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跟我出来”,匆匆留下这句,银狛往洞外飞跃而出,顷刻间化为兽形。


    巨兽长啸,兽吼威胁,再不出来,它怕自己控制不住扑上去将巢穴里的一切撕碎。


    紧跟出来的,是另外一头皮毛幽紫的巨兽。


    甫一跃下,立刻被等着它的兽巨扑出利爪,鳞尾游动,如同鞭子打了过来。


    它生生受下这两击,后退站稳,面对迎上来的攻击,这次没有被动承受,而是仰首,同样飞跃起来。


    两兽在皑皑冰雪中展开缠斗。


    *


    巢穴内,琨瑜被一张干净的兽皮包裹着全身。


    银弈在银狛发怒之后将他轻轻放在床尾靠着,说了句什么没听清楚,那会儿意识飘忽,漆黑的瞳孔涣散,聚都聚不拢。


    他微微屈直左腿,瞥见小腿泛出一层水光滑腻,脚下的皮毛已经被打湿了。


    琨瑜仿佛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到,倏地掀大双眼。


    胳膊一哆嗦,颤巍巍地环起合不拢的膝盖,心如雷鼓,逃避般垂落眼睫。


    过了会儿,又抖抖瑟瑟抬脸,湿湿的眼睛一眨,涌出的泪花很快从通红的眼睛里滚了出来。


    他彻底清醒了,羞耻不堪的回忆冲入脑海,撞得他支离破碎,骨软筋麻。


    少年鼻尖通红,哭得一抽一抽。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认错了人,会把银弈认成银狛,还如此配合……


    莫非他真的很放浪么?


    琨瑜脸蛋通红,浑身抽抽,心想没脸去见银狛了。


    该如何向银狛交代?


    对方一定很愤怒,他就算想解释也百口莫辩。


    说他错认了人?或者说他把弟弟当成哥哥,所以才会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这些实话,无论哪句,听起来都糟糕透了。


    ……


    没等他理清头绪,外头轰动连连,脚下的地都开始摇晃,碎石飞落,兽吼通天,震得人耳膜生疼。


    琨瑜忍着钻耳的痛,咬紧后牙,发出痛苦的低吟。


    银狛……很有可能跟银弈打了起来,才会引起这般山摇地震的动静。


    他精神一凛,意识到此刻不能逃避,若他不出面,或退缩了,外头的兽人怕会打个你死我活。


    琨瑜裹紧兽皮,匆匆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抓起平时擦拭的粗麻布,草草将淌在腿脚的污秽擦干净。


    他撑起身,像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幼兽,扶着石壁跌跌撞撞地往洞口跑。


    *


    一轮蓝月,此刻日月褪色,冰雪狂舞,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眼前的景象使得少年微微张大嘴巴,又一个震动,连忙腾出胳膊扶稳石壁。


    山上的积雪因为震动簌簌飞落,猛地摇晃,琨瑜忙靠向另外一侧,躲过掉下来的巴掌厚的雪球。


    左斜方的山坡已经凹陷大半,两头巨兽互不相让地发起攻击。


    周围茫茫积雪,唯独两兽打起来的范围裸露出泥土,地下又传来一股震动,幽蓝巨兽甩出鳞尾,尾身所过,被砸出长长的地裂痕迹。


    幽蓝月色间,缠斗的两兽仿佛两尊煞神,整座山都要被它们薅空了。


    琨瑜发上落下一快雪,顾不得拂开,反而往石台又靠近几步,堪堪停在边缘。


    寒风如刀,无情地迎着脸刮,他出来匆忙,只披一张兽皮,此刻迎风摇摆,瘦瘦弱弱,单薄得可怜,


    琨瑜的嗓子从晚上开始就叫坏了,这时候一说话就疼。但他顾不上刀割喉的疼痛,扯开嗓呼喊,小脸扭曲,疼得嘶气。


    “别打了,银狛,银弈,你们别打了——”


    “不要打了——”


    他的声音被凛风吞没,断断续续地,隔着挺远距离,不知有没有传到两兽耳边。


    想起银狛耳目敏锐,能捕捉到很远地方响起的异动,还有那跑起来腾云踏雾般的速度……


    为了阻止这对兄弟斗得两败俱伤,他一咬牙,眼眸透露坚决,打断赌一把。


    瞥向被幽暗吞没的坡底,琨瑜长睫紧闭,开口叫唤:“啊,要摔下去了……”


    喊完,摸出绑在石柱上拧成一股垂下的藤蔓绳子,系在腰上抱紧,往前方栽倒。


    他颤抖地紧咬牙关,稠密的头发在寒风里散开。风声刮过耳畔,一息不到,便栽进宽大坚硬的躯背。


    缠斗的两兽同时分开,同时奔来,幽蓝皮毛在月光下像燃烧的火焰,接住他的是银狛,银弈停在身边。


    兽皮散开了,少年露出削瘦的肩膀,坐在雄硕的猛兽身上,月色和雪光交互相映,说不出的奇异和圣洁。


    喷着粗气的两兽忽然安静,目光痴迷。


    银狛长啸,托着琨瑜回到山洞,紧接化成人形,将雌兽打横抱起,越过洞口。


    银弈紧随而来。


    二兽人赤身相见,又为刚才的事,气氛如水火相碰。


    尤其银狛,臭着脸,拉拉着一双冷酷吊眼,气氛陡转,似乎又有打起来的趋势。


    两人身躯魁伟健硕,身体各处遍布刚才缠斗过程落下的外伤。


    伤口无损他们的气质,这些痕迹,反而给兽人添了几分刚劲雄厚的气势。


    谈不上害不害臊的,琨瑜满眼担心,视线偏向银狛,整个人缩进兽褥里,哑声道:“银狛,是我对不起你……”


    又哑着声劝告:“你们两个别打了。”


    银狛和银弈目光闪烁,银狛冷酷无情:“别替他说话,你不需要替他求情。”


    银弈点头:“琨瑜,并非你的错,错在我,银狛,是我不想忍。”


    兄弟没将错误揽在琨瑜身上,而是发自内心的,谁做的谁认,他们怎会怨怪琨瑜?


    雌兽本来就拥有选取几个雄兽的自由,在力量不足的境况下,越多雄兽养着雌兽,对繁衍和生存都没有害处,他们怎会因此对琨瑜有怨气?


    银狛环臂讥讽:“你来就是为了与我夺他。”


    银弈不语,几息过,直言不讳:“我想对他好。”


    银狛冷笑,银弈迎面对视,


    刹那间再次势如水火。


    琨瑜左右瞅瞅,捂上发疼的脑袋。


    他扯着嗓子,先痛苦吞咽,继而开口:“难受……”


    兄弟同时错开目光,齐齐看着他,左右来到他身侧。


    银狛牵起琨瑜的一只手,占有欲十足的把他圈起来。


    银弈没什么动作表示,只屈着半身蹲下,仔细打量:“是不是嗓子疼,我去给你弄点水。”


    银狛冷笑,直接托起琨瑜的膝盖弯,垫着他的臀,抱他到灶边接了点热水喝。


    他护崽一样圈着琨瑜,不给银弈触碰丝毫。


    说来也巧,蛮荒大陆上,鲜少有相似的亲兽。


    银弈与他同胞降生,外貌、体魄,力量都相近,行事也有默契。


    兄弟交流不多,但在过去,对于这份默契都一致放在心里珍惜。


    尤其到了战场上,弥足珍贵。能有实力相当的队友,与兽潮征斗,尽可以将背后的另一片战场交给彼此守护,酣畅淋漓地投入前方战线中。


    可这次,银狛不爽,银弈居然“默契”地要了他养起来的雌兽。


    视线又一次交锋,山洞周围瞬间冷冻,琨瑜打着抖,叹气。


    他心力交瘁,觉得自己像个垂暮小老人,加上身体劳累,此时此刻,实在没力气再开口。


    银弈看着他,目色关切:“可是难受,给我瞧瞧。”


    银狛扯开那些碍眼,脏了的兽皮,垫上另外几张干净的,挡住怀里的雌兽。


    银弈寸步不移:“给我看看他。“


    顿了顿,又道:“……刚才控制不住,我用的力气重了些,他可能有伤。”


    银狛霎时目露凶狠。


    “再说试试?”


    琨瑜无力:“……”


    只求他们别再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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