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弥其实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该是什么表情,她嘴唇的颜色还没有完全淡下去,甚至唇上依旧有刚才被晏唯咬过的痕迹。她眨了下眼睛,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有感情的关系,你指的是,情人关系么?”
她希望晏唯摇头,说不是。
情人?
不怎么好听。晏唯蹙了一下眉,显然,她不满意这个称呼。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否认姜弥这句话么?那么又该用什么来代替?
姜弥也看出来晏唯脸上的表情变化,她静止了两秒钟,最后她将晏唯的沉默当作了默认。她尽量把拥堵的心沉下来,她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如果是的话,对不起,我不接受。”
她的心脏仿佛变成了一颗柠檬,有一只手捏着它,一会儿用力,一会儿松手。柠檬汁水溢出来,整个肺腑都变得酸涩异常,酸得她整个人都有点喘气困难。
的确算不上心痛的地步,但也并不好受。
她直视着晏唯,明明刚才还靠得那么近。
晏唯在耳边亲密的呼吸声,要求她用力,动情时的低泣,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刚刚而已。可是眼前的人,现在却变得如此陌生和遥远。
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有一点残留的咸味。
姜弥吸口气,重新对晏唯道:“我拒绝。”
漂亮的眉心挤得更深,晏唯身体直起来,她不想要一切关系的牵扯,她对姜弥的感官很好,所以更不想和姜弥之间过于复杂。
说这句话之前,她以为姜弥会同意这个提议。
至少从刚才她们的合拍程度来说,至少从此刻空气里依旧残留的浓厚的alpha信息素来说,从姜弥那时流着汗沉迷的眼睛来说……她以为姜弥会同意这个提议。
起码姜弥不会立马拒绝得这么快。
晏唯:“姜弥。”
没等晏唯说话,姜弥从沙发旁边站起身,她抿着笑了一下,没什么情绪的一个笑,她只是现在又有些迷惑了,因为当她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她以为晏唯对她是喜欢的。
她能感觉到晏唯的眼神,晏唯的情绪,晏唯对她的在意。
她以为,那是喜欢。
“可能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姜弥深吸一口气,她绕了几步,站到晏唯对面。
二人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雨后的温度降下来,姜弥身上套着酒店的浴袍,这会儿总觉得小腿发凉。她轻声说:“虽然我们的想法不一样,但其实今天我挺开心的。可惜,你刚才说的话不在我考虑的范围里,所以这件事我会当没有发生过,我想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当没有发生过?”晏唯眯起眼,她仰着头,脖子上那一点微粉的痕迹便一下落进姜弥的眼里。
姜弥错开目光,平静许多:“嗯。这样也能避免以后我们碰面的尴尬。时间不早了……嗯,你的脚等天亮最好还是去一趟医院听听医生的建议。”
她说完,最后目光又在晏唯脸上盯了两秒,接着转身往洗手间去。
姜弥关上门,浴室里的蒸气早已经发凉,只剩下到处的雾珠。她脱下浴袍,拿起内衣,抬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些凌乱,胸口有两处深浅不一的痕迹,往下,她看见腰上和大腿上还有几道指甲的印记。
淡粉色,细得像钓鱼线。
是晏唯贴紧她时,手掐在她腰上抓出来的,当时,她除了细微的疼痛,还有无法言说的满足和兴奋。
可现在想。
姜弥想,说句难听的,她现在不就像是晏唯池塘里的鱼么?
好一句“没有感情的关系”。
不就是不谈感情,只走身体吗?
姜弥对着镜子无声冷笑,直到眼圈的红彻底淡下去,她套上衣服开门走出去。这次她没看晏唯,只是客气地说了一句:“我走了。”
除了这三个字,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你在生气?”
姜弥停下步子:“算不上。”
这是当初晏唯给她的回答,没想到她也有一天能还回去,还敢还回去:“成年人嘛,一|夜情很正常。我们只是犯了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况且我们都是单身,这都算不上错误……就是冲动一次,没事的。”
晏唯坐在沙发上,茶几上多了一个红酒瓶和空酒杯,她垂着眉梢,也没有看姜弥:“你觉得这是正常的?”
姜弥点头:“正常的,所以我们都别放在心上……那就明天见了,晏老师。”
她已经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但话说出口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和平时不同的情绪。所以晏唯一定知道,她现在说的这些话都是假的。
所以她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
她不想在晏唯面前,再丢一次脸了。姜弥走了两步,又一字一字道:“对了,晏老师,以后我们别做让对方误会的事了吧。”
说到底,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让晏唯产生她是这种接受一夜情,还接受和别人保持肉|体关系这种人的?
好吧,她承认了,她是有点生气。
晏唯说不清听到这话心里怎么这么不快,她转头,看见姜弥快步离开的背影,最后门打开,人完全消失在紧闭的门后。她的眉心还没有放平,但她不愿意去抓住姜弥。
她并没有说什么,但那种浑身通透的感觉突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她静静坐了片刻,起身时,腿还是软的,但这次没有柔软有力的手来扶她。
口腔里还有红酒的涩味,但为着明天的拍摄,她已经不能再喝。
走到阳台抽出根烟,浅浅吸了一口,晏唯低下头,看见脚腕的白色敷贴。眼前浮现的是女人低着头小心翼翼涂抹碘伏,温凉的风从微微红肿的嘴唇吹出来,落在她的伤口上。
细细密密的,她竟然觉得姜弥吹出来的气息,比玻璃片刺破皮肤时,更让她有感觉。
那时候她才慢慢体会到身体的痛感。
晏唯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这么快说出这个提议。
意识到这一点,手在半空停顿几秒,长睫下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意外。
她不希望和任何人产生任何接触,所以历来都是自己解决。
也因此姜弥变成一个例外的存在。
也就是这样,她才会在伪装和撕掉伪装的选择上产生分歧,她不想和任何人亲近,她知道身边的人总有一天会害怕她,会用那种恐惧的眼神看着她,会表面顺从背后冷汗直流,会把她当成一个怪物。
可是她又想姜弥早点看看她的真面目,她光鲜亮丽之下的不堪、恶毒、病态。
反正是姜弥自己先来招惹,就算后悔也是姜弥自己的事。
但就在今天,姜弥咬着她脖子的那个瞬间,她发现,她并不想那么快被姜弥发现这些。
她想要一个姜弥也能认同的方式,让时间长一点。
但是她失误了。
看起来姜弥并不喜欢这种方式。
晏唯望着水汽蒸腾的城市,不知在思考什么,直到指尖被烟蒂烫得生理性抽搐,她才将烟灭掉。
走到卫生间,重新洗漱,接着,指尖落在镜面,轻轻擦去玻璃上的水痕。
她抬眼望着镜中,眼底的血丝越渐深重,视线垂落,脖子上的红痕像樱桃的颜色。她耳边便又听见姜弥的声音。
那种克制后迸发的喘气,如此柔软乖巧的alpha,在床上却有如此的爆发力和激情。
她侧头,抬手摸到腺体,那是姜弥用牙齿磨过的地方,刚才已经恢复平整,此刻又重新充满劲头。她又洗了手,重复刚才姜弥的动作,但那种畅快和酥麻却不再存在。
她似乎感到一点疼,但还不够。
镜子里晏唯的表情微微变化,却再达不到姜弥在时的样子,她咬着泛红的唇,迷离地望着脖子的位置,如果换个alpha,恐怕这里早已经是千疮百孔。
姜弥却连咬下去都没舍得。
她蜷了蜷指尖,不知是要让力道都集中,还是要抓住什么。
等感觉到痛意,她才收回些许力气。
在这个过程里,她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
姜弥。
姜弥。
所以,她现在还不能由着姜弥走。
她得让姜弥的眼睛,姜弥的心跳,姜弥的舌头,姜弥的手指,姜弥身体一直在她这里。
…
姜弥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败下阵来,她坐起来,顶着一双泛红的眼睛暗自发誓——我要是再被晏唯牵着走,我就是狗。
不就是一夜情么?
很正常的啊!
就算是晏唯,那也是个成年人,有这种想法也没什么问题!
她为什么要感到失望?她有什么好失望好生气的?
姜弥做了几个深呼吸,重新躺回床上,手指微蜷,才觉有些发酸。她闭上眼睛,低声对自己说:“姜弥,你别这么没出息。”
该想这件事的人是晏唯,你做得那么好,她才是该回味的那一个!
这一晚,姜弥不断做着噩梦,醒来时在,梦是一个不记得,整个人倒是疲惫不堪。化妆的时候,也因为眼睛水肿导致上妆困难,足足冰敷了半个小时才勉强挽救。
赵佳看见后先幸灾乐祸地“嚯”了一声,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不是“犯罪”的理由。”
姜弥躺在折叠椅上,闭着眼睛:“所以我早起来消肿呢。”
她闻到咖啡味,深深吸了一口,听赵佳道:“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姜弥:“……”
姜弥闭着眼当自己死了过去,只能庆幸昨晚她的理智没有完全去世,还记得一早要拍戏,所以晏唯咬她的嘴唇的时候,她避开了几次。
晏唯就在她腿上挠了一道。
她没有想到晏唯会有这样的一面。
当时她不仅没有觉得失望,她反而觉得这样的晏唯才更有人气。
这一刻的晏唯所有的情绪她都能看见,都能感受到。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没有一点感情的晏唯。
有点疼。
姜弥没想到晏唯接吻时这样的,私下里跟平时见到的完全不同。
所以哪怕晏唯挠了姜弥,姜弥也没生气,反倒觉得这样的晏唯更迷人了。
这一刻的晏唯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而这样的晏唯只有她能看到。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时,姜弥都被自己惊了一下。
真恋爱脑啊,姜弥敲敲自己的脑袋吐槽。
昨晚放肆的后果就导致了今早的惨案,姜弥根本不敢跟赵佳对视,生怕被瞧出端倪。
幸好赵佳也没追问,姜弥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只当不存在。
等上完妆到片场准备好已经是八点多,上午的戏份大部分都是姜弥和沈若希的。
二人一碰面就相视一笑,沈若希走到姜弥跟前:“先对会儿台词?”
姜弥应了声好。
“你紧张不?今天跟我可是有亲密戏诶。”沈若希笑嘻嘻拿剧本和姜弥的胳膊碰了一下。
“特、别、紧、张。”姜弥一字一字道:“毕竟对手是沈老师。”
沈若希很享受这种“吹捧”。
她摆摆手:“好说好说,来吧,我的爱人,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未婚妻了,请叫我亲爱的。”
姜弥:“……”
旁边习惯沈若希耍宝的人都听乐了。
姜弥倒是也没扭捏:“亲爱的,我们开始吧?”
沈若希“嗯嗯”道:“很好,以后都请这么称呼我,谢谢。”
沈若希的台词偏多,姜弥站在对面,二人时不时讨论走位的问题,以及台词的节奏与连贯,拿不准的地方再和蒋蕖沟通。
等到正式开拍也就顺利很多。
今天要拍的是——在服装店事件后,未婚妻白晓开始察觉出梁永萍的异样,加上梁永萍对她数度的拒绝,在这一日再次拒绝后,她故态复萌对梁永萍进行了暴力对待。
道具组拿了一瓶装水的白酒摆在桌上。
蒋蕖叮嘱摄影组道:“两个道具,近景的时候拍这个真的。”
最后告诉姜弥和沈若希:“一会儿拍的时候注意安全,地上会洒点水。”
二人点点头。
也是这时,人群有微微地攒动,姜弥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晏老师”。
她没抬头,继续去听蒋蕖的交代。
正式开拍。
“这个月开始我就不用上夜班了,转岗后我的工资也会多一点,到时候就能给你家里多寄点回去。”
白晓一边说一边打量梁永萍的表情。
梁永萍勉强笑了笑。
白晓继续说:“听说阿姨最近又去医院检查花了不少钱,你妹妹下半年的学费也该交了。是吧?哦,这些都是前两天打电话给我说的。”
梁永萍闻言,抬起眼:“我不知道她打了电话给你……谢谢。”
白晓终于露出满意的笑:“谢什么?永萍,我们早晚都是一家人,不对,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不过就是一张纸的区别而已。你说呢?”
梁永萍抿抿唇:“其实我也可以出去上班,以后你就不用再这么辛苦……”
“永萍。”白晓脸色微变,打断后又重新笑道:“当初你是怎么答应阿姨的?什么都要听我的,你也不想阿姨拖着病重的身体担心你吧?”
梁永萍不是没为自己争取过,她可以出去上班,她也可以打几份工赚钱。但每次提起来,白晓都会很抗拒,最开始还是给妈妈打电话,她拿起电话便能听见那头虚弱的叮嘱。
“永萍,没有白晓就没有我们一家人现在的生活,当初她妈妈为了救我溺水而亡,咱们家得永远记得这个人情。就算白晓要命,咱们要还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人家对我们这么好……”
只是她的母亲并不知道,这个压在她身上的人情,实在是太重。重到她一见到白晓,就感觉自己无法再呼吸。
白晓给永萍倒了一杯酒:“今天高兴,庆祝一下。”
“你知道,我不会喝酒的。”
“稍微喝两口没事,再说,这是在家里,就算喝多了也有我照顾你。”
见白晓黑了脸,梁永萍端上酒杯抿了两口。
同样的话术说了几次,永萍喝下一杯白酒后开始上脸,不会喝酒的人上头是很快的,白晓坐到她身边端着第二杯送到她嘴边。
“现在不喝,等我们结婚人家敬酒你怎么办?”
她捏着梁永萍的嘴唇,酒杯强行挤进去,透明的白酒从唇角滑落。
梁永萍呛了几下,推开白晓。
白晓动了气,掐着永萍的下巴将酒往里灌,梁永萍挣扎着,被白晓甩到地上。
潮湿的地面让一切都显得更加苍白。
梁永萍穿着灰色的衬衣,纽扣掉落地面的声音像破碎的雨。
…
清了场,片场只有少部分的人。晏唯和蒋蕖站在监视器前,周围除了镜头前的二人,几乎没有其他声音,晏唯目光随着沈若希的手降落在姜弥的腰上。
雪白的腿就暴|露在镜头前。
外侧应该是有一道抓痕的,但现在都被覆盖去了。
她视线压了压,笔直盯在那只手上,蒋蕖并没有感觉到身边气压的低沉,看到姜弥的进步,反而很兴奋地同晏唯交流道:“怎么样?这姜弥算是调教出来了,再等两年,估计不会比你差。”
晏唯视线始终没动,她冷淡地扯了扯唇:“不用那么久。”
刚开始的时候哪怕是和沈若希对戏也会让人感到生涩,但现在,姜弥几乎是灵活自如,二人“激烈”地争执着,每一个动作都让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她的腿根又有些发软的,只是现在和姜弥的在一起的人不是她。
晏唯烦躁地走到一边,她问Surui要了烟,清场后只剩下摄影和导演,Surui看看四周,没说什么将东西递过去。顺便回低头去回微信消息,晏唯的助理没有了,新人来了好几个,晏唯都不满意,现在只能她亲自上阵。
Surui只能在心底叹气:不知道姑奶奶是没睡好还是怎么了,今天情绪差得离谱,一早上都是北极温度。这会儿看到镜头里的二人,好像才稍微有点想法。
晏唯在旁边抽了几口烟,听见蒋蕖喊“卡”,余光里监视器前的人从地上站起身,沈若希低着头,脸色绯红的把姜弥从地上拉起来。
二人开着玩笑一样握了握手,十分友好。
她便突然记起,姜弥每次演完戏总会避开她,最开始她以为姜弥怕她,后来发现不是这样。因为如果姜弥真的怕她,现在她眼前的画面就不会出现了。
姜弥侧头,和沈若希都准备往蒋蕖那边走,她看到一旁的晏唯,目光顿了顿,下一秒错开,扭头和沈若希交谈。为了避免误会,她决定以后不必要的时候再也不看晏唯了。
晏唯咬了下舌尖,烟到了尾巴,Surui已经把湿纸巾送来,纸巾摊在发热的手心,却降不下心里的火气,她把烟灭在了湿纸巾上。
姜弥和沈若希走近后,沈若希先和晏唯打了声招呼,姜弥才跟着喊了一声:“晏老师,早。”
晏唯淡淡应声:“嗯。”
蒋蕖对二人笑着道:“没什么问题,一会儿道具补一个近景就够了,姜弥进步很大啊,演的很好。”
姜弥眼神微亮:“导演教得好。”
她顿了顿,扭头去看沈若希:“沈老师这场戏也带的好。”
“哪有,我还是说你紧张,娘咧,我刚才一摸你的腰手心都出汗了。”沈若希摊开手,说:“说真的,姜老师你真没谈过恋爱吗?挺厉害的。”
姜弥:“……”
沈若希不会在这种场合说荤话,她补了一句:“好几个动作其实是你带的我诶。”
镜头感有时候是一种天赋。
姜弥这样的就是。
姜弥始终朝着一个方向,她刻意忽略了某道冰凉又灼热的视线,点头:“知道了知道了,那你想想该怎么谢谢我吧。”
虽然昨晚不欢而散,但姜弥其实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的感觉不完全是错的。
至少有一样没有错。
那就是,现在,晏唯的心里很不舒服。
她说不清现在自己心情算是什么样,有那么一点点难受和生气,但又有那么一点点爽。
蒋蕖确认着监视器,听着二人说话,低头发笑:“你们跟欢喜冤家似的,行了,去换衣服补妆,我们继续下一场。”
二人点头,一齐朝着休息室走,下过一夜的雨,空气里只剩下清新的气息,沈若希继续刚才的话题:“晚上吃饭咯,我请你。”
姜弥动了动发凉的后背,稍一犹豫,随即笑道:“好啊。”
她视若无睹,很自然地问出一句:“吃什么?我还欠你一顿。”
沈若希:“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呗。那你请我,嘻嘻*。”
“行。那我们想想吃什么。”姜弥回答。
蒋蕖重新回看了一遍监视器的画面:“你看这段的表情,可圈可点,你……”
她扭头还要说什么,却发现晏唯已经不在身边,目光往远处去,就看到晏唯跟在姜弥和沈若希身后,也往休息室的方向去了。
第32章 咬下
姜弥和沈若希说笑着一齐往休息室走,离开片场范围后,不知为什么姜弥依旧感觉又一道炙热的视线盯着自己。
她条件反射摸了摸后颈,一边笑着回答沈若希的问题:“都可以,一会儿我们都在想一下,火锅或者炒菜?你想吃西餐不?”
沈若希回应说:“没想好。”
说着话便要休息室,这会儿二人才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前头回过头去,发现晏唯在她们身后两米多的距离,她们一停下,和晏唯的距离便开始不断缩短。
姜弥只觉得那双眼在她身上沉甸甸地扫过,心跳不由快了几分,但她的眼神没有半分退却,她笔直地看回去。
只有沈若希尴尬地打招呼:“晏老师也休息啊。”
得到一声冷淡地回应。
晏唯淡淡错开视线,几乎擦着姜弥的肩膀越过,白兰地混着玫瑰香的余韵飘进姜弥的呼吸中,她耸了耸鼻尖,想到的都是昨晚咸咸的记忆。
她清了清嗓子:“那就再想想。”
沈若希笑嘻嘻夹着音:“好呢亲爱的。”
姜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余光中的身影好似微微顿了顿。
再往前走了几步,到分开的地方,沈若希见晏唯已经进了屋,低声和姜弥道:“你觉不觉得晏老师对我有意思?”
姜弥:“……?”
啊?她眯着眼凑近想把瓜吃个明白,怎么个意思?难不成私底下,影后的鱼还不止她这一条?
沈若希:“我每次跟你在一起,她好像都不太高兴,特别是今天很明显,拍完戏我一抬眼就撞见她盯着我看。我还怀疑她是个手控……”
姜弥:“……嗯……”
巧了,我们感觉差不多呢。
姜弥松口气,她很好心地安慰道:“你可能是想多了。晏老师最近眼睛不舒服。”
“是嘛?”沈若希耸耸肩,笑道:“可是我人见人爱,‘冰山影后爱上我’这种剧情也是有可能出现的吧?”
其实沈若希说得也不真心,也就是在那儿口嗨,看着姜弥表情,将人从上到下扫一眼,道:“放心,也有可能在你身上出现。”
“……嗯嗯。”她心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的身上可能只有《冷心影后爱上我的身体》或者《冷心影后上我的腺体》
姜弥点点头:“行行行,去换衣服吧,让小嘴巴也休息一会儿。”
“那好吧。”
赵佳一直在边上和公司那边打电话,这边姜弥和沈若希分开,她的电话也挂断了。跟着姜弥前后进了休息室,等门关上,赵佳又去回微信消息,但注意力在姜弥身上。
“你今天对你的偶像有点冷淡啊。”
姜弥一怔,这么明显吗?
她嘴硬道:“没有吧,哪有?”
赵佳抽空抬头看她一眼:“你今天看到晏老师既没有主动打招呼,也没有对她笑。”
“我打了,肯定是你没看见。我笑了,你肯定没看见我。”
姜弥拿起水杯往喉咙里灌,反正就是一通胡咧咧。
说着赵佳又接起电话,姜弥便抱着水杯坐在椅子上看手机,难得打开微博看一眼,发现粉丝数量比前两天又多了几万。
后台里除了夸奖的话,骂她的人也变多了。
她点开两条私信,有连带着骂姜有舒的,这会儿心里就有点难受了。
姜弥回了一句:希望你能生得出孩子。
其实她不觉得自己委屈。
虽然演员这份工作很辛苦,但是哪个行业赚钱不辛苦?她再怎么样,赚得也比很多职业都要多。
足够她们一家人过上还不错的生活。
所以就算遇上难事,或者被黑粉追着骂,她也从来不觉得委屈。
只有涉及家人是她没有办法忍受的。
于是姜弥想姜有舒了,想回家了。
隔了几分钟,赵佳放下手机仔细观察了几秒姜弥的表情:“你心里有事儿?小嘴巴这么厉害?”
“你怎么能看见我骂人?”
“?你骂人了?”
“……”姜弥摇头:“那我没有。”
“小姜,你今天戾气有点重啊?”
姜弥低着头,听到这话,倒还真是反思了一下,她缺点有时候挺明显的,比如——她虽然是演员,但也经常藏不好情绪。
以前在外面受了委屈,不管她觉得装得多好,姜有舒和姜护都能看出来。
姜弥想到这儿,没什么底气地“嗤”了一声:“忙你的吧,少跟我斗嘴,别忘了这个家是谁在当家做主。”
赵佳也没追着问,她有正事要说:“行啦,不跟你贫。我在和赵导那边接触,她最近有一部双女主都市剧缺一个女主,我想让你去试试。不过赵导的戏要求比较高,我们到时候就试试,别抱太大希望。先跟你说一声,你知道就行。”
赵佳说着放下手机,走到衣架旁把一会儿姜弥要换的戏服递过去。
“原来你最近都在忙这个,知道了,定了时间,我听你安排就是。”姜弥从赵佳手上接过,说:“我记得你前几天还说还有个综艺接触我们?”
赵佳道:“那个我还在考虑……嗯,或者你对恋爱综艺有兴趣吗?”
综艺全名叫《试行恋爱》。
就是两个明星假装恋爱的综艺,大概会有八个人参加,凑成四队cp,然后完成不同的任务,给观众撒糖。结局分开的时候再赚观众的眼泪,告诉大家一切都是假的。
这一季是第三季,节目的热度倒是很高,特别是对上升期或者停滞的明星演员来说特别适合。
这个综艺对姜弥来说也很合适,赵佳犹豫的点是,姜弥肯定不会喜欢这种节目,她不太愿意为了名气让姜弥做不喜欢的工作。
加上现在最近姜弥的热度逐步升高,还是有接触好剧本的机会的,所以这个综艺不是非上不可。
“你不用考虑别的,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而且确实你的性格未必适合。”赵佳怕姜弥有心理压力,率先宽慰道。
姜弥闻言,目光在赵佳黑眼圈上短暂停留,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这么好的经纪人。
她说:“没事的,你觉得这是好事的话,我可以试试的,反正都是假的嘛。”
她看过那个综艺,其实就跟演戏一样。
只是可能有点对不起观众……
赵佳看看她,说:“那到时候再说,你现在先把重心放在《春天》就行。”
“要不……”
姜弥的话还没说完,休息室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赵佳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的人脸上露出惊讶:“晏老师?”
姜弥正在低头整理衣服,闻言心口一跳,转头看去,晏唯的目光并没有朝她看来,而是落在赵佳脸上,连她都感觉到那阵威压,不由替赵佳捏了一把汗。
她张口想打破当下的气氛,下一秒,便听晏唯清冷的声音透进来:“我找姜弥。”
赵佳顿了顿,步子自然往后退了一步:“哦,好,晏老师请进。”
姜弥:“……”你让得是不是有点快了?
她硬着头皮,微笑问:“晏老师有事?”
晏唯踩着高跟鞋,视线轻轻在屋内环视:“对戏。”
“可是我们今天好像没有对手戏。”姜弥稍稍回忆,应该说她们的对手戏今天是在烈日下,但是因为今天是阴天,所以现在取消了。
晏唯闻言,看了她几秒,而后微微侧目看向赵佳,她眼底是有笑意的,但语气却显得有些阴沉:“能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
赵佳看看姜弥,稍稍沉默,回答道:“那我出去打个电话。”
姜弥吸口气,瞪着叛变的队友,赵佳出门前只给姜弥留下一道“别得罪人”的眼神。
晏唯从她那双乱动的眼睛错开,屋内响起沉闷的高跟鞋声,晏唯走到门口,转身盯着姜弥,手背到身后。
“咔嗒——”的屋门反锁声随着窗口一阵风吹到姜弥耳朵里。
姜弥咽了口唾沫,面上还算镇定:“晏老师,对戏也不用锁门吧?”
晏唯没说话,她走到离姜弥不远的一把木椅坐下,幽沉的气氛持续了几秒钟。
“姜弥,你想要什么?”
姜弥默了默,她想要什么晏唯会不知道吗?这么问,更像让她去讨要什么,她是什么小狗吗?
她道:“我不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想要。
晏唯的意思是,只要不涉及感情牵绊,姜弥有任何其他想要的东西她都可以满足。她心里躁得很,昨晚也只是借着酒劲儿睡了一会儿,心里总有一根针落在那里,刺得要命。
听到回答,晏唯不动声色深吸,奶香的信息素在她鼻息间、腺体上,像毛茸茸的什么一直磨蹭着她。
突然,她想通了。
“好吧。”晏唯看着她说:“试试看吧。”
她要姜弥现在是在她的视线范围里,什么都行,她要姜弥把现在这种态度丢远一点,她要姜弥对她点头。
姜弥闻言,缄默片刻,将手中的衣服搭到旁边的凳子上,她抬头看向晏唯,隔了两秒,朝晏唯走过去。
最后站在晏唯面前,她稍稍弯腰,低下头,凝着晏唯的眼睛,似乎是只有这样才能看清里面的真实反应。
她认真问:“试什么?”
不知是不满还是因为Alpha气息靠近的舒适,晏唯微微眯起眼,她手指像受激一般动了动,掌心和脚腕的伤口细细密密的发痒。
她的膝盖随着反应收紧合拢。
晏唯的唇微微打开,突然,沈若希清爽的嗓音连同敲门声一齐从门口传来:“弥弥,我想到晚上吃什么了。”
姜弥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腰身一紧,随着下扣的惯性她朝着晏唯扑上去,怕撞疼晏唯,她下意识撑在晏唯身后的椅背上,耳尖擦过晏唯的脸颊,交颈的亲密姿势,她满身都似染上了玫瑰和白兰地的浓郁。
“弥弥?哈喽?亲爱的弥弥?”
沈若希还在门外喊她。
“嘶——”
姜弥只觉腺体一阵刺痛,仿佛下一刻她的腺体就要被人咬下来一样。
第33章 撕扯
姜弥吃痛的瞬间,抓在椅背的手指也猛地用力,冷汗几乎是顷刻冒出来,可这种疼痛下的温凉和湿润又带来另一种不可言说的刺激和紧张,以及爽感。
不只是身体的,还有精神的。
这是很新奇的体验。
可是她没有时间去细细品味这感受,因为沈若希的声音再次从门口传来:“亲爱的弥弥?”
姜弥忍着疼,压低和有些微颤的声音没有藏住她的紧张:“晏老师这是跟我有多大的仇?我好像也没得罪你吧?”
她感觉到晏唯的牙齿在她的腺体周围,仿佛轻轻啃噬,似发狠后的安抚,舌尖扫过伤痕的一瞬间,她背脊直绷起来。
即便已经潜意识控制声音,但那声微弱还是让晏唯的身体顿了顿,接着,她听见屋外的人又敲响了屋门。
她从没这么想让一个人失声。
晏唯微微仰头,从姜弥的脖子抬了抬头,声色不算稳:“让她走。”
姜弥闻言,默了默,对外道:“我在换衣服,怎么啦?”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足够沈若希听见,话音落下,周围的气压顿时沉下来,晏唯的脸颊很快擦过她的,紧致却又很软嫩,那样的温热。
虽然她们已经有过亲密接触,可这样的亲昵又是不同的,
姜弥的戏服还没有换,身上还穿着“梁永萍”的灰色长裙,黑色长裤,纽扣在戏中崩掉了两颗,回休息室的时候她已经脱掉了披肩,不低头不做动作也不至于暴露,但此刻和晏唯一番拉扯,衣领被扯到一边,灰色衬衣领口边露出白色的蕾丝内衣。
晏唯曾演过一部乡间戏,她在小镇上见过一种香气和味道都很吸引人的香瓜,其中有一种颜色,白白嫩嫩,香气馥郁。
晏唯看到姜弥的时候,想到了这种瓜。
让人想吃进嘴里,咬出汁水。
显然,她情绪没有因为咬了姜弥的腺体而感到多少缓解,更别说她听到姜弥的回应。
晏唯仰着头看着姜弥,不知在想什么。
姜弥对上晏唯冷淡而危险的眼神,指尖微动,可神色已经是一片淡定。
沈若希道:“刚才我朋友给我推荐了一家港式火锅店,说挺不错的,你觉得咋样?”
屋内的气氛是冷沉的。
二人四目相对,一言不发,眼底却已经是冰山封层,山呼海啸。
腰间那只手隔着衬衣,轻轻在她腰上擦过,不过一下又停止,似是无意间,不似刚才指甲用力掐在她的腰间。姜弥望着晏唯,回答沈若希:“哦,好啊,你给我一个定位呗……或者。”
姜弥抿了抿干涩的唇,她这一次很清楚地看到了晏唯眼神的变幻,她依然没有退却,顶着那视线,继续说:“或者晚上下班我们一起去。”
很好。
晏唯突然松开力道,就在姜弥要往后退的瞬间,晏唯突然抓着她灰色的衬衣领口将她重新扯了下去。
她吻上姜弥的唇,很快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那应该不叫吻。
是报复。
“那晚上一起?”
姜弥被晏唯完全含住了唇,除了呜咽,和唇齿交融产生的液体声,她发不出更多的声音来。
她力气比晏唯大,尽管她心里还在和晏唯斗气,可她还是没办法对晏唯太用力。
“弥弥?”
沈若希在门口敲门,似乎听到了扭动把手的声音。
这一幕让姜弥想到“梁永萍”和“秦水”在浴室那一段戏份。
也是这样的,门外也同样是“白晓”。
她听见晏唯反锁了门,但她心底还是突突打鼓。
姜弥头脑微微发胀,在这种隐忍的烦躁后,一晚上憋得委屈和气恼在一瞬间都冒了出来,她抓起晏唯在后腰的两只手,往凳子后掰去,顿时反客为主。
这根本算不上吻,更像是相互撕扯。
耳边只剩下意味不明的呼吸和水声。
可惜姜弥没有晏唯心狠,在听到晏唯吃痛的哼声的时候,她便顿时收了牙齿的力气。
或许是感知到,晏唯的气息缓缓冷静几分,她松开姜弥,在由着姜弥抬起上身时,她看见分离时,姜弥唇齿带起一缕银丝。
“你没事吧?你再不说话我进来了?哈喽?!”
姜弥心口一紧,回答道:“没事,我逗你呢。那,那晚上见。”
腺口受到刺激微微撑开,晏唯舔了下干燥又发胀的唇,泛着情欲的眸子还有少许水光,可眨眼间里头的情绪就只剩下阴沉。
黝黑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姜弥。
又是几秒钟的对视。
姜弥从她腿上起身,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抽了一张湿纸巾。
晏唯冷冷道:“离她远点。”
姜弥闻言,湿巾在嘴角擦了擦,她低着头,语气恢复平静:“晏老师,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
“姜弥,别一再激我。”
她不是看不出姜弥今天有刻意的成分,以及姜弥在故意激她。但她还是来了,这才很奇怪。
姜弥顿了顿,心口有些刺挠,忽然露出一个温温和和的笑:“跟朋友约饭而已,和晏老师有关系?”
刚说完,桌面的手机突然快速震动。
她瞄了一眼,看到是姜有舒的电话,视线本想朝晏唯那边看去,但还是忍住了念头。
尽量让自己保持心无旁骛。
姜弥接起电话:“嗨,亲爱的妈咪。”
对面立马传来姜有舒爽朗的笑声:“你个小东西,今天怎么接得这么快?今天没上工?”
姜弥不知不觉将湿巾捏在手心里,往哪儿似的掐掐挤挤:“刚拍完一场,现在休息一会儿,马上就要去了。”
后知后觉手指被湿巾浸得湿湿的,才往垃圾桶丢去。
“胃口怎么样?天气马上热了,你一到天热就不爱吃东西,别减肥了听见没?冷的也少吃点。”
姜弥听到这些话原本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她嘴角露出笑,回应着电话里的人,然而她的余光里依旧能从杯子的反光中看到晏唯的影子。
很快,她看到那影子站起来。
等眨了几次眼睛,开门声响起,关门声落下。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或是情绪,姜弥回头朝门口看去,空空荡荡,除了屋内属于晏唯独特的Omega的味道,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姜弥的笑稍稍收敛。
她对姜有舒说:“妈,我想你了。”
姜有舒语气顿时软和:“那什么时候有休息,回津城一趟?”
姜弥应下了。
可是她粗略算了算时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挂完姜有舒电话,她坐在椅子上,想到姜有舒问她:“是不是在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姜弥眼圈终于忍不住发红,她很想告诉姜有舒:是的,你女儿受委屈了-
下午拍完戏刚好在六点。
赵佳知道姜弥和沈若希约好了吃饭的事,把司机留下,叮嘱二人要注意狗仔之类的话后,便自己先回了酒店。
姜弥收拾好坐在片场外面的椅子上,等休息室里的沈若希出来,今天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沉的,总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但云层乌压压聚了一天也不见半滴雨。
傍晚的风倒是很舒服,吹得她甚至有些犯困。
她把所有的心事都藏起来,不知不觉望着昏暗的天光发起呆,没多久,沈若希穿着一条花色长裙小跑过来。
姜弥问:“怎么了?这表情?”
沈若希双手合十:“弥弥,姜姐,弥姐……我今天又要鸽你了。”
姜弥:“……?”
好一个梅开二度。
沈若希一脸无辜和歉意:“之前一个奢品突然联系我说签约的事,我经纪人急得不行,现在收拾一下就得过去。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请,请你一顿超级大餐!原谅我~原谅我~”
“……嗐。”
姜弥拍拍裤腿从片场折叠椅子上站起来,看着沈若希满脸的抱歉,收起故作生气的表情,笑道:“去吧去吧,这种好事换成是我也是立马抛弃你的。”
奢侈品牌的代言人不是用代言费的多少来衡量的,更多是品牌名气,以及给明星的level的加持。
“加油,一定要谈成啊,我可不要对不起,以后你代言的奢品记得一样一份打包就好了。”
“那没问题啊。”
经纪人在那边催着沈若希,姜弥便轻轻推动沈若希肩膀,一并催道:“赶紧去吧。”
沈若希点点头快步离开,姜弥留在原地默了两秒,怎么总觉得好像哪儿有点奇怪呢?
她叹口气,其实她心情不太好。
白天的时候答应沈若希倒不是单纯为了说给晏唯听,她只是想找个朋友一起吃顿饭,稍微放松一下最近的情绪而已。
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顿饭。
算了。
打算回酒店和赵佳点个外卖聊聊。
姜弥想着拿手机联系司机,同时朝着保姆车的方向走,离停车场没几步,手机界面跳出一个陌生电话。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手机号码。
可姜弥却冥冥之中好像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隔了好几秒,她点了接听。
“喂?”
鬼使神差的,姜弥在这时候抬起头,然后看见晏唯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就站在不远处浅色的灯光下看她。
一袭墨绿色修身长裙,脖子里精细的钻石项链泛出流光的色泽。
“上我车。”
姜弥惊讶地看着晏唯,晏唯下午不是已经走了吗?她以为经过下午的事,自己算是把人得罪干净了,已经做好了得过且过的准备。
这会儿,她再看了眼不远处黑色汽车,风将她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但姜弥的思绪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有一种难以置信的念头,沈若希两次忽然爽约,难道是晏唯的手笔?
可是她觉得这不像是晏唯会做的事——把人支走,为了不让她和沈若希吃饭?她不觉得晏唯会做到这个地步。
姜弥抿了抿唇:“晏老师,沈老师被叫去签约,不是你吧?”
光线暗,她看不真切晏唯的神情,但她听见耳边的淡淡一声笑,晏唯幽声问她:“我为什么要帮她?”
姜弥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要松口气,她点头:“我就随口一问。”
“姜弥。”
“嗯。”
“上吗?”
第34章 喜欢
薄雾下雨势渐大,积累的一天的沉闷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下。
黑色汽车穿透雨雾在高架飞驰而过,窗外雨滴拍打着车窗,晏唯目视前方,耳边寂静一片。只有玻璃上映照的那张漂亮优越却冰冷阴沉的脸。
二十分钟后,车拐进一座公寓地下停车场。
晏唯坐在车内从箱里拿出一包细烟,她没有烟瘾,只是这几天抽得多了一些。将烟点燃,她神情冷窒,静静坐在椅子上,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突然一道车鸣从右侧响起,到第二声晏唯才侧过头,几米外,汽车驾驶座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女人精致的侧脸。
谈照新冲着她挑了挑眉,接着解开安全带,熄火下车。
晏唯收回视线,缓缓呼出烟雾,隔了几秒才将烟灭掉,开门下车。
谈照新不动声色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看得出精心打扮过:“你一个人开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
显然,晏唯对她的到来很没耐心。
谈照新朝她甩了甩手上的文件:“续约的合同,顺便来看看你。”
晏唯没说什么,转头往楼上去。
高跟鞋声在地下室渐渐远去,在电梯里消失。
“以后这种天气别一个人开车。”谈照新站在电梯里,双手环在胸口,看着晏唯,劝道:“万一出了事故你让谁负责?”
晏唯递了一记危险的眼神:“签完就走。”
示意谈照新将手中的文件给自己。
赶客的意思。
谈照新扯了下唇,随即面上稍正:“喝一杯?”
这次晏唯收回视线,倒是没说什么。
到十二楼的房间,门打开,谈照新环顾一圈四周,因为晏唯不喜欢回那个家,为了以防万一晏唯“没地方”睡,这间房是晏唯到淮城拍戏后公司给租下的。
但看起来晏唯并不怎么来这里。
“酒店睡得惯?”谈照新问。
晏唯淡淡应一声,把谈照新放在桌上的文件打开,快速签上了名字,合上随手丢到一旁。
谈照新看着她的表情,脱下西装外套,走到晏唯身边帮忙拿了两个红酒杯。
洁白的桌面上,透明玻璃杯里装满红酒,左右倒影上印着二人的脸。还是谈照新先开口:“上次在DK的事,听说那个未成年闹着自杀过两次,你知道吗?”
晏唯蹙眉,抬起头。
谈照新:“学校里闹得太大,那女生承受不住压力,在家里割腕。你不知道,看来Surui没给你添麻烦……”
“自杀又怎么样?”
晏唯声色很淡,隐隐可听出戾气。
“不怎么样。”谈照新喝了一口酒:“是你做事的风格,公司也能处理。我只是想问问你,那个叫姜弥的,很特殊?”
晏唯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她的前任当着晏唯的面甩她巴掌,晏唯连眼睛都不眨,一个认识了才多久的小明星,就能让晏唯做到这个份上。
都有些不顾后果了。
“这事儿暂时压下来了,对面身份特殊,要是闹大对你或许也会有影响。”
晏唯冷笑:“怎么?我给她道个歉去?”
“……”谈照新也回了一记假笑:“不必这么有礼貌。”
做错事的人因为年纪关系,常常能成为弱势一方,多可笑?她倒是没觉得晏唯有问题。
今天也不是因为这事儿来的。
安静了几秒,谈照新慢悠悠问:“看来是不顺利?”
晏唯沉下一口郁气,杯中的酒眨眼只剩下小半,她垂眸盯着杯底的液体,很澄澈的酒红色。
她一言不发,看得谈照新心底发麻。
打断晏唯:“打住你现在的念头。”
晏唯没看她。
屋内又响起谈照新平淡的声音:“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你的方式,你忘了那件事了吗?”
晏唯脸色微变,她将剩下的酒喝完,又听谈照新问:“晏唯啊,你喜欢她吗?”
晏唯面上的情绪又变得不耐起来:“重要?”
到这里,谈照新的心里便有了点数,现在的局面对那个姜弥或许不算什么好事,但对晏唯却不是坏事。
“活人微死”这四个字用来形容晏唯再合适不过,这人没什么共情能力,在这年纪拼到这个地位,几乎是什么都拥有了。晏唯没有家庭归属感,对莫云和莫希早已经不是正常的亲人情感。
可以这么说,晏唯拥有一切,又什么都没有。
其实她和晏唯也很少见面,偶尔相处,晏唯也时常让她有脱离世界的感觉。
晏唯好像随时会抛弃这个世界。
可是那天,她去片场探班,她发现了晏唯突然的改变,那张惊艳却冰冷死沉的脸上出现了情绪的波动。
这当然是好事。
对晏唯来说,是好事。
说句难听的,就像晏唯在这无趣枯寂中,找到了一样能让她提起兴趣的东西。
所以她做了姜弥的背调。
一个刚有小名气的演员,从数据来看,没什么危险系数。在圈中的口碑也不错,尤其接触过的导演演员对她的评价很好。
就是混得实在不怎么样,在一家小作坊工作室要出头也不容易,这一点让她放心不少,因为这样的人,对于她们来说可以轻易拿捏。
一旦出现不可控的事,也方便处理。
倒是没有想到DK的事晏唯会下手那么狠,这还是Surui做过处理的,如果是完全按照晏唯的性格,那个女生真未必能有善果。
谈照新又打听了最近一切情况,仔细想了想,本着合作对象以及勉强算闺蜜的份上,她才今晚找了过来。
“晏唯,我不是你无法体谅你的情感,我只能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你得先接受自己的情感,抗拒不会给当下的你带来任何好处。”
谈照新拿起那瓶红酒,旧年份,是她从酒庄精挑细选送来的,她道:“在意不一定要占有,即便你要占有,也要用一个合适的方式。”
晏唯终于看她一眼。
“用她能接受的方式。”
谈照新道:“而不是你现在心里想的方式。”
晏唯幽幽看过去:“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小黑屋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哒——”酒杯落在桌面,沉闷声居然有些刺耳。“你怕我做什么?”
她笑得实在是冷。
谈照新习以为常,不过也没有继续刺激:“人家毕竟只是个单纯的小女生……斗不过你的,我这是为人纯善。”
谈照新算是打了一个预防针,除了拍戏之外,她知道晏唯对一件事的耐心不超过一分钟。但是对人的耐心,她还不知道晏唯的底线是什么。
可根据晏唯现在的状态,她觉得方式最好能正常一点。
“你不想要情感羁绊,实际上有的羁绊在你想要占有的那一刻就已经形成,我不是要跟你讲道理,我只是建议你,恋爱可以先不谈,但你总得给人家接触的时间?如果你一开始就下猛药把人吓走了,就像现在这样——”
和晏唯谈话,需要拿出谈项目的手段。
不能硬来,也不能太顺着,得趋利避害,把所有的利弊说清楚。
晏唯理智的时候很可怕,但失去理智的时候会更可怕。倒不是她觉得晏唯对那个姜弥有多喜欢,喜欢到失去理智,而是晏唯难得遇到一个感兴趣的,所以精力难免会更集中。
晏唯的身份对她对公司都太重要,无论是闺蜜还是从商业角度,她都需要及时把晏唯稳住。
不过说完她很奇怪,今天她说的那些话,晏唯好像真的在听。看起来是心情差的样子,不过仔细辨别,更多的好像是为了什么烦恼。
谈照新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晏唯的酒杯,而后将剩下的酒一口喝了,她站起来,拿起签好字的文件。
“还有一件事,莫希给我打过电话。”谈照新道:“没劝你,就是跟你说一声。”
很快,玄关传来关门的声。
晏唯的手顿了顿,杯口靠近唇瓣,她小口抿着红酒,目光看向阳台的窗口。又是一个雨夜,玻璃床上斑斑点点,她才看见窗户开了一丝缝隙,于是想起不久之前在酒店,也是类似这样的一个晚上。
风从窗外吹进来,她在茶几边上对上姜弥那双干净的眼睛。
她问姜弥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她已经不记得姜弥的原话了,那时候她的念头还没有这么深。
晏唯放下酒杯,谈照新的话和傍晚姜弥的声音几乎要重叠在一起。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呢?好像没有那么差,又好像糟得要发疯了。
夜色漆黑,时间回到夜雨还未落下之前。
姜弥站在她对面几米远的地方,换了一身简单的素白长裙,风吹动裙摆,洁白的小腿在昏暗下显得那样脆弱——姜弥常常给人造成这样的错觉。
玻璃窗外的雨势突然大了,雨点打在玻璃上,居然像鼓声。
一下又一下,密密麻麻。
晏唯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会儿她听见姜弥叹气,听见姜弥的声音那样有力,有力得让她回忆起那晚心跳的频率。
“我承认今天有故意的成分,我只是想试一试……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好像在抗拒我,可是你又不希望我和别人走近。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
“可是我想了想,这件事到现在也不完全是你的责任,因为那句话我好像也没有说过。”
她在紧张什么呢?晏唯说不清楚。
她感知到了危险,一种不受控的情绪,从心脏,从五脏六腑,从大脑里尽数涌出来。
像编织的一张网,突然出现在她的上空,随时要把她捕捉进去。
“晏老师。”
那一瞬间世界是安静的,所以她听得很清楚。
“我喜欢你。”
姜弥说。
“我喜欢你。”
第35章 一起
骤雨在二十分钟后渐弱成细碎的尾声,空*气像吸饱水的海绵,将沁凉的潮气渗进每个毛孔。
谈照新降下车窗,悬铃木叶片正往下滴着银珠,路灯把水洼照成无数碎镜子。
她的车不喜欢停在地下,觉得那里沉闷,司机将汽车驶进小区,溅起一地水花,最后稳稳停下。
谈照新指节叩在真皮扶手上顿了几秒,准备下车,司机从车门抽出黑伞绕圈上前打开车门。黑色长柄伞被夜风吹得向后倒伏,司机不得不贴着积水边缘疾步绕到右侧。
“我自己来,你先回去吧。”
谈照新接过雨伞,她截断对方未出口的劝告,高跟鞋踩在浅水潭,黑色西装裤濡湿一片,冰凉的湿意顺着小腿肚攀上来。
往楼间走去,视线无意扫过去,花坛边看见有人撑着一柄鹅黄色的伞,她没太在意,走上电梯后,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减慢了关闭电梯的速度。
四目相对时,二人都微微一顿,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釉层倒映的剪影中,女人垂落的发梢正往下坠着晶亮水珠。
谈照新率先收回目光,她突然间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个女人眼熟了,她垂眸按下十三层,没再多看。
蒋喻英低垂着眉头,手臂越过身边的人,也按下自己的楼层——十五。空气里散着淡淡的酒味,还有属于成熟女人的香水的气息。和平时闻到的气味都不一样。
当然,蒋喻英也想起来上次在楼下被这人扶了一把的事,但当时她太过狼狈,所以现在再次碰见多少有些尴尬。
还好,对方似乎并不认识她。
电梯停下,谈照新走出去,从包里拿出手机,很快对面接通。
“上次R1项目你们选的代言人叫什么?”
“叫apple,蒋喻英。”
谈照新打开房门:“哦,发一份资料给我。”
“好的。”
谈照新进门将外套丢到沙发上,身上沾了雨水,腿脚搭在脚腕上,体感很不舒服。
蒸腾的雾气真快将浴室侵占。
十分钟后,谈照新裹着浴袍出来,点开手机里的资料,先看了眼照片。
前两天项目组发来的R1的代言人,她粗略看过一眼,难怪上次觉得那女人眼熟。
谈照新将两页简短的资料扫了一眼,缓缓走到水壶边,倒了一杯温水,再点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换个新的代言人。】
没几秒,秘书回复:【谈总,可以问一下原因吗?那边需要一个理由去对接。】
谈照新喝了一口水:【没有理由。】
只是觉得上次见到的人状态太差,如果有产生风险的可能,最省力的方式就是提前避开。
谈照新放下杯子,准备休息。
手机在沙发毯上震出蜂鸣,看到来电显示,她默了一秒,接起来。
“宝贝,你来接我好不好?”
电话那头混着DJ和各种杂乱的声响,谈照新皱眉:“你又喝多了?”
“你别生气,没喝多少,她们非要让我喝……宝贝我想你了。”女人撒娇说。
谈照新忍了忍。
“我以为我们是好聚好散。”
“分手是你说的,我没同意,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凶,你来见见我好不好?”
“挂了。”
“谈照新!你以前都会来接我的,为什么你说不爱就不爱了?我要见你,你听到了吗?我要见你!”
谈照新默了默,道:“可以,等你清醒一点我们再见面。”
“我是喝多了,谈照新,你前两天真的是去出差吗?你难道不是去见那个什么Omega明星的?上个月在苏富比拍走的那对珐琅耳坠不就是送给她的吗?!你今天不来接我,我就闹得大家都知道!”
谈照新眯了眯眼:“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那边声音似乎静了一下,女人随即哭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就是想见你。你来见我一面好不好?我们在一起两个月,难道见一面的情分都没有了吗?”
“地址发我。”
谈照新说完,直接掐灭通话。
起初谈照新确实很喜欢麦迪,可爱娇俏,有活力会关心人,可是在交往一个月的时候,她发现这个女人会开始偷偷翻看她的手机。
上周她去出差,麦迪跟踪她去了酒店。
分手是必然的。
实际上两个月已经比她预计的恋爱要长很多。
谈照新也不是没有感觉,只要付出过就会有情绪,她只是有些疲累,谈感情实在是没意思。
谈照新换好衣服开门往外走,摁下电梯,楼层缓缓下降,电梯门很快打开,她望进的瞬间第一反应是——白净。
漂亮是漂亮,但女人的脸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弱不禁风,随时都要北风吹过去一样。没有半分活力。
第二反应才是熟悉。
怎么能不熟悉呢?半小时前刚见过,谈照新微扬了下眉梢。
蒋喻英这次也露出诧异来,她也换了一身衣服,头上罩着帽子,看到人后将还没来得及戴上的口罩拿出来。
空气里只剩下二人,谈照新吸了一口气,隐隐嗅到一丝半缕的私密的香气。
像沐浴液的味道。
水蜜桃。
谈照新摸了下鼻尖,她对自己莫名其妙很灵敏的嗅觉也很无奈,很快电梯门打开,她大步跨了过去。
CTA酒吧。
蒋喻英戴着口罩站在门口,周围人很多,她给陈乔打了第二通电梯那头才接通。
她望着周围很紧张:“我到了。”
陈乔说:“你进来……算了,我来接你。”
没一会儿,陈乔从酒吧出来,站在不远处朝蒋喻英招招手,等人走近,揽上蒋喻英的肩膀,低声说:“一会儿你就进去跟陈总喝几杯,我们下半年的工作就有着落了。”
蒋喻英含着肩膀,当走进酒吧听见震耳欲聋的音响的一瞬间,她生出一种自己并不存在的念头。
她好像不是她。
她就这么站在人群中间,连身边的人看不清了。
她好像听见谁在喊她。
等她稍有些清醒,手中已经拿着酒杯,她转头,是爱人的低哄:“我们apple很能喝的,陈总可要说话算话,您公司那个商务我们可等着接了啊。”
蒋喻英尝到异样的辛辣。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她一杯一杯接过陈乔递来的酒,一杯一杯往喉咙里灌。
她要死了。
死了才好。
谈照新把麦迪从包厢里拽出来,女人烂醉如泥往要往她身上抱,嘴里念叨着谈照新对她的“恶行”。
“谈照新是你先出轨的,我才跟着你,跟……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我……”
“我爱你,你别跟我分手……”
“谈……”
谈照新再没有更多的耐心了,将人直接甩给身后的司机。
“送酒店去。”
她在走廊点了根烟,今天劝晏唯那番话在自己身上实在没什么用,她现在觉得身体契合远比精神要快乐方便得多。
DJ声一阵阵,她神色不愉往外走,路过隔壁vip,被里头的响动吵得蹙眉。
侧眼往里看了眼,随即脚步一顿。
那个叫蒋喻英的女人,正被另一个短发女人往旁边人身上推。
这圈子里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
她收回视线,脑海里却是那彩色射灯下女人脸上的泪痕。
真没意思啊。
谈照新深吸了一口烟,默了两秒,拿出手机找到号码拨出去。那边隔了片刻才接起来。
谈照新走到包厢前,一手去解开珍珠母贝袖扣,开门前,声色微正:“晏唯,送你一个人情要不要?”-
姜弥赶到酒店已经是十二点半,到房门口,看到陈乔正站在旁边一脸烦躁地打电话。
对方正专注在手机那边,没察觉到她。
“实在不意思陈总,我这边也是……您别生气,我真的不认识谈总,也不知道apple什么时候搭上……您……”
姜弥五指握成拳头,刚要冲上去,被赵佳眼疾手快拉住:“做什么?冷静点!在外面小心被人拍上。”
晏唯在电话里只说了个大概,那会儿她还祈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现在听人亲口承认,她哪里还忍得住。
“陈乔,你是人吗!”
陈乔吓了一跳,看到姜弥,很快收回视线,又发现电话被人挂断,她回头烦躁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顿了顿:“你和谈总也认识?apple和她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姜弥闻言,拳头攥得更紧:“你对得起她吗?”
“是我对不起她,还是她对不起我?她要是有高枝那早说啊,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局面。”陈乔把手机放回包里,看了眼酒店:“正好,我一个正牌反正也进不去,人你看着办吧。”
姜弥气得呼吸不稳,赵佳死死捏住她的手:
“好了,先进去看apple。”
陈乔冷淡看了看二人,直接越过:“那就在麻烦你告诉她一声,分手的事,我不同意想都别想。”
赵佳:“唉!”
“啪——”
姜弥甩开赵佳,直接一巴掌甩在陈乔脸上:“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陈乔被打得趔趄两两步,抬头还想说什么,忽然手脚一阵发麻,她惊讶地看向姜弥,alpha是有等级差的,精神力也是,那是一种天然的压制。
显然,姜弥不是普通的级别。
就算不会有实质性的损失,也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
她看了几秒,忍着细汗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离去。
赵佳拉着姜弥,劝了一句:“先看apple。”
走廊人来人往,说不定刚才就被人拍了去,她不能让姜弥冒这种风险。
敲开酒店房门,开门的人是个中年阿姨,阿姨解释:“是谈总安排我来照顾这位小姐的。”
“谈照新,谈总?”赵佳在一旁确认,姜弥顺着角度往床上看去,蒋喻英满脸通红,神色痛苦蜷缩在床上,嘴里不知在说着什么,走近才发现,眼角一滴滴眼泪不断往下落。
“不好意思,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姜弥哽了一声。
阿姨摇头道:“发生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但是谈总让我来的时候,她的衣服裤子有破损,手腕上也有伤,还吐了两次……梦里都怕人。”
阿姨叹口气:“怪可怜的。”
姜弥手背捂在眼睛上,把眼泪擦了:“谢谢,谢谢。”
赵佳看到床上的人,眼圈也红了,阿姨看看二人,安慰道:“那个……没有那种伤害,腺体也没受伤,医生说就是受到了刺激,又喝了点不干净的酒,现在需要休息。所以……”
赵佳上前拍拍姜弥的肩膀,回头说:“谢谢。”
然后对姜弥道:“我在隔壁给你开间房,我在这里守着,你去睡觉,有什么事我叫你。明天你还要拍戏,正事咱们还是不能耽搁,放心,有我在。”
姜弥摇摇头:“我也睡不着,我想陪她一会儿。”
赵佳沉默几秒,也没再劝,回头让阿姨先去休息,决定和姜弥一起守着。
等门关上。
姜弥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蒋喻英,再也忍不住哭出来,她一边骂陈乔,一边觉得对不起蒋喻英。
赵佳拍着她的后背,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把合约解除,就算我们现在在apple身边,陈乔拿着合同,也一样能随便拿捏apple。听说之前她手底下有个艺人就是得罪了陈乔,陈乔胡乱签了一堆破合同,那个艺人最后赔了一千多万才得以脱身。那还是人家找到了靠山……现在,你没有,apple也没有。”
“我知道,我用apple的合同问了沈若希,她去问了法务,那边给的建议也是和平解约,或者能找到更厉害的律师去打这个官司。”姜弥低声说。
她拿了湿巾给蒋喻英擦了擦眼角的泪,阿姨说得没错,稍一靠近,蒋喻英浑身都是紧绷的,睫毛不停地颤抖。
“陈乔那个人渣!”
姜弥红着眼,吸口气:“她不能再回陈乔那里。”
赵佳知道姜弥下了决心就一定会做到,作为经纪人她当然不愿意姜弥在这种时候去蹚这趟浑水,但作为一个人,为了她的朋友,她会支持姜弥。
她想了想。
“今天是晏老师给你打的电话?”
姜弥回了回神,点头:“是。”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如果开口找她帮忙呢?”赵佳道:“谈总和我们没有关系,恐怕不会帮忙,但如果是晏老师……虽然很渺茫,但要是有深海的律师团队帮忙,一切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赵佳的话提醒了姜弥,当时晏唯跟她说完,她连谢谢也忘了说,就急着过来了。
姜弥看看已经安稳许多的蒋喻英,拿出手机。
历史联系里,找到那个没有备注的人。
她没有多犹豫,很果断发了一句:【谢谢。】-
姜弥和赵佳在床边守了一夜,早上六点多,姜弥用棉签蘸着生理盐水涂抹蒋喻英干裂的嘴唇,她还要赶去片场,照顾蒋喻英的事就交给了赵佳。
她没怎么睡,想了一晚上的方案,最后发现还是只有赵佳那个提议最有效。
电梯下行时,姜弥盯着镜面里自己眼底的血丝,她把头发理了理。
想起昨天晚上在片场和晏唯说的那些话,脸上微微发热,怎么说呢?当时她明明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现在说完了,反而怕见到晏唯,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晏老师,我喜欢你。”
“我不想要没有感情的关系,因为我已经有感情了。”
当时晏唯什么也没说。
她站在原地,又静静地问:“所以现在,你还希望我上你的车吗?”
“不如你再想想。”
是她先转身的。
可是昨晚,晏唯给她打了一通电话,虽然不是同一件事,但晏唯主动给她打了电话。
这算是什么信号呢?
姜弥一路上思绪都在疯狂转动,想怎么帮蒋喻英的事,想怎么见晏唯的事。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片场。
沥青路面残留的夜雨,在晨光里蒸腾成雾。
车停在平时的位置,姜弥抱着温水和剧本下车,忽然视线停滞,姜弥攥着保温杯的手指突然收紧,几米远的地方,白色保姆车的车门打开,晏唯穿着收腰的蓝色长裙,裙摆随风摆动,高跟鞋落地,匀称雪白的小腿一闪而逝。
晏唯站在原地,看着姜弥没说话,似乎是在等着什么,好几秒后,姜弥步子动了动,她朝着晏唯走过去。
从姜弥离开到前一秒的焦躁,在这一瞬间神奇地平和下来。
但在看见姜弥疲惫和略显憔悴的脸色后,又稍稍变冷。
晏唯问:“守了一夜?”
“嗯。”姜弥抿了一下唇,晏唯开了口,那种怕尴尬的情绪似乎一下消失不见了。
她不由补充了一句:“和赵佳一起。”
晏唯神色稍缓,清晨的光涌现在她眼底,她松开了紧抿的嘴角。
姜弥以为自己看错了,目光置在晏唯嘴角,缓缓开口道:“晏老师,我想找一个厉害的律师,你能帮我吗?”
“擅长哪类案件的律师?”晏唯指尖抚过掌心,晨曦陷在蓝裙褶皱里,她目光深邃地看着姜弥。
姜弥将保温杯换到左手,说:“关于合同解约的。”
“报酬呢?”
片场的微凉的风掠过两人头顶。晏唯向前半步:“我有什么好处?”
“晏老师,想要什么好处?”
“我以为你知道?”
姜弥这次听出了晏唯话里的揶揄,除了诧异,语气也稍微轻松了:“我说过了卖艺不卖身的。”
晏唯闻言牵动一丝唇角,又很快收敛,她从姜弥的红唇重新移到那双眼睛:“姜弥,一起吃顿饭吧。”
第36章 长辈
姜弥安静坐在椅子上,肩颈处的肌肤被空调吹得微凉。化妆师俯身,把从化妆盘上沾的颜色在她精致的锁骨上轻扫。
姜弥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哈欠。
“姜老师昨天又熬得挺晚吧?”化妆师瞥见她的倦意,手上动作未停,轻声问道。
姜弥微微颔首:“嗯。很明显吗?”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疲惫的微哑。
化妆师笑了,目光落在她的眼底:“皮肤倒是看不出什么,就是这红血丝啊,藏不住了。你得多注意休息。”
“谢谢关心呀。”姜弥弯起嘴角应着,心里却像被轻轻拨了一下,瞬间被拉回了前一晚见到的apple的样子。
她只是心里装着事,总不是那么定心。
下意识地,她的目光飘向了门口的方向——几乎是同一刻,晏唯那句带着清晰回音般的邀请,便无比自然地在她耳边重新响起:
“姜弥,一起吃顿饭吧?”
姜弥抿了抿唇,指甲轻轻刮过指腹,就算是有“交换”这个前提,可她总觉得她和晏唯之间,算是有了一个好的方向。
昨夜雨水几乎下了一夜,此刻不过八点多钟的天空,已被绵软的云絮覆盖,澄澈得似乎能滤尽一切阴霾。
姜弥终于离开化妆镜。镜中映出的是一副精心雕琢的“战损”模样——嘴角的瘀痕新鲜刺目,纤巧的锁骨,和颈侧薄嫩的肌肤上,还有两枚更深的印记。
是白晓报复梁永萍的杰作。
她扯了下身上的白色细肩带背心,下面是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湿漉漉的发梢尚在滴水,氤氲着洗发水的淡香,是“梁永萍”刚洗完头的样子。
姜弥深吸一口气,阖上眼,让自己一点点沉入那个潮湿的悲伤里。几秒之后,她睁开眼,肩线放松,眼神已然不同,这才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一踏进片场,那道墨绿色的身影便攫住了姜弥的目光。
晏唯就站在蒋蕖身旁。一身剪裁得体的墨绿丝绒旗袍,紧紧贴着流畅的身体线条,严丝合缝地蜿蜒至伶仃的脚踝。
乌发随意挽在颈后,露出光洁的后颈,脚下是一双细跟鞋。
这抹浓稠的绿,像一柄钥匙,瞬间捅开了昨夜的记忆锁。昨晚同样精心点缀的墨绿长裙,颈间缀着星芒的钻石。
她不是瞎子,她看得出一切都是挑选过的。
所以她才会在那个时候说出一些话——她的表白并不完全是一时冲动。
晏唯的目光也几乎同时捕捉到了姜弥。视线穿透片场略嘈杂的空气落在那件米白衬衫上,湿漉漉的发丝配上那张脸有种别样的引诱之意。
她们对视了不过两秒,姜弥已经脚步调转方向,朝沈若希那边走去。
晏唯眼睫动了动,垂落,盯着旗袍流畅的侧缝。耳边蒋蕖的声音适时响起:“手上这部杀青后,有安排吗?”
“没有。”晏唯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正好有个朋友的本子递过来。”蒋蕖语气平常:“我看着有点意思,回头发你瞧瞧?”
她心知肚明,若非多年前欠下那个不得不还的人情,晏唯怕是连自己手中这部戏的面子也不会给。所以朋友求上来,她也只能做个人情帮人递一句话而已。
“再说吧。”晏唯的回答很简洁。
蒋蕖似是不经意地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不远处姜弥的背影,笑了笑:“她对姜弥也很有兴趣,那角色我扫过几眼,气质,确实有几分贴合。”
晏唯目光未变,从调整的监视器平静错开,最后递到远处的方向。云层刚要被撕开,姜弥和沈若希站在微风里,那头及肩的短发在她耳边被轻轻吹动,不知道说起什么嘴角浮起笑意。
她问:“什么类型?”
蒋蕖一怔,侧头看晏唯,于是顺着视线又往那头眺了一眼,说:“都市,谈恋爱的。”
下一秒,晏唯已经收回视线:“嗯。”
蒋蕖便以为自己想多了,她狐疑几秒,又重新看向远处,姜弥确实是讨人喜欢,但和晏唯……
还是算了吧。
她和晏唯是有点交情,可如果说要哪个女生问她晏唯这人怎么样,适不适合谈恋爱,过日子,她的回答一定是否定的。
和晏唯在一起,正常人会发疯的。
蒋蕖不想得罪晏唯,只想着有机会提点姜弥两句-
片场内机器就位。
蒋蕖盯着监视屏:“action!”
梁永萍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距离浴室那场撕扯已过去整整七天,秦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连日泪水把她浸泡得形销骨立,一双红肿的眼泡嵌在憔悴灰败的脸上。
镜子里映出一张素白的脸,脖颈上那几处暧昧的印痕刺入眼底,关于白晓的回忆裹着昨夜的危险气息瞬间将她笼罩,寒意从脚底窜起,激得她肩胛骨一阵痉挛般的战栗。
身体不自主发起抖来。
秦水。
她牙齿狠狠咬住下唇内侧,几乎尝到铁锈味。
她一定要找到她,她要跟她走。
对着镜子,梁永萍用力向上扯动僵硬的嘴角——一个练习笑容的痕迹。至少重逢时,别把这份狼狈摊得那么彻底。
可找到了,话怎么起头呢?
浴室湿滑的墙壁贴在背上那种刺骨的凉仿佛又漫上来。她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推开她呢?
窗口的光线在梁永萍脸上切出半明半暗的阴影,那句低语是秦水最后对她说的话:“永萍,我不会逼你了。”
然后,就是几日的死寂。
她无数次打开房门,抬头往二楼望去,可惜那里始终漆黑一片,前两天的早上,她没忍住上到二楼去看,敲了门,她在无人应答的门口站了片刻,失魂落魄间,她垂眸看见窗边那盆没有精神的绿萝。
梁永萍替它浇了水,她静静地看着它:“我要怎么说我爱你呢。”
梁永萍的思绪被一阵说笑声打断,她听见熟悉的嗓音,连外套都忘了套,她快速打开门,几乎是夺门而出。
接着,梁永萍愣在原地。
秦水还是穿着那身墨绿的旗袍,和初见一样,只是这一刻她不是孤身一人,一个同样漂亮精致的女人站在她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正低垂着眉眼和秦水说话:“哪有?那你不喜欢吗?”
梁永萍站在门口,发梢的水“滴答”垂到地上,砸出一个偌大的冰窖。
她和秦水四目相对,但对方很快像没看见一样,错开视线。
她听见秦水温声说:“喜欢啊。”
秦水低着头,但视线里所见却是女人脖子和唇角的痕迹,她在心底冷笑。
就算你不在,人家也照样能和未婚妻过日子。
你所以为的爱情,在梁永萍心里什么也不是。
什么被逼无奈只能留在那个女人身边?都是假的。
她抓住身边女人的手,头也没回往楼上走。
梁永萍发现自己在这一刻失声了,她张了张嘴,在泪珠滚出眼眶的瞬间,她猛地回头,狠狠关上门,她站在门背后大口喘着气,然后再死死咬着唇,生怕哭声被人听见。
她闭上眼。
都结束了。
半小时后,白晓买菜回到家中,看到没精打采坐在沙发上的梁永萍,皱起眉头斥责。
发现梁永萍始终没有反应后,她走过去把人抓起来,梁永萍才动手反抗。
但这一次,梁永萍拼死都没有跳出来。
沙发发出陈旧的响声,梁永萍闭着眼,好像还能听见秦水对另一个的温声细语,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现在这样的结果,是她应得的。
渐渐地,梁永萍连□□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她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
“差点跟不上你的节奏。”沈若希顺手接过赵佳递来的外套,转而递给姜弥,说笑道:“姜老师,深藏不露啊?”
赵佳扑哧笑出声:“沈老师可快打住吧!再夸下去,我们弥弥都要变成胚胎了。”
姜弥刚才的情绪还没消解,只能勉强回了个笑。她的心脏还泛着酸涩的疼意,堵得难受。
那个人是秦水,也是晏唯。在她心里,有片刻将虚幻和现实结合,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闷痛。
她的眼泪甚至不需要酝酿。
好像那个人,真的离她而去了。
姜弥刚哭过的痕迹还鲜明地烙在脸上看,她的眼眶晕开薄红,小巧的鼻尖也染着惹眼的粉,甚至细看之下,眼角还有泪痕。
那明媚弧度,与残存的脆弱,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沈若希看得羡慕,怎么能有人这么讨喜呢?她真的会忍不住靠近姜弥。她嘿嘿一笑,跳到姜弥旁边,低头打量起姜弥的锁骨:“你别说这个化妆效果真挺好的,看着跟真的一样。”
姜弥低头,但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嗓子还带着哭过的嗡声:“是啊,化妆师很厉害的。”
沈若希说:“刚才我看着你这伤,刚才你在那儿哭的,都觉得你好可怜一女的。”
姜弥叹口气,她有些太了解梁永萍了。
可怜么?可怜的。
可是一切的后果都源自最初的选择。
晏唯与演对手戏的李媛前一后步下楼梯。
“晏老师,其实我……是您的影迷。”李媛的声音在空旷楼道里响起。
“谢谢。”
“您的作品我都补了,《杀手L》尤其好,我刷了不下十遍呢。”
“有心了。”晏唯的目光擦过她的肩膀,投向楼下——沈若希正弯着腰,指尖几乎要碰到姜弥锁骨上。
晏唯极轻地蹙了一下眉心。
旁边李媛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都嗡嗡地混成了一片背景音。晏唯没等听清,脚步径直穿过楼道朝那两人走去。
沈若希面对着楼梯口,率先捕捉到那股迫近的气场,后背的线条瞬间绷直:“晏老师。”
姜弥发觉沈若希连声音都紧了。
晏唯略一颔算作回应,视线却如钉子般锁在姜弥脸上,她一言不发,空气仿佛被微微冻住。
姜弥喉间呛出短促的咳嗽,生硬地甩出一张社交底牌:“晏老师,你演得真好。”
旁边的沈若希连连点头:“是的是的,那个……我去看看那边景布。”
话音未落,人已迅速抽身溜走。
姜弥目送沈若希逃离的残影,再一回头,晏唯已近在咫尺。
那缕熟悉的、微醺的白兰地气息悄然漫上来,姜弥顺着这气息抬头,这才看见晏唯身后几步之遥,方才与她搭戏的女演员正望向这边。
姜弥下意识朝对方笑了笑。
那人见状,似乎抬脚想要往前,她连忙敛了笑,脚下暗自后挪半步,想和晏唯拉开一点安全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晏唯发现了她的念头,就在这念头闪过的瞬间,眼前一片白色掠过,颈侧锁骨处忽地一凉——晏唯的指腹毫无预警地贴了上来。顺着上了高光的锁骨线条,用拇指轻轻一蹭。
姜弥的身体瞬间僵住,细密的战栗猛地窜过脊柱……
她仓促环顾四周,视线掠过几张投向这边探索的脸,心脏缩了缩,声音低得只剩气音:“很多人!”
晏唯的目光胶着在alpha薄红的耳垂上,胸腔里那股沉郁的无名火奇异地消散了,涌上一点特别的畅快。
她唇角不动声色地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转瞬又恢复成漠然的模样。她收回手,指尖上残留的触感让她轻轻磨了磨。
“妆花了,擦一下而已。”她声线平稳,像在陈述事实:“姜弥,你慌什么?”
姜弥:“……”
“你在想什么?”
“没有,我在想怎么谢谢你。”
姜弥哽住,晏唯明明就是在戏弄她……
晏唯往前又踱一步,几乎要擦过姜弥的肩膀:“是么?那你好好想。”
不等回应,她已果断转身,只是经过沈若希时,眼风似不经意又似精准地掠了一眼。
沈若希脊背寒毛倒竖。
“……”晏唯确实不是看上她了,晏唯好像是想弄死她。
她狠狠搓了把手臂,等晏唯走出安全距离,一个箭步冲到正准备补妆的姜弥身边:“弥弥弥弥,快说,影后刚才对你做了什么?我角度不好啥都没看清!”
姜弥眼皮都没抬:“……没有啊。”
顿了顿,还是觉得需要糊弄一下:“就……我锁骨那块儿妆有点小瑕疵,她好心提醒我来着。”
一旁的化妆师恰好低头检查,满脸疑惑:“这不挺好的吗?哪儿花了?”
“……”姜弥默了默,果断开启话题转换大法:“沈老师,你欠我的饭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吃?”
沈若希一听来了精神:“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吧?”
“今晚……不行。”
“你有事?”
“嗯……约了人。”
“谁呀?”沈若希脱口问。
姜弥抿了抿唇,本来想撒个小谎,又怕日后万一穿帮,光速思考了几秒,说:“就一个前辈。”
道具车推过来,碾过水泥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沈若希只捕捉到个模糊轮廓:“长辈?”
姜弥意识到这个话题对她似乎也很不友好,决定终结。她快速点头说:“嗯,是是。”
她心虚地瞟了一眼晏唯消失的方向,反正晏唯也听不见。
第37章 听听
“那只能下次再约了。”
沈若希理解地点点头,跟着姜弥的动作也掩嘴打了个哈欠,语气无奈:“咱俩这顿饭,是不是八字不合啊?感觉能一路排到明年去。”
姜弥深以为然,她微仰着脸,任由化妆师手里的粉刷在颊边轻柔扫过。
之前她甚至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晏唯从中做了什么,但随即又否定了。
晏唯是有点在意她,可还不至于做到这份上。
二场戏拍完已近正午,姜弥接过临时助理递来的湿巾,仔细擦去脸上特意抹上的灰尘。
“弥姐,赵姐刚来电,让您记得看下手机。”助理小声提醒。
姜弥心头一紧,猜测多半是Apple那边有了动静。她拿出手机朝休息室快步走去,边走边对助理说:“你去休息吧,不用跟着我。”
走出几步,确认周围无人,她才拿出手机拨通了赵佳的电话。
“结束了?”
赵佳的声音第一时间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Apple醒了。”
姜弥胸腔里那口浊气终于缓缓吐出。
“现在情况怎么样?”
“状态还是蔫蔫的,不怎么开口。问过你一次之后就再没吭声,我也不好多问……但总体看应该没大碍,我在这儿守着,你先做正事,不急着过来。”赵佳语速快得几乎没给姜弥留出呼吸的间隙,话题立刻跳转:“你那边呢?还顺利吗?”
“还行。”姜弥的思绪显然还在另一端:“吃东西了吗?”
“喂什*么都吐,就勉强喝了点水。”赵佳怕她更揪心,补充道:“别担心,我看着办,会想办法让她补充点能量的。你自己在片场也当心点。”
“嗯。”
电话挂断,姜弥指尖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订了一份牛肉粥直接送到酒店房间。
随即又给赵佳追了条信息:【点了apple平时爱喝的粥,到了让她多少喝几口垫垫。我争取早点过去。】
陈乔这件事更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不彻底解决这个隐患,apple就算这次缓过来,也逃不过陈乔日后的刁难。
和晏唯的这顿饭,无论从她和晏唯关系还是从解决陈乔这件事上看,都变得至关重要。
临近傍晚收工,姜弥再次发消息询问情况。这一次,赵佳的回复隔了许久才弹出来:
【体温飙得吓人,刚请了医生过来看。】
没过多久,消息又闪出来:【恐怕还得你来劝她才行,你跟晏老师吃完饭今晚确定还能过来吗?】
姜弥心里一动,这话问得……
她肯定会去啊。
吃完饭还能干嘛……
【回。】
姜弥回完消息,盯着手机屏幕,心却微微悬了起来。
现在来说,她其实觉得先安抚apple会更要紧一些。
她凝神片刻,目光不由得投向远处晏唯休息室紧闭的屋门。
埝头一出来,那扇门便像是一道厚重的壁垒,似乎已经昭示着毁约可能带来的危险。
姜弥左思右想,最后深深吸进几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抬手,指尖轻轻敲在休息室门上。
门内很快传来Surui的应声,门打开,见到她时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下意识回头瞥了眼正对镜而坐的晏唯:“姜小姐?”
几乎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晏唯从镜中投来的目光,随即不动声色地向旁侧退了半步,为姜弥让开进门的路。
“我…出去打个电话。”
Surui随便找了个借口,擦身而出。有的情况既然知道了,那该有眼色就得有眼色。
姜弥在原地静默了一两秒,直到在镜面中与晏唯的眼神再次相接,才稳步走上前。她的声音维持着镇定:“晏老师,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晏唯没有回头,盯着她只动了动眼瞳,单音节从唇间吐出:“讲。”
似乎有预感姜弥要说的话不是她想听的。
“今晚的约,能不能改到明天?”姜弥声音低了。
是她先答应的,总没那个底气。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而至。姜弥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双来自镜中、属于Omega的目光,沉甸甸地穿透空气,却极威胁性地笼罩在她身上……
姜弥本来就没想着隐瞒,但这会儿又犹豫起来。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
“apple那边状态不太好,我可能要先去看看。怕到时候太晚了,所以想跟你商量,要不改成明天吧?”她斟酌着说。
所以失她的约没关系,看其他人则更重要。
晏唯的目光早就冷下来:“你确定?”
姜弥太熟悉这种压迫感。
她默了默,说:“晏老师,你先别生气……”
她盯着晏唯看了几秒,缓缓走到晏唯身边,放低声音:“我不是要违约,我是怕你等久了。想着明天时间会更宽裕一些。”
玫瑰与白兰地织成的蛛网将人裹缠,晏唯道:“交易筹码?”
“嗯?”
晏唯:“你现在这些话,是因为交换的条件,是么?”
这似乎是她要的结果,但她想到的是,前两天她们之间不算很愉快,如果没有apple这件事,姜弥会这么低下来跟她说话吗?交换的前提是姜弥是为了帮apple,而不是真的想跟她走近。
现在同样,为了apple,她又可以失约放她鸽子。
多微妙的情绪。
危险的火苗在晏唯瞳底窜动,她齿关轻磨着舌尖,目光滑过姜弥颈间随吞咽起伏的弧线,如果姜弥下一秒敢点头,她可管不了什么苹果还是橘子。
“不是。”
姜弥捏了一下手指:“真的就是怕你等你久了。”
镜面映出姜弥低垂的轮廓,晏唯的视线被发丝阴影阻断。她忽然旋身仰首,目光望进Alpha颤动的眼睫深处。
“等久?”
她几乎把Alpha的所有细微表情,都一笔一笔望进眼睛里。
姜弥一顿,她这次好像听出了话里的潜台词——所以是打算待多久?
她想到刚才晏唯问她那意思,大抵是觉得因为“交换”的原因,她们才又能好好说话了。
晏唯并不知道,实际上是她感觉到了晏唯往前一步的心意,如同那晚晏唯的精心打扮,如同那晚晏唯打来的电话,也如同清晨晏唯第一次的邀请。
这些都是和之前不一样的,像春汛试探着冲击她的堤防。
她在晏唯面前没那么多防备。
所以,她也愿意进前一步。
只要晏唯有这个想法,她甚至可以比晏唯多走很多步。
她也是受到了apple这件事的启发,她了解晏唯吗?晏唯又真的了解她吗?
好像都没有。
她愿意尝试。
赌一次又何妨?
纵前方是镜花水月,捞一把虚妄的光也算是捞过。
当然,她也不知道最后的目的地在哪里?又有多遥不可及和梦幻,也许最后她也只是和那个梦擦身而过,但至少,她试过选择。
本着这些想法,姜弥开口道:“我们是很多年的好朋友,现在她有困难,帮忙的那位谈总是你的朋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了一点情况?apple遇到了那样的人渣……今天情况还不太好,赵佳说她刚醒,所以我想先过去看看。也没打算待多久,只是怕来不及跟你吃饭,就是这样。”
她看了看晏唯的神情,脑海里忽然像闪过一抹流星,眼睫因为即将要做的事而轻轻颤动,然后她伸手抓住了晏唯披肩的一角,就像小孩儿抓着大人衣角那样,她试探着扯了扯:“晏老师,所以明天,行吗?”
晏唯眼睫如蝶翼轻颤。
视线垂落处,那只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正攥着她的披肩流苏,她好像直接感觉到女人温热的触感。
她凝视这截欲退不退的腕骨,忽然伸出食指——
指尖触上姜弥手背的刹那,Alpha整条手臂骤然绷紧。
就那么一根手指头。
勾上她的几根手指,再从缝隙往掌心里钻去。
像一条小蛇从掌心快要钻到心里去,姜弥的手指松开晏唯的披肩,往后缩,又被晏唯勾回去。
“别动。”
命令裹着玫瑰信息素撞进耳膜。姜弥僵在原地,便真不动了。
她任由那根作乱的手指在掌纹间游走,垂首时,瞥见晏唯唇角消融的弧度,忽然福至心灵——
原来要顺毛捋晏唯,只需献祭一只手。
不对……是晏唯好像也挺好哄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捷径。
思绪刚过,她忽地听见晏唯淡声说:“再说一遍。”
晏唯的指令还悬在空气里,姜弥的耳廓已泛起绯色。
“说什么?”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姜弥刚要开口,只见晏唯抬眸又说:“不过换个称呼。”
姜弥有点没听懂:“什么称呼?”
话没说完,对上晏唯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心一跳,话头微微顿住,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姜弥尚未咀嚼出深意,晏唯倏然倾身,白兰地香气碾过她的锁骨:“不是长辈么?”
姜弥:“?”
她刚才说的话,晏唯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说来也巧。
Surui新找来的助理经常抱着衣架杵在阴影里,那姑娘两日来只敢在晏唯三米外递衣捧镜。
今天在片场也是一直跟在晏唯身后,今天晏唯先行离开后,她蹲在后面,就在化妆师后面帮忙整理东西……
也不知新助理是有眼力劲儿,还是机缘巧合。
刚才到休息室给晏唯送东西,就这么轻巧说出来。
“姜老师晚上好像要和长辈吃饭,刚才和沈老师聊天的时候说的,我刚才在旁边听到了。”
休息室吊灯的光晕突然变得粘稠。
“姜弥。”
Alpha喉结滚动:“嗯……?”
“我该是你哪门子的……”晏唯忽然用指尖划过被她玩红的手指:“长辈?嗯?”
姜弥:“当时需要搪塞——”
命令裹着热气撞上耳膜,晏唯的指尖已轻轻挑起她下巴。
“喊来我听听。”
第38章 属于
“喊一声来听听。”晏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促狭。
这话不过是之前情急之下的托词,晏唯哪能真算她的长辈?
姐姐?也不算啊。但可以先蒙混过去吧?
这个念头清晰又磊落,可在晏唯的注视下,卡在姜弥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声。
晏唯显然很不待见“长辈”这顶帽子。
她有些明知故问:“……喊什么啊?”
姜弥还在思考,晏唯的指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晏唯的脸又凑近了几分,语气里带着点置身事外的慵懒:“那是你自己的事。”
姜弥的声音细若蚊呐,终于挤了出来:“姐姐……”
“嗯?”晏唯让姜弥直视自己的眼睛。“大点声。”
不知为什么,本来挺正常的两个字,现在在晏唯的视线下,就突然变得羞耻起来。
“姐姐……”
“什么时候姐姐也算长辈了?”
“就叫姐姐,不行吗?”
晏唯后耳登时浮起一层绒毛,姜弥想抽身离开,被晏唯伸手圈住她的腰肢。姜弥一怔,有些不敢动了,然后她顺着晏唯的力道,轻轻跌进晏唯的怀里。
和上次在休息室差不多的姿势,但气氛却要和缓许多。
晏唯却还是很无情。
“不行。”
“……”
“那还能叫什么?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晏老师,我错了行不行?”
“不行。”
显然,好像没听到满意的话,她不会罢休。
姜弥感受着Omega的温度,犹豫道:“可是除了姐姐,还能叫什么?”
晏唯也不知怎么,越是看她无所适从的样子就越想逗弄姜弥,她声色清冷道:“别问我,你自己想想。”
姜弥也是豁出去了。
只觉得自己倒霉,怎么随口一句话,也能被晏唯听见。
她嘟囔了一句:“嗯嗯,嗯嗯嗯?”
“?你自己听听能听见吗?”
晏唯的腿打开,把姜弥拉得更近,姜弥光靠把手放在晏唯肩膀和椅子后背无法完全撑着,随着晏唯又一次用力,她惯性爬上去,她的膝盖抵进晏唯之间。
姜弥没有忘记晏唯还穿着旗袍。
她当然不敢往下看,只是想到晏唯这会儿的姿势,她的心脏就已经要跳出来。
她的膝盖就那么挤进去,整块皮肤都像被温热包裹,然后在都差点抵进危险之地时,她死死控制了距离。
她呼吸微微加重:“……阿嗯,行了嗯?”
晏唯深吸一口气:“好好说。”
“阿姨。”行了吧!!!
姜弥闭着眼,赴死一般。
这是她最大的尺度了!
“行么?”
晏唯挑起眉梢,她自己也愣了愣,没想到姜弥当真想了一个答案出来。这会儿她就觉得姜弥实在可爱。
无人看见的这处,晏唯牵动唇角,她轻轻在姜弥腰后挪动,好像到这里也够了,再逗下去,这小狗恐怕是要咬人的。
姜弥又问:“行了吗?”
“你觉得呢?”
“挺好的!”非常好!好到她的脚趾要抠烂了!
晏唯却好像玩开心了:“那以后就这么叫吧。”
“?”
姜弥顿住,什么意思?
啊?
这合理吗?
姜弥有点急了:“但我还是觉得姐姐更好听,晏老师你还这年轻,叫阿姨,配不上你。”
晏唯慢悠悠逗她道:“是吗?可我挺喜欢的。”
姜弥:“?”
喜欢?
她果然对晏唯确实还是不够了解的,她尊重每个人的xp,但让她对着晏唯喊阿姨,她真的会羞死啊。
“不行就算了。”
“阿姨。”姜弥深吸一口气,她这次听出了晏唯逗她的心思,好吧,她不会输的,她往晏唯凑了凑,有意无意降低音调:“阿姨。”
“阿姨。”
“阿姨。”
“阿姨。”
谁怕谁啊。
姜弥连着在晏唯耳边喊了好几声。
“嗯,大点声。”
姜弥咬了咬唇,她脸已经红得要滴血,行,她根本玩不过晏唯。
她的耳边都是晏唯的呼吸,她感觉到晏唯侧头,说话时气息全都在她的耳朵边上。
晏唯依旧道:“大点声。”
“姐姐。”
晏唯闻言,饶有兴致:“怎么改了?”
姜弥叹口气:“叫姐姐好不好?姐姐比阿姨好。”
晏唯听着这语调,手指微微握紧,长长呼出一口气,幽声说道:“再喊。”
“姐姐……”
“声音太小了。”
“晏老师,可以了吧……你是想外面也听见吗?”姜弥低声控诉,她倒是愿意配合,但外面随时都会有人走过,而且她进来的时候没有锁门。
晏唯低笑一声,姜弥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但她猜测晏唯这会儿的情绪应该还不错。
“怕什么?”
她的手往后落在姜弥腰侧的软肉,指尖勾动衣摆,然后轻声问:“可以?进去的话。”
虽然是询问,但似乎知道姜弥会纵容她的。
姜弥的耳垂红得快滴血了。
她真的不相信晏唯没谈过恋爱……
她点头的下一秒,温凉的指尖攻入,紧致而白嫩的皮肤被她随意对待。周围空气静的只能听到加重的喘。
一深一浅。
那是女人自然的身体反应。
晏唯听在耳朵里,她侧过头:“怎么不喊了?”
“要喊多久?”
“喊到我满意。”
“这样你就能消气了?”
“你先试试。”
姜弥其实感觉出晏唯的喜悦来,无论是声音还是身体的,每当晏唯触及她的皮肤,那只手就会轻轻颤动,她的腿也是,有两次忍不住来夹她的膝盖。
她温度也在不断攀升。
她轻轻喊:“姐姐。”
“姐姐……”
晏唯下意识仰了仰头,脖子靠近姜弥的唇:“姜弥,吻我。”
姜弥一顿,抬头望见晏唯的眼睛,她还没忘情到这个地步,外面随时就会有人,甚至敲门进来,她……
“唔——”
晏唯耐心实在也不怎么样,在姜弥犹豫的两秒,晏唯已经托起她的脸重重吻上去。
她需要含住什么,才能让自己得到片刻的安宁。
一个深吻结束,姜弥发现抵在中间的月退已经被完全夹住,那么紧。
晏唯的额头抵着她的,然后交代她。
“往前。”
姜弥照做,只感觉到令人震撼的热,像遇到一片被烧热的芦荟水,隔着一层不了也能感觉到润泽和黏腻。
她喉咙干涩,姜弥终于垂眸往下看了一眼,两条雪色,墨绿都挤在她的膝盖上。
此刻和刚才的位置变了一变。晏唯这会儿更多是靠着姜弥的,好似是因为太过动、情而失了力气,她的腰直起来,不由自主微扭,好像只是被那膝盖抵着是不够的。
“姜弥。”
“嗯?”
“帮我。”
姜弥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刚才有两次听到外面路过的声音,她都背脊发僵。
“现在不行。”
她忍了忍,由着晏唯将手指拿过去,她碰到旗袍的布料,然后手指淋上水。
晏唯才不管她刚才是怎么说的,她凝神道:“你先招的我。”
姜弥:“……”
她真冤啊,她做得最多的也就是扯了一下晏唯的披肩而已。
门口忽然传来“哒哒”的敲门声。
姜弥这会儿是真紧张起来。她绷直背脊,目光是那双正盯着她的,冰冷却参着动情的眼睛,她闻到空气浓郁的白兰地信息素,混着她的牛奶味。
像跳进了海水,两个人都是一片潮湿。
外面传来声音:“晏老师,蒋导让您过去一下。”
晏唯眯了眯眼睛。
姜弥趁机道:“晏老师,你快去吧。”
她的膝盖像往下的缩,晏唯伸手从后托住她的腿弯,掌心泥泞一般的濡湿,她口腔里水分不断在蒸发,进入了饥|渴阶段。
“以后不许再用这个称呼。”
“哪个?晏老师?”
“嗯。”
姜弥脸红地默了默:“但是在外面我要是喊你姐姐,也不好呀。”
她只是没发现晏唯居然喜欢这个称呼。
对上晏唯目光,姜弥随即道:“那外面叫晏老师,私下再叫那个?”
“哪个?”
“姐姐……”
“不太愿意?”
“也没有。”姜弥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姐姐,只是突然这么喊,有点,有点羞耻。”
晏唯咀嚼了一遍,心里忽地有些发痒,那么阳光开朗活泼的姜弥在她面前却总流露出羞耻的样子。
就只是这么一个念头,她就能更湿。
晏唯想,内|裤肯定是穿不了了。
“晏老师?”外面的人还在催促。
晏唯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用姜弥的奶香味把那股子火往下压,最后是姜弥先从晏唯手里抽出,她夹着声音把自己当作晏唯的助理,对外面人说:“晏老师马上去,你先走吧。”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了。”
外面的脚步声很快远去。
姜弥低头把衬衣理了理,然后看了眼晏唯,白皙的腿还那么放着,就还坐在椅子上打量她,但这画面却并不迷乱,反而有种异样的美。
晏唯两条长腿很快交叠起来,脚下的高跟鞋尖轻轻擦过姜弥的牛仔裤。
姜弥感觉腺体有一瞬间的躁动,她低声道:“要不你先出去?等你走了我待一会儿再出去,或者……”
给我一套剧本装一下。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
晏唯打断了她:“你觉得你的问题说完了?”
姜弥一顿,想了一下:“晚上结束会太晚了,明天不行吗?”
晏唯眼底的情绪压下来,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了之前的冷淡,可以说姜弥在今晚又拒绝了她。
其他的,不过是话说得好听。
姜弥想的是,今晚如果看完apple再和晏唯去吃饭,那今晚她可能就真回不去了。
她不是不相信晏唯,她是有点不相信自己了。
所以姜弥只是避免危机,尤其从刚才来看……她们一旦有相处时间,事情就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去。
如果能避开,她还是想先减慢速度。
“明天晚上我提前订好餐厅。”姜弥说。
晏唯把旗袍裙摆理顺搭到腿上,目光从姜弥思量的脸上错开,才道:“随你。”
姜弥缄默几秒:“又生气了?”
晏唯没说话。
姜弥道:“那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更生气诶……”
晏唯侧眸,余光瞥她。
“就是你能不能先帮我找一个律师,她们这种相处情况拖得越久,事情就越不好处理,就怕再遇上添加违约费什么的。晏老师,你能帮一下忙?”
晏唯闻言,抽了一张纸巾,把嘴边划掉的淡色口红印一一擦去,她有些用力,白皙的皮肤很快红起来。
下一秒,她的手被姜弥盖住。
“别这么用力,都红了。”姜弥知道晏唯有点不高兴了,但她从没想过晏唯的行为是不可控制的,连晏唯自己都控制不住。
晏唯道:“不帮。”
姜弥:“刚才你说了不生气的。”
她都喊了那么多声了……
姜弥发现现在晏唯生气的样子,不是那么让她紧张和着急了,好像是她今天又突然找到了新的和晏唯相处的方式。
而且,她能摸索出晏唯是因为在生气了。
她蹲到晏唯身边,仰起头:“姐姐,帮我找个厉害的律师,行吗?”
晏唯垂眸,只能看见alpha一开一闭的红唇。
她的手指落在姜弥的下唇,轻轻揉了揉,然后突然挤了进去。
姜弥一怔,她想开口说什么,被晏唯抓住机会,手指就那么滑溜的到她口腔里。
和她的舌头缠在一起,像玩一样。
姜弥没经受过这种玩法,唾液顺着晏唯手指往下,她想让晏唯退出来,然后那双干净的眼睛看向晏唯。
晏唯便突然有一种正在犯罪的错觉。
她稍稍抽出去,然后用那湿漉漉的手扣起姜弥的下巴,问:“你这么顺从是因为有求于我吗?”
姜弥唇间亮晶晶的,她眉心却轻轻皱了一下:“是因为你喜欢。”
是因为你喜欢,所以不自觉想要你喜欢。
她当然也想要明确的关系,但她只是突然觉得,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只有一种相处方式。晏唯的经历是不一样的,或许,她们可以有一些相处的时间。
她说过了。
她可以尝试的。
直到她发现,一切行不通。
到时候她会放弃。
不过这时候的姜弥也没有想过,原来最后就是一切都是有可能行不通的。
可是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捧着一颗诚挚的,没有任何隐瞒的心给晏唯看。
你看,我喜欢你。
你看,我有多喜欢你。
那你,也能不能更喜欢我。
不是身体,不是腺体,不是精神,是拥有全部的我,是完整的我。
她就是很热烈的,想试一试。
她仰着头,毫不掩饰。
“姐姐,我喜欢你。”
晏唯的五脏像经历了一场震动,眼前的人一瞬间像极了逗弄人心的妖精,她指尖在渐渐干涸,心却在一点点饱满起来。
她再望那双眼睛的时候,心突然有些发疼。
身体里的占有欲到了前所未有的高点,所有冰冻的血液沸腾着,每一粒细胞都在叫嚣——
那就只喜欢我,只在我身边,只属于我。
第39章 命令
暮色时分,淮城的天色已昏沉如墨。
姜弥在去酒店的路上看了眼手机,赵佳说蒋喻英到现在依然状态很差,她下车拐进街角餐铺,在蒸汽米香中重新打包了一碗馄饨。
打开酒店门,姜弥一眼就看见蒋喻英的背影,那人仿佛凝固在阳台玻璃门前。
她反手轻轻关上门,她看见蒋喻英肩胛骨收紧,连关门声都能惊得蒋喻英瑟缩,但人始终未回头。
姜弥与赵佳对视一眼,对方眼底的疲惫已道尽一切,其实蒋喻英从清醒后就始终如此,又怕她太麻烦她,吃了吐,吐了吃。
只是没全告诉姜弥,怕扰了片场里的她。
姜弥咬住后槽牙,将馄饨交给赵佳,鞋跟叩击地板的声响被地毯吞没,她换了一次性拖鞋,然后才走近那孤绝的背影,吐字轻得像怕惊散薄雾:
“是我。”
蒋喻英的脊背如冻僵似的。
几秒钟后,那种悲伤的禁锢突然从骨缝中碎开,她整个人如同融雪般坍落几寸。
那截苍白的脖颈终于转动,蒋喻英回过头,酒店房间内的灯光映亮她失焦的瞳孔……直到撞进姜弥的目光里,那潭死水才缓缓有了裂痕。
姜弥喉间顿时涌上一阵酸涩。
她看着对方眼睑下鸦青的阴影,压抑不住哽咽道:“我们都在。”
她向前半步:“别怕。”
这句话像碎石落进沉潭水,蒋喻英的颤抖从指尖漫至全身,泪珠挣脱眼眶,在消瘦的下颌缓缓凝成透亮的泪珠。
当视野彻底被泪水吞噬,她扑进姜弥温热的怀抱,失声痛哭出来,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赵佳忍不住动容。
她和姜弥共事的时间很长,认识apple也是顺其自然的事,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时候,apple还是那个团里的一员。
人长得漂亮,笑起来真是像花一样好看,年纪小又有活力,梳着双马尾的少女踩着舞台的节拍转身,满眼都是梦想的光。
作为同期在荆棘丛里攀爬的逐梦者,apple做得很好。
那双眼睛无论跟谁说话都是亮晶晶的,永远充满了希望。和姜弥一样,同样没有亲生妈妈,却同样拥有一颗炽热的心。
但现在,那张脸被折磨得如此憔悴,眼神里没有半点光泽。
姜弥指尖拭过蒋喻英颧骨上的湿痕,纸巾吸饱咸涩。她道:“有件事我没跟你商量,自己做了主,但我觉得你会同意。”
蒋喻英微微抬眸。
姜弥道:“我找到一个很厉害的律师团队,很快她们就能帮你和陈乔解约,如果有可能,我们得把陈乔狠狠拉下去。因为我怕再拖下去,陈乔那边会有新的动作,所以一会儿她们可能明天就会来找你了解情况。”
蒋喻英喉骨轻微滚动,挤出一个字:“好。”
指节深陷在肉里:“弥弥,我很没用吧?”
“不是!”姜弥的声色突然加重:
“谁说你没用,那就是她蠢。你要是没用,孤儿院那些孩子每个月那么多吃穿用度是谁帮的忙?你要是没用,你的养母又是谁在照顾?你要是没用,当初陈乔早就破产了。”
她心里很闷,说没有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是假的,可她也很心疼,apple曾经这么一个自信开朗的人被磋磨成这样。姜弥看着眼前的人,现在的apple,就像是台风天里被连根拔起的柳树,已经脆弱不堪。
“apple,没用的人不是你,是陈乔。这件事从头到尾错的人都不是你,如果非要揪出一点错,那就是你曾经看错了人。”
apple忍着哭:“我以后不会了,弥弥,我真的不会了。”
她与陈乔从初识到相守,悄然跨越了十年的时光。
她的每一天,从普通的衣食住行到情绪的每一个起伏,都被陈乔的身影填满。她是她最理所当然的分享者,承载着她绝大部分的喜怒哀乐。
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她几乎确信,这条并肩的路,陈乔必定是唯一的终点。未曾想,一切终归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虚空。
所有曾信以为真的温暖和爱情,竟都是虚幻的泡影。
原来,在陈乔眼中,她不过是个苍凉的笑话。
十年。
她生命中还有几个这样的十年?
每当这个念头浮起,泪水就像决堤般汹涌。
蒋喻英不想哭,她反复告诉自己必须坚强,可那份剜心的痛楚,她一想起来,眼泪就完全不受控。
“弥弥。”她对着姜弥,更像对着自己低语:“我会挺过去的,真的,我一定能好起来。”
她只能一遍遍地保证。
好像这样可以让自己,也能让为她着急和担心的朋友好过一点。
姜弥先是拭去自己眼角的湿润,接着又抽了纸巾轻柔地抹去蒋喻英脸上的泪痕。她的眼神异常坚毅,声音沉稳:“别怕,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们会陪着你。”
“别让善善和姜护知道。”蒋喻英声音微哑,“我不想她们跟着担心。”
“当然了,尤其是姜护那性子。”姜弥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她要是知道,怕不是要冲去把陈乔的脸打烂!”
脸打烂没什么,是怕到时局面恐怕难以收拾,牵扯更多节外生枝的风险,这个时候能避免就避免。
“听赵佳说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姜弥语气里带着坚持,说:“我买了馄饨,必须得吃一点!”
她注视着蒋喻英,继续说道:“哭吧,想哭就放声哭出来,把十年间付出的一切、承受的伤害,统统宣泄干净。但是apple。”她加重了语气:“你得对自己说,就这一次,这是唯一一次!”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往后余生,绝不再被那个人渣影响!更不再为那个人渣掉一滴眼泪。
赵佳在一旁轻声补充,每个字都带着分量:“别回头,也别心软。”
“我不会。”这次蒋喻英的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
安置好情绪稍稳的蒋喻英,姜弥走出酒店大门时,夜色已深。
她的多数随身物品,包括几份待看的剧本,都还留在剧组下榻的酒店。赵佳看出了她的挂虑,主动留了下来,在客房照看apple。
回到停在路边的车上,姜弥靠在座椅里,取出手机。指尖滑动着通讯录的名字,片刻的迟疑后,精准地停在了一个特别的备注上。
短信随之发出:
【晏老师,休息了吗?】
她盯着屏幕静待了片刻,没有回应。
车窗降下,沁凉的夜风涌入,迷了她的眼睛。
紧绷的心弦一旦松懈,汹涌的倦意便铺天盖地袭来。她强撑着不断下坠的眼皮,心神却仿佛被无形的线牵着,牢牢系在那尚未亮起的屏幕上。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将沉未沉的时候,掌心突然传来短促而清晰的震感。
像被细微的电流击中,姜弥的神志骤然清明,几乎是立刻点亮了屏幕。
【没。】
这么冷淡。
失望吗?好像是有一点的。姜弥想了想,身体微微坐直,回复道:【你帮我跟谈总说声谢谢吧?如果不是她……】
字打了一半,她觉得这种事还是等明天见到晏唯说比较好。在酒店的时候,apple也是这个意思,谈照新这种级别的人物,她们应该是请不动的,但如果可以还是想亲口道声谢。
姜弥删去,重新打出:【在干什么?】
姜弥握着手机,感觉像握着一个蛋糕,有一种无端的紧张和期待。
她已经想好了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可惜,又等了两分钟之后。
屏幕上,只有一句简洁的询问跳出来:【怎么了?】
姜弥盯着这三个字,指腹在屏幕边缘无意识地摩挲。
若不是白日里在休息室被拖了那么久,那人近在咫尺的压迫感此刻也仍在脑海中灼烧般清晰,她都怀疑现在对面的人是不是晏唯本人了。
她跪了一天了,也得让她起来站站吧……
姜弥:【没。】
她试探着大胆,学着晏唯的语气发出消息。
这一次,对方沉默的时间足以支撑她抵达酒店。
直到下车,手机屏幕也未曾再亮起。
姜弥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要将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深处,随后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力道,将手机塞进了随身的提包。
回到酒店房间,姜弥顺手将提包和外套,留在入口处的边柜旁。她把自己陷进靠窗的单人沙发里,在满室静谧中沉坐了片刻,才起身走向浴室。
热水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她裹着毛巾质地的浴袍踏出氤氲水汽,没几步想起什么,折回玄关,手指探进提包深处。
屏幕亮起,提示有一条新信息。
指尖划开,映入眼帘的,是来自晏唯的短信。
【头疼。】
呼吸不由自主地凝滞,姜弥立刻回复:【是不是*着了凉?】
回应依旧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时间在电子屏幕的静默中被拉长,每一秒都清晰可感。
仅仅两三分钟的空白,那份悄然积聚的,难以名状的情绪便一点点冲破心房。
她没再多想,拨通了电话。
“滴声”重复几遍。
那头终于接起来。
静默只维系了一瞬,姜弥温声询问:
“你还好吗?”
听筒里,传来的首先是一段沉重而不稳的呼吸声,数秒之后,一个沙哑磨损的音节才艰难挤出:“嗯。”
姜弥追问:“药呢,吃了没?”
“没。”
声音短促、冰冷。
“酒店房里……有没有备用的?”
“没。”
对方的状态显然糟糕透顶,连敷衍的言语都不愿意。姜弥又问:“测温度了吗?发烧没有?”
这一次,回应她的并非直接的答案。
先是一声极力压抑、略有些扭曲的抽气,仿佛在对抗体内的滚烫浪潮。
紧接着,低哑的音色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嘶哑,沉沉念出她的名字:“姜弥。”
那声音又像带着钩子。
姜弥心头一跳:“……在呢。”
听筒那端沉默了一息,再开口时,只剩熟悉的能穿透耳膜的压迫感。
“你在哪?”
“在酒店。”姜弥心头那点犹豫瞬间熄灭:“你很难受吗?我去给你——”
话未说完,晏唯打断了她的话语,那声线里裹挟着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气息:
“上来。”
第40章 心悸
蒋喻英推开酒店门,胸腔里闷塞的钝痛和烧灼感让她很想逃离这暂时的庇护所,到外面空气里喘口气。
赵佳在隔壁房间,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熟。这两天为了照顾她,没少辛苦赵佳,怕人担心,等人回房间后,她才敢动身。
走廊尽头,电梯银色的金属门恰好开启。
她走进去,按下底层的按键。
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脚上还有些发软,但长期以来的“偶像”规训,让她无法松懈地靠在轿厢内壁上。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试图将纷乱的思绪尽数吐出去。
电梯门还没关上,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还没看清,电梯门打开。
空气里瞬时弥漫开一丝清冽的冷松味。
谈照新的目光一顿,她对蒋喻英现在倒是很不陌生了。
视线落在蒋喻英带着病态疲惫的脸上,语调平稳:“出去?”
她或许觉得这不太适合她们之间的关系,她们并不熟悉。
谈照新又道:“我是说,你没问题?”
蒋喻英看清人,一瞬间想起在酒吧包厢内,她于昏沉中被女人单手拉起,虽然听不清她和周围的人说了什么,可那掷地有声的语气却成为某段梦里让她安心的存在。
她对谈照新是感激的。
“谈总。”她已经知道谈照新的身份了,虚弱地打完招呼,点点头:“透透气,昨晚的事……”
谈照新却没再追问,侧身走到另外一侧,就在电梯门即将又要再次合拢的刹那,一只涂着艳丽蔻丹的手突然伸了进来,强硬地挡住了即将闭合的门。
高跟鞋急促敲击地面的声音闯进来,带着一股张扬的,几乎刺鼻的香水味。
“照新!你走这么快干嘛?”麦迪语气娇嗔,带着刻意的抱怨,视线掠过靠在角落的蒋喻英时,仿佛扫过一堵碍眼的墙,目光中充满了警惕。
她几步抢到谈照新身边,高跟鞋尖在转身时一个不协调的磕绊,手肘带着不小的力道,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蒋喻英的臂膀。
本就强忍不适的蒋喻英猝不及防,被撞得身体猛地晃了晃,胃里一阵翻腾,虚弱的眩晕感,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地向旁边倒了一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快如闪电,就这么稳稳拉住了她。
谈照新眉头微蹙,动作干脆,往蒋喻英身前站了一步。
“你干嘛拉她?”麦迪的眼神瞬间由轻蔑转为惊怒交加,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们认识?!”
她的声音拔高了八个度,目光立即刺向谈照新背后的女人:“好好站着都能倒?是不是存心的?”
“够了,麦迪。”谈照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针似的穿透力:“注意分寸。”
麦迪气地冷笑:“我注意分寸?”
那张精心描绘的妆容便显得有些狰狞:“我还没问你呢!这么紧张兮兮地护着?又是从哪儿捡回来的?谈总现在专好救济这种半死不活的?”
刻薄的话语像淬毒一般。
谈照新眯了眯眼,目光极具压迫感地落在她脸上:“同样的话,别让我重复第二次。麦迪,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除非你真的不愿意好聚好散。”
麦迪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这毫不留情的警告噎住。
她死死盯着谈照新,又狠剜了一眼被挡在后面的,几乎只剩下苍白轮廓的脸。
几秒钟窒息的沉默后,高跟鞋重重一跺:“行!谈照新,你行!”
她猛地按下最近的楼层按钮,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挤了出去,随即带着满腔怒气消失在走廊尽头。
电梯里,突然一时只剩下冰冷的寂静,很快,在尴尬中电梯重新下行的细微嗡鸣。
空气里那刺鼻的香水味还未散尽。
谈照新看了眼还没恢复惊慌的蒋喻英,随即走开两步,恢复了礼貌的距离,再侧过身看向她,嗓音平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抱歉。”
她本不该再出现在这里,这一次,对麦迪为数不多的心软也消失殆尽了。
蒋喻英忍着胃里的不适感,吸了口气,让自己站稳,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顺:“没关系。谈总,酒吧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谈照新闻言,看着眼前的蒋喻英突然陷入沉默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她在蒋喻英强撑的神色和明显的虚弱间逡巡。
电梯指示灯跳动着数字。
空气快要再次凝固时,谈照新突然开口,声音是纯粹的客观,甚至带着点职业般的探究审视:
“蒋小姐,有个问题可能不太礼貌。”她顿了顿,语出惊人:“你没有用药物的习惯吧?”
蒋喻英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错愕与彻底的不解,原本被疲惫和生理不适占据的眼底,此刻一片茫然。
“……啊?”
电梯冰冷的金属壁映着谈照新不太自然的脸,她抿了下唇,的确问得有些奇怪。只是几次见到蒋喻英,都不是很健康的样子。
她看着蒋喻英脸上因措手不及而放大表情,那声“啊?”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清晰又无助。
低咳一声后,目光深敛,谈照新几不可察地转开视线,掩饰住眼底的尴尬,仿佛刚才那个惊悚的问题只是随口一提。
“没什么,我说错话了。”她道:“帮你的事,要谢就谢晏唯吧。”
电梯门适时打开,抵达底层大厅。
谈照新抬手挡了一下门框,示意蒋喻英先走,动作绅士却无形中拉开了距离。
蒋喻英还有些恍惚,不适感和那个突兀问题的冲击混杂在一起,她抿了抿苍白的唇,低声道了句:“谢谢”。
忽然,谈照新又把人喊住。
“对了,要谢,最好让姜弥去谢。”
蒋喻英张了张嘴,她虽然不知道谈照新的话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一下头:“好。”
回答完,便先谈照新一步走了出去。
谈照新看着女人单薄又带着点虚浮的背影,消失在大厅门口的人群里,这才慢悠悠拿出手机。
心里想着,这么晚还一个人出去,合适吗?
不过也没想太多,指尖划过屏幕,几乎没有停顿,直接拨出一个号码。
听筒里响起接通音。
几秒后那边接通,不过晏唯并未开口。
电话这头,谈照新开门见山:“这两天怎么样?”
听筒那边晏唯似有不稳的呼吸,那语气却更冷,像淬了冰:“有事?”
谈照新:“问问。”
“用不着。”晏唯语气里的不愉几乎要冲破话筒。
谈照新在电话那头耸了耸肩,不过她也立时听说晏唯语气的异样,不是单纯的愤怒或抗拒,似乎混杂着某种生理性的不适。
“晏唯。”谈照新认真了些:“你声音怎么了?”
晏唯那边沉默着,那沉默像预示着什么即将失控。
晏唯:“挂了。”
“等一下。”谈照新开口阻止,语速快了几分:“有件事。之前那个未成年人的事,那女孩儿的妈妈油盐不进,情绪有些偏激,最近有可能会有点小麻烦,你知情就好。”
谈照新说着话,却清晰地听到了听筒里传来的,骤然变得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气息短促而混乱,像是在努力平复什么,又像是某种难忍的痛苦突然加剧。
“晏唯?”谈照新的声音彻底沉下来:“你……是不是病了?”
回答她的,是通话被掐断的冰冷的忙音。
顶层套房里,气压低得骇人。晏唯背靠着沙发,城市璀璨的灯火在一旁明明灭灭地闪烁。
身体里那股不祥的燥热感,像火烧一样汹涌地蹿上来,包裹她的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滚烫的沙砾。
肌肉深处泛起一种难言的酸软,骨头缝里都在往外沁出无力的感觉,头也沉得厉害。
胸腔的厌恶感和身体不适交织着,喉咙干涩非常。
焦躁。
一种混合了生理性痛苦的焦躁。
指尖下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点亮,距离姜弥打来电话,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分钟。
人还没来。
无名燥火猛地窜起,灼烧着她的神经。
更糟的是身体内部也开始不对劲——那团闷热从骨髓深处漫溢开来,四肢百骸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软绵绵地使不上劲。
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冷还是热,只知身上全是潮湿。
她急需一点慰藉,哪怕只是片刻。
晏唯狠狠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视线瞥向桌面,她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她一把抓起桌上剩下的半瓶苏格兰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倾斜,倒进厚底的玻璃杯。
几乎是灌了下去,辛辣呛烈的液体,狠狠挤入她的口腔,尖锐的刺激短暂地麻痹了那令人窒息的闷胀感。
一声脆响,空酒杯从她手指间脱力地砸在大理石桌上。
尖锐的碰撞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也是同时,房间门铃响起来。
在这个极度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但是世界又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只有她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
晏唯拖着沉重的步伐,几乎是踉跄着走到门边。
门打开的瞬间,酒店走廊偏冷的灯光涌了进来,光晕之中,姜弥的身影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黑风衣包裹着清瘦的身形,额发带着点室外的潮气,垂在光洁饱满的额前,遮不住一双清澈干净却又难掩焦急的眼眸。
姜弥就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一个纸袋。
她身上似乎还沾着一点外面夜晚微寒气息,与房间里沉闷滚烫的空气全然不同。
晏唯的状态也让姜弥眉心微蹙——细密的汗珠覆满她的额角,脸色透着一种不自然的潮红。
几乎是下意识地,姜弥的手已经探了过去。
指尖触及那片滚烫的皮肤时,她心底猛地一沉。
晏唯也是随之一抖,突然的触碰让她一下冒出冷汗,手臂泛起一层颗粒。
“这么烫?”姜弥收回手,语气焦灼:“量体温了吗?”
晏唯看着姜弥,身体的疲累让她整个人烦躁不堪,她转身要找什么撑住自己。
姜弥见状,就知道晏唯没有做这事,她皱起眉,嘟囔道:“怎么不量呢?你这烧得太厉害了。”
她下意识就往房间走:“上次的急救箱里是有体温计的。”
姜弥准备去找那个放温度计的抽屉。
转而想起什么,她转身去拉晏唯,想让她回房,晏唯手腕一紧,她垂眸看了一眼,却默不作声地偏开身体,步履有些虚浮地径直走向沙发。
接着她的背脊重重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姜弥站在原地默了默,随即想起上一次在这里,晏唯也是这样,抗拒睡在卧室。
她记得莫云好像说过,晏唯不喜欢睡房间的床。
她来不及多思考,敛去多余的动作,俯身从一旁捞起毛毯,轻轻抖开,然后盖在晏唯身上。
视线不经意掠过茶几,那个空荡荡的高脚杯抓住了姜弥的目光,杯底还残留着一抹暗红的液体。
“你喝酒了?”姜弥脱口而出,声音里的担忧更深:“那……这感冒药能不能吃还两说了。”
姜弥低声说着,一边在晏唯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去掏手机,准备找人问一问。
指尖刚触到冰冷的手机壳,突然,一具温热的身躯沉沉地,毫无预兆地挨了上来。
:=
晏唯从身侧靠上她的背脊,那份由内而外蒸腾出的热度,隔着衣料灼烫着她的皮肤,她微微一僵。
“很难受?”
姜弥维持着表面的平稳,侧过头低声问,声音干涩了几分。
没有回应。
只有晏唯略显粗重的,带着异常热度的呼吸一阵阵拂过她的后颈。
姜弥迅速在手机屏幕上划动,越看眉心皱得越厉害。
“晏老师,你怎么还能喝酒呢?喝了酒不能马上吃感冒药了……”
晏唯的心脏一下又一下,那样有力又那样脆弱,她听着自己呼吸的声音,听着姜弥的焦急的话语。
不一样的。
她每次生病的时候,关心她的人都很多,谈照新也好,Surui也好,其他人也好……
和她们关心她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
她闭了闭眼睛,身体还是那样难受,但她的神经却在一点点放缓。
姜弥耳边的呼吸似乎轻了一些,她转头动作轻缓,小心翼翼地扶着晏唯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躺平。
然后再快步走进浴室,冰凉的水流淌过她的手指,接着,她拧开毛巾。
姜弥再重新回到沙发边,半蹲下来,将晏唯那濡湿的鬓发拨开,用凉毛巾轻柔地覆上晏唯汗涔涔的额头,小心地擦拭。
凉意似乎带来一丝慰藉,晏唯的眉头松动了些。
“身上不舒服……”晏唯闭着眼,声音低哑含糊,像压抑着某种翻涌的不适。
姜弥会意,手中的毛巾下移,沿着她被汗浸湿的纤秀脖颈,落在裸露的皮肤上。
毛巾沾上的水汽带走些黏腻的热汗,但是还不够。
“进去擦……”
晏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灼人的气息和一丝不容拒绝。
姜弥擦拭的动作瞬间定格,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她的指尖紧紧握着湿润的毛巾,耳边“进去擦”这三个字让她没反应过来。
刚才她完全没有任何心思,这一瞬间,她的目光反而不受控制地扫过晏唯身上,今天晏唯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及膝休闲连衣裙。
脖子就算了,要是身上……
姜弥的目光像是被烫到,飞快地从晏唯身上移开。
“碰都碰过,你又怕什么?”晏唯语气又躁起来,潮热的神情十分不耐。似威胁一般,喊了一声名字:“姜弥。”
她虚弱得很,虽是威胁,听在姜弥耳朵里却像一种撒娇的语气。
姜弥:我真是疯了吧?
姜弥停顿了几秒,最终,像下了某种决心。
她咬了下内唇,手小心翼翼地从薄毯下探进去,落在晏唯小腿的裙摆边缘。薄毯被她的动作拱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姜弥指尖冰凉,带着毛巾上的水汽,极其缓慢,而又无比谨慎地,向上探索着裙摆下的皮肤,试图擦拭那些被织物覆盖住的汗意。
布料细微的摩挲声里。
晏唯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凉意和不经意的触碰,喉咙里蓦地溢出一声极轻的抽气,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下。
覆盖着的薄毯随着姜弥的动作,裙摆撩起褶皱,在她腰腹位置鼓起一个无法忽视的痕迹。
仅仅是晏唯的声音,就让姜弥感觉一股热气,从自己身体深处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脸颊也隐隐发烫。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发起烧。
这个念头,连同身下这张熟悉的沙发,猛地将她拽回了那个同样燥热的夜晚——那时耳边回荡的,也是这样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带着令人心悸的湿意……
“你在想什么?”
晏唯低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在只有两人呼吸交织的寂静空间里,清晰得如一场震动。
姜弥擦拭的动作便就此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