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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上车(三合一)

    休息室的门再次合上。

    姜弥出门还能踩上走廊上的阳光,接着,踩空,光线穿透她的骨肉照在她的腿上。她低着头,看到手上夺目刺眼的签名照。

    晏唯穿着旗袍坐在槐花树下,苔痕浸满石巷,槐花似雪无声地坠落在她身上,她孤寂得过分美丽。

    她从来不觉得晏唯和秦水相似,除了这一刻。

    她从来不认为和晏唯相处是一件会让她感到茫然的事情,除了这一刻。

    可惜……可惜什么呢?

    可惜秦水不是真实的,可惜她也靠不近晏唯。

    …

    晚上七点半,蒋蕖临时加了一场戏。

    起因是她听见医护提醒白秋,淤青处在72小时内最好不要使用药膏。

    蒋蕖抽了两根烟,在所有工作暂停五分钟后,她站起身对姜弥和晏唯说:“现在我要拍一个秦水态度的转变,从这里开始,秦水对永萍就不再那么热切了,你的反应需要模棱两可一点,既不表明是死心,也不表明是不是欲擒故纵。台词自由发挥。”

    晏唯稍一思考,点头。

    蒋蕖转眼对姜弥道:“这场戏我想先问问你,你觉得梁永萍会有什么想法?”

    “茫然。”

    蒋蕖见她这么快反应:“说说。”

    姜弥短暂缄默,道:“无论是什么感情,只要有牵扯,就很难一瞬间断得干净。更何况她们是彼此心中最紧密的恋人,对方突然的态度转变,即使这个结果是自己逼迫得来的,也还是会先感到茫然吧?不知如何面对,如何处理,如何从这种冷漠中走出去,如何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亦或者怎么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蒋蕖诧异:“你继续。”

    姜弥自己都诧异,她现在已经能这么顺利地分析出梁永萍的心境了?

    “然后——是后知后觉的钝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想哭也哭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应该难过,又好像不应该难受,毕竟这是要的结果,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接着,她应该会不舍,想念所有经历过的美好,比如初次的相遇……”

    姜弥的话忽然停下来,她惊觉在这一瞬间自己想到的,居然是第一次和晏唯的见面,那天她因为失误抱住晏唯,LED上的人降临在她的眼前。

    她忍住没有在此刻去看晏唯的脸,尽管她觉得荒谬和幼稚。

    她本不应该有什么不开心的,反正晏唯也不是第一次拒绝她——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是跟自己赌气,还是跟晏唯赌气?

    她为什么赌气?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赌气?

    这太魔幻了。

    “你进步很快嘛。”蒋蕖把她的灵魂拽回来:“你现在有点像梁永萍了,很对很对,这样观众才会真的觉得你正亲身经历着,你就是梁永萍。”

    姜弥笑了笑:“您教得好。”

    “她现在蛮好,是吧晏唯?”蒋蕖突然问。

    晏唯似是走神了,一顿,点头:“嗯,进步很大。”

    这是她第一次得到晏唯的认可吧?姜弥心想。

    她笑说:“谢谢晏老师,也亏了你教我。”

    晏唯看着姜弥那双弯弯的笑眼,瞧不出里头是什么想法,但从下午之后,姜弥就没再来主动说过什么——虽然姜弥的表情和反应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她莫名感到一丝焦躁,沉默等着蒋蕖安排。

    同人不同命,蒋蕖的焦虑的反而完全放松下来,她心情不错:“行,你们去准备吧,晏唯要给腰的镜头,近景和远景都要,化妆师画完,镜头给我过一眼细节。”

    晏唯淡淡应了。

    蒋蕖转头去交代机器的位置。

    姜弥站在原地,等晏唯也离开去了化妆间,她才走向不远处的折叠椅。

    蒋蕖什么台词都没有给,全是临时飞页。

    临近八点的片场,人比白天少了大半,可耳畔还是仿佛塞满了声音,它们变成白噪音嗡嗡作响,甚至让她感到有些折磨。

    她思考不下去,脸都皱成了苦瓜。

    “宝贝儿,咋了这是?”赵佳把外套披在姜弥身上,盯着那张素白的脸问道。

    姜弥静了几秒:“如果一个人突然对你转变态度,但你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你怎么做?”

    赵佳:“问她啊。”

    “你也没有那么开心,并不是那么想去问呢?”

    “你为什么不开心?”

    “说不清,反正——”姜弥突然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

    赵佳顺着话:“和apple吵架了?下午不还好好的吗?”

    姜弥不想说了,摇摇头,她觉得需要点让脑子清醒的时间。

    赵佳瞧着她的神情,阴阳怪气拍上她的肩膀:“你不会真喜欢上apple了吧?人家有女朋友的,第三者,不合适。”

    “……”神经啊!

    赵佳见姜弥的神情重新灵活起来,她笑着拉过旁边椅子坐下,安静陪着姜弥。嘴角的笑却不知不觉收回去,她抬起头,眼底目光复杂。

    让姜弥接下这部剧的决定是不是错的呢?

    “弥弥。”

    姜弥侧目,却见赵佳一脸正色,是那种少见的严肃:“人在一个环境待得太久,是很容易被同化的。去年有一天晚上的十点多,我突然接到我妈误触的电话,我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姜弥出了什么事’,我当时说完就打了个冷战,我觉得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真的好可怕。因为我发现我被经纪人这个身份同化了,好在我及时清醒过来,所以今年过年我给了自己一个假期,回家陪我妈妈。其实你也一样——”

    赵佳说:“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你只是暂时地被演员这个角色同化而已,这不是什么坏事,这在这个行业里简直再正常不过,对吗?你的情感,你的情绪,你的心思或许并不是单纯为着某一个人,而是有很多角色牵引的成分,说直白一点,它未必是完全真实的。这不是你拍的第一部戏,也不会是最后一部,不管你现在什么想法,它都不会是最后一次。不要想那么多,拍完剩下两个多月,什么都结束了。”-

    等这天最后一场拍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第二天的开工延迟到午饭后。

    沈若希张罗着要去吃夜宵。

    晏唯第一个拒绝,蒋蕖也没参与,说自己去了,其他人会不方便,但是给报销伙食费。众人嘻嘻哈哈,场面倒是一团和气。

    姜弥也笑着在旁边看热闹,沈若希就问到她这儿。

    她看了眼已经准备离开的晏唯,回头很开心地点头:“去!”

    沈若希是个很放得开,也是个很会玩的人。在沈若希的气氛加持下,整个包厢比过年还热闹。

    刚吃了几口,沈若希侧头给了姜弥一杯酒:“弥弥,整一口?”

    边上赵佳先替姜弥解围:“她哪儿会喝,来,若希,我跟你喝一个。”

    “真的假的?”沈若希不信。

    姜弥耸耸肩:“确实不太会。”

    “什么程度?”

    姜弥竖起食指。

    沈若希笑:“一杯倒?”

    姜弥摇头:“一口。”

    沈若希:“……噗,哈哈哈哈哈。”

    在姜家,无论是姜有舒还是姜护,啤酒都是按箱起步,只有姜弥从小到大在这件事上抬不起头。别人面前都是啤酒白酒葡萄酒,到她——果汁牛奶AD钙。

    另外一个演员凑上来:“一点点也不行,弥弥,你是alpha吧?”

    alpha就不能不会喝吗?姜弥心说。

    大家都不相信,毕竟一口倒这种说辞只在电视上见过,现实中从来没有见过谁真的喝一口酒就醉了的。

    赵佳适当解释了两句,沈若希也进退有度:“那赵姐陪我喝一杯,弥弥就算了,别明天导演找我算账。”

    姜弥感激看过去,沈若希冲她飞了记秋波,低声道:“欠我一顿。”

    姜弥:“没问题。”

    吃得正开心,不知哪儿传来一句“晏唯”。

    姜弥侧了侧耳朵,有一个不算熟悉的演员,大概喝多了酒的缘故,脸色通红,身边人都在阻拦,她似没听见一般,还在继续输出:“但是她有点装你们不觉得吗?不是,也不是坏话吧,我是说看来很难靠近嘛,然后就显得有点凶。”

    后面那通显然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而进行疯狂找补。

    “也不是不喜欢的意思啦,其实我也是粉丝,她也挺好的,不会不小心传出去吧?我可没有不喜欢晏老师哦。”

    听着那不轻不重的解释,姜弥轻轻放下筷子。

    “人都没来,就别带人家话题了吧?”

    话音落下,周围静了两分。

    连赵佳都惊了一下,和姜弥共事这么多年,她比谁都清楚,姜弥这会儿的的确确是在生气。

    不过就在众人诧异和一脸茫然的时候,姜弥脸上很快展开笑容,笑道:“我和沈老师戏份也很重的!也关注一下我们配角好吗?好吧,大家这么开心,我也陪一口好了。”

    赵佳都来不及拦,姜弥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众人见状松口气,随即又闹起来,场面快速恢复了原状。

    夜宵整整吃了两个小时才结束,要不是沈若希喝多了恐怕还得再下一场。

    夜里十二点多。

    姜弥斜靠在车窗上,那一大口红酒的劲儿早就已经上来,所幸度数不算高,除了有点飘飘然和脸热,以及一点闷,还没有特别难受的感觉。

    “平时人家骂你都能忍,你偶像一句都说不得了?”赵佳看出姜弥今天浑身不得劲儿。

    姜弥说:“不想听,就嘴快了。”

    那一口酒不过是调节剂。总不能让场面因为她的原因冷下来,谁的脸都不好看,大家还得一起共事。

    赵佳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说:“还有二十分钟,你睡会儿。”

    姜弥应一声,眯上眼,可惜一路浑浑噩噩也没怎么睡着。

    从车上下来,姜弥双腿一软,要不是及时扶住车门,差点直接跪下去,赵佳过来扶她,她比日常表现得固执:“我行。”

    她真的行。

    她意识很清晰,除了有一点点热,她不觉得自己喝多了。

    她认为这是因为随着时间增长,酒量也随之增长,也或许是今晚那红酒度数一般。

    赵佳放纵她,松手夸道:“厉害厉害。”

    有本事你脚别飘。

    姜弥甩了甩头发,红润的脸透着她自己觉察不到的媚意:“小意思,下次挑战两口。”

    赵佳:“……”好魄力。

    不远处,一辆白色宾利熄了火,浸没在车堆里。

    姜弥转头,夜风裹着浓重酒气扑面而来。沈若希也从车上下来,半个身子挂在经纪人肩上,奈何人实在醉的太厉害,经纪人根本扶不住,以至于需要赵佳去帮忙的程度。

    好不容易把人弄上电梯,姜弥想起车上还有东西没拿,而电梯里的二人都在忙着“收拾”沈若希,她独自走出电梯。

    身后的电梯门关上,她脚步不是很稳地朝保姆车走去,好在司机还没走。

    很快,她从车上拎着一个塑料袋下来。

    停车场冷白灯光将她影子拉得细长,膝盖随着步伐泛起酸软。

    姜弥穿着修身的白色针织外套,身材凹凸有致,腰身细薄劲瘦,牛仔裤束着两条修长的腿,及肩黑发有些许凌乱,她的脸和脖子像熟透的蜜果,当然,耳朵和唇更红。

    显然,她有些累了。

    但她笑着跟司机挥手告别,提醒人路上小心,有礼貌地补充一句:谢谢。

    也或许是因为酒喝多的缘故,干燥使她舔了舔唇,她把针织外套的拉链往下拨,露出锁骨处被酒精蒸出的薄红,觉得不够,还想再往下一点。

    晏唯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车门的。

    身后响起车门重重的关闭声,姜弥下意识转头,接着有些发怔地看着从白色汽车里走下来的女人。地下车库的阴湿味这会儿似乎没有那么重了。

    女人脸色不是很好看,比白天的时候还要冷,不过依旧那么美。

    晏唯目视前方越过一身酒气的人走进电梯,转身,冷白匀称的手指悬在开门键上方,她望着门外的姜弥:“上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弥从冷冷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命令的口吻。

    她这会儿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也就是想,晏唯就不能冲她笑笑吗?

    _

    电梯顶灯在晏唯的钻石耳钉上揉成破碎光斑。姜弥迈入电梯轿厢的瞬间,金属门在身后合拢,驶入地下室的车轮声、冷风声、所有的嘈杂声都被切割成真空。

    楼层数字开始跳动。

    姜弥盯着镜面重叠的倒影,目光从晏唯披肩朝下,掠过无可挑剔的腰线。

    她脑海浮现晚上拍戏时的情景,大家都以为开工快是因为化妆师化得快,等拍完戏才知道,晏唯后腰的淤青程度根本用不着上妆。

    如果不是因为蒋蕖临时要求这场戏,恐怕不会有人知道晏唯后腰伤得有多严重。

    “喝酒了?”

    突如其来的询问惊扰了姜弥,她心虚错开视线,点头:“嗯,一点。”

    晏唯:“一点?”

    空气里的酒气几乎要漫过姜弥的信息素气味。

    姜弥不动声色嗅了嗅空气,她更多闻到的其实是晏唯的味道,但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说:“沈老师她们喝得比较多。”

    晏唯闻言看了她一眼。

    姜弥看不明白那眼里是什么情绪,愣了愣,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怕主动继续话题,让晏唯觉得自己听不懂下午的话。

    电梯数字同时变化着。

    16。

    17。

    18。

    姜弥走近电梯门,19楼按钮熄灭前,她回头把手中的塑料袋递给晏唯:“药房说擦这个很有用,不过要等两天才能用。”

    电梯门打开。

    晏唯从她的手指往上,最后定在姜弥的脸上,她伸出手,不过没有接过药膏,而是在电梯门打开的下一秒,按下了关门键。

    姜弥:“……?”

    她什么意思?

    她们的距离缩短到一步之距。姜弥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酒精的热度直接到了胸口,还在朝上蔓延,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泛出酒醉之人才会出现的绯红。

    直到她听见晏唯说:“莫希带了东西给你。”

    原来是这样。姜弥恍然点点头,她怀疑刚才的刺激让她血压升高不少,所以她的脑袋现在有点发晕。

    但还好。

    她认为还好——至少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在这个临近夜晚一点的时间,电子锁发出清脆的响动。

    姜弥跟着晏唯进了房间。

    屋内没有开窗,今晚的空气沉闷许多。姜弥深吸了几口气,把药膏放在门口的玻璃玄关柜后就站在了原地。

    “我就在这里等吧。”

    她姜弥可是很懂进退的人。

    晏唯没说话,脱下大衣挂到衣架,再走到茶吧机,漫不经心往玻璃杯里投入一颗完整的干玫瑰。接着,茶吧机发出蒸汽的宣泄声。

    她问:“什么时候买的药?”

    姜弥的头皮像是被人拉扯着,一阵阵地发紧,眼皮酸涩不住往下压,可她依旧很清楚地回答了晏唯:“回来路过药店的时候。”

    晏唯盯着茶吧机:“喝成这样还记得?”

    姜弥搞不懂现在这个状况,明明下午对她说了那些话,不是不想见到她了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她脑子嗡嗡的,好像开水就在她脑子里烧着。

    她说:“记得。”

    “为什么?”晏唯又问。

    姜弥错眼间看到茶几上的剧本,好像没听见晏唯的询问,反问:“晏老师,你身上的玫瑰香是为了让自己更代入角色吗?”

    晏唯一顿:“嗯。”

    那就对了,晏唯也会让自己在某个时刻变成秦水,那她偶尔脱离现实主义应该也算合理。

    姜弥问:“那你是怎么做到在快速进入角色的同时,又能快速脱离角色的呢?”

    全情投入到误以为演戏是现实的那一瞬间,不带一丝情感,完美脱身。这是天赋还是努力就可以?

    晏唯跟她说:“时间长了,你也能做到。”

    “是么?”姜弥似懂非懂点点头,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学会,能不能做到有一天也变成晏唯这样?姜弥:“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晏唯抬眼,对上姜弥仿佛在迷雾中迷失的,却又无比明亮的眼睛。

    空间的气压沉寂几秒。

    那句“以后不用再给我送东西了,我没什么需要的”*在姜弥脑中轮回几次,她眼里第一次没有笑意,和平日的姜弥完全不同。

    “你不是不想见我么?”她说:“你如果不想见到我,这种东西不是可以让秋秋给我吗?”

    也许姜弥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次她并没有加上那句习以为常的称谓。

    往常清醒的时候,她也会因为这是一句并不那么礼貌的问句,而绝不会问出口。

    巧就巧在,她喝了那口酒。

    “哒——”

    水壶突然跳停。

    接着开水注入水杯,花瓣在沸水中痉挛着舒展,看起来像是遇水又重新复活了过来。花茶的淡香很快在屋内蔓延开。

    晏唯慢悠悠垂眸,她的视线被水雾洇湿,她看着那些艳色在杯中沉浮。

    她突然也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意识,身体,一切。在她眼里全是陌生的,她发觉自己面对姜弥总是无法完美把控自己的情绪,从第一次见面,她就对姜弥感到抗拒和厌恶。这种情绪,源自她的失控,一次又一次默许姜弥靠近的失控、每一次靠近而无法压制信息素涌动的失控、从戏中脱离看到贴身衣物一片狼藉的失控……

    开始想要把这个人握在手里的失控——

    她皮囊上平淡到几近完美的人格,好几次都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被这个alpha撕开。

    躁动的情绪似被开水浇烫的玫瑰花瓣,从底下翻腾上来,疯了一样。

    她允许姜弥带给她快感,却不允许这个人给自己带来麻烦。

    好片刻。

    晏唯说:“忘了。”

    姜弥后背抵在门上,背很凉。

    她看着晏唯朝自己走来,杯底撞击在玄关边的桌面,脆响打破寂静。晏唯把水杯放在桌上,又把一卷包裹完好的卷轴放上来,她的声音裹着玫瑰的馥郁,却再也没有了感情。

    “莫希给你的。”

    姜弥目光坠在玻璃杯上,听着晏唯的话,一种很奇怪的反叛沾到她身上。

    她对晏唯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无论戏里戏外——晏唯让她走她就走,让她别再靠近,除了拍戏她也尽量不去靠近。连莫云和莫希,她都好一阵子没主动联系。

    可晏唯心情好一点,她就能再出现在这里,而不是下午那句“以后不用再来”。

    然而不过两句,她甚至有一种预感,马上就能抹开冰沙,看到里面真实的颜色来,可下一秒,便又恢复了那样的冷淡。

    每次,她以为和晏唯的距离在缩短的时候,晏唯就会告诉她——都是她的错觉。

    选择和决定权永远在晏唯那里。

    虽然是一贯如此……

    姜弥脑子乱糟糟的,她也搞不明白,她真的搞不明白。

    一贯如此,她又到底在介意什么?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晏唯以前也是这样的,晏唯没有变过,她早就分析得好好的,不论晏唯什么态度都很正常,她应该理解,并且作为一个后辈和同组演员,她必须尊重和接受。她有什么好介意好难过的?

    ——“你的情感,你的情绪,你的心思或许并不是单纯为着某一个人,而是有很多角色牵引的成分,说直白一点,它未必是完全真实的。”

    真的是因为她被角色同化了吗?

    她望着花茶沉默着,眩晕,迷离又清醒。

    她想试试。

    试试什么?她没有思考那么多,就已经脱口而出。

    “晏老师。”

    晏唯一直在看她。

    姜弥的指尖陷入掌心,那些被捆绑的顺从正在血管里暴动,酒精催生出陌生的莽撞。

    “今天蒋导说我们很快就会重新拍前面的吻戏。”

    “听说了。”

    “我没太多信心能演好。”

    她抬起被酒气染红的眼,看见晏唯瞳孔里摇曳的冷光。“能不能请你陪我对一段戏?”

    晏唯微眯着眼,停在桌面的手指轻轻一动:“喝了酒,你的胆子会大很多,是么?”

    姜弥闻言,唇角上挑:“讨厌吗?”

    她想,晏唯会说讨厌?还是谈不上讨厌?

    晏唯望着那张漂亮的脸,多么有意思的画面,ahpla微微歪着脑袋,用那红润至极的唇问她讨不讨厌?

    姜弥是妖精,这件事从第一次见到姜弥这张脸,闻到姜弥身上奶香的信息素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

    可姜弥更多时候对自己是无知的,勾引也是无知的,然而越是无知洁白,越让人产生染指和掌控的欲望。

    晏唯知道,姜弥一定是醉了,即便现在姜弥还稳稳站在原地,言谈自若,但她知道,姜弥醉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在诱而不自知的姜弥眼中,看到过属于alpha的强势和进攻。

    这是第一次。

    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记得我们的第一场吗?”她问姜弥。

    “记得。”

    秦水和梁永萍的第一场吻戏是梁永萍要逃走时,秦水在门口将人拦下,质问梁永萍。

    晏唯盯了半晌,在半夜的宁寂中走到姜弥面前:“喜欢白晓?”

    那双一瞬间充满占有欲和爱慕的眼睛,让姜弥恍了一瞬——晏唯已经进入秦水的角色了。

    一秒入戏,是一种很可怕的能力。晏唯能同意她的请求,也让姜弥感到意外。

    可除了这些,她心里却没有多少开心。

    因为这意味着,晏唯又一次掌握了主动。

    她摇摇头。

    “那喜欢沈若希?”晏唯问。

    姜弥缓慢眨了眨眼,在凌乱思绪中说:“晏老师,你对错词了。”她似乎清醒一些,又好像没有:“你该问我喜不喜欢你。”

    她的视线从晏唯的眼游动到晏唯的唇上。

    如有实质般的目光。

    骤然收紧的下颌线暴露了晏唯短暂的颤栗。

    晏唯失误了,因为她没能往下说台词,她望着姜弥一句话也没说。

    白兰地的信息素像飘浮的云,奶香的气息裹挟着玫瑰香无声萦绕,比风暴前的宁静更让人窒息。

    好像随时要发生不可控的事。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沉默的关门声,姜弥眼皮猛地一跳,她从昏沉的状态里稍稍回过神,荒唐梦被惊醒,她没去看晏唯的眼睛,而是直接转头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花茶。

    玫瑰花瓣像残存的理智在舌尖翻卷,她一点点呼出香气,她发现自己的心脏正如心悸般高速跳动。

    “我肯定是喝多了,说了好多胡话,晏老师你别在意。不早啦,我就不打扰你了。嗯……还有这个,谢谢你带给我。”姜弥看着那卷轴说。

    她说完,伸手去开门,却发现晏唯还站在门口,像戏中的秦水一样。

    她抬起沉重的脑袋,迎上晏唯看不真切的目光。

    “能演了?”

    “嗯。”姜弥点点头:“应该可以了。”

    暖光的灯印在晏唯眼底,隔了两秒,她侧身让开。

    “不会喝以后就别喝。”

    姜弥的手捏着把手:“嗯……我一般都是和apple她们喝的。”所以没事。

    她等了一下,没等到晏唯往下说,道了一句:“晚安。”

    门关上。

    走廊里静得只剩下姜弥略轻的脚步声。

    ——“拍完剩下两个多月,什么都结束了。”

    姜弥想,赵佳说得对,她就是被角色同化了。

    以后也不能再乱喝酒,不然脑子会不清醒,刚才她和晏唯说了些什么来着?姜弥甩甩脑袋,已经有些捋不清楚问题。

    她这会儿是真不清醒了。

    等到门口撞上满脸着急的赵佳,姜弥抬手打招呼,笑道:“嗨,我亲爱的经纪人女士。”

    “嗨个鬼啊。”赵佳抬手就拍到姜弥手臂:“你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急死个人了。”

    她说着一边给刚才询问过的人报平安,一边把姜弥推进屋里。

    姜弥吃痛抱住手臂:“痛痛!”

    赵佳无语看着这人的面孔,姜弥的身体属性很特别,她的身体和心理条件哪哪都很强势,唯独对酒精没办法。一杯下肚立马上脸,面红耳赤不说,还很容易不清醒,这会儿顶着这种长相,可爱又无辜。关键姜弥还是个纯粹的高等级alpha,但凡信息素露一点,周围omega全得受到波及。

    最重要的是她经常第二天醒来不记得发生什么。

    简直犯规得可怕。

    赵佳恶狠狠道:“你现在不许说叠词啊!”

    又在姜弥背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喝成这样,转头就没人影了,电话又不接,你知道我有多着急?被人拍到是小事,你要被人弄走了呢?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阿姨和你姐交代?我怎么办?你说。”

    姜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仰着头说:“对不起。”

    “你去哪儿了?”

    “碰到晏老师了。”

    赵佳脑壳一胀:“你这副样子去晏唯房间了?”

    姜弥点头:“莫希给我带了东西。”

    “莫希给你带了东西?”赵佳思考了两圈:“莫希给你带东西,你去晏唯房间拿?莫希不是你那个邻居姐姐的妹妹么?”

    姜弥顿了好几秒:“啊……”

    好像说漏了。

    赵佳抱着胸站到姜弥跟前,敏锐得惊人:“你那个同行的邻居姐姐,是晏唯?”

    姜弥身体缩到沙发上卷起来,嘴里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等赵佳再低头去看,发现人已经呼吸沉沉。

    赵佳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时间,作势要敲人脑袋。

    “明天再跟你算账。”-

    姜弥已经不记得昨天回房间和赵佳说了什么,好像连去晏唯房间的事也忘记了。

    第二天早早醒来消肿,赵佳打开看着她坐在沙发上发呆,别的也没说,就把买的水果放水池边:“你还是自己来?”

    姜弥点头:“正好清醒清醒。”

    赵佳:“行。”

    中午在酒店简单吃完饭准备去片场,在电梯间等的时候,缓缓下行停在20层的电梯,让姜弥生出一点莫名的预感。

    电梯门打开,晏唯独自站在里面。

    姜弥顿了顿,接着笑着招手,一如往常:“早呀晏老师。”

    晏唯盯着她表情:“早。”

    “你后腰还好吧?”

    “还好。”

    “好的,有需要我做的随时跟我说。”

    晏唯闻言,打量姜弥几秒,道:“嗯。”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一道人影冲到门口,门重新打开,沈若希打着哈欠冲助理竖起大拇指,然后惊喜看向电梯里的人:“呀,弥弥,晏老师也在,好巧。”

    打过招呼,沈若希自动站到姜弥身边:“我困死了,你没事吧?”

    姜弥说没事,犹豫了一下,就听沈若希自己开口要了:“亲爱的,我的果汁呢?我需要它给我醒醒脑。”

    赵佳伸手从透明方形袋里拿了一杯,余光看眼晏唯,客气问:“晏老师来一杯吗?”

    “不用,谢谢。”

    袋子里只有只剩姜弥的保温杯和一杯绿色冒着寒露的果汁,显然,这里面没有她的份。

    当然不会有。

    姜弥心想,晏唯说什么也不需要,她不想太讨人嫌。就像那小摆件,非要送出去的结果,也只有丢进垃圾桶。她也不能太不懂事了。

    沈若希咬着吸管,道:“这肯定是弥弥榨的,赵姐做得偏酸,弥弥的就甜一点。”

    赵佳笑道:“嘿,沈老师聪明啊,还是我们弥弥亲自剥的橙子壳呢。”

    “太感动了。”

    说着沈若希不自觉用胳膊碰了碰姜弥:“我和她们约了下周红毯结束再聚一次,一起呗。晏老师去吗?也一起吧?”

    姜弥发现自己和晏唯的视线都在镜子里。

    她先回答:“巧了,我已经约人了,下次吧。”

    确实是巧,上午和apple刚聊起红毯的事,约了结束要一起吃饭。

    晏唯错目,淡淡回应:“我也约了人。”

    “好吧,太可惜了。”后面这话在沈若希意料之中,她也没在意,朝姜弥低声道:“你还欠我一顿饭,这不能赖啊。”

    姜弥冲沈若希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好几次想控制沈若希说话的音量和话题,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这有什么好怕听见的?

    电梯下行至负一,姜弥和沈若希都没动,自动客气地让晏唯先走,晏唯也没客套,大步跨出去。

    身后,沈若希邀请姜弥上自己的车。

    姜弥低声婉拒的声音顺着阴恻恻的风飘在停车场,像低空飞行的蜻蜓的翅膀,轻轻震颤。

    赵佳正要关门,忽然听见有人从窗口敲,防窥窗下降,露出司机礼貌的笑容。姜弥好奇地探出一个脑袋,听司机道:

    “不好意思,姜老师,晏老师请您上她的车。”

    第23章 顶级

    晏唯在想什么?

    从相见的那天起,这个问题就在姜弥心中不断翻腾。

    宽敞的保姆车上,身边偶尔传来剧本翻动的声音,春天的微风温柔无比,姜弥的头发吹到脸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晏老师——”

    晏唯侧头不语,姜弥直觉,晏唯是知道自己要问什么的。她不喜欢捉迷藏,从小就不喜欢,所以她永远是最先被找出来的那一个。

    “你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晏唯摇头。

    “……”姜弥:“那……”

    “你不是说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姜弥缓缓点头,虽然好像不是用在这样的情景,但也算是吧。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问。

    “坐着。”

    姜弥以为自己没有听清:“什么?”

    晏唯垂眸继续看剧本,声音比风还轻:“就这样坐着。”

    身体的细胞在一瞬间万分踊跃,姜弥的目光极轻地落在晏唯的侧脸。

    像寻宝游戏,她觉得自己感知到了什么,不真切也充满了虚妄。可是心跳的频率一点点加快,又在一点点平静。

    到昨天为止,晏唯都不待见她,那些拒人千里的话,那些忽冷忽热的态度实在防不胜防,她发现自己再不能心无旁骛接受晏唯的冷淡,她也开始像所有人一样,想要为自己的付出向晏唯索取什么,她甚至产生过别扭懊恼的情绪。

    但以上这些都是不对的,不正常的。

    她是自愿对晏唯好,可晏唯凭什么就要回馈她?人家又不欠她。

    她的反思进行到这一步其实都很顺利。

    甚至直到刚才在电梯里,她都认为她的这些想法无懈可击。

    问题出在这一刻。

    在她被自己说服的这一刻,晏唯轻轻一句话打破了她的一切构建。

    她只剩下一顶失效的阻尼器。

    她不禁要想,此时她该感到喜悦吗?她能感到喜悦吗?这种喜悦会像之前一样被晏唯很快收回吗?

    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晏唯现在这样又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

    重要的是,她忽然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可怕的,且不能消灭的念头:她在晏唯这里第一次如此肯定地感受到了特殊性。

    她确定至少现在这一刻,她和剧组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她是不一样的。

    她该感到无比荣幸和兴奋。

    可实际上,喜悦与热度比姜弥想象中的冷却速度还要迅速,那是源自未知的惊慌和茫然。

    姜弥收回了全部视线:“好。”

    春日的桃花瓣和尘埃一起卷到地面最低点。

    她说:“只要你说。”

    晏唯睫毛动了动。

    她厌烦这种不受控制的行为,但这样似乎能让她舒服些。她暂时想不到妥帖的方案,至少现在,她的情绪好一点了。

    她恢复正常了。

    指腹下写满台词的那页剧本,像被什么深深刺激过,边角已是皱到破损,且霍开了几道无法复原的裂痕,她抬手幽幽抚平翘边,仿佛这些不是她的杰作。

    “姜弥。”

    “嗯?”

    晏唯似乎想说什么,但这一声之后什么也没说。姜弥默了默,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破天荒的,也不像平时那样有无限打破沉默的劲头。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和崇拜晏唯,但她有一种感觉,她和晏唯现在需要一些距离了-

    片场的日子日复一日。

    月底的两天,天气突然升温,春天的30度比夏季柔和,但对于片场的工作人员也是一种考验。

    休息时间,沈若希抱着饮料和蛋白质拼盘跟姜弥躺在遮阳伞下。太阳一照,总让人昏昏欲睡,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上次吃完饭之后她们关系走得更近,聊天说话也更随意。

    “不想喝了,没有你榨得好喝。”沈若希叹口气:“自从你不亲手给我榨果汁之后,妈妈说我喝水都少了。”

    姜弥:“……”

    她哈欠连天:“那蛋还不是我下的呢,你吃得也挺开心。”

    沈若希听得哈哈大笑:“明天红毯结束,一起去吃饭嘛,你不去都没意思了。”

    姜弥:“真约了饭。”

    “跟谁呀?”沈若希小声问:“能说吗?”

    “apple。”

    正说着话,赵佳从旁边过来让姜弥看手机,给姜有舒回一条消息。

    顺便接话道:“你们悠着点吧,别这次碰个面又给我整一通绯闻出来。”

    沈若希:“哦~apple啊,我还挺吃她颜的,不过当初我还真以为你们是真的,那个照片,一A一O,夜半三更,还挺唯美。”

    姜弥耸耸肩辟谣:“大家都这么说,不过我们确实是好朋友。”

    “那蛮可惜的哦。”

    姜弥拿出手机,眼底似被什么闪了一下,她抬头,看见晏唯正从监视器的方向走过来,白秋和另外一个助理拿着折叠凳跟在身边。

    沈若希:“晏老师,过来坐会儿啊。”

    没有人会当真的。连沈若希自己都没当真,毕竟晏唯几乎不会参与这种“活动”,她只是和往常一样,顺口一问。

    ——直到椅子在姜弥身边落下,晏唯在旁边坐下。

    沈若希:“……”

    沈若希和姜弥对视一眼,随即打字私信:【什么情况?】

    姜弥:【你面子大。】

    沈若希:【是有这个可能。】

    姜弥默默:你心也大。

    赵佳打开了把折叠凳,看一眼晏唯,又看一眼姜弥,最后看一眼沈若希。心里呵两声,姑奶奶你能别再招人了吗?

    晏唯点开手机,也没说话。

    倒是白秋,知道姜弥和沈若希都是没架子的人,见场面冷下来,笑着问:“老师们在聊什么?”

    沈若希:“聊八卦哦,小孩子不能听。”

    白秋:“姜老师才小呢,她才23,我还比她大两岁。”

    沈若希顺口道:“你姜老师才不小呢。”

    白秋秒懂那意思,眼神也不敢真往姜弥身上瞟,她不好意思红了脸。姜弥习惯沈若希的口不择言,但莫名将余光移到晏唯的方向:“沈老师,你能不能自重一点。”

    沈若希才不在意:“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她一开始还会注意一下人设,最近在姜弥面前脸装都不装了,她知道姜弥不介意,也就比较自我。

    不过说完,想起晏唯也在旁边,她道:“我是说23岁这年纪也不小了。”

    姜弥心道,准确说她今年是24岁好吗。

    白秋原本还在说点什么,但鬼使神差看了眼晏唯,这么热的天气,那张脸冷得像冰窖似的,她也不好意思太活跃。

    倒是沈若希以为白秋尴尬了,主动聊下来:“我们也没聊什么,你姜老师跟apple老师的绯闻你肯定听过。”

    “听过,但那也不是真的吧。”

    “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就是那张照片和视频一看就是朋友之间的安慰。”

    “这你都能看出来?”沈若希笑道。

    白秋:“喜欢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姜弥没怎么听进去,她看向晏唯,虽说一句话也没说话,但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她很难忽视晏唯的存在。

    而且她看晏唯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晏老师,你是不是累了?”

    晏唯看她一眼说:“还好。”

    姜弥点点头,隔壁沈若希又同她说起话,她自然而然转头去回答。

    等听到动静再看去,晏唯已经站起身。

    沈若希主动挥手“拜拜。”

    姜弥顺势也道:“回聊啊晏老师。”

    “……”

    晏唯脚步一顿,她忽地觉得日光刺眼,比身后的脸还要刺眼。

    她在深呼吸,这种从内里涌起的血气,需要尝到身体痛意才能安抚的情况,上一次还是在喊姜弥上车那天。

    那张无事发生,依旧开朗漂亮的脸还是会在她面前笑,却再不会私下出现。

    姜弥在疏远她这是肯定的。

    当然是有问题。

    至于是哪儿的问题,她需要一点时间去理清楚,在此之前,就这样吧。

    晏唯一走,白秋也很快跟了上去。

    沈若希拍拍心口:“唉,她到底什么级别?顶级吗?我好歹是个S级,但每次在她面前,我都有一种精神力被压制的感觉,让人心里慌慌的。”

    姜弥目光从晏唯背影离开,共情道:“我也是。”

    “你也慌?”

    “嗯。”

    沈若希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玩笑道:“那你小心点,感觉晏唯是个顶格omega,起码S+,你个小alpha,不管是信息素还是精神力,你很容易顶不住的。”

    姜弥揉揉被阳光眩晕的眼睛,道:“你又知道了……”

    实际上,因为匹配度的关系,每一次靠近,晏唯身上的信息素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诱捕。她可以控制精神,却不能控制身体的条件反应。

    如果是发热期,顶级omega的香气,会让所有alpha变成饥渴的奴隶。

    姜弥抿起干涩的唇,下一秒柠檬水灌满口腔。

    沈若希在身边继续说话:“对了,别说姐妹不讲义气,DK这两年风气不正,明天活动,你也别太好说话,容易被人顺杆子爬。”

    姜弥闻言,正经道了声谢。

    “我很好说话吗?”

    “你脸上写着五个字你知道吗?”

    “哪五个?”

    “快来欺负我。”

    _

    次日下午。

    DK杂志一年一度的红毯,是众影星争相亮相的平台,当然,主办方弯腰邀请的大佬不在此行列。

    姜弥算是行业老新人,一般来说都是在红毯前半段出场,主要的意义就是测试场地的音响和暖场。但这次应该是托了《春天》剧组的福,主办方居然把她调整到靠黄金时间的位置,甚至还有单独的化妆间。

    活动时间在五点。

    现在才不到三点,等确认了装造,剩下时间就是等待。

    这圈子里的大部分人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赵佳先去找化妆间,姜弥慢悠悠从走廊一路往前,快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两三位重量级网红,其中一位正在工作人员协调下进行后台直播,看到姜弥后很热情地打了招呼,她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迎上去,在对方压下镜头的瞬间,伸手稳住设备:“没关系呀,不介意的话,我也和你的粉丝宝贝们问个好吧?”

    弹幕池霎时沸腾起来,很多人才想起来这不是之前因为要和晏唯搭戏,被骂上热搜那位不知名女二吗?

    【???这么温柔的吗?】

    【救命她睫毛在发光】

    【啊啊啊啊好甜啊,和网上的图不一样啊?】

    姜弥自动避开黑粉和恶评,喜滋滋念了几句,然后道:“谢谢谢谢,比个心心,比个耶耶,夸了以后就不许再骂我了哦。”

    她尾音轻扬,余光瞥见赵佳正与工作人员僵持的身影。

    姜弥将手机微微倾斜,同那位主播聊天:“直播还挺好玩的。”

    “是啊,可有意思了,下次你自己也可以玩玩。”

    话音落下,一道声音陡然拔高。

    “秦瑶老师在里面化妆是什么意思?”走廊不远处赵佳攥着流程单的手指关节发白:“这间房门口贴着的难道不是姜弥的牌子?”

    “都是我们的疏忽。”工作人员表情很尴尬,原以为也不是多大的咖位,应该挺好打发的,没想到这人是个实心眼。

    “什么叫疏忽?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门轴转动的轻响打断对话。

    秦瑶拢着真丝礼服倚在门边,身后的化妆师还在替她往发梢上护理精油:“赵姐来了?真不好意思占用你们的房间了,我上次活动也是这间,已经习惯了,所以……”

    “我就不明白了,你已经得到了《日暮》的角色,再说凭着你如今的流量,何必非要什么都跟姜弥过不去?”

    秦瑶闻言,冷淡一笑,她也不傻怎么可能在这里说这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音落下,她忽然顿住,目光敏锐落在几步外的姜弥身上,而后是她手上的手机。

    姜弥仿佛忘记了手上还有正在直播的手机,握在手心上前几步:“没事儿,秦老师喜欢就换吧。”

    弹幕瞬间炸裂。

    【卧槽,《日暮》是秦瑶抢过去的?】

    【昨天还有发通稿踩姜弥体态差的,这不破案了吗?】

    【镜头右边!啊啊啊我想看镜头!】

    秦瑶警惕地看了一眼姜弥的手,习惯让她对镜头的朝向尤为敏感,她突然伸手挽住姜弥的手腕:“开玩笑呢,你还真信。”

    她看到了屏幕一闪而逝的直播画面,妆容精致的脸微微抽搐,没想到姜弥居然敢这么阴她,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胳膊里:“小弥,我跟赵佳开玩笑呢,听说你没有化妆师,所以特意带化妆师过来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我当然知道是玩笑,秦老师总不可能跟我抢一间化妆间,不过这间化妆间的确离舞台近一点,要不就换了吧?”

    秦瑶在圈里混迹多年,的确也不是个没脑子的,她装下去就太刻意了。

    这会儿姜弥好像想起来自己拿着手机直播的事:“哎,差点忘了,见到秦老师太激动,刚才看一个小姐姐直播觉得有意思,就借来感受了一下,秦老师要不要跟大家打个招呼?”

    秦瑶忍着火气,冲着不断跳跃的弹幕笑道:“大家好,我是秦瑶。”

    姜弥拱火:“大家记得到时候关注秦老师新剧《日暮》哦。”

    秦瑶忍了又忍:“谢谢,刚才你没来,我在里面坐了会儿,可能工作人员以为我换房间了吧?反正你别误会姐姐就行。”

    “不会的,秦老师,有什么好事你每次都带我,想拍什么戏的时候你都想着我,我怎么会误会?”

    秦瑶嘴角僵硬,借口礼服沾灰,转身进门收拾,随即一声不轻不重的‘哐当’声传出门外,也不知是砸了什么东西。

    众人连同工作人员也是一阵尴尬,秦瑶这么小心,怎么就不再长个心眼想一想这房间隔不隔音呢?

    姜弥当没听见,耐心等在门口,看了眼弹幕:“没有声音啊?哦,《日暮》里,秦老师饰演的是一个击剑手,她很敬业的,刚才顺手试了两下,不小心撞到东西了。”

    弹幕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走红毯为什么还要带剑?】

    【门不是关了吗?你怎么看见的?】

    【道具都带到房间了,所以就是抢房了呗。】

    姜弥一本正经道:“你们怎么不信呢?我说真的。秦老师一贯很敬业的,什么都亲自上阵,道具就是随身携带的,到时候等剧播出你们就知道了。”

    房间里的秦瑶碎钻指甲几乎要裂开,这两天去练习击剑术实在太累,原本想和导演商量用替身的,姜弥这是故意给她挖了一个大坑!

    直播搞她是吧?行。

    “我不会放过她。”

    经纪人一边进行文字公关,一边低声哄道:“我的姑奶奶,我早就说了,她今天能轮上这种好位子咱们就不该招惹她的。忍忍就过去了。”

    秦瑶:“忍?你让我怎么忍?她算什么?红毯位子居然跟我在一起?房间还比我的更靠近舞台?还有,她们DK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说句难听的,DK都是靠身价地位在排顺序,这种变动,要么就是姜弥有了市场,要么就是背后有了大佬靠着。瑶瑶,这次就算了,以后我们就别再跟她一般见识,犯不上。”

    “所以你觉得今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是吗?”

    经纪人闻言,再看秦瑶冷得过分的脸,暗道不好:“你要做什么?算我求你,今天就别闹了。”

    …

    秦瑶黑着脸带人离开之后,姜弥将手机还给惊呆的主播,除了道谢之外,还加了联系方式。

    虽然秦瑶收敛得很快,但最初那两句还是被弹幕疯狂录下,实时热搜上#秦瑶抢戏#、#女明星素质翻车玩变脸#、#日暮#、#姜弥直播#,几个词条也在接连攀升。

    “爽吗?”赵佳递来杯子。

    【姐妹,我经纪人让我提醒你,秦瑶换到你化妆间了。】沈若希的这条消息还在姜弥脑海。

    要不是她们提前知道秦瑶抢了房间,今天这气她们又只有自己暗暗吃下去。虽然一两万人的直播不至于撼动什么,凭着公关团队,事情也会很快过去,秦瑶大概率会毫发无损。

    但至少下一次秦瑶再想做什么的时候,也会稍加考虑一下影响和后果。

    姜弥仰头饮尽柠檬水,喉间凉意直抵心间:“爽啊,也挺累的。”

    如果可以,她只想每天待着剧组拍戏,而不是到这些场合应付,以及勾心斗角。

    赵佳却很欣慰,换作以前,姜弥大概不会搭理,区区一个房间,她根本不在乎。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姜弥变了。

    “做好心理准备吧,电话很快就来了。”

    公司那边应该很快就会做出反应。

    姜弥耸耸肩,无非是会让她配合洗白而已:“没关系,公司的人要是对你不客气,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把柄。远的我们不说,起码这一次她们要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你就说我现在脾气不好,不好哄。她们要想我配合,就得先尊重你。”

    赵佳鼻尖微酸,点头。

    跟那些人周旋从而为她们得到最大利益,这种事,她已经很熟练了。

    姜弥突然又问了一句:“我现在脸上还写着‘快来欺负我’吗?”

    赵佳失笑:“怎么对沈若希这话这么耿耿于怀?”

    姜弥说:“也没有,我也不知道。”

    “她不了解你,才这么觉得。”

    一向无所谓的人,不过是沈若希一个消息,就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思考对策,并成功借助外人的力道把巴掌巧妙打回去。

    活动在即,赵佳玩笑活跃气氛:“再说,你这样的alpha,谁能欺负你?”

    姜弥沉默了几秒。

    “我只是不想在今天被她踩下去。”

    如果今天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过去,所有人都会知道“姜弥”真是个好*欺负的,以前她不在乎,但现在她不想身上有这种标签。

    她没有那么弱,她也有脾气,她也会反抗。

    “赵佳,我知道这几年你为了我,也忍了很多气。以后我会更好的……”姜弥肯定道:“我们会更好的。”

    赵佳别开眼,摸了下眼睛,点点头道:“不过这次还真得好好谢谢若希。”

    姜弥:“嗯,那肯定的。”

    “抑制贴带着吧?”赵佳吸吸鼻子,拨开姜弥短发发尾,在她靠耳后的脖子处检查一遍:“礼服腰带忘酒店了,我回去取一下,上台前能赶回来,但你自己记得提前再换一张,牢固一点,可别出意外了。”

    “嗯。放心吧,每次都这么处理的。”

    发热期来之前,她一般只需要一天贴一张能盖住腺体的抑制贴,就能坚持到发热期来的那天。到时候再打一针抑制剂,就能很完美地度过发热期。

    从来没有过意外-

    “你这部戏的女二挺有意思啊,活动还没开始,热搜就安排上了。”

    晏唯的目光从手机微微抬眸,Surui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有个叫秦瑶的最近流量不错,好像是抢了姜弥化妆间,被直播了出去,现在还挺热闹。”

    姜弥的声音从几秒钟的视频里透出来。

    晏唯好像已经看到那张漂亮无害的脸微微笑起来的样子,尾音跟浸过蜜的牛奶一样甜。

    她慢慢悠悠地碾着手指,她似乎从没有见过姜弥冷脸或是发脾气是什么样。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想知道姜弥会不会有咄咄逼人的时候?

    好像是有过。

    姜弥那天喝酒跟着到她房间的时候,alpha的攻击性一览无余,可还是太软了,太乖了,甚至没有那个胆量把一场虚假的吻戏做全。

    不过后来她也总是想起那天。

    她看剧本的时候总能把角色的形象完整复刻在大脑中,模样也好,神色状态也好,亦或者动作,无一例外。

    可是她却不能在脑海里构思出,当姜弥发现自己所喜欢的偶像,和表面上的完全不同,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不会因为想起喝酒那天跟着自己进门,而感到后怕呢?

    又会不会因为她的真面目,露出惊慌恐惧的表情?

    手中的屏幕因为长久没有操作已经黑屏。

    晏唯感到焦躁,又充满了期待。

    白秋在旁边接起一句:“上次就听说秦瑶总找弥弥麻烦。”

    Surui看了白秋一眼,晏唯是不太喜欢别人多嘴的,但她随即发觉晏唯并没有不悦的反应,思忖几秒道:“公关这边会帮着协调,毕竟那间化妆间是我们友情安排的,不能影响到你。”

    晏唯没接话,也没有拒绝,只是在下一秒站起身:“走吧。”

    Surui看看手表,时间还早,等前面的红毯走得差不多,她们再从酒店过去也来得及。

    明星也好演员也好商人也好,做到晏唯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需要将就别人的事情了。

    她的话在嘴边停下。

    重新看了眼手表,是巧合吗?这个时候去,正好能赶上热搜那位的红毯。

    第24章 试试

    红毯候场区的空地,姜弥指尖勾着流苏披肩,笑听着apple讲述近况,眼前人浅笑嫣然,虽然还是很消瘦,但至少比上一次的状态好很多。

    看她这样,姜弥这几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姜弥问:“新进的剧组呢,和谐吗?”

    场内空调温度太低,蒋喻英点点头,也不由裹紧上身的披肩:“能适应。倒是你今天跟秦瑶闹成这样,还是得小心点。”

    “我知道。但今天是确实没办法,她逼得太狠……”话没说尽,姜弥的声音突然减弱,她看着不远处走近的几人,聚光灯仿佛一瞬间拢聚在女人身上。

    晏唯一步步走近场区,有几秒钟消失在斜后方立柱阴影里,在身影重新出现前姜弥收回了视线,她往蒋喻英身边靠了一步,转身背对着来人的方向。

    她想起来什么:“对了,你要的签名等晚上吃饭给你。”

    蒋喻英欣喜说:“替我的小粉丝谢谢你啦。”

    姜弥忍住没将视线往别去飘,故作轻松回答:“好说好说,晚上我要吃大餐的。”

    “放心吧,亏待不了你。”蒋喻英掩嘴笑道:“善善的那份签名你帮忙要了吗?”

    姜弥默了一瞬:“她的……下次再找机会吧。”

    “那我可得保密,不然她会嫉妒得发疯。”

    二人低声说着话,姜弥后颈却有被人盯上的错觉,她抬手摸了摸牢固的抑制贴,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不是她不和晏唯打招呼,她今天刚和秦瑶上了热搜,还是离聚光灯的范围离远一点比较好。

    而且,和晏唯保持距离的念头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坚定。

    至于为什么?她其实心里明白,只是不愿意往深处去想罢了。

    晏唯从她们不远处转进了另一条通道,错眼的瞬间,冷光折进她的眼底。没走几步,她的脚步忽然停下,空气里的奶香信息素追赶似的在她四周萦绕不去。

    平日和姜弥演戏贴近时候,那股奶香的气息也没有这么浓郁。

    姜弥是发热期?还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信息素变得这么强烈。无论是哪一种,她似乎都不太高兴。

    Surui突然在旁边问起来:“姜弥身边那人好像是叫apple吧?”

    有人低声回应:“是,她们的绯闻现在还在呢。”

    随着两句话的落地,晏唯轻吸一口气,她静了静,再抬眼时里头的温度比方才更低了。她的指甲磨了磨手心,稍微掐进去。

    这几天的情绪到这里算是有了个结果。

    晏唯在这里确定一件事——她就是不喜欢姜弥在对她热烈的同时,也对其他人笑。

    她要的是姜弥就算站在远处,也最好只看着她一个人。

    这个想法的源头太好追溯了。

    从感情来说她被姜弥吸引,即便并不深刻,但姜弥的确是这么多年来她唯一有过感觉的alpha。

    身体上似乎也无需辩驳。

    有念头,就会有牵扯。她厌恶牵扯感,那会让她变得不清醒。事实上,从姜弥身上她已经开始感受到威胁。

    那种即将颠覆她掌控的威胁……

    她控制过了,在放纵自己和隐忍控制中,她选择了后者。结果很简单,就是现在的局面。

    晏唯心底冷笑,那就算了,要放纵,就只能拉着招惹的人一起放纵。

    晏唯想在这会儿抽一支烟,想回过头去做点什么?

    比如转身回头走到姜弥面前,附耳问问她:姜弥,现在要不要跟我做一次?

    姜弥会用什么表情看她呢?

    会觉得她疯了吗?

    …

    这边,姜弥和蒋喻英没聊几句,有人走近站到旁边,面上带着客气的笑,声音清冷。

    “结束再聊?我们该去补妆了。”

    陈乔,即蒋喻英的经纪人也是女朋友。

    利落的短发,棱角锋利,让她整个人看来都非常严肃,除了对接一切工作,也安排蒋喻英的一切生活。二人认识十年,相差十岁,恋爱谈到今年是第三年。

    时间很长,姜弥和陈乔之间也只是表面客气。她对陈乔无感,陈乔也不待见她们几个朋友。

    apple和陈乔年纪相差太大,她那时候担心apple对陈乔的依赖会大过爱情,当时确认恋爱的时候,她和周善善、姜护都劝过,但奈何apple对陈乔感情太深,再劝最后也只能是祝福。

    其实后来她们几个想过要好好相处,可几次之后发现无论从三观还是行为模式,她们都不是一路人。

    总之交际也就很淡薄。

    所以她们对apple平时才更关照,总怕她吃了亏不敢说,也不好意思说。

    蒋喻英看看陈乔,配合地点点头,回头向姜弥告别。

    “你们去吧。”姜弥挥挥手:“一会儿联系。”

    姜弥这才看了眼手机,还有半小时的时间准备,造型都做完了,就是赵佳去拿礼服的腰带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又等了两分钟后,给赵佳发消息询问,但那头迟迟没有回复。

    姜弥摸了摸脖子,腺体的热度开始变得比其他地方稍高,摸上去有凸感,会比平时更敏感,这是发热期来临前的预兆。

    但还好不算严重。

    周围有她信息素的气息,不过旁人闻不到,而且也有抑制贴隔绝着,因此姜弥也没太着急,除了抑制贴,为了以防万一,她的包里还提前准备了足够的抑制剂。

    可谓万无一失。

    看着时间差不多,姜弥没再等赵佳,拿着小包往洗手间去。

    进门口,姜弥反手锁上隔间,摸索着撕开抑制贴边缘,冰凉的粘胶带着奶香气的信息素在腺体处发出细微的剥离声。

    头顶通风口突然震颤,一盆冷水突然倾泻而下!

    “我——艹!”

    冷水渗入礼服的瞬间,姜弥的膝盖重重顶向门板。隔间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同时外侧传来的甜腻的香水味,仔细辨别还能闻到胶的刺鼻气息。

    她蹬掉高跟鞋,赤脚踹上门框,从门的缝隙看到一抹紫色一闪而逝。

    姜弥又猛踹了几脚,门终于勉强霍开一道口子。

    门外粘着厚厚一层胶带,连踹带撕,这才把门踹开。

    洗手间里早没有了人影。

    她湿答答站在走到洗手间门口,不抱希望地试了试,果然也打不开,敲了几声,别说回应,外面的人像是都走空了似的。

    “真服了,玩儿的也太脏了。”

    姜弥一边骂,一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垂顺的黑色礼服此刻紧贴肌肤,晕染开的眼线在眼尾拖出青灰尾迹,就算来得及换衣服,也是绝对无法上镜的。

    无论她能不能赶上活动,今天都注定要出丑。

    有病。

    这些人真是有病!

    姜弥返隔间拿手机,赵佳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

    接着她给蒋喻英打过去,只听到忙音的提示。

    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直接报警算了。但那样会闹得太大,主办方会把她永远拉进黑名单。

    不,她还能挣扎,她还可以找沈若希帮忙。姜弥走到门口,听着门口的声音,同时打开微信,语音刚要打出去,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她提起精神,立马道:

    “你好,能找人帮我开一下门吗?或者您看一下,外面是不是锁住了,我这边打不开,麻烦您了。”

    一鼓作气说完,门外忽然静下来。

    姜弥拍了拍门:“你好,有人吗?”

    这一次,等了两秒,门锁有了动静。

    她退后一步:“谢谢谢谢,太谢谢了。”

    门外的人一直没有说话,刚被暗算过,姜弥又不由警惕起来,她握紧手机,如果真有万一,这个时候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了她。

    她的力气都聚集在腿上,随时准备把人踹飞。

    姜弥思考准备着,内心实际是开始着急起来,身边逐渐浓郁的信息素,预示着脖子上被水淋湿的抑制贴正在失去功效。

    这会儿腺体像发炎的伤口,温度明显攀高,她也不敢太大意。

    包被水泡过,里面的抑制贴是没法用了。

    现在这会儿有人,也没法补一针抑制剂。

    正想着对策。

    “啪嗒”一声,门锁从外弹开,洗手间的门透出一丝缝隙,姜弥沉下一口气,感谢的话还在嘴边,熟悉的气息却率先没入她的鼻息里。

    门从外被完全打开。

    晏唯站在门口,黑色高定礼服,配上珍珠耳环,整个人美得像在发光。

    怎么会是晏唯呢?

    姜弥怔愣了两秒:“晏老师?”

    晏唯将她上下扫了一眼,往洗手间跨入一步,而后缓慢将门重新合上。

    洗手间内的奶香信息素,霎时似茧房一样包裹上晏唯,她呼吸凝滞,那些信息素像找到了突破口,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就在她腺体四周徘徊,仿佛是在找一个攻击的机会。

    进门前,她没有想到姜弥的信息素会有这么强势。

    晏唯的高跟鞋往后移了两寸,并非后退,而是她险些没站稳。

    这样的感受让她感到惊奇,同时心底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爽感从腰腹窜入大脑,以至于后背直接冒出冷汗,她垂眸收敛情绪。

    目光从姜弥手机掠过,息屏之前,她看到了“沈若希”三个字。

    “晏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没察觉的腺体,在晏唯进门后,忽然像被针刺一样,姜弥抬手摁住后颈的抑制贴,呼吸不匀道:“今天谢谢你了,我先出去,如果没有人,你再出来吧。”

    她没打算认输,现在她要抓紧时间出去试试还有没有希望,以及,晏唯的信息素味道对现在的她来说太过敏感。

    至于其他……现在也不是说其他的时候。

    她越过晏唯就要往外走,手腕倏然传来冰凉的触感。

    晏唯抓住了她的手。

    姜弥无意识抖了抖,热意顷刻从身体往外散出,她的身体几乎一瞬间变得炙热。

    “……”

    她的发热期的确还没有来,但如果继续被晏唯的信息素气息继续刺激,她就不确定了。

    姜弥咬了咬牙。

    晏唯幽幽地问:“发热期?”

    晏唯的脸色无疑是冷的,姜弥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进门两步的功夫,忽冷忽热的感觉就又降临到她身上。

    “还没到,只是……快了。”

    多久呢?其实她也不确定,所以才带了抑制剂。

    晏唯的视线拂过姜弥的脖颈:“所以你在这时候找沈若希帮你?”

    白兰地的信息素似乎一瞬间变得浓稠起来,姜弥腺体像被一层液态丝绸蒙住,窒息与闷痛一层层叠加上升。姜弥以为是因为自己特殊时期的关系,所以对晏唯的气息格外敏感。

    她的犬齿磨痛了舌尖,盯着晏唯回应道:“我不能找她吗?”

    晏唯冷淡的眼神中多出一记玩味,她将那快感压了一次又一次,慢悠悠道:“能啊。”

    她的语气似乎听起来温和了一些,但不知为何,姜弥却感觉比刚才更冷。

    晏唯问她:“怎么没找apple?”

    晏唯还知道她和apple认识?姜弥挺惊讶。她转了转念头,只简单说:“她没接电话。”

    晏唯眼底的笑消失了。

    “是么?”

    姜弥撞上那眼神,无端哽了一瞬。

    “你觉得……”晏唯突然近前走了一步,周围都是沉降的气压:“她们能帮你度过这次发热期?”

    闻言,姜弥怔住:“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大概知道晏唯是从哪句话开始针对她的,就是猜到,心烦意乱的感觉才更强烈。她索性不解释了。

    而腺体的刺麻也越来越无法忽视,或许是接触的原因,晏唯身上白兰地的香气不断穿透她的呼吸,她第一次感觉发热期是多么的危险。

    身体里的能量好像随时都要突破抑制贴,喷涌而出。

    “我赶不上红毯了,今天还是很谢谢你。”

    姜弥说完,诧异地低头,晏唯比刚才握得力道还要重,这是晏唯第一次在行动上如此强势。

    晏唯好像没听见,从挣扎的手垂落到姜弥的空荡荡白晃晃的脚趾头上,视线往上,右脚踝上有一个小太阳纹身。拍戏的时候她偶尔见过。

    纹身和这个人的形象并没有那么匹配,可太阳,却好像就是姜弥这个人。

    温暖得令人窒息。

    好像火山一样的膜套在脸上,抽取呼吸到人体极限,让人失禁的痛感与狰狞,然后空气重新回归,狠狠抓着眼前的人大口喘气。

    晏唯和平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至于是哪里,姜弥也不说清。

    她最近似乎总在被人逼着做什么,姜弥凝着那只抓了自己的手,女人的尾指几乎要陷在她的皮肤里,但似乎不是故意的,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

    姜弥吸口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看起来很好欺负?”

    晏唯感受着腺体久违的猛烈跳动,她抬眸,不在乎声音是哑的:“你觉得自己好欺负?”

    恐怕不是。

    如果此时此刻姜弥的发热期突然来临,她都怕自己会死过去。

    “你好像是这么认为。”姜弥说。

    她说完,突然感到很生气。

    她不想装了。

    大不了撕破脸,拍完戏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这是她做得最坏也不希望出现的打算。

    姜弥抬起头直视晏唯:“晏唯,我不明白,我很不明白!你明明有时候看起来很抗拒我,但有时候又会主动靠近我,就连现在,出现这里的人不管是谁都有可能,可唯独你,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来。我真的不明白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她绷直背脊,这次主动进攻了一步:“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此时此刻,你在想什么呢?你能告诉我吗?”

    晏唯凝着那眼神,不由自主地多吸了几口气,高匹配度的信息素果然会让人上瘾。她似乎也看错了,温顺的姜弥也会有掠食者的一面,简直让人惊艳。

    她的牙齿在口腔里发痒,发烫,发疼,她的腺体被alpha勾动着,信息素仿佛变成了液体,一汩汩从腺体流出来。

    好吧,反正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我在想什么?你要不要试试?”

    第25章 欲求

    黏腻的空气像胶水淋在她们身上。

    那双凤眼似逼视一般,姜弥没有退却,如果她对这张脸不是过于熟悉,恐怕会在这个时候以为这个晏唯是假的。

    如果她闻不到晏唯的气味,一定也会以为晏唯是在戏弄她。

    实际上是,白兰地的信息素越发清晰。AO发情的时候,和普通时期的信息素气味是有微弱差别,除了浓郁程度之外,还有一丝干净海水的味道。

    姜弥深深地呼吸,她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步,不论是谁靠近,都会在下一步触碰到彼此,气氛紧绷到异常,哪怕是一根针落下也会激起千层波浪。

    “怎么试?”

    大不了捅破了天,再坏又能怎样呢?

    姜弥始终控制良好的信息素有一点放纵的趋势,腺体像脉搏鼓动,她在主动征服晏唯。

    晏唯的腿根有发软的迹象,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姜弥绝不可能是个普普通通的alpha,面对发热期前的信息素她甚至都有些受不住,更不用想等姜弥发热期真的到来,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觉得呢?需要我再教教你?”因为失力,晏唯的声色透着慵懒。

    姜弥默了默,莞尔一笑:“像上一场吻戏么?”

    姜弥也在试探。

    她凝着晏唯的唇,回想它的柔软和暴烈,她往前,反手抓上晏唯的手指,她想的是,就当是她发疯吧。

    她推着晏唯往后,将晏唯抵在门边。

    “我试试,晏老师看对不对?”

    晏唯眯起眼睛,眼神深谙,姜弥一定不知道她此刻故作镇定却脸颊红润的样子,有多招人眼。

    她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有起伏剧烈的心跳。

    姜弥吻上的瞬间,晏唯狠狠打了个抖,生涩的alpha没有用舌头,用牙齿轻轻咬开她的唇瓣,有些痛意,可偏偏这样,她觉得这种感觉好极了。

    她张开唇,由着姜弥练习如何报复她。

    她被抵在门口,下意识仰起头露出脖子来,太舒服了,舒服得她舍不得喊停。

    这个吻持续了好一会儿。

    好可惜。

    晏唯眼底全是充满不甘的遗憾。

    可惜,姜弥来不及了。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姜弥睁开眼,望见晏唯泛红的眼睛心脏微微发麻,她抬起头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下一秒,晏唯伸手,拇指在她唇色擦了擦。

    “里面有人吗?唯唯?”

    姜弥听见Surui的声音,她看着晏唯低声问:“是Surui?所以你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晏唯靠着门,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她的口红被姜弥吃完了,现在是另外一种颜色。她没直接回答,而是对姜弥道:“把抑制剂打了,走完红毯来找我。”

    门打开。

    Surui身后跟着化妆师和造型师,看到姜弥的时候不禁露出诧异,Susui反应淡一些,毕竟刚才从那个黑粉嘴里就已经问出了情况。

    不过是这圈子里再正常不过的肮脏手段。

    倒是看到晏唯更让她惊讶,看起来,晏唯根本没打算掩饰,否则就会先处理自己被亲肿的嘴。

    Surui又不着痕迹将姜弥打量一遍,这个小alpha,挺厉害啊。

    这就算是背靠大山了。

    “姜小姐,你还有八分钟的时间。”Surui走近,拍了拍姜弥的肩膀,说话都和善许多:“别担心,她们会帮你。”

    姜弥有很多想问的,比如晏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比如刚才的事怎么个意思呢?但是现在不再是好时候。

    她与晏唯的目光接在一起,晏唯慢悠悠道:“挺直背走出去,把她踩烂了再回来。”

    Surui听在耳朵里,晏唯一般没什么报复心的,这世上她在意的人、事、物,少之又少。可一旦对什么上了眼……她说了,晏唯是一般没什么报复心。

    一旦有了这念头,那已经不算是报复,是毁灭。

    姜弥却是精神一振,早已升起来的放弃念头,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还有时间,甚至有帮她的人,她还没有失去机会。她吸口气,就站在洗手间内,正对着那面明亮的镜面,目光变得坚定。

    晏唯说得对,如果今天她就这么放弃,那个暗算她的人只比她更得意,况且,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她看了眼晏唯,点点头。

    …

    晏唯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手中拿了一本《心事》杂志,翻阅的速度很快,说明她对等待的时长已经开始失去耐心。

    这就是为什么Surui每一次都是在差不多时间的时候,再提醒晏唯出门的原因。

    除了拍戏之外,晏唯的耐心都是很差的。

    可距离姜弥结束也就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姜弥给晏唯下了什么迷魂药,最近也没发现异常,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耐不住呢?

    她思绪一顿,好像又能理解点……欲求不满?

    Surui默默收回视线,隔了几秒道:“唯唯,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提前跟我知会一声,我好早点安排公关。”

    晏唯看过去,眼底带着疑惑。

    Surui试探道:“我是说,你要是有恋爱的想法的话……”

    “恋爱?”这个词对晏唯来说显然是陌生的,她想了两秒,垂头继续看杂志:“没有。”

    Surui吐出气,点点头,那就好办多了,只要不被拍到也没什么。

    晏唯也不小了,有需求是很正常的,或许这个姜弥的确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还要叮嘱对方的人平时得小心别被人抓到把柄才是。

    这时候,敲门声再次打破了纸张翻阅的响动,造型师推门进来:“Surui姐,这是刚才姜老师换下的衣服,那边门锁着,你看……”

    Surui接进来,放到一旁的空椅上,今天姜弥换上的礼服是晏唯的备选,好在二人尺寸差的并不是很多。

    “那个黑粉的事怎么处理?还是说交给姜小姐?”

    淡藕色的指甲轻轻磨在纸张上,晏唯语气不耐道:“道歉视频,家里,学校,单位,有一个发一个。”

    Surui斟酌道:“现在人抗压能力可不怎么样,会不会太……”

    狠了?

    那个女人也就二十出头,查起来,也可能是学生也不一定,被抓到后,女生声泪俱下录了道歉视频,没有人会想这一段污点被所有人知道。

    晏唯冷静地笑了一声,合上杂志:“那么你的抗压能力又如何?”

    Surui:“……”

    Surui吸口气,她当然不可能为了一个被利用的蠢货放弃自己的事业。

    晏唯做事素来全凭喜恶,真要是疯起来,同归于尽这种事她也做得出来——晏唯可是做过的。

    可她不是晏唯,做人得给自己,也给别人留条生路。学校这种敏感地方还是需要斟酌下手。

    Surui提了一个好消息:“秦瑶公司那边我把你的话带到了,刚才发来消息,说已经有结果了,会让姜小姐满意的。”

    晏唯“嗯”了一声,Surui看她情绪随时要暴动的样子:“我去前台看看。”

    等Surui出门,晏唯将杂志丢到桌上,她揉了揉眉心,这几日本就没睡好,刚才被姜弥信息素闹的,好久才缓过劲儿,耗神太多,现在晕的厉害。

    可隐隐约约之间,她又闻到空气里那一点熟悉的味道。

    是从那个装有姜弥衣物的袋子里散发出来的。

    牛奶和清甜香水的味道。

    姜弥不怎么用香水,今天或许是因为活动,她涂了一点清爽的甜香,和那股牛奶味纠缠在一起,像奶糖一样。

    那味道此刻淡淡地游到她呼吸间,她浅吸一口,仿佛奶糖在她舌头上,顺着口腔唾液融到身体深处。

    她的目光落在袋子上。

    从她的视线看去,有什么东西沾在衣服上。

    往日这种事怎么可能入得了晏唯的眼,但此刻真是奇了,她好奇地走上前,礼服的限制让她只能微微弯腰,将圆形的贴片从湿润的长裙上轻轻撕了下来。

    肤色的抑制贴紧密的堵过姜弥的腺体,即便是抑制贴材料已经被淋透,但上面也依旧沾满了姜弥的味道。

    意识到这一点,晏唯的指腹便似捏着一块烧红的铁,有意无意地烫得她脉搏抽搐。

    她凝着那抑制贴沉默几秒,似是又厌恶自己这种反应,她将东西烦躁地丢进垃圾桶里。

    她的头却更晕了。

    应该是今天接触了姜弥太多的信息素,所以受到的影响比之前都要严重。

    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带着身体每一条动脉都在热烈地跳,她迫切需要什么来安抚她。

    她脑海里浮现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孔,眉眼,鼻尖,唇……洁白被津|液润|湿的牙齿——

    这一次只觉得连腺体都开始不安分了-

    红毯开始前的一分钟的时候,赵佳姗姗来迟。

    看到姜弥身上的银色收腰礼服,仿佛熨在身上,线条紧致流畅,没有一丝的弧线,挂脖的设计,深v到胸骨,一条银色钻石项链深深陷进蜜桃之间,后背光洁,即便没有素颜粉,也白的晃人眼睛。

    还有那完美到挑不出刺的妆容。

    整个装造都和姜弥无比适配。

    赵佳见过姜弥美的样子,但这样造型的姜弥,她却还是第一次见,不由露出惊艳来,只这一眼,她就知道,这次红毯,绝对赢了。

    更别说红毯底下突然聚集起来的闪光灯,以及所有人看到姜弥的陌生和惊讶。

    敏锐的嗅觉让她嗅到了“商机”。

    在姜弥在聚光灯下的红毯签下名字的时候,她将姜弥礼服剩下的预算分别打进了三个大v号上。

    另外预备了部分热搜的资金。

    但这笔钱或许不需要她来准备,公司不是傻子,起码到了这个时候基本的认知也该有了——姜弥是有市场价值的。

    而秦瑶也不是绝对的摇钱树。

    红毯刚走下来,姜弥就已经感觉到了周围的不同。

    她发现,她与人对视的时候,她面上见到的善意变多了。

    赵佳把一条流苏披肩盖在姜弥肩上,听闻自己不在的时间发生的事,一阵心惊,又听晏唯出手帮了她,连这身装备也是晏唯的手笔,一时又是幸运又是惆怅。

    “走得急手机落车上了,碰巧酒店房门出了问题,愣是打不开,耽误了不少时间。”姜弥说话都是报喜不报忧,说的话她也不知道多少是真的,但如果连晏唯都惊动,那肯定不是什么洒到水那么简单。

    “你看到人了吗?”

    “没有。”姜弥:“就知道穿一身紫衣服。”

    其实她有些心不在焉,刚才着急上红毯,她没贴抑制贴,更别说抑制剂,虽然紧张之下那种情动的感觉已经基本降下去,但还总是不安。

    赵佳冷着脸:“秦瑶的应援色就是紫色。”

    这肯定不能作为依据,想要找到这个人,除非报警,否则DK也未必会全力配合她们。

    而且报警对于她们是不划算的,甚至可能影响到目前的剧组。

    姜弥情绪也不算高,缓缓说:“晏老师那边可能有线索。”

    赵佳接话:“那我问问。”

    “我去吧。”姜弥浅浅呼出热气,脸有点热:“正好有别的事。”

    赵佳默了默,也没说什么,毕竟晏唯真的帮了她们很大的忙。

    姜弥心情还有点复杂,冷静之后想想,一个吻能说明什么呢?

    晏唯喜欢她么?

    就算是,她也还是觉得这种喜欢似乎很容易就会被晏唯抹去,或者说,晏唯随时可以抽身,甚至哪天不高兴,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再将她随便推开。

    她不喜欢在晏唯面前做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姜弥停下脚步,望着面前的休息室。

    晏唯休息室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深海的烫金LOGO,应该是晏唯在DK的专属。

    ——“走完红毯来找我。”

    女人沙哑又清冷的嗓音细细密密钻进她的耳朵里,即便现在回忆起来也还是让人心脏发麻。

    姜弥的手在离门还有1厘米的地方停下来,她知道进去之后一定会发生什么。

    可是她忽然想,为什么她在晏唯面前一定要这么顺从呢?刚才晏唯说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连拒绝都没有思考过。

    她不想在晏唯面前做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她想做重要的人。

    姜弥第一次确定这一点。

    她想做——对晏唯重要的人-

    几分钟后,一门之隔的休息室内,晏唯靠在沙发上,望着手机发来的消息,眼睫下压,微微眯眼。

    两条都是Surui发来的。

    【赵佳问起黑粉的事,需要告知吗?】

    【她还让我转告谢意,另外,姜弥有点事就不过来了,说是等回到剧组她会再亲自道谢。】

    耐心耗尽后,连眼尾略显泛红,指尖却是蜷的发白。

    晏唯无声笑了笑。

    姜弥,做得很好啊。

    第26章 吻戏

    姜弥从DK出来,夜风温柔,此时是晚上七点,城市只剩下喧嚣后的宁静。

    她深深吸着干净清爽的空气,任由温*凉的风吹在脸上。

    礼服和钻石项链已经换下,让赵佳转交给了晏唯的工作室。

    她望着泛蓝的夜色,后知后觉的心虚和愧疚从心尖冒上来——晏唯帮了她一个很大的忙。可以说,如果不是晏唯,她会因为今天的事,拥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烦恼。

    所以再怎么样,她都应该在事情结束后亲口对晏唯说一声谢谢。

    这是基本礼貌。

    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转身离开的时候,这一点在她心里被弱化了。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刚才这像什么呢?算是恃宠而骄么?似乎是有一点的。晏唯在试探她,在判断她,在引导她,总之这种特殊对待让她生出了一点半点的底气。

    在晏唯面前的底气。

    人的本性皆是如此,她也不例外。

    当她当然手中并不是空空如也的时候,她也有了反抗和寻求更对等关系的念头。人嘛,都是贪心的。

    尤其是成年人,不过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一步步彼此试探底线。

    或许只是在门口那一瞬间,她也是想试一试晏唯能容忍她的逆反么?

    是的。姜弥并没有绝对自信,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得到的反馈是什么?或许等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像原来一样。

    不过没关系。

    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

    无论什么结果,现在她都能够接受。

    姜弥咬了咬嘴里的软肉,似是生怕自己后悔再返回去。

    因为打完抑制剂之后,又在保姆车上休息了很长时间,姜弥现在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不适,现在只要每天保持打一针抑制剂,不让腺体受到刺激,就能平和地度过发热期。

    也是因为这样,她和apple的约会并没有耽搁。

    晚餐定在一家西餐厅。

    姜弥到了餐厅后,才发现陈乔不在apple身边,再看apple的神色,不由心下一凝。

    蒋喻英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到姜弥后脸上才勉强露出开心的笑容来,身体的那种紧绷感终于缓和下来:“你来啦?”

    姜弥坐到她身边,低声问:“吵架了?”

    蒋喻英抿了抿唇,然后叹气说:“弥弥,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其实当初应该听你们的话。”

    “没事,我们先吃饭,吃点好的心情就好多了。”姜弥想让她吃点美好的食物把心情先稍微调整一下再说,毕竟为了这场活动,apple这几天肯定没好好吃东西。

    暖了胃,心上就能好一点。

    她问:“想吃什么?”

    蒋喻英:“都好,点你喜欢吃的。”

    姜弥便招呼服务员点餐,进门的女孩儿拿着点菜平板走近,偷摸打量着二人。

    姜弥看着菜单,询问过身边人后,开始点餐:“炙烤菲力加松露惠灵顿,这个前菜套餐去掉香煎虾仁,所有的酱料不要加海鲜,我朋友过敏。其他你们安排就好,谢谢。”

    “好的……请问您是apple吗?”服务员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

    蒋喻英抬起头,看看姜弥然后点点头,服务员面上立即露出惊喜和兴奋:“我是你的粉丝,不好意思,请问我能跟你拍张照吗?”

    蒋喻英当然没有拒绝,耐心等待服务员拍完照离开,她的笑才重新淡下去。

    姜弥看得心里也难受,apple那么好的姑娘,就不能让她的生活过得快乐顺利一点吗?她叹口气:“是出什么事了?”

    蒋喻英看向姜弥,她也真的是忍不下去,不知道该和谁说了:“弥弥,我也不想瞒你,其实最近我们吵得很凶,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姜弥蹙起眉,这会儿离开了DK明亮的灯光,在更真实的照明下,才能看出蒋喻英浓妆之下的疲惫和眼底的血丝。

    姜弥:“怎么了?你慢慢说。”

    蒋喻英:“从一年多前,她给我接的工作就变得非常……我不是吃不了苦,是工作真的太多太多了。弥弥,我这一年每天几乎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我真的好累。每次跟她商量,她都只是说我现在正是上升期,必须要努力。可是有很多的工作是我根本不喜欢的,什么给楼盘剪彩,去哪个公司的领导生日会唱歌……”

    她说着眼圈泛红:“我一直以为她真的是为了我,今天……”

    姜弥抽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心疼看着蒋喻英:“没事,等你说完我们慢慢商量,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在呢?”

    蒋喻英擦了擦眼睛,哽咽道:“今天她又让我去陪DK一个股东吃饭,她甚至是临时通知我,我说我跟你约好了,而且我也不想去。可是她说要趁我这两年还年轻,抓紧赚点钱,不然等年纪大了连剪彩都轮不上我。说现在年轻漂亮的姑娘多得是,她完全可以换一个捧——弥弥,我真的有这么差吗?”

    “我好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弥心揪得厉害,将椅子挪近,抬手轻拍蒋喻英的后背,等人稍微冷静下来。她轻声道:“apple,有一句话作为朋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在我的认知里面,爱一个人的方式,一定不是陈乔这样的。”

    蒋喻英目光闪烁。

    其实她都知道,可是这么多年过来,她离不开了,她早就习惯了陈乔的存在。

    “你知道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吗?十年。从她做我的经纪人开始,十年……”

    “你害怕离开她?”

    蒋喻英不知该不该点头,她似乎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懦弱,可是对方是姜弥。那种无用的倔强便都变成了委屈。

    她低下头:“弥弥,我离不开。”

    姜弥:“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蒋喻英:“我所有的生活和工作都是她安排的,离开她,我会失去一切。”

    “那就从头开始。”姜弥毫不犹豫。

    蒋喻英缓缓抬头。

    姜弥坐直身体,认真道:“我得先告诉你,无论我或者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最后这件事都需要你自己解开心结,作出决定,拿定主意,并且承担后果。但是无论你怎么选择,我们这些朋友们都会陪着你。你永远不可能是一个人。”

    她将手盖在蒋喻英手背,仿佛要给她力量:“也希望你相信,我不是站在外人的角度说这种无关痛痒的话,你知道的,我也重头来过,所以我真的能明白你现在因为依赖和情感而产生的痛苦。”

    蒋喻英眼泪滚下来。

    姜弥替她拂去,眼神坚定:“可是既然这个人给你的只有痛苦和眼泪,那你为什么不出去看一看这天地?这世上你不是只能看见陈乔的,感情不是用年份计算的,是吧?十年算不了什么,你能快乐和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有时候你不尝试就永远不知道最后的结果自己能不能接受。”

    不要害怕。

    去反抗,去尝试,去感受。

    …

    晚上十点。

    姜弥将蒋喻英送到小区楼下,目送人上了电梯,才往小区外走。

    她抬头,发现今晚竟然有月亮。

    分别的时候apple的情绪已经好很多,但只要导火线还在,随时都还有崩塌的可能。陈乔到底怎么在做什么?能把一个那么温柔开朗的人逼成现在这样。

    她敏锐感觉到apple的状态更差了。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和活动现场的人完全不同。

    很难想象apple到底在陈乔的那里经历了什么。

    可是感情这东西,真的很让人头疼呢。

    她怎么都还是一团糨糊的状态……也不知道明天见到晏唯的时候,那人会是什么表情?

    楼上。

    蒋喻英刷卡打开房门,屋内静悄悄一片,恐怖得像深海世界。

    陈乔肯定是不在的,她最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借口无非就是喝酒帮她拉关系,找业务。以前她也总问,但最近随着冷战和吵架的不断升级,她也不再问了。

    她害怕和陈乔吵架。

    她害怕自己会哭。

    陈乔每次一说重话,她就会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接着就像泪失禁一样,根本控制不了眼泪。她变得越来越懦弱,狼狈。

    蒋喻英打开灯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又坐到沙发上,持续地发着呆。

    等她察觉自己在发呆的时候,她想到了姜弥。

    她对姜弥是愧疚的,姜弥已经这么累了,却还要接受她的负面情绪。

    今天在DK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竟然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她怎么变成了这样?怎么变得这样自私了?

    蒋喻英又哭起来。

    她觉得对不起姜弥。

    不知又是多久,蒋喻英终于想起自己明天还有一个拍摄,走到浴室,却提不起一点卸妆的劲儿来。她仔细看着镜子里的人,好像是变丑了,变老了。

    天啊,她才27岁,怎么就变成这样?

    蒋喻英突然不想待在这个家里。

    她夺门而出,摁了电梯,快步往外走。

    “小心。”

    蒋喻英注意力发散得厉害,等被人紧紧拽住手臂,她才醒过神来。

    对面的人比她高很多,很严肃的一张脸,像网上说的那种体制内形象。

    她急急忙忙说了句:“谢谢,不好意思。”

    谈照新皱着眉头,面前的女人说不出哪里熟悉,但应该是在哪儿见过。但这消瘦的样子,加上迷离恍惚的眼睛,很难不让她怀疑——这女人是不是磕了?

    这种假设让她受不了自己被碰脏的手。

    于是越过女人,径自上了楼。

    蒋喻英站在原地,深深地叹口气,她忽地觉得这世上的人好像没什么真的喜欢她。不像弥弥,无论是谁都会很容易喜欢上她。

    手机在外套口袋震动了好几次,蒋喻英拿起来,看见姜弥的消息。

    【睡了吗?我猜你肯定没有吧,世上最温柔的蒋喻英。】

    【早点睡觉啊,世上最棒的蒋喻英。】

    【明天发消息啊,世上最美的蒋喻英。】

    【晚安啦,世上最好的蒋喻英。】

    蒋喻英抬起头,眼泪顺着眼尾坠进发间,泪眼朦胧里,她居然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如此明亮。

    月亮真是伟大,在无尽的黑夜里也能生存得这样耀眼。

    像姜弥一样-

    姜弥给蒋喻英发完消息,又在床上辗转几十个来回后,终于睡了过去。

    不过她美好的睡眠并不长久,在黑夜沉沉里,姜弥就被片段式“噩梦”惊醒过来。

    她从床上坐起来,摁亮了昏黄的床头灯,缓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再拿手机一看,时间才凌晨五点。

    姜弥:“……”

    真是个让人无语的时间。

    早上七点半要出发,六点就得起来开始上妆,这个时间醒过来,睡也不是,不睡又很可惜。

    她坐在床上,持续波动的心跳让她不由去想刚才梦中的画面。

    她梦到晏唯。

    这当然算不上噩梦。

    她梦到晏唯穿着一身玉白色的旗袍,手中捏着烟斗,就那么搭腿坐在梁永萍那张床上。

    而她则是梁永萍的视角。

    她看着晏唯吐出一缕烟,冷冰冰的质问她:“还不上来?”

    “需要我教你吗?”晏唯将烟喷到脸上。

    也不知道梦里什么章程,她把烟斗接了过去,用无烟那一头挑进旗袍内的双腿缝隙。她听见晏唯说:“姜弥,你的胆子很大啊。”

    接着……接着那根烟斗不见了。

    晏唯拿出一把匕首抵在她脖子上,一点点往后,刀锋停在她腺体周围,像是随时要挖去一般。她问:“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在梦里能感觉到匕首的冰冷,冷得她发抖,她还来不及回来,低头发现晏唯扎进了她的心脏。

    接着那种窒息感把她憋醒过来。

    姜弥摸了摸后脖子,腺体明明是热的,甚至因为在发热期前的阶段,所以温度比平时都要高,但梦里那把匕首在她腺体上,冷得却很真实。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当然,晏唯的触感和声音,也很真实。

    越想越清醒,尤其想到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和晏唯碰到面,脑子就更清醒了。

    睡肯定是睡不着了。

    姜弥爬起来先去冲了个澡,看到镜子里因为睡眠不足略微有些浮肿的眼睛,又给自己冲上一杯黑咖啡。

    接着她拿起剧本坐在桌前,她企图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抛到脑后。

    因为她今天其实有更重要的事。

    手机上的拍摄通告是昨晚发的,今天要拍的戏份正是刚进组第一次拍摄的戏份,也就是那场姜弥失败很多次的吻戏。

    和上次拍摄的吻戏不同,当初为了让她们尽快熟悉,蒋蕖将这一场戏当作他们的第一场戏,原因就是这场吻戏要做近景,所以必须真实。

    也就是说当初就算蒋蕖说可以借位,可实际最后也是要实战的。和上一次拍戏的碰碰嘴皮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姜弥,那不叫吻。”

    那次晏唯是这么说她的。

    姜弥舔去唇间的咖啡液体,托晏老师的,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今天的吻戏,她不会输的。

    就算晏唯手里拿着刀子,她也不会输的!

    第27章 砂纸

    天气预报的蓝光在手机屏幕熄灭,姜弥靠着车窗,挡风玻璃上落下两片絮状的云影,望向天空却也不算阴沉。

    车流卷过主线弯道,风景和第一次到淮城时候一样,不同的是,不过月余的时间,周围的绿植不再是稚嫩的颜色。

    姜弥咬着吸管,喝得并不认真,玩儿似的搅动着杯底的豆浆。赵佳笑她:“我发现你每次要和晏唯拍吻戏的时候,都会变得奇奇怪怪。”

    姜弥:“……”

    有时候就是很神奇,她自己明明没有去想,但周围就是总有意外能让这个人进入她的脑海中。

    姜弥佯装不满地看了眼赵佳,叱责她的多想:“其实我更多的是担心apple,她昨晚的状态真的很差。”

    赵佳转头:“怎么回事?”

    赵佳手上的冰水杯捂了太久,外面蓄上一层水雾,手一抹,水珠子就滚下来。姜弥看到水珠被纸巾擦去,脑海里全是昨天在餐桌,apple哭起来的样子。

    “私事就不跟你说了,不过我想问问你,如果她要和陈乔解约的话,困难吗?”

    “那得看合同。”

    赵佳想起陈乔素来的手段,明星有明星的圈子,她们经纪人也有自己的门路,说实话,陈乔的风评很一般。做事没有章法,投机取巧是常态,但她最让人忌讳的是,这人有些不择手段。

    “陈乔在这圈子里这么多年,对合同这种东西手拿把掐,说句难听的……弥弥,如果apple真的有这个想法,想要实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姜弥听完,对着窗口长叹一口气,风往里吹,让她的头发微微震动。

    “那也要想办法。”

    “这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你确定apple是真的想离开了吗?”

    赵佳提醒道:“我建议先看看apple的情况,万一人家两个只是小打小闹,没几天又重归于好,到时候你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尴尬。”

    姜弥点头,她没想要越俎代庖做什么,她知道赵佳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想为apple提前考虑。

    她说:“我从来没见过apple那个样子。”

    “如果,我是说如果,apple真的要解约,甚至愿意不计后果,那到时候你想要帮她,我们再想来想办法也可以。我不会推辞的。”

    赵佳的掌心落在姜弥的手臂上,安慰道:“马上就要到片场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准备你的工作,你知道的,今天的戏份对你真的很重要。”

    姜弥点点头,湿润的风吹进呼吸道里,有一种雨前才有铁锈味道。

    当然了,今天这场戏是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的。

    因为她已经在这场戏上,已经失败了很多很多次。

    而今天,她也不能输给晏唯。

    姜弥低头看看时间,给apple发了一条微信。

    【早安,起床吃顿热热的早餐,今天天气特别好耶~好开心!】

    没多久,apple回复过来。

    【早安弥弥。】

    【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累。】

    …

    到片场才七点多。

    早晨的温度虽有些许凉瑟,但空气里透着不同于其他时刻的清爽,吸入肺里,能让人立马变得清醒。

    姜弥和赵佳一齐往休息室走,到门口,刚要进门,隔壁突然传来声响。

    她下意识看过去,白秋红着眼从里面出来。

    二人目光一对,姜弥怔了怔,等屋门关上,她低声问:“怎么了?”

    白秋的眼泪已经擦干净了,但显然表情还是委屈的,她道:“我被开除了。”

    “什么情况?”姜弥和赵佳都感到很诧异。

    白秋觉得自己很冤枉,她很难接受自己是因为那么小的一个错误被开除的,昨天Surui跟她说的时候她很真的茫然,明明做的好好的,怎么会这么突然?

    后来Surui让她想想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晏唯不高兴,她真的没有想起来,她失眠了一整晚,直到今天凌晨,她突然想起来——

    那天拍戏之前,晏唯突然交给她一个很小的摆件让她保管,她记得收好在包里,后来等结束晏唯问起来她再去找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可是当时晏唯并没有说什么……

    她今天早上赶过来就是想跟晏唯解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很珍惜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但刚才晏唯听完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说完就出去吧。”

    白秋看着姜弥,没有跟她说这些,只是吸着鼻子道:“我把晏老师的东西弄丢了,不过确实也是我的问题。”

    “什么东西?”这段时间,赵佳对白秋也算熟悉了,她道:“在哪里丢的?或许还能找到也不一定。”

    白秋摇头:“好几天了,一个很小的东西,估计早就没有了。”

    姜弥神经一抽,问:“长什么样?”

    “我也记不清楚了,是个小摆件。”白秋抿了抿唇:“我在片场也找过,没找到。弥弥,谢谢你最近对我的照顾,以后可能不能常常见到你了。祝你一切顺利。”

    她也不想被人看到这么丢脸的样子。

    白秋越过姜弥往外去,姜弥刚还要说点什么,赵佳轻咳一声,随即带着她进了休息室。

    门合上。

    赵佳道:“做什么呢?晏唯的事你可管不了。”

    “我没想管。”姜弥无奈说。

    只是她在思考,白秋说的那个小摆件,有没有可能就是她给晏唯送的那个小摆件?

    如果是的话,那就说明她的礼物不是晏唯故意扔了,或者被晏唯弄丢的……

    姜弥轻轻吸口气,原本充斥在内心的酸闷,像发胀到快要爆炸的气球,收紧的口一点点松开。

    “对了。”

    赵佳打断姜弥的思绪:“那个黑粉的事,Surui说DK的人会处理,让我们不用管了。”

    “怎么处理的?听说那还是个未成年?”姜弥回了回神,问。

    赵佳摇头:“没说,今天再问问。不过有一说一,这件事你虽然很倒霉,但还真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秦瑶那边我昨晚就听说是要开会处理,那边给我透风,大约是要解约,我猜估计是晏唯那边有给施压,不然公司不会这么快做决定,还一下子这么狠的砍了摇钱树。还有你看微博了吗?你微博一晚上涨了一万多粉丝,我只能说你真是遇到贵人了。”

    虽然她对晏唯的初衷处于怀疑态度,也始终认为姜弥和晏唯关系太过亲近对姜弥不是好事,可不得不说,背靠大树果真是好乘凉。

    她们费尽所有力气或许也达不到这样的结果。

    不能太亲近是一回事,但搞好关系也是有必要的。

    赵佳想了想:“要不要请晏唯吃顿饭?”

    姜弥:“……”

    “不想,还是不合适?”

    “不是,我的姐。”姜弥道:“你不觉得咱们最近欠的饭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她们欠沈若希的那顿还没还上呢。

    赵佳:“你的姐不是晏唯吗?当初还瞒着我,什么邻居姐姐?”

    姜弥反驳:“我要是早知道晏唯就是邻居姐,当初——”

    “当初什么?”赵佳觑着眼,一副要听个明白的样子。

    姜弥却突然住了口,她重新把头转过去看向窗外:“没什么。”

    她要是早知道晏唯就是邻居姐,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会更小心一点,不至于第一面就把人得罪了。或许之后她们的相处能更轻松一些?

    赵佳见她守口如瓶是不肯说了,耸耸肩:“行吧,不过那就得问你了,怎么就欠了这么多人情……不行就一起吃得了。”

    说完,越想越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唉,你别说,真的可行,大家一起吃还能促进感情,也不用怕万一被人拍到乱传绯闻。”

    赵佳话说的肯定是最方便的,但是实施起来还是有难度,而且不够诚心。

    “有点太热闹了吧?”姜弥:“而且不尊重吧?人家还以为我们想省事。”

    “你傻啊,现在挨个请客,万一被拍到,你让剧组其他人怎么想?粉丝怎么想?人家还当你海王,分开私联呢。”

    赵佳说:“若希还好,她是个人来疯,她粉丝团体还比较了解她。主要是晏唯的粉丝,她们本来就看不上你当女二,这个节骨眼,你想被冲死?”

    最好就是等作品落地,大家看到姜弥并不是花瓶,改善一些印象到时候再说单独吃饭的事会更合理。

    “不过你也不用想那么多,万一晏唯说不用,那就不用那么麻烦了。”赵佳又补了一句。

    吃个饭真麻烦。

    不过姜弥也没想这会儿和晏唯单独吃饭,所以她还是比较接受赵佳的提议,只不过呢……晏唯会同意跟她和沈若希一起去吃饭么?

    “那到时候再说吧。”-

    换好衣服,化完妆,场务老师敲门喊人,姜弥对着镜子抿了抿浅樱色的唇,调整了最后的状态。打开门,她下意识往隔壁紧闭的门扫去一眼。

    等回头往外走,没几步,就同时听见场务的询问以及隔壁开门的响动。

    她顿了顿,忍着没有回头,继续目不斜视继续向前迈步,“梁永萍”的短跟皮鞋沉闷作响。

    只听见身边的赵佳同后面的人热情打招呼:“晏老师早啊,昨天的事真的是谢谢你了,刚才想去当面道谢的,但看你在忙,就没过去打扰。”

    姜弥似是这才发觉晏唯在身后,也转过身去,没有一丝预兆,就这么笔直的对上晏唯雾霭般的眼神,原本准备好的客套话,就这么短暂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她反应很快,笑容恰到好处:“早啊,晏老师,Surui也早。”

    晏唯看了她两秒,晏唯嘴角的弧度比今日的天气更难以琢磨,白色风衣擦过里头旗袍的暗金色秀纹,同时白兰地的冷冽裹挟着压迫感,跟着晏唯步子缓慢朝她走来。

    “早,姜弥。”

    姜弥:“……”

    跟之前好几次出现过的情况一样,她有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她想了想,把跟着赵佳感谢的话含在嘴里,然后保持微笑,后颈冷的发酸的等着晏唯走近。

    二人的影子就在地砖上彻底平行了。

    清晨悠凉的风在四周飘荡,空气里的玫瑰香气好像比以往更明显,姜弥浅浅呼吸着:“晏老师,昨天的事是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以后有任何需要我做的事,你尽管跟我说。”

    前面一句是真的,后面一句也是真的,但也没那么真。多少有一些客套,因为她知道晏唯并不会有真需要她帮忙的事情。

    当然,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要当昨天在DK洗手间的事没有发生过。

    晏唯余光睨了一眼:“承诺那么多,不怕被绊住脚么?”

    远处传来片场敲动木棒的闷响,姜弥说:“反正是真心的,很谢谢你。”

    她有的东西晏唯都有,她没有的东西晏唯也有。哦,而且她卖艺不卖身,所以好像除了这种承诺,她也没什么能给晏唯的了。

    晏唯看她一眼:“还有呢?”

    姜弥垂眸:“还有,还有公司那边和黑粉的事我听赵佳说了,也要谢谢你。”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姜弥稍稍转头,从晏唯流畅的侧脸错开:“晏老师,比如呢?”

    晏唯闻言,盯她几秒,最后冷冷清清地扯了一下唇,没再说什么。她很清楚姜弥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她默认了姜弥是在跟她保持距离。

    她不在意。

    因为姜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从姜弥非要踏进她的世界开始。

    她提醒过的。

    是姜弥非要闯进来。

    现在她有了兴趣,游戏结不结束就不在姜弥了。

    姜弥当然是故意的,怎么形容呢?她好像发现了晏唯身上她从不曾见过的一面,晏唯的神情虽然还是冷的,可是她对上那双眼之后,她却不觉得害怕了。

    她好像成功了。

    她好像也快要找到晏唯在意的点了。

    她好像真的要开始了解晏唯。

    还有呢?还有白秋的离职。

    她虽然感到很可惜,也觉得罪不至此。可当她发觉如果晏唯是因为那个小摆件的事,而怪罪到白秋身上的时候,她的心里除了紧张和心虚,居然还有一丝得逞。

    就像打游戏,开启新的地图。

    刺激也成为一种收获。得寸进尺也好,不懂适可而止也罢,她只是在冒险,在尝试和晏唯之间能否有更平等关系的可能。

    而现在,这种概率的数值好像正在一点一点变大。

    不过后来某一天姜弥回想起自己当下的想法,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刺激有时候是一种收获,但太过刺激……是要命的。

    晏唯一言不发往前走,姜弥跟在身边,二人就这么沉默走到片场,谁也没再说话。蒋蕖站在机器前看镜头,抬眸看到她们,抬手打了招呼,便让她们上楼准备。

    还是二楼。

    梁永萍退缩的那场戏。

    蒋蕖朝着二人确认:“没什么问题,我们一分钟后开始。”

    晏唯点点头。

    姜弥说:“好的。”

    所有机器准备就绪,二人站在屋内,在这安静的一分钟里,屋内屋外仿佛都只有她们两个人。姜弥低着头深呼吸,没看晏唯,但她总觉得晏唯在看她。

    冷冰冰的,沉甸甸湿漉漉。

    随着一声“Action!”,姜弥呼吸着焦灼的空气,立即抽回神游的思绪-

    梁永萍将心中想法与秦水说开,她想趁现在事情还有转机,结束这场荒唐。

    离开的时候,梁永萍被秦水逼到门口,她的背脊抵着门,不敢看秦水,只能微微偏着头。

    她听见秦水问:“所以你觉得你现在跟我在一起,是在出轨?”

    梁永萍十指深深陷入秦水的肩头,柔滑的旗袍面料在她手指里聚成褶皱。骨节用力到泛起青白,紧闭的牙关如同贝壳守卫着最后那颗珍珠。可腰上的触感如同燎原的火星,脊椎凹陷同时升起细密的电流。

    耳垂被轻轻捏住,她想避开,却在不经意间变成迎合的动作。

    她咬牙说:“我没有。”

    她们几乎要贴在一起,玫瑰香的沐浴味一点点钻入呼吸,秦水柔软的声音像绒毛磨着她的耳膜。

    秦水跟她说:“你好久没喊我姐姐了。”

    “叫一声,我就松开你。”

    梁永萍张了张嘴,下一秒,眼底被阴影覆灭。

    秦水的鼻尖抵着她的,清冽的嗓音略带暗哑:“喊我。”

    梁永萍闭上眼,她应该挣扎的,可是当秦水靠近的一瞬间,她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真的是秦水把她拦下的吗?

    真的是吗?

    她问自己。

    她眼圈泛红,感觉到额头和鼻尖温柔的摩擦,耳边只能听见秦水似水的嗓音:“乖,喊我。”

    “姐姐。”

    一滴泪落下。

    秦水吻上去。

    梁永萍手抓着秦水的肩膀,是要推开的动作,连仅仅紧闭的牙齿也充满了抗拒……可腰间的抚|弄让她极快的丢盔弃甲。

    秦水的吻温柔到极致,起初只是涟漪般的触碰,梁永萍不敢睁眼,好像这样就可以否认自己的沦陷。

    她只能感觉到秦水一次一次的温柔,像湖面泛起的涟漪。

    但很快,贝齿失控咬开防守,暴烈的气息骤然席卷,那不再是春风,是暴雨的攻势。

    她尝到铁锈味混着秦水唇间的湿润,刺痛与战栗,砂纸磨过一般。那种温柔变得暴躁起来,嘴唇被牙齿撕咬,像回应某个时候的报复。

    她痛得不自觉张开嘴,于是秦水深吻进去……

    差一点,姜弥险些没喘上气。

    她喘得汗流浃背。

    在这阵心窒的痛意下,姜弥睁开眼,而后,她望进了一双满是占有欲的眼睛。

    第28章 帮我

    片场日光灯在头顶,风从周围缝隙吹进来,响起细微的细碎声。姜弥的手还攥着晏唯肩上,因用力过度泛起青白。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的瞬间,她听见蒋蕖喊了一声“卡”,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人将她从深海里捞了上来。

    窗外斜射进来的晨光里微尘浮动。

    晏唯后退一步,看的是姜弥润到似要滴血的唇,再是姜弥还在慢慢回神的眼睛。

    姜弥摸着火辣刺痛的唇角,舌尖顶到被牙齿划破的软肉。方才晏唯突然加重的力道犹在唇上灼烧,温柔克制的秦水,一瞬间变成要把她拆吃入腹的妖精。

    她和晏唯视线相碰,随即缓缓错开。

    她心脏在打鼓,又差点误认为晏唯刚才并不是在拍戏。

    晏唯转身,和身后经过的人碰到,力道扫过旁边架上的陶瓷杯,清脆的碎裂声落下。

    陶瓷碎一地,姜弥惊得侧目,刚才的晃神霎时清醒。

    她下意识去抓晏唯的手,将人往后拉。

    “没事吧?”

    方才散去的身体热度,突然又有了回笼的趋势,晏唯目光垂下,那只修长白皙的五指正用力抓在她的手臂上。

    她的心好像活过来一样,也用力跳了跳。

    晏唯站稳:“没事。”

    她声音很淡,却依稀多了些许沙哑。

    她看了眼姜弥的唇,不明思绪:“你呢?”

    二人一起转身,周围略显嘈杂,晏唯的声音较*低一些,低到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

    姜弥不仅耳膜感到一丝发痒,嘴唇被磨过的伤口也在隐隐发痒,她抿着唇,在晏唯的视线下,就好像再次被那温凉的唇包围一样。

    触感又重新回到身上。

    “也还好。”姜弥这样回答。

    “痛么?”

    姜弥讶然一瞬,似是没想到晏唯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继续问这事儿,可转念一想,人多问,才是正常的。

    她摇头说不痛。

    晏唯看看她,随即像没有同她有过交流一样往蒋蕖那边去了。

    姜弥在身后,有种亦步亦趋的感觉,心底恍惚,刚才那眼神仿佛是对她没有回答而感到不满意,但又似有一丝半点的笑。说不清道不明。

    于是刚才在戏中睁眼时的眼神又钻进了她的脑中。

    那种——要把她当成猎物吃下的眼神。

    姜弥手臂泛起一点细微的颗粒,说不上这是为什么……她并不是抗拒或害怕,反而还有一点兴奋。这很奇怪。

    这场戏除了补了一个靠近的氛围远景,蒋蕖对于其他部分是满意的,所以顺利过渡到下一场。

    二楼的阳台。

    那时候老旧的小区,水泥阳台还没有隔挡,趴在围墙上可以一眼看到街尾,近处是白墙黑瓦,有白色矮平层,远处有高楼大厦,有新建的广告标识。

    视线收回一点就能看到街边的槐花树。

    阳台上摆着一张破旧的沙发。

    梁永萍和秦水坐在上面,沙发微陷,中间隔着些距离。

    吹动发丝的是凉瑟的风。

    秦水转头,看的是梁永萍凌乱的发丝吹在她满是哀伤的脸上。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名分也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大部分的禁忌恋一开始似乎都是这样开始的。

    那时候她们也不知道,这句话在当时到底是给她们兜底的借口,还是她们真的自信地确定事情的最后一定会是这样。

    秦水捧着梁永萍的脸颊,望着她的眼睛。

    “永萍,你不想要我吗?”

    梁永萍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她远方的家人,她那个让她痛苦却无法脱离的未婚妻,还有她所有的道德。

    可是很快,一双更明艳的眼突然闯入她的眼前。

    玫瑰香的呼吸混着清冽的空气,朝她侵略过来。

    梁永萍睁开眼,看着秦水。

    她什么也没说。

    等着秦水靠过来。

    镜头再往外拉远景,拍着秦水和梁永萍靠得越来越近的画面。

    可对于晏唯和姜弥却是靠得越来越近。窗台的绿萝摆动着嫩芽,映在姜弥的瞳孔中。

    从姜弥的眼睛缓缓下移,到鼻尖,再是那张虽然补过妆也还是泛着红润的嘴皮上,仔细看的话左下角的唇比另一侧更饱满些,微肿,是她咬过的地方。

    当时,她在想什么呢?

    蒋蕖要求的是在极致心痛下,产生的最真实的报复感,当望到那双发红的眼睛后,怜惜与不忍又重新回到她的神经里。

    然而拍摄的时候,节奏却是完全不同。

    那双因为症结红润的眼睛,没有让她有任何想要报复的念头,最开始,是什么呢?

    是欲|望。

    是对那个人的欲|望。

    是想要安抚和轻触的念头。

    于是她靠近,温柔地抚慰她,接着呢?接着她发现在唇齿相碰的时候,柔软与灼热就像“瘾”勾着她。那一瞬间她做了一个演员不能做的事,她抽离了角色之外,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看着的人不是梁永萍。

    在这短暂的抽离中。

    她迫使自己想到了梁永萍的拒绝,想到了梁永萍招惹却又背叛。

    然后在这夹缝中,关于姜弥的点点滴滴,准确地说,是姜弥和每个人的点点滴滴见缝插针进入她脑海中。

    舔舐到厮磨似乎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她要在那个人身上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想要报复,想要那个人疼。

    等到蒋蕖摁下暂停键的时刻,她看着姜弥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恍惚,刚才,那种感情的来源是什么呢?

    是对姜弥深厚到难以自禁的欲望么?

    似乎也不全是。

    问题的困扰,使她脑袋胀疼,她的心情突然有失控的预兆。

    …

    天光将近时,今日所有戏也临近尾声,难得早收工的一天。

    姜弥身上套着外套,晏唯和Surui身后还跟着一个新的助理,几人一起往休息室走。

    赵佳的胳膊轻撞了一下姜弥,使眼色:“吃饭。”

    赵佳也没猜错,和沈若希说完,对方几乎没有思考就同意了,还主动报了喜好,剩下就得看晏唯。

    姜弥默了默,看向旁边的晏唯。

    光线略有潮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下雨,或许是因为这样,总觉得晏唯整个人也显得湿沉沉的。

    人情是要还的,饭是要吃的,但不能是她和晏唯单独吃,至少最近不要。

    思考了一下午她转变了思路,其实赵佳的建议很有道理。

    “晏老师,你今天有时间吗?”

    晏唯侧眸,眼睫一顿,视线无意识停留在姜弥的眼睛上,褪了妆容,眸光却更加鲜明。

    “有事?”

    “就是想感谢一下你,请你吃个饭。”

    姜弥看着她的反应,没有马上拒绝,继续道:“你帮了我好多次了,我想请你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然后正好想叫上沈老师一起,不知道你今天方不方便。”

    晏唯眉眼往下压,眼底被冷淡填满,慢慢重复道:

    “一起?”

    “嗯……”姜弥假装没感受到晏唯突然转变的态度。

    “大家一起也热闹点。”

    “热闹?”

    “……”

    姜弥听着这两句重复,那种后脖子发冷的感觉又出现在身上。

    她突然觉得这件事也不是非做不可:“你要是不方便……”

    “嗯,不方便。”

    “……好的。”姜弥点点头。

    晏唯看着姜弥不说话。

    姜弥露出周到的笑:“那晏老师,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晏唯脸上的表情看得她心慌,可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想要尝试的想法:“那今天我就先和沈老师去吃,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在……”

    晏唯看了她好几秒,意味深长道:“去吧。”

    姜弥低咳压下目光回到赵佳身边,同赵佳说完,后者表示可惜:“你是不是没努力?”

    姜弥:“……?”

    “我很努力啊。”姜弥道:“我都快给她跪下了。”

    赵佳:“……”

    我信就输了。

    “这才几句话你就回来了?你说你努力?”赵佳等前面的几人走得更远些,压低声音问:“说实话,你这家伙不会是想单独跟晏老师吃吧?”

    姜弥:“……请苍天,辨忠奸!”

    姜弥心说她还真不是这意思,不是她不想多说两句,是她能力不行。

    二十几分钟后,在休息室换完衣服,姜弥按照沈若希的喜好订了一家中餐馆,准备询问沈若希要不要她先过去把菜点上的时候,就收到沈若希的消息。

    【弥弥,我今天要失约了。】

    【?怎么啦?】

    【有一个跟我工作室合作很久的公司,今天他们老板过来淮城开讲座,我被安排过去了……】

    【这个点让你过去听讲座?不要紧吧?】

    【就正常讲座,这个老师就是那种很喜欢讲课的,反正是正规的,这一点不用担心。就是今天要对不起你了。】

    姜弥:【没事没事,那你好好听讲座吧,下次约。】

    沈若希:【OK,平时也不会非让我去,不知道今天是发什么疯!呜呜呜呜!我的弥弥!】

    这语气把姜弥逗笑。

    简单安抚了两句,她叹口气,也行吧,收工早,现在回去就当早点休息。

    这么想着,转身就看见晏唯套着一条格子披肩往外走。

    鬼使神差的,姜弥想起晏唯说那句“去吧”的冷笑。

    随即摇摇头,甩开刚才一闪而逝的猜想。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视线,下一秒,晏唯倏然看来。

    姜弥心一慌,强装镇定,迫使自己没有立马转开。

    可是晏唯也没有错眼,二人就那么四目相对,没有人知道是谁先低了眉眼,目光朝下,最后停在彼此的嘴唇上。

    明明那一场戏已经是早上的事,但姜弥的嘴唇依旧还有微微的痛意,她的舌尖无意识舔了一下。

    她错开的一瞬间,没有看清晏唯漆黑的瞳孔。

    …

    回酒店路线,姜弥已经非常熟悉了,和往常一样靠在窗边,心里总有事似的。她低头望着手机,连赵佳跟她说话都没有听见。

    “姜弥!”

    姜弥:“……”

    她拍拍心口:“吓我一跳。”

    赵佳:“想什么呢?”

    “没有啊。”

    姜弥矢口否认。

    她又往外看,车外的风吹得厉害,到处都是空虚的影子。

    晏唯笔直站在片场,夜风将衣摆吹起来,她的身影几乎要融进夜色里去。

    她微微仰头,呼出一口浊气,Surui问:“走吧?回酒店吗?”

    晏唯沉默几秒,看向汽车消失的地方。

    “嗯。”

    步子往外迈出,手机在风衣里疯狂响动。

    她听见莫希在手机里哭着喊她。

    晏唯平静地挂断电话,这种戏码每隔几个月总要来一次,她已经习以为常了。连Surui都已经习惯,刚才她就在旁边,即便不是近距离,但音筒里的声音还是多少传到她的耳朵里。

    Surui顿了顿,问:“回家?”

    这次晏唯没有说话,但那张脸却如冰窖一般幽凉,空荡荡的,没有人能能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情绪,只是让身边的人感到无尽的折磨。

    Surui眉心微凝,只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出事,她是害怕晏唯这种状态的。

    推开门扉的刹那,发酵的酒精气息如同无形触手缠上咽喉。晏唯的细高跟碾过满地碎瓷,水晶灯在天花板投下如干裂的影子,她踩着那影子缓步前行。

    每一步都能听见碎片的声音。

    莫云瘫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缓慢昂起头颅,原本呆滞的眼瞳此刻翻滚着岩浆——那是汹涌的恨意。

    缩在角落的莫希猛然弹起,满是泪痕的脸庞在见到晏唯时浮出溺水者抓住浮木的希冀:“姐……”

    “你怎么不去死?!”莫云突然暴起,翡翠镯子撞在一旁的茶几上迸出刺耳的鸣响。她踉跄着要扑向晏唯,脖颈青筋在酒精作用下突突跳动,像一条即将断气的鱼。

    莫希死命抱住母亲腰肢:“妈!你说什么呢?!”

    她的哭腔里混着惊恐:“你怎么能跟姐姐说这种话!”

    莫云还是瞪着晏唯:“你怎么不去死?”

    晏唯面色如常,冷眼观赏这场演过千百回的闹剧,面上更是毫无变色,只是浅薄地勾起唇角:“我死了,你现在的荣华富贵谁来给你?莫希的芭蕾私教费谁来支付?”

    她停顿一秒,凝着莫云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睛:“毕竟你连清醒着恨我都做不到。”

    空气陡然凝固,莫云瞳孔剧烈收缩,仿佛被这句话刺穿了某处溃烂的脓疮。她胸腔起伏剧烈,红着眼,好像要强行继续自己的梦魇:“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死!”

    “妈!你别说了!我求求你,别再说了!”莫希也跌坐在地上:“妈妈的死跟姐有什么关系,她那时候也还是个孩子!我们这个家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正常?哪里不正常?没有她,我们就是正常的!”

    莫希知道现在的莫云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根本听不进别人说的话。

    是她把晏唯喊回来的,她实在没有办法收拾这个烂摊子。可当晏唯真站在满室狼藉中,她又陷入无尽的后悔。

    墙角的青花瓷碎片照出屋内人扭曲的倒影,一切都是支离破碎的。

    她闭上眼,仿佛就能让一切变成幻觉。

    酒精让莫云的瞳孔扩散成浑浊的琥珀色,妇人鬓角的银丝在吊灯下只剩下没有感情的冷意。这个平日里会亲手给她梳头做饭,喊她乖宝的妇人,此刻脖颈是自己用项链勒出的青紫勒痕。

    她受不住了。

    莫希咬破的嘴唇渗出血珠,她想求救,她知道母亲爱她,可是她真的受不了了。

    “姐……”

    然而这一声祈求,却在晏唯投来的目光里彻底死去。

    晏唯的目光太冷,冷得能凝出多年前碎冰横飞的雪夜——彼时的晏唯也是这样,看着发酒疯的母亲把她所有的奖状,录取通知一一塞进碎冰机里。

    她早该知道,她们这家人的关系绝不可能有正常的那一天。

    她早该知道的。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怎么办呢……”

    可实际上,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晏唯放大笑意,莫希不知道的是,曾经在她不在这个家的多少个日夜,她看这一幕早已看得非常习惯。

    她垂着眸子。

    莫云依旧像看仇人一样看着晏唯:“去死,你应该去死!该死的人应该是你!”

    隔了两秒,晏唯缓缓走近,漆皮高跟鞋碾过玻璃渣,声响像在咀嚼往事,她弯腰拾起地上的水果刀。

    “动手啊。”她蹲在莫云跟前,调转了刀柄,她将刀刃朝向自己的心脏。刀柄塞进莫云掌心时,晏唯的笑意更热烈了。她们相距不过尺寸,甚至能看清彼此眼底映着的相似的容貌。

    “姐,你做什么呢?”莫希有些被吓到,一时间不敢上前。

    “你把我杀了,以后你就再也不用这么痛苦。”

    声色如蛊,可晏唯表情平淡,平淡到让人看不出来这到底是玩笑还是真心。

    莫云气得发抖,枯瘦的手掌悬在半空,莫希冲上前抱住莫云,哭道:“姐,你们别这样,求你们,别这样。我害怕。”

    好片刻,水果刀晏唯手里晃了晃,漂亮的指甲发出幽亮的光泽,晏唯低头发笑,忽地松开刀柄,银刃坠落,又映出吊灯残影和屋内破碎。

    晏唯慢悠悠站起身。

    “我会把这里卖掉,拿着你们的东西从这里出去。”

    说完,她抽了桌上的湿巾,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然后毫不犹豫转身。

    “砰——”

    玻璃砸碎在地板,残片四溅。

    晏唯脚步顿住,她微微低头,看到脚腕处鲜红的血正从白色皮肤里溢出来。

    脚踝蜿蜒的血线,竟让她想起那年雪夜,她被莫云扯着衣领从卧室床上拉起来,也是那样一双痛恨的眼睛望着她,那晚,她被莫云丢到楼道里。

    她站在门口,听见莫云恢复清醒后哄睡摇篮幼儿的温柔声音。

    她走在大街上,一开始很慢,后来她开始跑,拼了命地跑。

    单薄的睡衣,光着脚,冰碴渗进磨破的脚心,从那时候起,她的身体就好像失去了感知痛苦的能力。

    她看了两秒,宛如欣赏一般。

    也似没有听见莫希的关切,很快,她重新直起腰。

    “也算还完了。”

    下楼才发现外面的雨落下来,雨势湍急,有暴雨的湿透,走到台阶旁边,她穿着黑色长裙,露出一截小腿,雨点溅在皮肤上,钻进伤口上,细细密密的发疼发痒。

    她便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出现莫云将她拽到停尸房的记忆,她对着漂亮妈妈那张已经发白僵硬的脸,听着莫云的恨:怎么死的不是你?

    这么多年,同一句话。

    一点新意都没有。

    血水混着雨水在脚下的地板晕开,她一脚踩上去,把往事倒影全踩得稀巴烂。

    晏唯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湿漉漉的铁锈味,让她想起血气混着奶香的味道。

    于是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黑色汽车带着一身水汽在地下车库停下,姜弥从车上下去,挥手和司机告别。

    回去路上路过一家米线店,以前在家里,姜有舒就经常给她和姜护煮米线吃,她一时间有些想家,所以在半路下了车。

    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还是在吃到一半的时候被认出来。还好,人不多,结完账便匆匆走了。

    出门碰上大雨瓢泼,湿了一身,所幸司机就在不远处。

    她低头扯了扯黏在胸口的白T恤,棉质布料吸饱水汽后有些透肤。

    姜弥往电梯走,余光忽然扫到斜后方那辆保姆车,暗色车窗上浮动着细密雨珠,像溅开的星河。姜弥数着车牌尾号确认,再抬头发现驾驶座空无一人,唯有顶灯在真皮座椅上投下暖色光晕。

    视线错开一瞬她一顿,又重新转回去。

    她思绪转了几秒,在犹豫什么。

    晏唯坐在车上,望着往前走的人,她盯着姜弥的脚步,可是很快,姜弥停下来。

    她看着姜弥重新转过身去。

    车门打开,姜弥脚步再度停下,她回过头,看见晏唯走下来,丝绸黑裙裹着寒气垂落,看得也淋湿过,她微微诧异。

    她的视线往下,雪白的皮肤上一团鲜艳的红刺入她的眼睛里——翻卷的皮肉渗着血珠,在冷白肌肤上蜿蜒。

    “怎么了?”姜弥几步跑过去:“怎么不去医院?”

    她说着低下头,皮肤绽开,血淋淋的,看得人心慌。

    晏唯垂眸看着姜弥,紧蹙的眉心,忧虑的神情,身上的奶香气,她的脉搏一点点跳动着,僵死的神经在沉寂与暴烈中来回横跳。

    这个点不算很晚,陆陆续续还有车进来,姜弥顾不上那么多,拉着晏唯回头,打开车门:“先上车吧?我送你去医院。”

    姜弥没注意到晏唯在深吸,也没看到晏唯那丹凤眼底的异样。

    手臂传来力道。

    晏唯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指尖比雨还冷,却带着某种灼伤的力度,晏唯说:“上楼吧。”

    姜弥张了张嘴,听晏唯道:“私人医生会来。”

    晏唯已经松开她。

    二人面对轿厢镜面,姜弥看着晏唯的脚腕,低声问:“发生什么了?”

    晏唯不答反问:“今晚失望吗?”

    沙哑的声线裹着白兰地的气息。

    姜弥:“什么?”

    “没和沈若希吃上饭,失望吗?”

    “啊?没有。”

    这有什么好失望的。

    晏唯轻哼一声,没什么情绪:“是么?”

    姜弥回答:“是啊,我没失望。”

    她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晏唯。

    沉默持续着,但谁也没说话,莫名的气氛萦绕在四周,白兰地的信息素几乎要挤满电梯。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明明早上打过预防的抑制剂,但这会儿和晏唯在同一空间里,腺体又生出那种酥麻感。

    密闭的空间里有一种危险的甜腻。

    电梯数字缓慢攀升,姜弥盯着不断变换的红色荧光。

    经过十七、十八。

    经过十九。

    最后在二十楼停下。

    外面雨已经停了,冷冽的风还在继续。

    走廊里,二人缓步前行。

    姜弥总是低头去看晏唯的脚腕,光线并不清晰,她总担心晏唯穿着高跟鞋,会不会导致伤口加重?

    “还好吗?”

    “要不……我背你?”

    晏唯并不说话,除了风声好像再也听不见其他,压抑得让人心跳加快。

    随着“滴”声,房门打开。

    晏唯先进门,姜弥跟在身后,其实她不应该进门的,但她觉得自己又不应该在医生还没有来之前,放任晏唯一个人在这里。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她还可以帮上忙。

    姜弥顺手合上门:“晏老师,你的私人医生什么时候……”

    白兰地的信息素突然靠近,逼得姜弥一窒,她后退一步,后背便自然抵在门上。

    屋内的灯还未开,只借来外界的灯火给一隅之地铺上朦胧暗沉。

    “姜弥。”

    “嗯?”

    “我等不了她了。”

    姜弥心脏“咚”一声重重一跳,她低声应:“那去医院吧?”

    她感觉到晏唯潮湿的带着白兰地的气息,就在她脸庞。她抬起眼睛,微微吸气,听见那声低喃的诱惑:

    “你帮我。”

    第29章 想听

    姜弥找酒店前台要了一个医药箱,打开药箱仔细翻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她需要的基本都有,拎着箱子转身,发现晏唯靠在沙发上正在看她。

    姜弥也没避开,低声说:“我觉得还是找个医生比较好,万一感染怎么办?”

    晏唯不置可否,没有说话,她更多是在观察姜弥的神情和行为。

    从她担忧里寻找真或是假。可惜,姜弥的眼中依旧如此纯净。纯净到她有些替姜弥惋惜,为什么要入了自己的眼里。

    “你把脚放这个上面吧。”姜弥将茶几往晏唯的身边稍稍挪动。

    晏唯照做将腿放上去,微微湿润的黑裙更服帖的站在小腿骨上,漆黑与白皙的撞色,姜弥视线不自然往下移动,落在已经有些干涸的伤口上。

    离得近了,看清伤口的深浅,姜弥稍微松口气。

    她取出碘伏,说:“我清理一下,如果疼的话你忍一忍。”

    “嗯。”

    晏唯看着姜弥熟练的动作,棉花吸满碘打湿伤口,将周围干涸的血渍清理干净,外面的风还在吹,纱帘微微摇晃,碘伏的消毒气味盖住了她呼吸里一部分的奶香信息素。

    她因此感到不满,蹙了蹙眉,视线从姜弥肩上透出的肩带错开,垂到那双修长的手,最终往下,不知为何停留在姜弥的脚腕。

    被裤腿遮挡的地方,几乎和她伤口同样的位置,那里有一枚很小的太阳纹身。

    晏唯突然感到好奇:“太阳有什么意义?”

    姜弥低着头,闻言看了眼晏唯,随后又垂眸说:“我妈说希望我能永远像太阳一样温暖。”

    她看着晏唯的伤口,白嫩的皮肤破了皮,便让人有一种美玉破损的可惜之感,所以动作就更小心。

    这个伤像是被什么划破的。

    虽然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虽然晏唯一声不吭,像没事人一样,但一定是疼的。

    她不自觉的往下吹了两下,她注意到晏唯随即蹦起的脚背青筋,动作微顿,这次她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白兰地的信息素比进门的时候浓郁更多了。

    姜弥心脏一点点加快跳动,手中的棉花都仿佛快要在她手里融化一样。

    这会儿,该找点什么话题让气氛没那么尴尬呢?

    姜弥说:“其实它本来是个伤口,结疤痊愈后,我妈想让我忘记这段不好的记忆,所以亲手给我纹了一个小太阳。哦……我没跟你说过,我妈妈在津城开了一家纹身店。她手艺很好,几乎看不出来原来有疤。”

    她蹲着身体,脚腕的位置有一些被牛仔裤遮挡,晏唯似乎来了兴致,她微微直起身,声色惯常的淡:“看看。”

    姜弥一顿,第一反应有点不自然,她们怎么好像突然变成那种很亲密的关系了。但转念,只是看个纹身,也没什么。

    “等一下。”

    姜弥还是先把手上的工作继续做完——等清理完伤口,拿纱布将晏唯的脚腕盖住,又用胶带裹了两圈。

    接着她才保持下蹲的姿势,伸手撩起右边裤腿,一个小小的太阳出现在她脚腕上。

    “看不清。”

    姜弥想了想,站起身,抽了一张纸巾垫到沙发上,再把脚放上去。可惜,第一眼晏唯只看到粉白的脚趾,线条优美的脚背,然后才是那枚纹身。

    小巧又很精细,乍一看很普通,可细看便能发现纹身师在刻画每一个细节的时候一定很用心,而更特别的是太阳中心有两个字母——JM。

    晏唯问:“疼么?”

    今天的晏唯好像挺愿意说话的,姜弥说:“不疼,敷了麻药才纹的。”

    “我是说受伤的时候。”

    姜弥沉默两秒,然后对上晏唯的眼睛,她解释道:“不记得了。”

    她说:“隔了太久,但应该是很疼的,因为当时我哭了,不过是什么样的疼已经不记得了。”

    只知道受伤后,她后怕了很长一段时间,是姜有舒治好了她。

    晏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姜弥让她很有说话的欲望,她又问:“怎么伤的?”

    姜弥放下裤腿,脚腕一凉,她听见晏唯不容拒绝道:“别动。”

    姜弥整个人都震住——晏唯的手落在她脚腕,拇指在纹身上轻轻拂过,酥麻从脚底直入尾椎。

    晏唯耐心今日似乎也奇好,又问一遍:“怎么伤的?”

    她的眼睛却没看姜弥,仿佛是被那枚纹身完全吸引了视线。

    姜弥喉咙往下咽了咽,空气里白兰地的信息素更强烈了,不同于以往,她闻到海水的味道……那是动情的象征。

    再看晏唯的脸,明明还是那么冷淡平静。

    这是高手。姜弥压下视线,谁还不能装呢?其实她也在装。从闻到白兰地信息素的那一刻起,她的腺体就像被猫爪挠过似的,痒痒的,带着微弱的刺疼胀痛。

    她的发热期还没完全过去,要不是抑制剂的作用,她未必敢这么大胆现在还和晏唯单独待在一起。

    姜弥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脚腕的手,这好像不是晏唯会做的事情,可事实上,这个人确实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影后。

    她心脏像被抽了一鞭子。

    可她忍住了。

    她并没有屈服,反而激起了一颗好胜的心。

    总不能我全盘托出,你滴水不沾吧?

    “晏老师,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

    晏唯无声一笑,听不出是有趣还是讽刺,但至少见面时那种压抑到窒息的情绪已经感觉不到了。

    晏唯脸上的笑很快自然收回,可听得出她现在心情还可以:“什么交换?”

    感觉姜弥往回抽了抽脚,晏唯便收了手,只是手中突然空了,她心里不是那么舒服。

    姜弥问:“你今天的伤是怎么弄的?”

    晏唯眼皮动了动,抬起头:“你还有机会在我身上换点别的。”

    姜弥随口问:“比如呢?”

    晏唯饶有兴味,身体都舒服得陷进沙发里,她把话递到这里,稍有脑子的人也该知道怎么选择。

    难得她有耐心。

    “资源。任何你想要的。”

    “女一也可以?”

    “你想的话。”

    姜弥:“……”

    好家伙,居然体会到一点被霸总包养的快乐。

    姜弥道:“不闹了,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伤的。”

    晏唯盯着姜弥,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真不换?”

    姜弥说:“我有手有脚,要什么能自己挣上。晏老师,你说这话我会以为你有金屋藏娇的想法的。”

    她也开起来玩笑。

    说实话,她有点喜欢和晏唯这样平淡地聊天。

    如果这种状态能一直保持就好了。

    话音落下,姜弥察觉到面前的视线变得热了许多,她呼吸一顿,喉咙痒地咳了一声:“所以,换吗?”

    晏唯轻吸口气:“可以,你先说。”

    姜弥点点头,琢磨着组织了一下语言。

    “是我妈妈,她精神生了病突然有一天不认我了,高跟鞋就一脚踩在我脚腕上。还是老姜,哦,就是我现在的妈妈送我去的医院。大概就是这样。”

    她很快速地就把故事说完了。

    晏唯神色里涌起一丝微弱的情绪,或许是因为这样热烈的姜弥也曾有过并不平淡幸福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她们都是同一个角色。

    气氛突然沉下来。

    但姜弥没有察觉,她早已经不在意了,姜有舒希望她是太阳,她觉得自己做到了,她现在挺温暖的。

    她很幸福。

    姜弥问:“晏老师,该你了。”

    晏唯重新从沙发坐起来,她没有立马开口,而是将视线调转到对面的酒架上,她对姜弥说:“酒架第二层第三瓶酒帮我拿一下。”

    “你还有伤,喝酒不好吧?”

    “不多。”

    等姜弥走到酒架旁,才回味起这两句对话,好像感觉不差。

    她拿了一旁的酒杯给晏唯倒了小半杯,再递过去。

    晏唯接过酒杯,双腿交叠,裙摆在腿边晃晃荡荡,她喝了一口说:“是你莫阿姨……”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姜弥变化的微表情:“她做的。”

    姜弥的表情僵了一瞬。

    姜有舒那次在电话里跟她说过,自从晏唯的alpha母亲去世后,莫云就更偏爱莫希,所以晏唯小时候得到的关心很少,有时候还会被忽略。姜有舒还说,莫云一直觉得晏唯的alpha母亲去世和晏唯有间接关系。

    当时,她只是以为是因为这样晏唯和莫云一直关系不好,所以晏唯从小没得到多少关心和爱护,才导致了她的性格。

    但是她没有想过,晏唯和莫云之间的关系会恶劣到这个程度。

    就算是……就算是关系再差,那也是女儿啊。

    “你在想什么?”

    晏唯的声音打断了姜弥。

    姜弥抬眸:“我在想……”

    晏唯接话:“你在想,当妈的怎么能这么狠心呢?是不是?”

    姜弥沉默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可是她又想,姜有舒没有出现的时候,她的亲生妈妈不是也那么狠心么?不是也那么狠心不认得她么?

    所以世上的关系好像也不能从一而论。作为一个外人,她更没有资格去评判谁……只是,她不能否认,此刻,她再看晏唯裹着纱布的伤又是另一种感受。

    晏唯凝着她的表情,扯了扯唇,她的腿一翘一翘,那只受伤的脚好像随时都要撞到姜弥的牛仔裤上。

    她看懂了姜弥的表情。

    晏唯抬头看向姜弥,又喝了一口红酒,舌尖舔过唇上的红色液体:“我还有更狠心地想听吗?”

    这次换姜弥问:“什么?”

    晏唯把杯中剩下的红酒都一口喝了个干净,再抬起眼睛,笔直落在姜弥的唇上:“那么这次,姜弥,你拿什么来跟我换呢?”

    第30章 关系

    晏唯的眼神太直接,直接到姜弥不需要仔细辨别就能看清里面的含义,她站在茶几旁边,不知为何手指有一瞬间发麻。

    姜弥抿了抿唇:“晏老师这次想换什么?”

    空气就这么静谧了片刻,二人目光交接了数秒。还是姜弥先收回了视线,她走到旁边的茶几倒了一杯水:“不然我们这次换点有意思的吧?”

    晏唯轻挑起眉梢:“说说?”

    姜弥道:“你问一句,我问一句。当有一方选择不回答的时候,游戏结束。”

    “可以。”

    晏唯几乎没有犹豫,这倒是真让姜弥惊了一瞬。

    像跟小朋友玩游戏,晏唯其实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有耐心的时候。

    她只是觉得有趣,看着姜弥的神色,尤其刚才听闻自己脚上的伤是被莫云的杰作后,那种震惊和没来得及隐藏的难过,奇异地安抚了她一整日的躁动。

    可是她又有一种病态的念头,真想让姜弥亲眼看看当时的场景,如果是亲眼看见,姜弥对莫云还会有如此尊敬的念头吗?*姜弥又会用什么样的想法看待这个家里的人?怎么看到她?

    她看见姜弥端着水杯走过来,然后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姜弥喝了一口水,干燥的肉粉唇色顿时潋滟,像雨后艳丽的玫瑰,等着人揉弄。

    那张唇开始说话。

    姜弥说:“嗯……刚才是我问的,现在你问我吧?”

    于是,晏唯问。

    “你现在在想什么?”

    姜弥顿了顿,居然是这么简单的问题:“想你会问我什么。”

    晏唯沉默地看着她,这是在等她继续提问。

    姜弥问:“晏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晏唯:“没有。你谈过?”

    姜弥摇头,难道晏唯以为当初她和蒋蕖说没谈过恋爱是假的?可是。

    “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是没谈过。”

    反而无论从接吻技术还是其他,都像个老手。

    姜弥不太愿意深想这东西,其实很正常,晏唯又不是小孩子,27岁谈过恋爱多正常的事啊?

    她下意识就把心里话问出来了:“那你在戏里那么会,是怎么学的?我记得你这只是你拍的第二次有吻戏的戏吧?”

    晏唯看了她片刻,扯了扯唇角:“两个问题,想清楚问哪一个。”

    姜弥:“……”

    这老师好严格。

    “那我问第一个,你怎么学的。”

    “私下学的。”

    “……”

    姜弥难以置信:“晏老师,你居然会耍赖?”

    晏唯并不为这话感到不快,她慢悠悠回答道:“你的问题结束了,现在该换我。”

    姜弥仔细盘了盘,也只能认了这亏,人家回答了,是她问题问得不好让人家钻了牛角尖。下一个,等下一个问题她一定问得滴水不漏。

    正思忖着,冷不丁地听见那清冷的嗓音开了口:“姜弥,你能闻到我的信息素,是吗?”

    耳边似有回音,一串串进入她的耳朵里,她心神一震,心虚的避了避晏唯直直的眼神。

    深究的话,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闻着别人的信息素,就像是背着正主偷偷做什么变态的事一样。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时间越久,就越不方便说。

    可现在被晏唯发现,还就这么直接点出来,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我……”

    “所以……其实你很清楚我现在在想什么。”

    姜弥的脸又红了,但她在晏唯面前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表情,她放缓了呼吸,学着晏唯那样沉默不语。

    晏唯眼睫下的目光装满了屋内的浅淡的灯光,也装着那张红透的脸蛋,似乎是为了释放什么,她手指在沙发上磨了磨。

    “那你知不知道我也能闻到你的?”

    姜弥这次真的愣住了。

    她睁了睁眼睛,“完美匹配”的存在在AO关系中属于罕见,且大部分满足“完美匹配”条件的,都是单方面嗅觉感应,也就是只有一方能闻到对方的信息素,普遍来说,只有A能闻到O的信息素。

    所以姜弥才一直以为只有她能闻到晏唯的信息素。

    也就是说,她每一次信息素的波动,晏唯也都能感应到。姜弥想到的是信息素缠绕在那些入戏的镜头下、逼仄的试衣间、陈旧的房间内……

    她端起水杯送到嘴边,两大口温水下去,发烫的心尖终于稍微降了些温度,佯装着镇定。

    那,那意思是,扯平了是吧?

    “姜弥。”

    “嗯?”

    “游戏还要继续吗?”

    姜弥的目光从水杯抬起:“都可以。”她顿了一下:“继续吧。”

    晏唯都没说停止,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问:“到谁了?”

    刚才几句话直接给她整蒙了,她捋了一下,应该是到她了。她脑海里只剩下这件事:“你之前那么讨厌我,又知道我们匹配度很高,为什么还要把我留下来?”

    晏唯说:“不知道。”

    她默了一瞬,只觉得口干舌燥,需要一点水分,于是从姜弥的眼睛望向酒柜:“有一部分原因是你适合这个角色。姜弥,再给我倒杯酒。”

    姜弥闻言,嘀咕道:“你不是说不多喝吗?你还有伤口。”

    “那我自己来?”晏唯说着去够地上的拖鞋。

    姜弥:“……”

    她默了默,还是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空荡荡的酒杯,第二次走到酒柜边上,低垂着头:“还有一部分呢?”

    她往杯子里又倒了一点,比上次少。

    晏唯睨着那酒红色,那颜色与姜弥的手指颜色对比鲜明。

    她没有立马回答,等着姜弥拿着酒杯走到她面前,洁白的手递过来,她伸手接过酒杯,望着一杯的酒液,想起的是第一次的潮湿。

    那样刺激又陌生的身体反应。

    那样快速又猛烈的精神高|潮。

    出现在姜弥试戏的那个房间里。

    她当时望着简历上明艳的笑脸,听着蒋蕖问她“晚上的聚会去不去”,她一本正经摇了头。可长裙下又是那般的糜乱。

    晏唯并不觉得羞耻,她反而把这种体会当成了一种新的生机。

    她产生了很久以来没有过的念头——活着,好像也有别的意思。

    多有意思啊。

    “还有一部分呢?”

    晏唯在脑海里重复这句话。

    然后她的指尖轻轻扫过姜弥的手指,勾住,她仰起头,眼睛不知在何时已经变得红润,她张开唇,轻声说:“姜弥,跟我做么?”

    …

    酒杯在倾倒的瞬间,又被姜弥眼疾手快握住,连同那根勾动她的手指一并握紧了掌心里。

    酒液还是撒在她们的手上,像分叉的小溪流淌到两只雪白的手背上,再一滴一滴,滴到瓷砖上。

    这场景莫名的不清白。

    姜弥深深地呼吸着,她声音不那么平稳,空气里信息素已经混乱到黏腻的地步,她的牙齿在发痒,腺体在发胀。她一度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就像刚才晏唯的手指握住她的脚踝,抚摸一般触碰那枚小太阳纹身一样,有一瞬间她也以为自己在幻视。

    所以她问了一句。

    “晏老师,你的酒量还好吧?”

    晏唯嗤笑一声,其实没什么情绪,连温和都算不上,她的眼底是漆黑的,像要把人彻底装进去:“姜弥,我没醉。”

    她呼吸得很快,心口起伏,热度连她的半湿的裙摆都快要蒸干了。

    “姜弥。”

    “嗯……”

    姜弥看着晏唯,水汪汪的眼睛里清澈又充满了并不相符的欲望,那双眼睛太漂亮了,漂亮得晏唯突然觉得它们不该再看向别的人。

    姜弥这样的人早晚会有更多人看见,会有很多人喜欢姜弥,为着姜弥强大的alpha信息素折腰,等姜弥真正进入这个圈子内部,还会有一些人为了爬上她的床,或者让她爬上别人的床,使尽浑身解数——这太正常了。

    很奇怪,就这会儿随便的一个思绪,她就感到心里烦躁得不行。

    晏唯耐心突然告竭,她对姜弥说:“弯腰。”

    姜弥眨了一下眼睛,她没想着这么被动,可就是这么鬼使神差的弯下腰来,晏唯把她手中的红酒都喝了,酒杯放到茶几,晏唯双手勾住她的后颈,她顺着力道俯身下去。

    她闻到浓郁的红酒味,舌尖,口腔,很快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这一瞬间,姜弥甚至忘记了事情是怎么开始的。

    姜弥稍微醒过神的时候,是她感觉到包裹手指的热意,是她掌心触及却无法完全覆盖的软胀,更是她听见女人娇弱的哼吟的时候。

    黑色裙摆还是湿的,积在姜弥发烫的手腕,她没有经验,所以很小心。

    “姜弥,不是这样。”

    晏唯真不稳了,呼吸悬在喉咙口,她的下巴搁在姜弥肩上,咬住的下唇正溢出断续的气音。

    姜弥单手抱着晏唯,停下询问。

    她太热,其实晏唯也是热的,甚至比她还要烫,就像火山里的熔浆在山口翻滚,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喷涌而出。

    她微微侧头,与晏唯汗水打湿的脸颊交磨,湿濡并不难受,甚至让姜弥有一点着迷。

    她听见晏唯吩咐她。

    用力。

    姜弥,用力。

    *我。

    姜弥闭上眼,好像一切都是她的幻想,晏唯在她手里溃不成军,垂落的黑色发丝缠在她手腕上。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晏唯根本不冷,晏唯的身体,晏唯的唇,晏唯的一切都那样的灼热。

    她们的第一次是在沙发上做完的。

    那样的失控,快速和激烈。

    晏唯躺在茶几上,昏暗的光线下,完美的躯体因为呼吸微微起伏,她望着弯腰面对自己的姜弥。姜弥也在看她。

    一切停止后,空间里只剩下呼吸声。

    谁先再次打破的平静呢?

    谁也不记得了。

    从沙发,到浴室。

    不厌其烦。

    连窗外的雨都受不了又重新落下来。

    击打在玻璃上,一下一下。

    …

    那是后半夜。

    精疲力竭之后顶着最后一丝神智从床上起来,晏唯的手连支撑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姜弥从腰后扶了她一下。

    晏唯后腰微麻,转头看向姜弥,发现那张脸表露出羞涩,她们之间除了没有标记,该做的都做了,姜弥现在的反应却好似刚才激烈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仿佛那样大胆问她舒不舒服的人不是眼前人。

    晏唯累得厉害,眼底浮起浅淡的笑,没说话,起身往浴室去。

    等再回来的时候,看到姜弥套着浴袍坐在沙发上,地上狼藉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的目光看向沙发,上面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

    “再消毒重新包扎一下。”姜弥看着她的脚踝说。

    其实第一次去浴室的时候,姜弥就想起来晏唯脚腕的伤,但在那个档口,晏唯抱着她的脖子,她连喘的机会都没有。当晏唯的腿送到腰上,抓起她的手,迎接她的时候,她脑海里犹如正在进行一场烟花的盛放。

    晏唯闻言,套着浴袍在沙发坐下,抬起脚,浴袍从腿后滑,细长雪白暴在姜弥眼里。

    姜弥抿了抿唇,依稀看见内侧还有一点红色的痕迹。

    她还有点像是在梦里。

    碘伏擦在伤口,姜弥抬眼问:“疼吗?”

    晏唯朝后仰靠在沙发上,声色慵懒:“不疼。”

    她累到极点,身体前所未有的畅快,她快活得快要死掉,甚至她认为现在死掉也蛮好的。

    晏唯放缓了身体,什么也不愿意想了,精神跟着也在沙发里一点点下沉……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女人温柔的声音。

    “晏老师。”

    晏唯睁开眼。

    见晏唯累成这样,姜弥原本不想现在问得这么清楚,可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晏唯抬眸,凝神半晌,缓缓直起身,脚从姜弥的手上挪到沙发。

    她屈腿反问:“你觉得呢?”

    姜弥说:“这次是我先问的你。”

    这次她想掌握一点主动权,她抿了抿红透的,有些微肿的唇,问:“你,喜欢我吗?”

    先回答她的,是沉默。

    晏唯想,她好像不喜欢姜弥问这个问题。

    可实际上,她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问她是否喜欢姜弥的味道,姜弥的身体,姜弥生涩却颇有灵气的手段……那她是喜欢的。

    这样稚嫩的姜弥,只要稍稍调教,就会变得很有意思。

    就像姜弥的吻。

    “还是你只是想跟我……做这事,刚才你只是一时的冲动?”姜弥还是选择了最直白的方式,她说过,她玩捉迷藏从来没有赢过。

    只是后面那句话她其实不想说,她觉得她们应该不是这样,不是一时冲动。

    姜弥说:“我想知道。”

    晏唯终于开口:“姜弥。”

    她看着姜弥,缓缓问:“你接受没有感情的关系么?”

    姜弥一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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