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不明白,袁颂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出生的时候也不见什么狐狸精投胎的异兆。
明明白天还是好好的,怎么到了夜里,一言一行皆勾得她色令智昏?
简直匪夷所思!
总不至于是她修为退化至此,连凡人皮相这一关都过不去?
那她不更该借这个机会,好好修行一番?
古井深潭里的眼眸被不带任何弯弯绕绕的三言两语吹起波澜,像翻涌的浪潮,顷刻间淹没他的理智。
阿青正考虑得出神,忽被人捧起脸。
待要再开口时,唇已被人吻住。
起初是克制的吻。
不疾不徐啄吻她的唇瓣,也不深入,待她后知后觉回过神,慢慢试着回吻他时,他却躲开。
追逐的亲吻像一场你来我往的游戏。
唯有彼此搅弄出的水声,成为静谧的深夜里,一道前所未有的欢愉乐响。
阿青竟隐约从他唇齿间尝到比蟠桃会的琼浆玉液更细腻的甜意。
温润湿滑的舌尖吮吻过她的唇角,温热的缠绵便从她的唇畔滚到了耳垂。
她被吻得发痒,本能地抬起一侧肩膀缩瑟了一下颈子,不知不觉袁颂已将她抵在祠堂的立柱前。
男人系好的衣裳经不起厮摩,松散开的衣襟很快就再次露出那一抹堪比美玉的胸肌。
贴得太近,阿青只觉得他的体温烫得吓人。
握在她腰上的手越抱越紧,比白天锁她腰时要更紧。
略带薄茧的掌心隔着仙羽衣熨帖她皮肤,似是要将她整个人扣入怀中。
袁颂的牙齿轻轻咬过她锁骨。
就在阿青以为他要继续往下吻的时候,滚烫而潮热的亲吻又克制地顺着她纤长的颈项,不疾不徐地吻回她的唇。
男人含着她的下唇也像是在尝一块吮不腻的饴糖,搅弄出的水声更是听的人心猿意马。
阿青也不晓得那些书里是怎么教的袁颂,教得他这样会亲,想着改日或许可以借来一阅。
毕竟,下回再是碰到这样一个绝色,也不至于被对方亲得这样四肢发热、晕头转向、丢盔卸甲。
走神到一半,下唇却忽地被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阿青还来不及呼痛,下一瞬,她就被人托着腰抱上了祠堂的贡桌。
也不知是两人动静太大,还是老祖宗看不下去。
第一排的灵位齐刷刷倒了大半。
猝不及防的动静打断升温的旖旎,平白无故里还带着一丝诡谲。
两人停得不约而同。
袁颂皱起眉,目光扫向翻到的排位。
纵使情//欲当头,但凡人多少还是敬点鬼神的。
阿青想告诉他,这种时候没必要太把祖宗的想法当回事,毕竟袁家的祖宗各个都寿终正寝,没什么未了的心愿,早去地府投胎了八百回了,压根管不了后辈在祠堂里做什么,但见袁颂若有所思的样子,逼良为娼的道德感居然破天荒地占了上风。
算了。
床上的鸭子可吃可不吃。
她也不是就非尝这一口不可。
将心比心,当着人祖宗的面做这些事情,还是太天打雷劈了点。
阿青伸手整理了一下颈侧被吻开的衣襟,正想一本正经地劝人回去。
袁颂忽然沉吟片刻:“对着列祖列宗做这些事情,怕等我爹百年后,有人跟他告状,到时候清明扫墓,他不肯让我祭拜。”
阿青:“……”
你也知道。
看来四书五经、圣人圣言的确是没白读的。
长公子多少是有底线的。
“所以我们去后侧的厢房吧。”
言毕,长公子二话不说,端起贡桌一侧还在荧荧燃动的短烛,牵着她的手就往祠堂的偏殿走。
阿青:“……?”
长公子有底线,但不多。
端走祖宗贡桌上的长明烛跟一把掀掉人家的棺材板没什么两样。
袁颂此人看起来严谨端方、知节守礼,但实际上明显不敬鬼神、天不怕地不怕,她大概今天实在是馋鸭子馋太久了,才敢冒着天打雷劈的危险在他面前化形。
阿青没想到自己头回打雁,就被大雁啄瞎了眼。
袁颂对她的无言置若罔察,只笑着牵住她的手,绕进祠堂侧边的长廊。
三更天的夜色深浓,无风。
月光在廊前的绿竹里穿行摇曳。
袁颂说话的时候,会缓下脚步,含笑的眉眼望着她,像是在认真观察她的反应,偶尔说一些旧事,总是欲扬先抑,她心眼实,回回听得惊呼连连,追着他问“如何是好”,引他轻笑。
阿青怀疑他在逗她,但她没有证据。
袁颂口中的厢房其实是一间用于思过的禅房。
袁颂的父亲袁在望打小就对这独子寄予厚望,隔三差五就要从他言行举止中挑些毛病,连骂带罚地贬他到禅房里跪着抄经,美其名曰让他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反省。
袁颂举着烛台走在她前面:“幼年父亲罚我跪祠堂的时候,总觉得像自己这般一无是处的人,长大后恐也庸碌无为,不若趁早一了百了,也省得受人口舌非议,给家族蒙羞,有一日,实在不想抄了,干脆丢了笔,在荷塘边站了很久,后来想想,大好年华如初晨悬日,岂可辜负春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用这种方式尽孝?”
阿青想到那日光景,不免有些得意了:“那你那日在池边,有没有觉得水位清浅、荷花正艳?回来之后,有没有觉得,膝盖底下的蒲团特别软?研出的磨砚特别丝滑?”
竹影摇曳,烛火轻晃。
佛幡无风自动,是心动。
袁颂的脚步一顿。
手里的烛台已经跌落。
阿青还未来得及适应突然暗下来的光线,唇瓣已被人先一步封住。
烛台翻下廊沿的台阶,烛心磕在潮湿的鹅软石上,浓稠的红蜡盖住了熄灭的火,只余一阵黑烟,轻飘飘地消散。
滚下的火星子落在唇畔,烧得两个人都发出不能自抑的轻吟。
禅房的门不知道被谁的后背撞开。
屋内黑漆漆。
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愈来愈清晰的呼吸声一阵急过一阵。
凌乱掉下来的外袍像冰冷的蛇蜕盖住了两人的足踝。
滚烫的手掌攥紧她的裙带,一圈一圈握紧,最后沿着她松散的羽衣,朝最深处滑去。
廊外有雨,淅淅沥沥的雨水声里夹入黏腻的涌潮。
直到阿青腿软得快要站不住,袁颂干脆利落地将她打横抱到了床上。
弱冠后的长公子,已成了同龄人里的佼佼者,极少再被父亲责罚。
但禅房内的一应器物仍定期有人打扫,干净整洁得像他日常的寝居,纤尘不染。
屋内的熏香是他惯用的细雪冷竹,空濛干净的水汽里,隐隐约约夹着一丝馥郁的甜。
明明是很淡的草木香气,却无端诱人得头脑昏胀、任他为所欲为。
混乱中,阿青挑下他的琉璃发簪。
光滑的簪子叮叮当当滚落床下,发出碎玉的声响。
袁颂微凉的发丝如瀑坠手。
阿青握紧他的头发,身落岩浆,被洪欲裹挟。
烈火焚身,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叫嚣着饥渴。
直到袁颂温热的鼻息从锦衾底下探上来,浮在她头顶。
偏偏那双带着钩子的眼睛,在此刻又澄澈得要命,像最单纯的稚童哄人一样,问她舒不舒服。
烟炉里暖气升腾,于半空处消散不见。
阿青的鼻腔里都是水汽,眼睛里都是氤氲,身下费力吞着不属于她的东西,张着唇,只剩下喘息。
她答不上来,他就又低头吻他。
细碎的吻落在彼此的脸颊、唇齿、颈项,似交颈的鸳鸯、缠绵的蛇。
金钩摇曳。
廊沿落雨。
寂夜寥寥,墨空如洗。
青竹叶盛无根水。
山水泼墨,峦峰起伏。
袁颂入目是雪地,意识却跌进岩浆,五脏六腑在翻滚的熔岩被情欲的炎火炙烤。
不知道是谁的汗先浸透枕被。
阿青恍恍惚惚间,好似自己梦里都在吃鸭子。
但神仙岂会做梦?
她头一回吃这种鸭子,整个人被揉碎在锦缎里找不着北。
直到五更天里,很远的地方传来佛堂声诵。
袁颂忽然从身后吻上来,滚烫的手指掐住她的咽喉,是蛇的七寸。
男子有力的虎口托着她的下巴,迫她侧过颈跟自己接吻。
玉扳指抵着她的喉结,压得她快要窒息。
她被彻底缠住,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蛇。
不然为什么总有东西在她身体里长驱蟒行,不知疲倦?
细碎的、高亢的、低柔的、婉转的、断断续续的、低低哭诉的,所有的声音都被他咬着拖咽进咽喉深处。
袁颂琉璃色的瞳孔里,似欲海里浮起的刃光,泛着艳艳血气,是求偿所愿,是志在必得。
道法求自然。
佛法寻通天。
春日宴,百里花堂为道场。
困情欲的凶兽,做阶下囚,搏殊死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