身去看,但薛天守已来到她身后,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抓住了她伸出去的那只。

    他问:“干什么呢?”

    她已被他完全地搂在怀里:“没什么,好久没感觉过风了,都快要忘了是什么感觉了。”

    “你也不用这样说,前几天不是才出去了一趟吗。”

    她人柔软地倚在他的怀里,没骨头一样,薛天守对这一点感到满意,于是止了话。

    他想,荪江兰说得可能是对的,光明与空气确实能左右人的情绪。不管她这情绪是真的还是假的。

    显然,薛天守不信她,她那么狡猾,他一直保持着对她的半信半疑。

    但他觉得把她重新安排在英山公馆是个好主意,他甚至把她安排在了三楼,他的主卧。

    会好的吧,她会重新鲜活起来的,还会像以前那样给他带来更多新奇好玩的体验的。

    两个人这样的搂抱姿态,谁也看不到谁,高大的那个面色舒展,眼神平和,娇柔的那个则是面色紧崩,满眼狠决。

    两个人都在畅想未来,但,南辕北辙。

    自此段焉就在英山公馆住了下来,薛天守没再限制她的自由,除了不能出去,除了二楼薛天守的书房他不能进,她可以在这座可以被称为建筑群的巨大府邸里自由走动。

    段焉像是个在沙漠中行走了好久才见到绿洲的人,她去遍了英山公馆里的树林花园。

    但她从来不在这样的公共区域接通加密频道,她只在薛天守的卧房里与少帝通话。因为整片地界,只有这里是没有监控的。

    段焉坐在能第一时间发现门外动静的地方,听少帝说:“你应该不用再去验头发了,我得到确切的消息,你之前见到的哥哥嫂子都是假的,是军谍处的人做的你这单任务。你那个假哥哥,听说是他们内部前三的存在,你被他骗了也不新鲜。”

    “您哪来的消息?可靠吗?”

    少帝轻笑了一下,她还怀疑上了,不过:“一开始我也存疑,因为给我消息的人,我怀疑他与薛天守已经结盟。但我查了后,发现他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他还提到了‘击豹行动’,我一并查了后,就知道假不了了。”

    段焉没打断他,等着少帝把话说明白。

    “你的,你的哥哥,就是在这场行动中发生的意外。”

    荪江尔图深思熟虑后,才决定把这个真相告诉给段焉。比起哥哥亲眼死在面前,意外身亡的打击与恨意会减轻很多吧,他不确定,段焉在知道全部真相后,还会不会保持初心。

    但他最终还是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她,她脑子转得太快,心眼心计皆不少,既然要合作,还是要拿出些诚意来,信任对于结盟来说是最重要的。

    尤其是在看到他小叔给盟友背后捅刀子的操作后,他更注重这一点。

    段焉依然没打断少帝,但她的呼吸乱了。

    少帝把当年击豹行动的整个过程讲给了她听,最后,他得公正客观地说一句:“他并不是枉杀无辜,是形势所迫,任谁在那个位置,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都会像他那样做。”

    段焉还是那句话:“消息可靠吗?”

    少帝无比郑重地道:“绝对可靠。”

    一时,段焉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少帝给了她些时间,然后说:“你看得出来,也亲自经历了,你一个人是无法战胜他的。你需要我这个盟友,我也需要你。”

    他语气一转:“但现实情况是,他并没有杀死你哥哥,那两个假的也活得好好的,而你真正哥哥的死,虽与他有关,但那终究是个意外。我想问你,你的想法还与之前一样吗?我需要你重新给我一个答案。”

    段焉没让他等太久:“从没变过,我要他死。”

    少帝舒出一口气:“好,合作愉快。”

    在少帝要挂断前,段焉叫住了他:“等一下,我有事与你说。”

    少帝听着听着,表情越来越严肃认真。

    “你确定这么做了后,就能自由出入他的书房?”少帝的声音有些凝重。

    段焉:“总要试试。而且,他是个极难对付的厉害人物,不是只放饵就行的。在我认为他杀了我的家人后,我能放下芥蒂,完全地去接受他,你觉得他会信吗。”

    少帝的声音变得轻快:“还是那句话,我既然找了你,就相信你。祝你,祝我们成功。”

    之后,段焉忽然又变成了在地下室的样子,薛天守不解,忍了她两天就不忍了,直接把像死人一样躺了一天的段焉拉起来,质问威胁她。

    “又跟我犯病是吧,还想被关回去是吧,这次再下去就永远别上来了,你那小侄子别说去见了,你连他的丁点消息都不会听到。”

    段焉哀凄的一双眼,深深地望着薛天守,她说:“那真的是我的侄子吗?”

    第45章 第45章演

    薛天守松开她,段焉顺势坐了

    起来,全程盯着他,眼神没有错开。

    薛天守后退了一步,也看着她,两人这样无声地对峙着。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薛天守道:“你想说什么?”

    段焉把小杰的画拿出来拍在薛天守面前,薛天守不紧不慢地拿起看了。

    “就凭这?”薛天守放下画纸,抱臂看着她。无论他表现得多轻松,这都是个防守动作。

    段焉:“当然不止。还有水晶手串的事,还有,小杰不傻,他亲口告诉我,他的父母不是你找来的骗子。”

    说着段焉又拿出头发来:“这是小杰的头发,你敢当着我的面,再去验一次吗?”

    原来,是那下等小崽子治疗有了成效,居然能与人交流了。

    “不用了。”薛天守说,“确实都是假的。”

    段焉先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紧接着面色崩紧:“那他们,有没有被,被,”

    薛天守:“他们都是效忠帝国的专业人才,这不过是他们执行的一个任务,都活着呢。”

    段焉的脸色一缓,再抬眼看薛天守时,目光中带着一丝怯意的希冀。

    她郑重地站起来,对薛天守说:“那就是说,我哥哥并没有死。”

    薛天守一秒都没有犹豫:“是。”

    即使段焉知道薛天守一定会这么说,但她心中还是感到愤怒,他骗得她好苦。

    但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甚至连偷偷握拳咬牙都不可以,面对薛天守,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把小心与谨慎严苛地执行下去。

    被薛天守挑起的胜负欲,让段焉不想输。他能骗人,她也能。

    段焉眼里的希望更盛了一些,开始冒光,她朝薛天守走了一步。薛天守预感到了什么,把手臂放了下来。

    立时,段焉主动抓住他的手,双手捧着,语气是软的:“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她一副求人的姿态,薛天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段焉。新鲜感中带着几分雀跃,她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开始有所期待。

    他一动不动,也不回应,任她一双手极力地握着他的手,传达着她的小心与讨好,生怕他会撤手似的。

    她眼波流转,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松开他手的同时,抱住了他。

    脸贴在他胸口,苍白细柔的一双手,紧紧贴在他后背上,只穿了一件衬衣的薛天守能感受到来自段焉手掌的温度。

    她还在他后背上抚了两下,依然带着小心与讨好。

    下一秒,她把他推向自己,让这个拥抱再无一丝缝隙。她没有抬头,在他胸口那里,像是在对着他的心脏说话:“帮我找到他,好不好?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薛天守明明知道她做这些不是真心的,但还是很享受。

    他依旧不回应,只问她:“你在求我?”不是温声的循循善诱,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些严厉。

    埋在薛天守胸口的段焉的一双眼,缓缓抬起,里面藏着蔑视与了然。了然他很吃这一套,希望她继续下去的程度大到,不敢使用缓和手段,而是以威严来提醒她,她没有退缩的余地。

    她扔出牌,新的玩法,他接了就不许她反悔,后退也不行。

    段焉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了解薛天守,她顺着他的想法与节奏,当真表演了个退缩,然后就听薛天守道:“从我十几岁到军部开始,求到我这里来的人太多了,我本来以为我对此已习惯,但却发现,我想听你说,看你做。”

    段焉感慨,薛天守真是个天生的恶人,他本可以对她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在圣陨没有我做不到的”这样的话来诱惑她,但他偏不。

    这足以说明,对于他真正想要的,他都是直接上手掠夺,因为他强到,懒得与她迂回。

    薛天守,圣陨帝国的上将大人,真是比她想得还要难对付。

    段焉怕吗?当然怕,不是怕死他手里,而是怕失败。这样的强敌,她必须以取他性命为终级目标,否则,她将永无宁日。

    段焉闭上眼睛,声音里透着臣服:“我求你,求你帮我找到家人。求求你了,薛天守。”

    叫他的名字是她灵机一动的结果,她自己都说不清原因。

    她很快得到了反馈,薛天守终于不再稳如泰山,他回抱了她,用,。力又,。急又,。猛,她被箍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说:“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段焉说不出来话来,她快被他嵌进怀里了。

    他察觉到一时的失态,松了劲,但还是把人敛在怀里,重复道:“再说一次。”

    段焉:“求求你了,薛天守。”

    薛天守不是个名字,是名讳。

    在圣陨,就连帝主都没有直呼他姓名的时候,无论私下还是公开场合,帝主都称他为薛上将。他记忆里,连他母亲叫的都是他的小名阿守。

    忽然被段焉软软糯糯地唤了大名,让他没来由地心头一颤。

    他说:“我答应你,帮你找。”

    不!要!脸!段焉心里在狂奔,真恶劣啊,她的哥哥早已死在了他当年执行的任务中,可怜她哥哥尸骨未存,薛天守就是根骨头都帮她找不回来。

    他如此欺她骗她,就算她哥哥的死不是他主观造成的,难道他就不该死吗。

    该死的,他该死的,他一定会有报应的,她一定会等到那一天。

    段焉的苦痛就来自于这一点,心里憎恶痛恨得要死,但她还要与敌人虚与委蛇,甚至像现在这样,在※上,委曲求全地讨好他。

    段焉虽有心理准备,但当薛天守对她提出的要求,已超出她的认知与道德时,她真的装不下去了。

    好在,薛天守知道她不是真心的,也知她脸皮薄,所以她一到,要动真刀真枪时,态度就会有反复。

    但她既然有求于他,要假装温柔小意,要跟他演,那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站在被求者的高位上,就能一步步地逼着她打破自我,突破重塑。

    薛天守像是被点燃了生命,且一直热烈地燃烧着。

    热烈到段焉又求他了。他让她说全,一开始她没懂,怎样算是说全,后来才明白,他是让她带上他的名字。

    “求你了,薛天守。”就这一句话,段焉不记得被勒令说了多少次。

    他混蛋的是,她按他的要求说了也没用。

    她又哭了,没有怜惜,他忽然想听她哽咽着叫他的名字。

    段焉终于被他逼得破了防,她把混蛋骂了出来,说她早就后悔了,后悔当初在执行任务时不该救他,应该让他死在星外初层,尸身飘着,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些话,好像在她以为他绞死了她哥哥时,也骂过,但当时他没仔细听。

    现在,两人之间没有距离,薛天守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他不在意,他无所谓:“现在才后悔,太晚了些吧。我那时就说过,你让我活着,就是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此刻,他说出了当时的未尽之言:“那是你最有可能成功逃离我的机会,可惜,你心软了。你这个人啊,太正,太有底线,会吃亏的。像现在

    这样,被吃得连渣子都不剩。”

    段焉想用顺势破防,拿话戳他肺管子的方法,让他失了兴致。结果不管用,段焉放弃了。

    她终于明白一件事,就算她谋划得再周全,算计得再完美,在这件事上她永远斗不过薛天守,她注定是输家,是被毁坏被凌迟的一方。

    他们两个晚饭都没吃,仆役长在门外只提醒过一次,晚饭做好了。除此,整个英山公馆安静地跟没有人一样。

    英山公馆与运福公寓还不一样,这里是独属于薛天守的真正王国。

    这个事实让段焉感到难过,因为,王国的主人是可以对关在这里的任何人,为所欲为地做任何事的。

    这是段焉在一切结束时,胡乱想到的。

    薛天守承认,他今天是有些过分。她骂他混蛋,他都想认下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一边叫着名字,一边求着,会让他如此兴,。奋。

    酣畅淋漓,身与心都得到了极致的享受,甚至心灵上的满足更多一些。

    别样的征服感、掠夺感,不输于打胜仗,占资源。

    薛天守起身,慵懒地做了个拉伸,回头看了一眼段焉,他扯起嘴角,他是不是太恶劣了一些,怎么就趁火打劫地把人欺负得那么惨。

    他后知后觉地提醒自己,荪江兰说过,不能太狠,要适时给些甜头的。

    可他没地方给她变出个哥哥来,那个误闯进爆弹区的倒霉蛋,连灰都不剩。

    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可能再找个假的来。他听奥朗说,军谍处的那位假货,在任务结束后,私下朝他打听过段焉。

    这对于他那个级别的军谍人员来说,是犯了低级错误。

    想到此,薛天守的眼睛眯了起来,眼尾上挑,这让他看上去又阴又戾。

    他俯身临摹着她的黑羽纹身,恨恨地想,她一直都这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深不可测,引人坠落。

    上到她老师下到那个假侄子,都会被她吸引,甘愿为她做事。

    这次更是本事了,引得军谍处的王牌都因她犯了低级错误,被降职被调岗,被列为重新考核人员。

    他不会让经不得考验,不称职的废物有回去军谍处的机会,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假段木的真实姓名,只确定1051将会被永远地从军谍处抹除。

    不止,这些可以按规矩办的事不提,私下里,他只动动手指,1051哪怕是个尊族,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前途。

    第46章 第46章隐藏剧本

    做到这一步,薛天守也不觉得解恨,只要想起1051执行任务时,段焉对他的那些亲近之举,薛天守甚至动过杀心。

    好在他理智尚存,没有把人赶尽杀绝。

    段焉被薛天守掐醒,黑羽上的牙印尚在,他竟还在发疯。

    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就是人往上贴,手也不闲着。这种类似于生理性喜欢的举止,不知道的还以为薛天守有多喜欢她呢。

    这个念头一起,段焉那颗在情情,。爱爱上迟钝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敲打了一下……

    有没有可能,薛天守有一点喜欢她呢?像薛天守这样的人,如果他对她只有玉望的话,那他应该用完就走,把她当成工具,不会像现在这样,怎么形容呢,爱不释手?

    对,这就是薛天守表现出来的,也是段焉感受到的。

    少帝曾明示暗示过她,说她可以利用薛天守的感情,也许少帝并不是在异想天开,她当事者迷,而他是旁观者。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很显然,薛天守有蓄势待发的苗头,她若再躺下去可不妙。

    段焉立时起身,对薛天守道:“我饿了,去吃饭吧。”

    说完她去洗漱,换上衣服,等着比她慢的薛天守。

    晚餐已送到三楼的餐厅,他们不用下去,拐个弯就到了。

    段焉看着桌上的饭菜,谁说的权贵人家天天山珍海味,她在英山公馆吃的每一顿饭,都不太可口。

    可能是他们这样的人怕死吧,菜品的摆盘与营养绝对是有了,就是没滋没味。对吃的从来没什么要求的段焉,都开始想念以前在外面凑和一口的日子了。

    段焉忽然生出一个主意,她都没在餐桌前坐下,转头对薛天守道:“要不要出去吃?我带你去。”

    但凡薛天守对她有一点别的心思,他会同意的。他若同意了,后面就好办多了,感情这种事情,是要培养的。

    至于怎么培养,段焉知道的方法就是,吃饭,聊天,玩闹。而出去吃,能把这三样都占了。

    薛天守刚要坐下,听她这样说,抬眼看她。

    她歪着头,眼睛亮亮的。出去吃?薛天守从来,真的是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饭。

    小时候家教严,又因他得隐藏异能者的身份,别说出去吃饭了,就是出去跟同龄小朋友玩,他都没有过。

    后来在实验室,他连自由都没有,晚上睡觉都在被观察着。

    终于被放了出来,住进了楼克家,楼教授两口子对吃更是不讲究,他们自己的饭都是在单位解决的,楼克和他的也是。所以前些日子他才惊讶楼克竟然会做饭了。

    待到他自己生活时,他延续了母亲的做法,每顿都讲究摆盘与营养。

    所以,出去吃饭对薛天守来说,是一个陌生的东西,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他其实并不想尝试,他的时间宝贵,为什么要浪费在吃饭上。

    但,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跃跃欲试,看着段焉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问都不问地答应了。

    当“可以”从薛天守口中说出时,段焉心里楞了一下,他竟如此痛快地答应了。

    段焉开始站在一个全新的角度,来评估薛天守抓着她不放的动机与目的。

    她不再歪着头看他,她摆正昂起头,笑着走向他。

    然后,自然地拉了他的手:“走吧。”

    薛天守手腕一颤,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任段焉带着他下楼,带着他走出公馆。

    很新奇的感觉,他高高大大地被娇小的她领着,头皮开始发麻,刺激程度比他在她身上获得的还要有后劲。

    他们不可能走下英山,段焉在看到车舰后,回头对薛天守说:“你来开好不好?今天不要别人。”

    薛天守没回她,而是直接挥手让等着给他开车门的司机离开了。段焉看到松开了他,先他一步朝车舰走去。

    薛天守驻足看了眼,上一秒还被她握着的他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他坐上驾驶位,段焉理所当然地坐进了副驾。她正要扣安全带,忽然被薛天守拉住了她的手腕,她不解看他,他道:“别动。”然后亲手给她把安全带扣上。

    段焉还是不解,她问:“你这车舰,有什么不同吗?那一会儿解的时候,也要你来吗?”

    段焉的想法很现实,听说帝主的专用车舰结构就与大众的不一样,薛天守这辆是不是也有这个问题。

    薛天守扣着自己的:“没有不同,就是普通的安全带。”

    段焉点了点头,有话憋了回去。车舰启动,没开出去多久,她旺盛的好奇心,让她开始研究起安全带的卡扣来,好像并不相信他所说。

    薛天守忽然来了一句:“对,就是不一样,特制的,弄坏了你赔不起的那种。”

    段焉立时抬起手:“我没碰它,只是看看。”

    薛天守当然不会告诉她,她扣安全带的样子,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画面,是她醉酒楼克抱她上车的那一幕,她的安全带是楼克贴身给她扣的。

    薛天守这会儿心情非常好,他不想被这灵光乍现的画面所影响,他主动问段焉:“去哪里?你选地方,你指路。”

    段焉刚想说,去人气最旺的中南区,但她想试探一下薛天守的底线。

    她道:“之前我在下西区打工的那家餐馆就很好吃,我对它的卫生状况很了解,后厨挺干净的。”

    薛天守:“换一家。”说着他打开舰内通讯,联系了奥朗,问他东区与北区有什么好的餐厅。”

    奥朗哪怕已坐在上将大人的副将的位置上,还是对自己的大族身份感到自卑。东区与北区的娱乐场所,他基本不去,但他知道。

    他提了两家,薛天守记下,挂断了舰内通讯。

    他好像忘记了之前还让段焉选地方来着,直接输入奥朗所提的餐厅,让车舰自动驾驶着带他们前往。

    段焉看着窗外心想,这算是试探失败了吧。也是她心急了些,薛天

    守的底线哪有那么好破。

    当他们坐在东区的这家餐厅时,连薛天守都觉出了气氛的尴尬。精美的壁画,奢华的吊灯,陨晶而制的餐桌,有营养且摆盘好看的精致餐,这与在英山公馆吃有什么区别。

    段焉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在内心叹气,早知道不提什么下西区,直接带他去一家中南区的小馆子,也不用在这里味如嚼蜡。

    薛天守看着兴致不高,安静的段焉,根本来不及深想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因她而上下波动,就拉起了段焉往外走:“去你以前工作的地区找一家。”

    换了地方后,段焉的脸上又扬起了神采。

    虽然薛天守偶尔会在公共场合露面,但并不是每一位圣陨公民都认识他。

    但有很多人看他们,不知是因为薛天守突出的身高,出众的长相,还是真的认出了他。

    反正就算真认了出来,也没有人敢说出来。所以,薛天守大大方方地坐着,观察着周围,这就是她以前生活的世界,她过的生活。

    她带他来的这一家,是不是也跟楼克来过?他们吃了什么?也是眼前这些吗?

    薛天守正想着,段焉把洗好的餐具递给他,还贴心地把擦嘴纸巾抽出来,叠成一个小三角形状放在他手边。

    薛天守乐享的同时,忍不住又想:她是不是也这样伺候过楼克?还有,她逃到下西区,在餐馆打工时,有没有在那里与那个叫递赛的一起吃过饭?

    薛天守看着段焉脸上的笑容,他转变了想法:她也开始对自己这样笑了,也跟他在外面坐在一张餐桌上吃过饭了。还有,他也给她扣过安全带了。

    以后,还会有更多。她对那些人的好,跟那些人做过的事,也会跟他一一补上,一一做来。

    薛天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些,但他知道,心里泛起的些许酸,。涨,被他这种想法全都驱散了。

    说实话,他不适应这样的环境,过于嘈杂了,但她好像乐在其中。

    餐厅里这会儿响起了音乐,有乐队在现场演唱,底下还有食客跟着一起唱。

    这种情况下说话要很大声,对方才能听到。于是段焉每要跟他说话时,都会身体前倾凑近他,像是在跟他耳语。

    只要她凑近,他就能清楚地看清她的睫毛。她很多地方都很美,这副睫毛也是,他餍,。足后,曾吻过也数过。因为忍不住,它忽闪着挑动着他。

    此刻,在这种穿戴整齐的公共场合,一样忽闪着,一样地被挑动着。甚至配上她的明媚鲜活,更令他心悸。

    周围的声音消失了,耳畔只有她的声音,廉价餐厅空气中的乌烟瘴气他也闻不到了,鼻尖都是她的味道。

    台上开始唱起一首外星舶来的老歌,餐厅里安静了下来,男歌手低沉忧郁的嗓音,很配它的歌词:结局还是失去你,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不还手,不放手……

    薛天守朝台上看去,这歌听得人好不舒服,莫名的感到心慌与绝望。

    他转回头来,对段焉道:“回去了。”

    可算是结束了,段焉都演累了。她提着最后一口气,准备给今天的演出来个完美收尾,她对着薛天守璨然一笑:“好啊。”

    一路上山,回到公馆。车舰停下后,薛天守又按住了段焉想要解开安全带的手:“等一下。”

    他在段焉的疑惑中,先下了车,然后绕到她那一侧,打开车门,俯身进去给她解了安全带。

    做完他没动,保持着姿势低头看她。他们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僵持了一会儿,薛天守问:“你不该做点什么吗?”

    段焉满头问号,她试着道:“谢,谢?”

    薛天守没说话,但压迫感上来了。

    就在段焉想,明明一切都很顺利,是哪里出了问题时,薛天守把她从车舰里抱了出来。

    他抱她上三楼的路上想,楼克那个姿势给她解安全带时,她主动亲了上去,也不知是醉到不知还是在跟他装傻。

    来到主卧,他把人放在床上,头埋在她身上,又不说话,也不动。

    段焉困了,心里还惦记着换衣服洗漱,但若是这样睡过去也行,毕竟她今天身体与心灵都太累了。

    可薛天守在她似睡非睡时,忽然开始小动作,段焉迷迷糊糊中拍开了他,嘟囔着:“我要睡觉,困死了。”

    第二天段焉没能自然醒来,薛天守在上面看着她,看到她睁眼后说:“这会儿又不娇气了,折腾了这么久才醒。”

    这是昨晚放过了她,这会找补来了。

    但昨天晚上他竟能忍住,倒让段焉感到意外。他以前对她十足心狠,是不可能照顾她的感受,给予怜惜的。

    昨夜她记得,她不仅拒绝了他,甚至还拍开了他,他竟任她睡过去了。

    但他讨债的时候连利息都要了回去,这让段焉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件事上,他保持着他的强势与霸道。

    段焉再醒来时,薛天守已不在,不用打起精神应付他,她可以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薛天守可能真有点喜欢她,这是段焉昨晚刻意试探,得出的结果。

    有喜欢就好,无论是谁,只要与人产生情感上的连接,都会有情绪化,麻痹大意的时候。

    她与少帝的计划中,希望能利用到这一点。

    段焉心里有了数,一旦她明确了目标,她就会开始做计划,然后义无反顾地朝前冲。

    英山脚下的军部,奥朗发现上将今天虽然来迟了,但心情不错。

    但这种好心情只维护到了中午,荪江兰公爵来访后,奥朗进去送过一杯茶饮,是兰爵主动点的。

    他一进去,两位沉默着,但上将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

    今日天气预报有大雨,这样的天气,兰爵都要亲自跑一趟,再加上上将的变脸,看来兰爵要说的事情,事关重大。

    奥朗退了出去,把门关好。

    “你是说,你不仅把假段木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还把真段木已死的事也说了?”

    荪江兰很少见上将这样阴鸷狠戾的样子,但这是他能想出来的两全之法。

    一方面满足了爱人的愿望,一方面也不算全然背叛盟友。

    荪江兰倒不怕失去这个盟友,因为他掌握的东西,薛天守会需要的。

    他正要开口,又听薛天守说:“他们联系了多久?”

    上将好像更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荪江兰把他知道的,少帝与段焉合谋的时间说了出来。

    薛天守听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是在假意顺从,有意讨好,但他以为,她是因为求他帮找哥哥才这样的。

    她是如何做到,在明明知道她哥哥已死的情况下,还能那样真切地求他的。

    原来,演戏是真,但她拿的剧本跟他以为的不一样。

    第47章 第47章夺心

    见上将许久不说话,荪江兰问:“您打算怎么做?”

    薛天守转过头来,盯着他,阴冷未退一分:“与你无关。”

    荪江兰难得认真道:“您若对她有情,真的喜欢她,就不要在气头上做决定。设身处地,我们被人限制自由,被人强迫,甚至至亲还因对方而死,恐怕比她们做的更狠更绝。”

    哪怕是现在,他在所爱之人面前表面卑微,实则所有的控制权皆在他手上。他也不是真心要去帮助爱人的同族的,帮这一把,不过是他权谋计策里顺手的一件事。

    少帝现在是荪江兰前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他要借薛天守的手,尽快除掉少帝,所以他才在他们之间玩了这一手。

    他们这种人啊,习惯了高高在上,配得感极高。根本就不在意蝼蚁的死活,等到发现蝼蚁竟能左右他的情绪,被他放在心里拔不出去后,

    才来后悔补救。

    而做这些,本质还是为了自己。为了满足自己的心理需求,永远快乐地占有着一个人。

    荪江兰终是利用了上将,所以他才以过来人的身份,跟薛天守说了点心里话。

    可薛天守却说:“有情?喜欢?”

    他嗤笑一声:“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卑微到被人日日下毒,还要笑脸以对的地步。”

    荪江兰笑笑,以上将大人现在的心理状况,只是对他出言讽刺,他该感到庆幸。

    该说的荪江兰都说了,他起身告辞。

    至于上将的小情人与少帝密谋的是什么,上将没问,他也不知道,只能上将大人自己去探查了。

    荪江兰这个级别,得奥朗亲自把人送出去。待送完公爵回来的路上,奥朗内心纠结,要不要把刚刚楼克又找来的事禀给上将。

    楼克这不是第一次过来了,那孩子犯了轴,自打他身上的鞭伤好了七七八八,能下地走路开始,他就总来军部找上将。

    他到也知道不能去英山公馆,因为那位在,要是让上将知道楼克与那位有可能在他家里见面,会招祸的。

    楼克前几次来,奥朗都有禀报上将,但今次,荪江兰带来的消息,明显不是什么好事情。

    奥朗想起,楼克每次来都让他给上将带的话,“段焉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心意相通,属于彼此,请天哥放人“,再想着年轻人那副越来越削瘦的肩膀,奥朗不忍。

    终于他做了决定,不把刚刚楼克来过的事汇报给上将,他真怕上将在盛怒下再教训楼克一回。

    奥朗在看到屋中碎裂的杯子,以及墙边靶体上的飞刃时,他觉得他的决定无比正确。

    奥朗大气不敢喘地道:“兰爵离开了,我亲自送他出去的,走的是二区道。”

    北区军部很大,英山脚下的是二区,这里没有秘密,或者说是薛天守刻意制造出来的透明区域。

    荪江兰得防,所以务必要保证他只能看到、接触到二区。

    薛天守挥手就让他出去,奥朗还以为他会得到什么命令呢。

    他刚转身,就听上将道:“明天开始,她只要出去,派人跟着。她见过谁,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执行一级监控。”

    明天是那位去运福公寓见小孩的日子。奥朗:“知道了。”

    自从段焉住进英山公馆,段焉在奥朗心里就不再被称为下等种了,而是以“那位”代称。

    奥朗也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大概是因为上将是他的信仰,他是上将的忠实信徒,所以就连上将踩过的泥土,他也不忍亵渎。

    奥朗出去后,下达完命令的薛天守,情绪依然没有平和下来。

    在他听到段焉与少帝早就勾搭上,准备一起对付他时,他想过很多种能让二人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的惩罚手段。

    每一种从他脑中过时,他都能感受到解气的快感。但另一个画面,会在这时强势地闯进来。

    她拉着他手的样子,她冲他笑的样子,她细致地叠完小方巾放他手边的精巧心思……

    意犹未尽,他贪恋,他还想要。

    所以,薛天守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他今日特意晚些回去,就算如此,他心里的怒火也没有消去多少。他上到三楼的时候告诉自己,他怎么可能输给她,她能演得炉火纯青,他也有自信,能够骗到她。

    然后薛天守发现,她人没在三楼。也没在主楼,她在偏楼,他不用的一个工作间里。

    虽然这个工作间,被薛天守弃用了很久,但里面的很多工具,材料还是可以使用的。

    薛天守有好久没到偏楼来了,里面被侍仆们打扫得很干净。就是因为没人住,一直闲置有些冷清。

    二楼的灯光最盛,工作间就在二楼,薛天守一步一步上着楼梯。

    她倒知道把行踪提前告知仆役长,否则,他可能会在回家看不到她时,因找人的声势过大,而让她察觉到她有暴露的风险。

    他看到她了。她穿着他的防护服,戴着他的护目镜,把头发全部扎起盘在脑后,专注认真到没有发现屋里进了人。

    她在进行有一定危险性的操作,用“雷光”切割东西。这个时候冒然进去或叫她,她若被惊到可能会受伤。

    薛天守拿出当年沼地侦察的隐藏本领,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段焉的身后,稳准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快速地关掉了操作仪,安全地把她与雷光分隔开来。

    段焉确实被吓到了,她甚至认为自己受到了攻击,本能地想要反击。

    如果不是他们力量悬殊,薛天守的格斗经验又太过丰富,她可能真的会给他一肘击。

    薛天守顺势把她向上抱起,平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

    然后,他才怒目相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胆大妄为到一定程度了你!”

    段焉摘下护目镜,眨眨眼道:“我问过仆役长爷爷了,他没说这里不能进。抱歉,我动你东西了。”

    她全没答在点子上,谁问她这个了,他生气是因为,经验不足的人操作雷光仪会有危险。

    不过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一样抓不住重点,他问:“你管他叫什么?”

    段焉被问得一楞,反应过来是在说仆役长,她道:“他看着岁数挺大的了。”

    胡闹,差了辈分了,他一直自认仆役长是他的叔伯辈。

    “以后不要这么叫,他来这里是工作,不是认亲。”薛天守冷冷纠正她。

    段焉把手中的工具与护目镜放下,穿着于她来说过于宽大的防护服,笨拙地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东西。

    薛天守看着她,看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给你做的,你看看做的对吗?”

    是一对袖扣,主体图案是一枚勋章。这是他荣获过的最高等级的帝国勋章,而托着这些勋章的是他的“黑羽”。

    她手可真巧,栩栩如生分毫不差,所有细节都能对上。

    薛天守接过来,抬头看她,这可不光是手巧就能做到的,还得有心。

    她若行诱惑之举,铁石心肠也会化成粉末了吧。

    “怎么?不对吗?我是按着这本书做出来的。”她见他迟迟不语,拿起一旁的参考书翻了起来。

    薛天守一看,是一本记录他个人事迹的册录,里面收录了他所得的所有的勋章图案,自然也有这枚的。

    他随口一问:“哪里找来的?”

    段焉却忽然紧张起来:“我没去你书房,这是在卧房矮柜里找到的。”

    薛天守心一沉,她在引导谈话的走向吗?她与少帝的计划,就是她帮着少帝,从他的书房里偷情报吗?

    所以,她先以亲手制作的礼物攻心,然后再装可怜,让他放开权限,整个英山公馆再无她不能去的禁地?

    薛天守的心肠冷硬了起来,但他脸上是笑着的,一副收到礼物的高兴样子,脱口而出的“谢谢”却是没有温度的。

    段焉脱下防护服,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又拿出一样东西。

    她说:“这个也是我做的,之前做的,有些简陋,没有刚才那个有着高大上的象征意义。”

    薛天守有被吸引到,因为这东西他见过,小时候从窗户往外望,就看到小朋友们几乎人手一个。但他没有。

    “这是,”他声音起了波动。

    段焉给他演示:“这是榫锲,这样玩的。”

    小小的正方体,不知被段焉触碰了哪里,竟然可以一点点地打开。

    就是个玩具,很幼稚,却也很精巧。

    她可能是觉得这种哄小孩子的东西拿不出手,讪讪道:“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我是想着,你小时候可能没玩过这些,就想着补给你。”

    薛天守接过来,拿在手里,认真地看。

    所有人都认为他什么都不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幼时少时,一直在缺失本该在那个年纪拥有的所有东西。亲情,陪伴,玩具……他失掉的太多太多了,找都找不回来。

    现在,有人帮他找回了一样。

    如果这不是在演戏,如果这是真的……薛天守的

    心脏忽然难受起来,他被潮水般地失落与遗憾,剧烈地冲击着。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对她使用异能的想法,为什么不行呢,困住她一辈子,让她永远对他这样。

    但,真的不行,这个疯狂的想法,很快就被他压下否定了。

    要的就是份真心实意不是吗,使用异能带来的,只有绝对地听话与服从,连臣服都算不上。

    因为有的人,异能可以控制他们的行为,却控制不了他们的思想。

    如他母亲,来实验室见他的最后一面,他感觉到了什么,他情急之下,冒险对母亲使用了异能,让她为了他好好地活下去,但她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回去后还是选择了轻生。

    他都不用想,段焉一定也是这类人。

    曾经从段焉身上获得的单一的、短暂的快乐现在已经满足不了薛天守,他想向她索取更多,他要,她的真心。

    “为什么想起送我礼物?”薛天守温和地问着段焉。

    段焉:“因为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做这礼物需要时间,我得提前准备。既然被你发现了,就现在送你了。”

    他生日?上次过,是帝国主持给他大办的那次,这都一年了吗?

    薛天守记得,他的生日也是她的,他自己不过生日,也就想不起来给别人过。

    眼下收了礼物,虽明知都是她的伎俩,但他却已经开始想,要如何还礼了。

    回主楼的路上,薛天守问起,她怎么什么都会,连雷光仪都会操作。

    雷光仪是楼克在研究院工作后,教她的。这话不能说给薛天守听,否则白搭她的两个礼物。

    段焉只告诉薛天守,她从小就对天外星体特别感兴趣,研究它们的一切,总想着自己能做出那些从文献里看到的东西。后来跟着米教授,有机会接触到雷光仪,她就试着拿它做东西了。

    说着,她委屈地道:“所以,我不是胆大妄为,什么都敢干,我是真的会。”

    薛天守没忍住,发自内心的,嘴角翘了起来。

    段焉看到了,回想起白天她接到少帝从加密频道发来的加密信息,大意是,荪江兰意在挑起他与薛天守之间的争斗,他找去军部极有可能再次向薛天守投诚。提醒她要早做打算。

    段焉回少帝:“可以执行L计划了。”

    第48章 第48章他怎么没死呢

    段焉进了洗漱间后,薛天守去到二楼书房。

    他想了想,才走进一墙柜子的最左边,一层层地拉开其中的抽屉。他不记得他把那些勋章放在哪个抽屉里了,只记得这个大概的位置。

    终于,在最底下的一层抽屉里,他找到了他所有的勋章。

    一开始放进去的还有盒子,后来眼看要装不下了,他干脆把盒子一扔,直接把勋章扔在了里面。

    现在一眼望去,整个一个杂乱无章横七竖八。

    薛天守在合上抽屉前,在里面挑了一个满意的盒子,拿出来打开,恰巧里面装的就是那枚被段焉拿来当袖扣图案的,代表着他最高荣誉的勋章。

    他一丝迟疑都没有,拿出来随手一扔,勋章与勋章发生碰撞,发出脆响。

    薛天守把袖扣小心仔细地放在这个刚空出来的保管盒里,放完又觉得不满意,上下左右换着位置摆放了好几次,终于达到了他的要求,他才把盒子盖上。

    紧接着,他找到一个空闲的抽屉,郑重地把盒子放了进去,静静地看了会,才轻轻地关上。

    而那个小玩具,薛天守没有放起来,而是拿着来到奢华宽大的书桌前,找了个他觉得适当的地方来安置,就是右侧他拿笔最得劲的位置。

    榫楔放在这里一点都不突兀,与那些他随手就能取到的常用文具,名字刻章等私人物品放在一起,像是与它们一样,一直在陪伴着他。

    做完这些,他离开书房回去三楼。

    段焉刚好从洗漱间出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薛天守抱起放到了床上。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的嘴就被他堵上了。

    他很急很猛,但不凶。段焉能感觉到与往常的一丝不同,虽不多,但有些无形的,说不上来的东西正在改变着。

    一楼的古董钟,在新时辰到来时报响,这时的段焉已收回刚才的想法,他改变个屁。薛天守就不是个人,是头野蛮的,吃不饱的凶兽。

    该死的是,转天还是她见小杰的日子,她一周才得一次的放风机会。也是,L计划开始的时机。

    所以,第二天一早,段焉忍着睡眠不足以及腰疼的状况,坚持去到运福公寓。

    小杰现在的治疗情况越来越好,他已经可以跟抿娃眼神交流,跟她说话了。

    当然,他对每周都来看他的段焉更加依恋。段焉这周没有给小杰带糖,因为抿娃说,小杰有虫牙了。

    临走时,小杰倒给了段焉一颗。问他哪来的,他说是她每周带来的两颗,他只吃掉一颗,剩下的都留着呢。

    段焉开始感慨小杰的牙齿,一周就吃一颗糖都能吃出虫牙来。

    回去的路上,段焉坐的车舰被人追尾了。她下车与对方交涉,撞得不厉害,对方留下了联系方式,说车舰修好后,他会付钱。

    段焉重新回到车上,对方的车舰在超过她时,落下车窗,冲她点了下头,然后就蹿了出去。

    这就是少帝派来的人,看着挺稳妥的,就不知后面的事能否办得也稳妥。

    段焉与少帝定刺杀计划的时候商量好了,如果中间出现差错,他们就执行L计划。今天这场撞车,就是启动L计划的前奏。

    段焉回头看了眼周围车流,她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薛天守的人,也不知道少帝的担心是否多余。

    但只要过了今天,就会见到结果。

    她想的没错,在她身后有两拨人,一拨继续跟着她,一拨跟着与她发生追尾的那辆车舰去了。

    段焉回到英山公馆的时候,跟踪的人已站在薛天守的面前,向他汇报情况。

    “目前查到的信息,此人身世普通,家庭简单。但我们不能确定,撞车后,二人有没有交换东西或信息。当时一切发生的太快,为不引起怀疑,我们不敢靠得太近。您看,后面还要再跟吗?”

    薛天守:“跟。对那个撞她车舰的,也执行一级监控。”

    段焉这里,少帝的加密信息又来了,这次是一串数字。这是段焉根据外星球的一组密码编造的联系方式。知道其中奥秘的,很简单就能使用与破译,像少帝这样。

    段焉对这个更熟了,一眼就看明白了。少帝派来的人被跟踪监视了,她等来了结果。

    他们没有骗到薛天守,他已经洞察到,她并不是让他帮找哥哥,而是有其它的目的。

    果然,想要战胜上将大人,真的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几天过后,一份完整详细的情报放在了薛天守的面前。

    他的人截获了一组加密频道。加密频道由于其隐蔽性与干扰因素过强,轻易不能被跟踪。如果不是因为施行了一级监控,他们也发现不了这组加密频道。

    薛天守桌上的就是加密频道里的全部联系内容。

    可以肯定的是,那天撞段焉车舰的人就是少帝的人,他也是负责用加密频道向段焉传递信息的中间人。

    属下继续汇报:“我们跟踪了这个新的加密频道,由此查到了之前他们联系的内容。这份就是。”

    薛天守拿起来看,这些联络记录都在说明着一件事,段焉与少帝做了一笔交易。

    她帮少帝拿到军部四区的真实情报,什么都可以,地图,武器数量,装备分布,只要是四区的真实情况,她能拿到一样,少帝就保她顺利出逃,逃到他鞭长莫及的遥远外星系。

    这是知道了她侄子是假的,亲哥也没了,可以无牵无挂地逃走了。

    外星系?真让她跑了,他可能真的拿她没办法,时差就是最大的问题。

    不提时差,就算他知道了她所逃的星系,赶过去抓人,他的异能在那里也无法使用,当地的法律如何也不得而知,极有可能没有高低阶层一说。

    而帝国更是不会举兵去征讨不属于同一星系的星球的,不现实,且得不偿失。

    上次她想借外派任务坐星轨离开,他就是看到这个结果,才

    会果断地断了她的路,甚至用她老师来威胁。

    现在看来,她一直都没死心。薛天守点着桌面,是啊,她为了逃离,可是连宇宙涡旋都敢跳的。

    以前,他不可能放她走,因为他霸道,他想要的东西必需得到,他只要还对她有兴趣,她就哪也去不了。

    现在,他依然霸道,想从她身上要到的东西更多了,对她的兴趣有增无减,对她的得失心、占有欲越发浓重。

    她却想在这时候逃走,她想都不要想,他绝不会手软,他也有的是手段,困囚她一辈子。

    她想要四区的情报,那就给她。待她把假情报给了少帝后,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逃走。

    他会在最后时刻出手,在她以为她要成功时斩断她所有希望。他要狠硬到让她明白,他是无法战胜的,他只要不主动放手,她就挣不脱逃不掉。

    颁布了新的监控命令,薛天守开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晚上,他回到英山公馆,迎接他的是段焉的主动与热情,她笑着说:“你回来了,吃了吗?”

    薛天守想,这样也不错,管她真的假的,至少这一刻他是快乐舒心的。

    “吃过了。”他说,把人拽过来抱在腿上,肆意地满足着他贴近亲密的需求。

    知道她会顺从,不会反抗,因为她怀惴着梦想,自认为做这些,是在进行他们那愚蠢的计划。

    有一个说法叫“清醒的沉沦”,有什么不对吗,他是沉溺其中,但他也是清醒的。

    清醒地看着她刻意制造出来的假相,享受着她的讨好,她的温柔小意。再清醒地等着她的绝望,她的臣服。

    如果把段焉这样的人彻底折服,让她在心里认主,让她再生不出离开他的心,那该是何等的快乐与满足。

    薛天守忽然意识到,荪江兰说得不对,折服折服,得先把人折了,治服了,再给甜头,她才会珍惜。

    就像荪江兰,嘴上说一套,实际做的是另一套,兰爵家那个下等种,可是跟了他十年。十年里那个女人闹得再欢,也从来没有一天跳出过荪江兰的手心去。

    这样想着,薛天守随意在段焉后脑上一抓,一把头发被他握在手心里,一种掌控与被掌控的感觉在二人之间蔓延。

    他怎么忽然起了这么大的攻击性,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们刻意泄露给他的假频道,假信息。

    L计划就是为了让薛天守认为,少帝只是想知道神秘的四区的真实情报,而她只是想逃走。所以,他忽然这样,是因为在气她还在妄想逃走吗?

    但其实,她与少帝要的不是四区的情报,不是逃走,而是他保密级别的出行行程,一场周全地万无一失地刺杀。

    他们要的,一直都是薛天守的命。

    他死了,少帝可以直接去四区亲自看,而她,也不用过着逃亡的日子,而是想去哪就去哪。

    段焉没想到,他们的计划才刚开始,薛天守竟真的遭遇了一场刺杀。

    不幸的是,她也在车舰上,这趟出行只有他们两个,想来行刺者就是瞅准这个时机才出手的。

    段焉现在无比的后悔,早知道就不答应薛天守提议的,过一个二人世界的生日了。

    他好像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久,做了很多计划,同样的,他的敌人,也做了准备与计划,打算在他落单时杀掉他。

    最开始失控的是薛天守驾驶的车舰,明显被人做了手脚,车上所有的通讯与设备全部失灵,且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定格在最高迈速,一路往前冲。

    但它不是瞎开,它的路线是经过设计的,只是不知要带他们去哪。

    薛天守在使用车舰上的联络器联络奥朗失败后,问她:“怕吗?”

    段焉点头:“怕。不想死。”

    更不想跟你死在一起。

    她没说出来,薛天守也能猜到她的未言之意。

    他道:“把通讯器给我。”

    这个时候,段焉知道,要想活还得指望薛天守。

    正好车舰也不用他驾驶,他空出的双手,在段焉的通讯器上快速地打着什么。段焉看了一眼,好像是坐标。

    打完,他就还给了她。然后看着她道:“把安全带打开,去后座。”

    段焉一丝犹豫都没有地照做,她刚到后座,薛天守也跟了来,两个人很快地从主驾与副驾移到了后面。

    与此同时,段焉看到,眼前不再是公路,而是开阔的土路,以及土道尽头的悬崖。

    风灌了进来,是因为薛天守打开了他那一侧的车门。

    段焉刚想问“你要干吗”,薛天守就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说:“抱紧双臂护住头,别怕,我不会让你死。”

    下一秒,他抱着与他同向的段焉,往后面一躺,以后背着地的姿势跳了车。

    段焉先是感到巨震带来的闷痛,哪怕身下有薛天守充当护盾,她还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

    紧接着是眩晕,她不记得他们在地上滚了多少轮。停下时,段焉听到车舰坠入谷底的爆燃声。

    声音渐小,灰尘渐消,段焉没有听到薛天守发生任何动静,她睁开眼查看。

    他还活着。

    段焉虽震惊于薛天守刚才跳车的方式,凭良心讲,他对她算得上是舍命相救,但她能清楚地听到来自心底的声音,他怎么没死呢。

    薛天守不仅没死,看上去眼神清明机警,他冲段焉比了个“嘘”,段焉也听到了脚步声。

    可惜,他们身在空旷的地方,又都受了伤,根本没地方也没能力躲。

    “还没死啊,命真大。”一道声音在前面响起。

    薛天守冷静地,不慌不忙地问段焉:“还能动吗?”

    段焉:“嗯。”

    薛天守:“扶我起来,我动不了了。”

    段焉起身后,看到眼前来人,她一时楞住,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第49章 第49章放生

    薛天守顺着段焉的视线看过去,他轻轻“呵”了一声,原来是他们。

    “看够了吗?”段焉被薛天守语气里的凉意惊到,转回神来,按他说的去扶他。

    好在他们滚落的地方,还有一棵枯树桩。

    薛天守被段焉艰难地移动着,好让他能够倚在这颗树桩上。虽然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但薛天守被拖行的过程中,疼痛难忍,五脏俱裂。

    多年的作战伤病经验,他知道自己必定是受了重伤。这个结果也没什么稀奇的,若他自己跳车,他甚至有把握毫发无伤。

    但带着段焉,又要保她周全,他不过是人们口中所封的战神,不是真的神明,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保一个。

    终于,段焉拖完了,在这个过程中快被去掉半条命的薛天守,后背已被冷汗洇透。

    他看着对面的人,咽下嘴里的一口热血,又是一声轻嘲。

    薛天守听到那个1051质问他的同伙:“怎么还有别人,不是只杀他一个吗?”

    他的同伙也是熟人,极端末等组织的第二任首领,也是组织被剿灭前的最后一任首领,亚尼库。

    薛天守微微怵眉,他竟然没死,这意味着他亲自带队执行的任务出现了纰漏,又是一场虽胜利但不完美的行动。

    亚尼库不以为意:“你以为她无辜吗?你敢说,你不是被她牵连才落得如此下场。我跟你一样,没碰到这个灾星前,一切都好好的,沾上了,就是霉运的开始。你看不到吗,薛狗为了救她,半条命都没

    了,她跟着薛狗一起去死,一点都不冤。”

    亚尼库后悔死了,他一个不察,他最信任得力的副手,答应了递赛的要求,把这个女人,这个灾星引到了他在下西区的摩羯老巢。

    他们哪里知道,一个下等族会是帝国上将心尖上的女人。为了把她弄回去,薛天守甚至不惜打破双方多年的平衡,把经过了两代人创造经营的武装队给毁了。

    所以,亚尼库在知道今日与薛天守出行的还有段焉时,他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觉得是在牵连无辜。

    说起来,薛天守车上的手脚是他做的,但他能潜入进去做这些,皆是因为他的同伴曾在英山公馆做过侍仆,凭着丰富的谍战经验,发现了那里的安保漏洞。

    至于他们是怎么伙同到一起的,就说来话长了。

    亚尼库的余光瞥到薛天这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之前与薛天守的那场生死之战中的异样感,似又要涌现。

    那场对决,他们输得太惨,太莫名其妙。亚尼库虽并没有弄明白其中奥秘,但他知道不对劲,薛天守不对劲。

    他赶紧提醒同伴:“记得我说的,不要去看,”

    “砰”地一声闷响,亚尼库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头就没了。是的,没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一些弹械常识。这一看就是被远程巨型弹械轰的,它甚至威力到连个洞都没有留下,脑袋直接就没了。

    段焉被吓了一跳,她不怕死人,但这种惨状的死法,她还是会忍不住心跳加快,感到恶心。同时,她知道,她得救了,薛天守的人哪怕不能马上赶来,但他们已远程掌握了场上情况。

    这么说来,另一个刺杀者的结局已注定,段焉复杂的目光投在那人身上。

    她曾把他当成了哥哥,他也真的很像,像到在段焉知道了真相后,都忍不住想,如果她的亲哥哥还活着,一定也会对她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给她相同的温暖的感觉。

    薛天守在看到亚尼库被爆头后,他心里彻底放松下来,他看向段焉,正好看到她在用一种复杂地饱含情感的眼神,看着1051。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1051身上,阴寒无比。

    假段木惊诧之下,拿着弹械对准了薛天守,他忘记了同伴的叮嘱,他迎向了薛天守的目光。

    他正要开口说话,盯着他看的薛天守目光一厉,他听到自己说:“我在军谍处是王牌谍报人员,但接到的任务却是帮你得到一个女人,”

    不,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他想说的,他想说的是:如果我知道我接到的任务,是要帮助强权,强迫囚困一个女孩子,我是不会接的。

    假段木眼睛瞪大,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没有用,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们说,任务最后失败了,我的任务对象知道了真相,但那关我什么事,是你们没有打好配合,最后降了我的职,凭什么?!”

    不,他在说什么,他明明要说的是:薛天守嫉妒他与任务对象相处的那段时光,公报私仇,把他赶出了军谍处,他被帝国抛弃了,被家族抛弃了,但他不怪他们,如果他死了,请段焉帮他把话给他家人带到。

    嘴里吐出的是:“我被赶出了军谍处,我的家族抛弃了我,而你们却和和美美地在一起了,你们都该死。”

    不,他怎会觉得段焉该死,她明明也是受害者,他想呐喊:我要替帝国清理奸佞,还帝国清明,还段焉自由与尊严。

    在假段木说出“你们都该死后”他与薛天守同时表现出痛苦的样子。

    假段木是因为,他自身强大的意志力,比亚尼库意识到了更多,他差不多知道了亚尼库说不清的异样是什么了。

    是薛天守被低估的异能,或者说是薛天守刻意隐瞒,从未展示过的异能。他在抗争,想要拿回自己的意识与自主性,所以他痛苦。

    薛天守则是,使用了太久的异能,让本已受到重创的身体雪上加霜,一口忽然上涌的心血,让他快要撑不下去,不得不分神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让假段木找到了机会,他向薛天守扣动弹械,而薛天守强行把精神力提到最高,只来得及改变对方发射的方向。

    一切发生得太快,当薛天守发现,弹械被改变的方向是朝着身旁的段焉而去时,他来不及多想,扑挡过去,弹械打在他的后背上。

    “轰轰”连着两声,沉浸在以为自己要误杀了段焉的恐慌中的假段木,拿着弹械的手臂没了,胸口随即也破了一个大窟窿。

    他歪着头倒下去,他视线已模糊,但能看到那一片模糊中有段焉的身影,他死死盯着,用尽最后一口气:“我叫,柯贡。”

    段焉身前是扑过来倒她怀里的薛天守,眼前是惨死的……柯贡。

    她忽然抱住薛天守,一边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

    薛天守全身无力地闭着眼,这是他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了动静,他心头只一个念头:这不会也是演的吧。他已分不清。

    奥朗带人终于赶到,由于远程发射,中间需要时间,这才给了歹徒发射弹械的机会。

    奥朗还没看到人,就听到了段焉的哭喊声,他心里一沉。

    到了现场近身一看,说他神魂俱灭都不为过,奥朗一身战功,被人砍了大腿骨都没腿软过,此刻,他差不多是爬过去,抖着手地查看上将的伤势。

    他不说他们第二弹与第三弹发射晚了,他一味地用淬了毒的目光看向段焉。

    段焉心中醒铃大响,她相信如果奥朗在探得薛天守没了呼吸与脉搏后,一定会亲手扭断她的脖子。

    这也是她倾情表演着急救人一幕的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在薛天守两次舍命相救后,段焉在巨大的震惊中,敏锐地抓住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可能会是,触发他们任务成功的条件。

    所以,她一边醒戒着奥朗,一边悲痛不断,眼泪不停。

    奥朗在摸到上将微弱的脉搏后,一秒都没有耽搁,展开急救。

    薛天守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这种情况在他身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往常不是没受过伤,事实是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与疤痕有很多,但从来没这样凶险过。

    他的命是被好几个医术高超的医者,费了很大的力气救回来的。如果不是他强大的精神内核,与过硬的身体素质,他差一点就死了。

    薛天守是在军部医院醒来的,醒来的消息一经放出,围在外面以所谓担心为名的帝主派来的人,立时就带着表面庆幸,实则失望的嘴脸散了。

    这些,刚刚醒来的薛天守不关心,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如何处置段焉。

    他要处置的人,此刻就趴在他的病床边,她一只手臂枕在下面,一只伸过来,手指抓着他的手指。

    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把他的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不用别人来告诉他,薛天守也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命悬一线,能醒过来有着运气的成分。

    第一次救她,他对自己会受到什么程度的伤是有把握的,所以不算为她舍命。

    但第二次,他救她之前没有考虑的时间,正是因为没有这个时间,更说明他一切的反应都是出自本心,出自下意识,这才可怕。

    薛天守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是危险的,是该被制止的。

    他力气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准,但不耽误他握拢手心,甚至手掌发出咯咯地骨节声。

    他盯着段焉的细弱脖颈,骨节声不停。

    只要他把手伸过去,像现在这样捏住她的脖子,几秒钟他就可以无声无息地了结她,了结一个触到他安全底线的危险品。

    段焉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她对上了薛天守的双眼,她眨眨眼,一副刚睡醒的懵懂样子。

    眨了几下后,她忽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的高兴是那么的真切,她眼里含着泪光,她抓住他握紧的手,放在她双手之间。

    哽咽地说:“你醒了,你可吓死我了。”

    然后她就哭了,哭得很没有形象,眼泪鼻涕直流。

    薛天守看着她,感慨:若这也是演的,他该认栽,因为他快要相信了。

    还是有可能是真的吧,她曾因为楼克的爱护,而爱上他,也因递赛的保护,而一心追随着对方。

    现在是他,不要命地救了她两次,她就算再铁石心肠,也会有触动吧。况且她还不是,她一向重感情,知恩图报。

    薛天守心底的另一道声音在警告着他,真假重要吗,他不能在保过他好几次的自救雷达响起后,再去贪恋她制造出的糖衣炮弹,无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绝不能允许这世上有他,舍命去保的东西存在。

    心底的声音占据了主导,薛天守不再摇摆,平静了下来,他做出了决定。

    段焉终于察觉出薛天守的不对劲,她问:“哪不舒服吗?”

    说着,她松开一只手,抬起在薛天守的眼前晃了晃,不能是挨了一弹,给打傻了吧。

    薛天守抽回自己的手,打开她乱晃的手,一气呵成,态度凉薄。

    他在段焉的不解中,低沉阴寒地吐出一个字:“滚。”

    段焉一惊,问:“你怎么了?”

    薛天守越发阴鸷:“要么滚,要么就死我手里,你自己选。”

    第50章 第50章离开

    段焉一惊,眼睛瞪圆,薛天守的意思莫不是,让她彻底滚蛋,不再相见的意思?

    可能吗?他是不是另有目的,是不是在试探?

    如果是段焉舍命相救的薛天守,她倒可以找到他如此做的理由,良心尚存,打算报恩。

    但现在是他救的她,以薛天守的品性,他可不是吃亏的主,救她一命,还是两次,他不得把她榨干。

    薛天守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明明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于他的决定来说,并不重要,但他还是忍不住关注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她开口了:“你要我滚去哪里?是英山公馆还是……随我意?”

    薛天守寒着一张脸,身受重伤加上卧床三天,让他的脸部线条看上去削瘦锋利。

    他盯着段焉,语气是平的凉的:“随你意,把你的东西都带走,以后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段焉好似已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她也一副平静样子,好像两个人谈论的是一件小事:“那小杰,还有你给的那些钱,”

    薛天守:“与我无关,有人会管到他十八岁。至于钱,是你应得的。”

    忍了忍,没忍住,薛天守阴阳了她一句:“怎么,怕我找你要治疗费?感谢金?”

    段焉该问的都问清了,心里有了数后,她在病床挡着的地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立时眼圈就红了。

    “能不能让我过几日再走,等你伤好点,”

    薛天守扭开头打断她:“滚出去。”声不高语不厉,但能听出点咬牙切齿的劲。

    段焉早在惊诧过后,把所有可能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只差最后一演了。

    她向前两步,离薛天守更近了一些,然后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两天,”

    薛天守猛地转过头来瞪着她,她改口:“一天,我再呆一天,怎么也让我听听医生怎么说,”

    薛天守出手了,段焉的脖子被他掐在了掌中。

    她眉头一皱,本能地去掰他的手,却不使劲,双手只是轻轻地覆在了他掐人的手上,像是在顾念着他的伤:“命是你的,你想要就拿去。”

    汹涌的情感涌向薛天守,他憋得眼睛都红了,狠狠地甩开她,指着门口说:“滚!”

    太过激动地嘶吼后,薛天守开始咳,气管与喉咙的震动牵动了全身,他的五脏六肺开始疼。

    看到薛天守呈现出病痛的样子,段焉赶紧无措后退:“我滚,你别着急。”

    她借着这个顺理成章离场的机会,转身离开了病房。还不忘做戏做全套,帮他叫了医生。

    出了医院,叫了车舰,直接奔向英山公馆。段焉一口气上到三楼,连电梯都没等,进到屋里,就开始收拾行李。

    收拾时,她想好了,不管是她自己的,还是薛天守给的,她都带走。别回头不知哪件旧物让他再想起她来,节外生枝。

    收拾好,段焉还仔细检查了一遍,吸取之前的教训,这次她连个发圈都没留下,可以说是把她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全都抹除得干干净净。

    提着行李出去,发现仆役长已在等她,显然是接到了薛天守的命令。

    “车舰已备好,这就送您下山。”仆役长永远是这副礼貌且严肃的面孔。

    段焉没矫情,谢过后上了车舰。司机是薛天守所有司机中的一位,段焉有印象。

    对方问她要目的地,段焉早想好了,以前任何一个旧址她都不去,她要直接去住宾馆。

    还没出北区的路上,段焉就接到了奥朗的来电,他冷冷地道:“上将让我转告,您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去找楼克,这是命令。”

    公事公办的口气说完后,他压低声音,以他自己的口吻道:“你若为他好,就别违抗。”

    段焉:“好。”

    她疯了才会去找楼克,她连落脚地都不敢选老师给了她钥匙的旧楼,也不敢回下西区的老房,就是怕勾起薛天守不好的记忆点。

    这一路上段焉的脑子转得飞快,从薛天守与她说出那个“滚”字开始,她的精神与大脑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崩与高速运转的状态。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段焉隐隐约约明白薛天守为什么这么做,他快要陷进去了,或者说他已经深陷,在还能自拨的时候,他在努力地进行自救。

    他会成功吗?段焉没有把握。她不能把命运交到薛天守的自制力上。

    司机把她送到中南区,段焉找好宾馆,放好行李后,一下子坐在床上。

    明明大脑已在超负荷运转,但她不觉得累,也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她打开与少帝联络用的真的加密频道,接通了少帝。

    段焉把此事的经过简单与少帝叙述了一遍,少帝意外过后,却又觉得并不意外。

    他只一个评价:“呵,他终于意识到了。该恭喜你吗,他爱上你了。”

    段焉从胳膊到脖子逐一起着鸡皮疙瘩,只感到恶寒。原来被厌恨的人喜欢是这种感觉。

    “说正事,你之后打算怎么做?”少帝语气变得严肃。

    段焉:“我想再等等,如果他反悔了,计划继续。但他向来强大,如果他这次战胜了自我,我想坦诚地与您谈一谈。”

    少帝笑了一下:“你虽不敢信他,但你终归抱了希望。说吧,我要听真话。”

    段焉不是信任少帝,只是就算他们不再坐一条船,少帝也知道她永远不可能站在薛天守那一边。

    “如果薛天守没反悔,我将不再有机会参与这个计划,我想离开,永远不回来。”这就是段焉燃起的新的希望。

    少帝叹息一声:“我这人做事不像薛天守那样狠绝,但也向来霸道自私,可我竟然不敢得罪你,怕强迫了你,你回头弄死他的时候,再顺手给我来一下,你是有这个本事的。”

    “少帝,我,”

    “别急着否认,我能找你合作这么大的事,是对你进行过全方面评估的,我知道你的性格为人,了解你的能力,也见识过你的胆识。所以,我也不忍,不忍你放掉唯一能逃走的机会。去吧,按你想的,去找出路吧。”

    “我跟他的争斗是长久的,我那位颇得我父亲看重的小叔也卷了进来,我不急了,后面且有好戏看呢。”

    段焉:“谢谢。”

    少帝:“你想去哪?用我给你安排吗?毕竟只凭你自己恐怕走不了吧。”

    段焉:“我要去的星球,必须是与圣陨有时差的地方,凭我自己当然做不到。但您不要出手,薛天守不反悔还好,如果他出尔反尔,我离开一事若让他知道有您的手笔,他没有办法再装成不知你我联盟的事,我们的计划也没办法再进行下去,还是稳妥一点的好。”

    “你可真是把什么都想到了,那你要怎么离开?”荪江尔图感到好奇。

    “我有办法,不过得麻烦您帮我打听一个人。还有,过会儿我会接通假频道。”

    少帝:“我的人会配合你,你想让我打听谁?”

    结束了这场通话,段焉在假频道里发出一条联系少帝的信息。

    说是消息,更多的像是一封剖白信,段焉在里面说了她被赶出来的前后经过,她没办法再帮少帝完成他的计划,另外她的心境也发生了转变,她再也做不出伤害薛天守的事。

    她还说,她从小缺爱,活到现在,没有什么人为

    她拼过命,严格来说,薛天守是第一个,对于薛天守的舍命相救,她到现在都还处在震惊与混乱中。

    段焉尽量写得真情实感,力保可信度,她在为薛天守反悔以后做着准备。

    段焉扪心自问过,她觉得自己能顺利离开吗?她给不出答案,她也不知道。

    一方面她不认为一国之上将会心甘情愿披上爱情的软肋,一方面她又怕他迈不过去爱情这道坎儿。

    薛天守会如何做,只能交给命运,但在那之前,段焉要把自己的事做好。

    军部病房内,薛天守已能自己坐起来,扶着东西下床了,他自从醒来后,就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之前医生向他汇报病情,他的脾破了,肾脏擦伤,肋骨断了三根,弹械还穿过了他的肺……

    总之是伤痕累累,主治医师不建议他这么快就进行康复训练。

    但上将大人好像心里有着沉重心事,以自虐的方式在对待自己的身体。

    奥朗已经劝过,但没有用,他进到病床看到,上将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竟然自己下了地。

    他赶忙过去询问上将需要什么。薛天守不耐地道:“有事说事,别的不用管。”

    奥朗只得向他汇报近期的工作,汇报到最后,是一段最近截获的加密频道的文字信息。

    奥朗看着内容,停顿了下来,薛天守:“继续。”

    奥朗其实是有些念不出口的,这说是情报,其实更像是一封信。不过好在,他只念了两句,上将就自己要了过去。

    奥朗暗中观察着,上将看了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直到他走,都没有把东西还给他。

    病房里只剩下薛天守后,他几次看向桌上的那沓纸,所有的工作汇报都在那里,其中有一页,是段焉给少帝的留言。

    他后悔了,后悔看到这个。

    他从来都是个,只要做出正确决定,就不会更改的统帅,而此刻,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动摇。

    他把手再次向那页纸伸去,但他终是克制住了,他喊了外面站岗的人进来,让他们把桌上的文件全都处理掉。

    终于,他的视线范围内清净了。

    就在薛天守做着自我斗争时,段焉来到排在帝国第一位的最高学府,陨都大学。

    她来这里找人。果然,如少帝打听来的情况,那位真的在这里,以外招生的身份在听课。

    段焉等到下课时,她走上前去拦住了她的目标:“您好,兰爵夫人。您不认识我,但您帮过我。”

    兰爵夫人神色淡淡,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冰的。但她很敏锐,看着段焉的棕瞳,样貌,以及年龄,一下子就猜出了她是谁。

    兰爵夫人直接问:“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段焉也直截了当:“我需要您再帮我一次。”

    “你不会以为,与我同族,我就一定会帮你。”

    “我来求您,是因为您帮过我一次。”

    兰爵夫人难得有了点情绪:“这算什么理由,难不成是有帮人一次就要永远帮下去的规定?”

    段焉:“夫人,我走投无路了,只能求到您这里,还有,我看过一个研究报告,与其去求朋友家人,有时不如去求帮过你一次的人。”

    段焉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还真有,出手帮过一次就会再次出手相帮的严谨数据,统计结果就是这样的。”

    “你别叫我夫人,我叫沈石含。”眼前这个女孩,不知是不是同族的原因,沈石含对她印象不错。

    段焉:“沈姐姐。我叫段焉。”

    沈石含:“听过,你是住在应山公馆的那个女孩。”

    这话说得含蓄,自打薛天守带她出席过一次女公爵的私人宴会,上层圈的都知道她是薛天守养在身边的。

    “你先说说,要我帮什么。”

    荪江兰回到家,看到了位不速之客,还不能请走,因为是他夫人带回来的。

    荪江兰对沈石含没有秘密,段焉也不想绕过沈石含。所以三个人坐在一处,听着段焉说着她与上将之间发生的事,以及她的请求。

    听段焉说完,荪江兰不知在想什么,他沉默稍许,然后才道:“原来他那一身重伤是因为你。”

    “怎么?你这就放弃了,不是感激他,对他改观了吗,不再争取争取了?”

    沈石含移开了眼,往自己手边的花瓶看去,手指拨弄着里面的花。

    荪江兰不会错过沈石含任何小动作,他知道,她在不耐烦。心下叹气,他不就是逗逗薛天守的女人吗,这就烦上了。

    段焉:“他赶我走也好,反正我也想不明白以后要跟他如何相处,他是恩人也是掠夺我的仇人。”

    荪江兰是第一次与段焉接触,他深深看了一眼段焉,小小年纪,滴水不露。

    凌厉一闪而过后,他眼中含了笑。

    薛天守也是遇到了对手、克星,难怪他要把人轰走,若他的含含是这样的心性,他可能早被毒杀成功了。

    听到段焉问“您可不可以帮我离开”,荪江兰道:“在我这里,我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既然把你带了回来,就是答应了你,所以,我会助你离开的。后天正好有项目,你可以跟着去,回去做准备吧。”

    荪江兰忍到快到零点,这一天快过去的时候,才联络薛天守。

    他倒是有心明天再告诉薛天守,只给上将一天考虑的时间,让上将大人更纠结一些,但他怕薛天守醒过味来找他麻烦,他还是决定在今天把消息传出去。

    薛天守的反应,与荪江兰想象得差不多,他很冷静。

    荪江兰把段焉是如何找上他夫人,如何被带过来见他,以及他们之间的谈话,都详细地告诉了薛天守。

    薛天守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问上一句。他问了她的目的地,问了哪天,只是没问离开的具体时间。

    待荪江兰全部说完,对方也没有想问的,薛天守主动挂断。

    薛天守看了眼时间,零点已过,也就是说,明天她就要走了。走去一个与圣陨帝国有着年差1:8的星球。

    也就是说,圣陨的一年相当于对方星球的八年,而那个星球的平均死亡年龄是120岁。

    段焉今年23,差不多十二年后,他就算飞过去,见到的只能是她的墓碑。

    也好,比8:1,他衰老着,而她还处在正当年,能少些遗憾和后悔吧。

    这一夜,薛天守没睡,他坐了一整夜,看夜幕消失,光明升起。直到接到第二通能直接打给他的来电,他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是运福公寓的抿娃有事汇报,原来是一向乖巧安静的孩子,昨晚吵着要见段焉,抿娃没办法,联系了段焉。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段焉过来要接走小杰。段焉还说,上将不会管这事的,他会同意的。

    抿娃觉得不妥,忍了一晚上,在天亮后将此事主动汇报了上来。

    此刻,薛天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接走小杰,她要带小杰走,她只带小杰走。

    不是假侄子吗?她对一个假货都能产生情感上的牵绊,假货冲她哭闹一通,她就心软了,不惜带个累赘走。

    那他呢?他可是救了她两次,她亲口承认的救命恩人。

    无论是从她传递给少帝的信息,还是她说给荪江兰的那番话中可以看出,她也在挣扎,她也在逃避,只是她逃得有些远,远到过不了多少年,他们就会经历生死之别的地方去。

    薛天守从病床上起身,唤了人进来,然后他打给荪江兰,他问:“明天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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