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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知子莫若父

    五月初,日丽风清。

    推延半个多的选秀总算已开始选阅,入宫多月的秀女们就被梳妆打扮,穿上款式相当的衣裳,在御花园的揽春阁外候着。

    揽春阁层楼叠榭,两边的游廊长亭雕栏玉砌,种植着各类花色,盛开得正娇艳。

    亭阁外屋礼部的官员正在静候,而旁的太监端着各色绢花和名册牌。

    选秀由江皇后主持,亲自为两位皇子挑选,在旁的还有一位帝妃,便是齐王之母萧淑妃。

    后宫嫔妃不多,得过盛宠的便仅是两三位,而皇嗣中除了太子和齐王已成年,剩下两位皇子尚不过十三四岁。

    江皇后端坐上座,看向左侧空着的锦垫座位,今日的选阅,太子又因政事耽搁了,真是的,什么要紧的政事能比他选妃重要。

    正堂中,跪着来报的太监:“昨日金鸾殿,权臣因南方因雨决堤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听是还打了架,太子殿下此刻走不开,要迟一些才到,还请皇后娘娘先为太子殿下选阅着。”

    江皇后听言,不免没好气。

    挥手示意太监退下。

    瞧了瞧在座的萧淑妃和齐王。

    本是为太子选妃,皇帝口谕转为两位皇子后,事到如今竟只有齐王到场。

    已等了半个时辰。

    江皇后轻叹,只好道:“不等了,开始吧。”

    在场的王尚仪应声,

    旋即走出亭阁将五个秀女传唤进来。

    宽敞明亮的正堂,四方皆有察人于微的太监提笔记册,观察秀女的仪态心性,数千名秀女至现在尚留宫的便已只剩八十人。

    近来京城倒是有些传言。

    钟粹宫刚起过火,秀女纷纷染病,这一推延就到了五月份。

    萧淑妃见太子锦座空着,暗中轻嗤。

    皇太子不近女色,到底是孤煞还是另有隐情就不得而知了。

    倘若东宫迟迟不出皇嗣,难免朝中谏言纷纷,储君之位可就不稳了。

    萧淑妃转而看向齐王,皇制虽严令权臣推荐秀女,但这秀女中还是有她定的秀女,齐王只有顺着她示意的选便是。

    进来的秀女,王尚仪会宣念一遍其家世、名讳、才情,供皇子挑选。

    江皇后仅是把中意的秀女牌子留着,等太子来时再做打算,再不济一同纳为嫔妃。

    两盏茶下来,两方并未送出绢花。

    请退出去的秀女,走出亭阁皆愁眉苦脸的,候着的秀女见此都有所灰心。

    桌几摆着点心茶香,宫女礼仪恭敬地斟茶,齐王端起茶喝,想到数日前太子至他手上接走容珞,他眸色微微沉凝。

    皇子的婚姻为盛事,上至帝后下至百官,无一不催逼推展着,难道太子这般就想躲过去吗。

    齐王对王妃的人选并不在意,只要有一个王妃能应付父皇母妃便是,倘若容珞愿依他,他必不会在这选秀上选一位王妃的。

    王尚仪端着名册传唤,正堂又进来五名秀女,上前一名便宣念:“冀州军户之女谢青时,品貌上佳……”

    “太子殿下驾到。”

    王尚仪的宣念未尽,亭阁门口传来的太监宣告将其打断。

    众人循声而望,外头候着的秀女神色中多了几分期盼,还好她们有机会见太子一面。

    片刻后,高揽的檀金卷帘外,只见太子殿下修长的身形徐步而来,绛红的衮龙袍衬得他威仪迫人,贵不可近。

    正堂内的秀女纷纷低首,世人皆说太子的容貌可谓天人之姿,神采奕奕,京中不少贵女为之倾慕。

    万俟重行上前,朝母亲行礼:“儿臣来迟,还望母后多担待。”

    江皇后神色欣慰,瞥见低着首的几个秀女面色微红,他倒是易招女子欢喜,怎就如梁太医所言那般难行人道之事。

    江皇后道:“快入座吧,这都选了几批了。”

    亦不知前几日送去给太子喝的药膳可有喝着,她是知道他心不在选秀上,总得选上两个侧妃。

    光崇帝有着交代,太子的正妃三日内得钦定出来,他中意的人到现在都藏得死死的。

    万俟重应声收礼,

    仪态从容地走向空着的座位。

    王尚仪见太子安坐好,把方才为宣念完的秀女重新再念:“冀州军户之女谢青时,贤良淑德,品貌上佳,善水袖舞。”

    念及此,那秀女上前福身。

    萧淑妃则瞧向太子,神色淡然并无兴意。

    太子为嫡长子,他既然来了便是由他先选,这谢青时是她为齐王备的秀女。

    江皇后用杯盖拂着茶水,看向下面的秀女:“抬起首来瞧瞧,水袖舞不是那么好跳的舞,除了要以身带韵外,还得腰肢细软。”

    谢青时缓缓抬首,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容貌清雅秀丽。

    见太子无意,江皇后瞧向另一方。

    萧淑妃有意留这个秀女的牌子。

    正要开口时,万俟重忽漫不经心地道:“水袖舞倒是可以一赏,不知可愿献舞?”

    众人神色各异,萧淑妃眉宇微蹙,谢青时余光瞥了一眼她,才道:“能为殿下献舞是民女的荣幸。”

    得了示意,谢青时退下去换舞衣。

    萧淑妃不禁按了按椅柄。

    这小妮子难不成还要肖想太子。

    顿默片刻,她按耐住神色,区区一个秀女,换一个便是。

    齐王看向对座的太子,谢青时是母妃为他安排的良家女,他此前就看过画像,母妃令他到时送出荷包。

    太子就连区区一个秀女都要与他争?

    他还真以为太子对容珞有情,不过也是虚情假意,若是容珞选他的话,他必向父皇请婚,而不像太子这般。

    半刻后,谢青时整装入堂来,随着琴声乐律而舞动,水袖舞蹁跹。

    犹记得齐王公务之外,闲暇时独爱个听曲赏舞,萧淑妃有意留她的秀女牌并非是无道理的。

    琴律来到的高潮,一舞动四方。

    近十尺的水袖中寒光一闪,谢青时手中一把锋利的匕首展露出来。

    随着长袖被割断,运刀迅速,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剑光直逼左侧的太子殿下。

    万俟重起身退步,那秀女的匕首因此刺偏胸口的位置,则是刺入肩膀,匕刃入身三分,鲜血当即渗出把绛色的衣袍染得更加朱红。

    在场众人乱做一团,李德沛当即上前扶住太子殿下,江皇后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指着谢青时喝声:“来人!速速将这刺客拿下!”

    突来的行刺将众人惊愕,揽春阁里里外外被侍卫围堵,瞬间将身为秀女的谢青时拿下,见此她立马咽下口中藏的毒而亡。

    行刺果断狠决,怕是早藏在秀女当中的死士,等的就是选阅之日行刺。

    江皇后仓忙地行至太子身前,只见他肩处匕首尚未拔出,便已是血污衣襟。

    太子眼眸阖了阖,旋即昏厥过去。

    江皇后急得浑身发抖,“匕首上有毒,快传太医!”

    几个太监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而此刻的萧淑妃已惊出一身冷汗,谢青时可是她暗中安排的人,太子遇刺,若查到他们萧家,可就是谋害储君的大罪。

    谢青时是萧阁老安排的人,只是为选秀,不可能会有错,更不可能会谋害储君!

    齐王眉头紧锁,扶住连连后退的萧淑妃,自知恐怕大事不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东宫寝殿。

    梁太医正在里殿为太子处理伤口,而重重帏帐外跪着一地人,个个心惊胆寒。

    急急赶至的光崇帝走进帏帐内看了一眼。

    满是血腥味,瞬间气涌如山。

    江皇后忧心忡忡地站在榻前,怕碍着太医包扎,便退出帏帐坐在桌椅旁。

    好在匕首上的毒并不致命,仅是使人神识麻痹,昏睡不醒,但伤口刺得颇深,宫女换了好几盆清水。

    光崇帝大步行出,朝外头跪地的女官和礼部官员,斥骂:“备选历时近四个多月,秀女不都是查明家世清白,千挑万选的吗,这是朕的皇宫,竟藏得进刺客!”

    礼部官员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释。

    只得磕着头诚惶诚恐道:“还请陛下息怒啊,征选秀女的章程都是严格按照皇制进行的,臣…臣等也不知那谢家女怎么竟是刺客。”

    光崇帝怒道:“不知就给朕查!去查冀州谢家,秀女一个都不得放过,一群废物!”

    数年前,自江皇后被害再不得生育后,他就这么一个嫡子,贤长且聪慧,必承大统,断不可出现任何意外。

    另一礼部官员斟酌,说道:“自筹备太子选秀以来,接二连三的受阻,宫内事事不太平,坊间流传殿下是命犯孤鸾,还望陛下召钦天监以观天象,占定吉凶啊。”

    光崇帝眸色微狭,示意戚公公立马去召钦天监面圣,接连出事,确实事有反常。

    皇帝行到檀桌处,单手支着桌面轻敲,侧首看向帏帐床榻内,太子昏迷不醒。

    待梁太医处理完伤口,退出榻前。

    向帝后行礼:“臣已将毒血清理干净,想来不会再有大碍,只是殿下要休养一段时日。”

    江皇后的身形缓缓放松,转而又愁绪道:“皆是臣妾的错,主持这般久的选秀,竟如此疏忽,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光崇帝和江皇后一向恩爱,将她揽的身旁安慰:“皇后为此日夜操劳,这怎能怪你,切莫多想,此事朕会追查到底的。”

    江皇后看向皇帝,只剩轻叹。

    两刻钟后。

    着一身朱色朝服的钦天监赶到东宫,颤颤巍巍地跪在外殿谨听吩咐,

    现在满朝皆是太子遇刺的消息,而执掌征选的礼部左侍郎当即被关至天牢,众多官员被牵连审查。

    待帝后从里殿出来,光崇帝扫了一眼跪地的钦天监,询问近来天象凶吉。

    钦天监呈着历注,说道:“近日荧惑入太微,实为宫廷不安之象,太子选秀多灾难正映衬了天象所致,应遣散秀女回府,不可多留。”

    光崇帝不悦道:“遣散秀女?太子的正妃尚未选出,婚事不可耽搁。”

    钦天监掐着手指盘算,结合历注。

    片刻后,回道:“陛下莫急,天象所示北面栖霞处,可解太子殿下命犯孤煞。”

    江皇后思来想去。

    太子犯孤煞恐怕就是不能人道所致。

    她喃喃道:“北面……”

    光崇帝忽顿默住,神色淡漠地打量钦天监,似想通什么,渐渐挑起眉梢。

    他拂袖而去,抛下一句:“太子醒后,命他自行来太和殿请罪。”

    众人皆一愣。

    江皇后不免生怨:太子伤成这般,还有什么罪需请,果真儿子不是陛下肚子里出来的,他不知心疼-

    夜深时分。

    太和殿,灯火通明。

    太子遇刺,昏迷了整日。

    待苏醒后尚未休养,便遵口谕至太和殿觐见皇帝陛下。

    宫人纷纷退出明殿,气氛愈发沉凝和压抑,漫着令人屏

    息的森寒。

    半刻钟后,只听奏疏砸落的声响,戚公公在殿外都缩了缩肩膀,太子殿下尚在伤病,陛下竟这般动怒。

    犹记得太子上次惹怒光崇帝,还是五年前,同样在太和殿,太子被以昏定之由,跪至天明才得以离开。

    宽敞明堂的金殿,光崇帝撑腰站于高台上。

    他神色无情,锐利的目光睨向满地奏疏的殿下方。

    太子正不卑不亢地跪于御前,肩膀处的衣袍已渗出血迹,却依旧脊背挺直。

    知子莫若父,

    旁人猜不出,他还猜不出来?

    太子如此胆大妄为,自导自演这出苦肉戏码,无非为了停选秀女。

    光崇帝背过身形,平复神色。

    五年前就查到太子居心不净,暗中窥望太后膝下的长公主。

    他那所谓的年纪尚小的妹妹。

    先帝曾有一份遗信,书写着与臣子之妻萧云浓的私情,加上先帝对这个幼妹的宠爱,光崇帝自然而然认定此为先帝私生女。

    “果然骗不过父皇。”

    万俟重眼眸未抬,慢条斯理道:“既然父皇已查明幽州之乱,她并非父皇的幼妹,儿臣有何不可。”

    当年先帝借平乱的名义,设局逼死李焰将军和他的两个儿子,萧云浓得知后宁死不从先帝,殉情自缢,仅留下李焰这么一个孤女。

    非要说关系,光崇帝当年为了稳坐东宫,曾得太后萧家扶持,只是情理上算表妹罢了。

    光崇帝看向太子布满细汗的额首,肩处的伤口使得衣面的血色更浓了几分,淡淡腥味。

    时隔四年,他御驾亲征而归。

    太子比当年沉着稳重,样样置之度外,与长公主并无交集,反倒与他提及长公主的指婚应定下,早早和沈三郎成婚。

    光崇帝本以为太子是为示清白之心,随着幽州之乱再审,寻回太后之女,逐渐到反应过来,果然这厮贼心不死。

    光崇帝道:“大景三十二省的秀女供东宫备选,你偏选一个罪臣之女。”

    万俟重薄淡的唇抿出弧度,改换为君臣之礼:“父皇不是已赦免其罪女之身,因选她才彰显父皇的宽宏仁慈,望父皇成全儿臣。”

    说罢便俯下身吃痛,面色苍白,故作孱弱模样。

    光崇帝目光深凝几分,只怕再让太子跪下去,江皇后就要冲到太和殿来寻他。

    皇帝负手行至龙椅坐下,

    而金案上的几叠奏疏尚未批拟。

    他的态度似是而非,转而治罪:“你作乱宫廷,欺君罔上不得不罚,即日起罢免太子的监国辅政之权,静心思过。”

    “谢父皇。”

    万俟重眸色微沉,叩首作礼-

    落霞居。

    清晨的沁竹翠叶上挂着莹莹露珠,照莹正用白瓷小壶接着露珠。

    前日宫里出了事,太子于选阅上遇刺,乌泱泱地关了好多人,正在审查。

    翠宝在茶肆听来这消息,当晚自家主子便心不安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照莹琢磨着早饭用翠竹的露水给主子做碗银耳粥喝,温一温食胃。正专注着接露珠,院门传来敲声,声还颇大。

    这么早怎会有人敲门。

    照莹放下瓷壶去开门,在敲声中回应几声来了,打开院门,来者繁复的衣装,一眼认出是宫里来的人。

    太监躬身:“皇后娘娘传唤丽安县主入宫。”

    照莹怔了一怔,

    快步赶进屋里去叫人。

    第42章 早日下婚旨才是

    万俟重体内的余毒作祟,在太和殿渗血过多,没撑多久便倒了下去,连着整整一夜都昏昏沉沉。

    半梦半醒间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将那只柔如无骨般的手抓住,越捏越牢不舍松放,起初她还会挣动,到最后认命地静下来。

    午后的余晖透过菱格扇门洒进寝殿里,半空中晕染着光辉,恍如梦境。

    华贵繁锦的榻帐前,一抹娇韵的身姿枕趴着榻边,容珞浅浅憩息,素白的小手被榻上的男人掌裹着。

    万俟重苏醒时感到一阵头昏脑眩,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听到女子的嘤嗯声,转眸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榻边伏了个小脑袋。

    容珞双目轻阖,纤浓的睫羽在眼下映出一层青灰色的阴影,安然而美好。

    他略微一顿,有些失神。

    隐隐做痛的太阳穴没给他多作思虑,松开她的手,转而去揉额首。

    掌裹着她的手温抽离,容珞因而转醒过来,惺忪的睡眼望见榻上的太子已醒,那深邃的眉眼露着难色。

    她立身俯过去,紧巴巴地问:“殿下是醒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因万俟重左肩的伤口重新包扎过,他穿着金色里衣并未穿整,赤着半边身躯。

    万俟重并未抬眸,但听出她紧张。

    说道:“为我倒杯水过来。”

    嗓音蕴着醒后低磁,

    似被砂砾蹭过一般的慵懒感。

    容珞趴在榻边这么久,顾不上双腿泛酸,便乖巧地去倒茶水,然后才暗自揉揉腿。

    待太子喝水有所缓解后,容珞欲去外殿叫宫人端点吃食过来,刚起身就被他拉回。

    男人伟岸的身躯靠过来。

    她赶忙道:“殿下还有伤不要乱动…呐。”

    话都没说完,太子的半边身躯就重重覆压在她的后背,沉甸甸、暖烘烘的,压得容珞直不起脊背。

    “你……”

    万俟重道:“让我靠一会儿。”

    容珞轻轻低眉,憋得脸红。

    他这么身沉,方才被他抓着锁在榻前不说,醒来还压她。

    万俟重的下颌棱角分明,抵着她的秀肩,声音倦顿:“你怎么在这里。”

    漫不经心里掺着几分好奇。

    热息拂着容珞的颈肤,痒痒的,但她却不敢动,怕弄到太子的肩伤。

    容珞低着脑袋,眼眸流转:“皇后娘娘传唤我入宫的…”

    今早落霞居被敲门,她只简单地妆容一番便秘密宣进宫中,忐忑不安地到了坤宁宫。

    在江皇后追问下,容珞没瞒住和太子的私情,不过没敢说长公主之时已失身于他。

    意外的是皇后并没动怒,只是打量着她,片刻后便把她送到东宫和太子相见。

    见他伤成这样,容珞还想掉金豆豆,谁知被他抓着手不放,亦哭不出来了,江皇后在旁瞧着,还闹得她脸红。

    皇后瞧她走不掉,留她在此照顾太子,这一待就在榻旁趴了半天。

    得知太子遇刺,容珞本就担心,夜里辗转难眠,见他相安无事,才忍不住在榻边小睡。

    万俟重听是皇后,神色没有意外。

    这次他并没刻意向母亲隐瞒容珞,若是她查到落霞居自也正常。

    选阅中遇刺,现在钦天监已放话出去,他孤煞命格的言论成立,光崇帝下旨以破命格的说法将珞儿赐于他做正妃,谏院那群谏臣亦不好再驳斥,关键是皇帝肯下旨。

    他眸色暗了暗。

    此举冒险,并不高明,但选秀钦定在即,他不得再耽搁下去。

    容珞余光轻瞥太子纱布缠的伤肩。

    关心道:“殿下的伤。”

    万俟重敛去神色,未负伤的右臂横着她的腹前,搂紧了些:“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不必担忧。”

    区区秀女怎会伤得到他,不过是安排死士设计好的,安插成萧淑妃的人,只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虽如此,但依旧骗不过父亲。

    容珞安下心思,转念想着。

    跟太子坦白道:“皇后娘娘问我许多事,问…我和你,我说是这段时日同殿下在一起的。”

    万俟重从容道:“她可有说什么?”

    容珞摇摇头,万俟重安抚道:“母后会喜欢珞儿的。”

    以前江皇后就时常关心,只是碍于太后,她并没亲近皇后娘娘。

    容珞腰有点酸,扒拉太子锁她的手臂。

    轻轻怨言:“太子殿下的身子好沉,压得珞儿快透不过气了。”

    容珞在同龄女子中不算娇小的,身子甚至更丰腴圆润一点,但跟太子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相比,小了一半。

    压着她才一会儿,就摇摇晃晃的。

    万俟重轻瞥她柔软的耳垂,正泛着红。

    好像确实快撑不住了-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外殿。

    江皇后行入殿门,同身后的梁太医道:“太子这两日,常常昏睡,以后会不会留什么病根。”

    昨日刚转醒,太子不听她阻挽,负着伤遵口谕去太和殿觐见,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较真,不讲父子情义。

    待至夜深,太子肩伤渗血地从太和殿抬出来,身为母亲的江皇后心疼不已,为此和光崇帝闹了许久。

    梁太医躬身:“皇后不必忧心,那匕首毒性只是致人昏厥,难免会有些昏沉罢了。”

    江皇后神色缓淡,没再追问。

    只要太子相安无事,别的什么皆可以慢慢说。

    此前太子提及有珍视之人,皇后便开始留心太子身边的人,从宋太傅口中得知,太子在诗画宴上接走过一个宫女。

    诗画宴那晚,不正是她命人送药膳过去那晚吗,看来药膳着实奏效,可奈何东宫把那宫女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

    待现在,江皇后恍然那宫女不是宫女,不在东宫里,而是藏在城北落霞居,是她未料想到的女子。

    思索间,行到里殿前。

    未有避讳,虽旁的宫女掀起帷帐,江皇后徐步而进,望见榻帐间眉眼娇丽的女子被太子的身躯俯靠着,举止亲昵。

    察觉有人进来,万俟重的眼眸扫了过去,见来者是母亲,他倒是坦然自若。

    而容珞有所惊吓,用手肘蹭他。

    小声嘟囔:“你快躺回去呀。”

    她扶住男人的臂膀,就想把他推回床榻里,但又怕动作太大推到肩伤。

    江皇后顿了片刻,示意宫女放下帷帐,转身退回外殿,唇边掠过一丝淡笑。

    也不是不可接受,容珞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温婉得体,性情纯良,是个知根知底的孩子。

    此时榻帐处,万俟重被容珞按回榻枕上,她动作小心翼翼的,但却红着脸嗔他:“都怪你。”

    就跟今早她来时一样难为情,当着皇后面被太子抓着手,其中关系不言而喻,她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半盏茶后,江皇后重新来到里殿内,梁太医则上前给太子换药和查看伤势,容珞这回退得稍远了些。

    待换好伤药,江皇后看向容珞。

    不温不淡地道:“姑娘同梁太医下去吧,本宫有些话要同太子说。”

    容珞微顿,福了福身便退出帷帐。

    宽敞明亮的寝殿渐渐安静,铜色錾花的檀香炉一缕袅袅清烟。

    江皇后坐着红漆雕花椅,榻内的太子已披上金墨外袍,她叹一声:“你父皇撤下你的监国之位,还这般沉得住气。”

    万俟重神色澹然:“儿臣伤成这样,怎能治理朝政公务,权当静心休养了。”

    江皇后稍稍一顿,坦然道:“如此亲昵,此前提及的女子想来就是她了,钦天监是你安排的吧,把为娘都唬住了。”

    万俟重唇角蕴着淡笑:“母后答应过儿臣,若儿臣非选她为正妃,您便遂儿臣之意。”

    “前长公主。”江皇后若有所思,继续道:“难怪不说,非得听本宫许诺才可,你竟选她,你父皇可没怎么好说话。”

    万俟重道:“还请母后替儿臣劝说父皇早日下婚旨,儿臣这监国之位便失得值了。”

    光崇帝征伐多年难免沾染肃杀之气,好在向来最听江皇后的劝解,不至于作难朝臣。

    江皇后神色无奈,露出些许答允。

    太子天性冷薄,清心寡欲,难得对女子这般上心,她还能拒了不成。

    第43章 “珞儿可有想我。”

    五月下旬,浓夏日长。

    酷暑炎炎,翠竹成林的落霞居成了纳凉之地,透着淡淡阴凉。

    气势威重的护卫围着院子,繁贵高大的车驾停在门前,宫人们一箱箱往里抬聘礼。

    一向清静的长宁街道挤满了百姓,个个东瞻西望地往里头瞧着。

    片刻后,李家的人乘着马车赶到落霞居,着急进门觐见圣谕。

    自太子遇刺,京城内众说纷纭。

    以备选阅的秀女皆被赏了钱财,遣送回府。

    储君的婚事转由天象钦定,避免荧惑入太微带来乱象,以佑大景朝山河永在,繁荣昌盛。

    钦天监所示,钦定下的太子妃便是李家的这位县主,八字合婚,天生的福厚命。

    长宁街的人群低声议论:“李府忠义侯爵位被撤,她已是罪臣之女,和齐王颇有不清不白的交集,太子殿下严明律己,想来不会中意吧。”

    “太子命犯孤鸾,此为天象钦定的人选,不中意又如何,听闻生得极为貌美,保不齐以后宠爱上了呢。”

    “此女还真是福泽深厚,幼时先帝亲封公主不说,而今又成太子妃,李家才落魄几日,怕是借此沾光要得提拔了。”

    “要不拜拜她看看,或许能得福转运。”

    众人你一言我一眼时,落霞庭院内传旨太监早已宣念完圣旨,大礼之日定在七月上旬。

    容珞怔愣于原地,瞧着金银锦缎的聘礼箱推满她的小院,还有送来当作陪嫁的几个婢女。

    炎热的阳光照耀在身上。

    白得发光,也耀得她肌肤火辣辣的。

    传旨的太监见事儿办好,朝容珞和李家一众拱了拱手,然后带着御前宫人离开。

    照莹和翠宝忙着清点聘礼物件,贺熹则出门打赏街坊邻里和看热闹的百姓。

    卫氏喜上眉梢:“皇室果然阔绰,箱箱皆是金贵之物,满满当当的。”

    真真是靠上东宫这棵大树了,既是皇长子大婚,到时不得花费几百万两银子?

    叔父李棹怕卫氏俗气太过,清嗓子示意她收敛,随同容珞进屋议婚,皇家大礼繁琐复礼,不止有三书六礼。

    容珞不是头一回筹备婚事,但以前她没那么在意,现在脑子懵懵的。

    直到晚上众人退去,才确认赐婚的圣旨是切实的,是太子真应了承诺娶她。

    夏日闷热,

    容珞在榻席上辗转反复,没睡得着。

    照莹摇着团扇扇风:“我看主子是心头高兴得睡不着,想着太子殿下呢。”

    今儿婚旨下来,她和翠宝都高兴坏了,是搁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倒是翠宝插着腰说:“奴婢就说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是会成婚的。”

    照莹拍拍翠宝脑袋:“主子现在可不是长公主了。”

    翠宝嘿嘿一笑,朝容珞俯身过去:“是太子妃娘娘,是殿下的太子妃!”

    夏日的衣衫穿得轻薄,容珞的诃子衣裹着娇满的雪胸,翠宝贴贴她的身子,主子的怀抱最软和了。

    容珞被两个婢女说得脸红,嚅着唇瓣说不出话来:“你们……”

    自上次从宫里回来,太子于东宫养伤,她只能安安心心在落霞居等着,未再相见。

    照莹笑脸盈盈,把翠宝拉回来。

    主子性情温婉,妹妹私下总是没规矩,正是天热的节气,贴着这么近莫捂坏了主子。

    这几日确实炎热,不过落霞居要好得多,一觉睡醒来不至于汗津津的。

    贺熹说:“正是怕暑热,太子殿下才为姑娘选的这间别院。”

    京中皇太子大婚,里里外外繁忙起来。

    皇后娘娘派了两个嬷嬷教导繁文缛节,容珞自幼长在宫里,礼数宫规都学得快,许多说几遍就懂得了。

    嬷嬷们经验老道,瞧出容珞非完壁之身,不过皇后派来的人最严得厉害,断不会往外说。

    只是,嬷嬷固着她柔软的腰肢说:“近来县主仪态懒散,成了太子妃可不得再这般摆腰,叫人见了妩媚。”

    容珞:“……”

    收起小腹。

    她以前并不这样的,是太子总弄得她腰酸屁股疼,渐渐就娇惰了。

    两位嬷嬷在落霞居待了七日,临走前嘱告容珞:太子殿下房事难为,此事上她需多多勾诱些,好好伺候殿下,早日得皇嗣。

    有点羞然的容珞愣了一愣。

    太子房事难为……?

    她红着脸忖思,他常常折腾得她招架不住,怎么会难为,难为的是她才对。

    嬷嬷挽起她的手拍拍,说:“这皆是皇后的嘱咐,姑娘可莫轻视。”

    容珞虽不知嬷嬷指的哪方面,但还是点了点脑袋,等两位嬷嬷走后,她时时想不明白,太子殿下何处难为。

    不过还真让她想

    起什么,和太子私情这么久,她很少喝避子汤,他次次都不避讳,每月的癸水都会如期而至。

    起初容珞是害怕身孕的,但太子殿下并不想给她喝,总安抚她说不会怀孕,现在想来不会是……不能怀?

    容珞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皇后娘娘这般嘱咐,恐怕不会有假,若是真是这样,顾及太子殿下颜面,主动些也不是不可……

    照莹见容珞一上午都心不在焉,以为是天太热,闷的,于是做了清凉解暑的绿豆汤。

    傍午倦乏,

    容珞喝下绿豆汤后倚着榻小憩,渐渐入睡。

    待到醒来,晚风习习。

    宝善阁打制的珠宝首饰,请容珞过去挑选样式和玉料,马车在院前等着。

    自从被赐于婚旨,落霞居便被东宫的护卫给围了起来,以免有外人登门扰清静。

    片刻后,马车接到人渐渐离去。

    一路上梧桐叶声沙沙,斑驳的光影掠过车顶,像是幻梦一般-

    宝善阁,东市最荣奢的玉宝阁,专为京中皇室权臣打制金玉首饰。

    阁门气派十足,这个时候会客不多。

    容珞刚下马车,伙计恭维地上前迎她,引着她往上楼雅宝间。

    雅间一居两室,以屏风式的扇门隔断,卷帘遮掩,屋里沁着淡淡檀香。

    容珞琢磨着去何处看玉料,伙计则指引着她往里间走,然后带着照莹和翠宝退出雅间。

    屋内四面卷帘,有一方好似临着后面的庭院,听得见晚风吹响檐角清铃。

    容珞走过屏风,停住。

    望见罗汉榻处的太子阖眸轻歇,水墨的衣衫穿系得整洁,难见一丝褶皱,衬得他矜贵疏离。

    察觉到她进来,男人抬眸瞧过来,但她没反应过来他竟在这里,像是有着淡淡的疏远。

    “不认得本宫?”

    万俟重唇角微微弧起:“过来。”

    容珞略有噘唇,快步朝他而去。

    瞧向男人之前受伤的肩膀,衣衫端正,看不出来好坏。

    来到身旁,万俟重自然地揽着容珞坐在怀中,熟悉的体香让她没那么觉得疏远了。

    她忍不住关心:“太子的肩伤可好点了吗。”

    夏日的衣裙穿得轻薄,胸前半抹软白,他轻而易举便能贴近她的体温,热乎乎的身子。

    万俟重道:“你想看看?”

    容珞点点脑袋,见男人动也不动,便去扒拉他的衣领,但她扯得乱乱的。

    万俟重无可奈何,没想她真要看。

    拉她的素手,“刚解了纱布,你弄乱了衣物,我可就不好穿了。”

    肩伤尚有些不便,不过恢复得尚可。

    前些时候忙着折腾那旨婚书,后面皇后派嬷嬷看着容珞,他不好见她。

    容珞听太子如此说,停下动作。

    没怎么敢靠他的肩膀,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万俟重失笑,气息灼得人热。

    容珞只顾着说:“那还疼吗,殿下夜晚可以随意翻身了吗,出门前有没有换药。”

    她怎么如此多问题。

    万俟重的视线落在她衣襟间的莲花,再到精致的锁骨,似乎有着淡淡的汗意。

    他问道:“珞儿可有想我。”

    容珞渐顿下来,乖乖道:“想。”

    万俟重搂她贴近,饱满的雪软压着胸膛,指骨修长的手掌沿着腰尾往下移,抚揉了下娇臀。

    他俯首将吻落在她锁骨。

    声音缱绻:“我说的是身子。”

    容珞眸光闪了闪。

    素手攥着他的衣摆,蕴着羞怯。

    她别开面容,小声地回复:“也想。”

    第44章 暑夏总是让人汗津津的。

    庭院深处的蝉鸣声噪。

    斑驳的日光陈铺在檐下长廊,晚风带来一阵阵悸动,吹动帘幕。

    万俟重衔着低笑:“如何想的?”

    声音沉沉朗朗,好像还有一丝满意的语气。

    容珞没看他,耳尖泛起绯色。

    夜里和梦里都会想,想到那些面红颈赤的画面,身子好像不听她使唤了。

    既荒唐又滚|烫。

    明明时常招架不住这种事,却又沉溺进去,她本不是这样的。

    万俟重拨回她的脸,指尖捻着颌骨。

    暑夏难免燥|热,靠得太近气息是烫的,他的手是烫的,就连眼神都是灼烫的。

    他道:“怎么不说。”

    容珞微微抿唇,“你…你莫为难我了。”

    她最是脸皮薄,怎么好意思说。

    她瞧着太子的眉眼,隔得太久没见,总会觉得他严冷,浑身的威仪迫得人不敢接近。

    但靠近后又觉得这双漆眼透着暗昧,好像已注视她很久,他没那么冷淡。

    万俟重低首抵了下容珞的额头,转而吻她的唇,带有口脂的花香味道,探进唇齿里的尝舐,再到顺着往下亲吻。

    高挺的鼻梁抵得她下巴抬起。

    眼见他要留吻|痕,容珞忙说:“现在仲夏……衣裙领子低,太子不要。”

    单穿的诃子裙,他顺着衣口可见半抹雪脯,她本就生得鼓鼓囊囊的,更是难掩丰韵。

    容珞推着男人的胸膛,“嬷嬷说尚未婚成,不能给殿下亲热。”

    万俟重蹙眉,只好停下亲昵。

    温声劝说:“我们早有夫妻之实,不必计较这些。”

    那些礼教规矩,他们几时遵守过,不从来皆是离经叛道。

    他牵着她的手去抚触自己。

    低声道:“这里要你。”

    容珞被灼得手指轻颤,连忙收回。

    脸颊绯红绯红的:“你……”

    怎么那么……了

    万俟重顺势解她的裙缕,单薄的诃子裙可经不得他怎么脱,松了缕带扯几下就掉。

    “你别……”

    容珞嘟囔道:“要留到洞房夜。”

    万俟重挽着她双腿,分开坐在他身前,手掌有意无意地抚摩她,“我等不了这么久。”

    他素来不会向她隐忍自己,已经禁|欲将近一个月,做不到再等一个月。

    容珞想扶他肩膀,却又不敢。

    声音闷闷的:“可是你的伤……”

    万俟重:“珞儿莫推我便可。”

    所以他要做,她若是挣扎可会把他肩膀弄伤的。

    容珞有些紧张。

    里头的亵|裤在不知不觉中就沁了一片。

    气息近一些,蹭一些都会泛潮。

    尽管如此,万俟重仍是需拓软一些,不然没那么容易成事。

    泆透得厉害,笔直的手指肆意探索着,仿佛陷进暖水棉花里。

    他逗她说是个水娃娃。

    晶莹的水色顺掌而流,拉长清透的雨珠,滴在他的嵌玉革带上。

    “我帮你好,还是自己动手好。”

    容珞低首,眼睫轻颤。

    带着鼻音的声音像是想哭:“……殿下不要问这个了。”

    纤纤素手浅捂男人的嘴,希望他莫再说她,却被不均匀的呼吸烫得手热。

    紧接着,

    他摁压她,似有惩处的韵味。

    容珞掩捂他的素指颤栗不止,万俟重张启唇齿,尖牙磨上那素指,微痛。

    容珞赶忙收回,眼眸委屈巴巴。

    只听他责一句:“放肆。”

    见时机成熟,万俟重转而掌握住她雪藕般的腿,手指间湿漉漉的。

    他握着她往前靠:“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裙摆之下,抵靠到威迫之处。

    刚被凶的容珞眸色泛起水光,将太子的后背的衣面攥得皱皱巴巴的。

    她声音微弱:“只要是殿下的……都喜欢,珞儿只给殿下……”

    似乎说得很艰难,

    每说一句都致使他更进一分。

    她哽住声…

    随着扑地一下濡声,身子被顿然摁坐下来,紧紧嵌裹。

    容珞的话语转变泣声:“你…慢点。”

    万俟重托着小腰浅抬,再次捣进去,起起落落间伴着声响。

    她哭得更厉害,黛眉紧蹙。

    万俟重蕴着笑:“外面可有人听着,怎哭这么大声。”

    容珞抑了抑呜咽声,

    可他偏偏更加恶劣地欺负她,她骂他的一句坏人都控制不住放声。

    她咬红了唇:“…好…好讨厌呜呜。”

    不熟络的雅间,容珞紧张地把太子抱紧,娇娇软软的身子出了好多细汗。

    她迷濛的眼眸瞥望隔挡的屏风,或许宝善阁的伙计外面。

    黄昏时分,霞光映照。

    浓云欲坠,檐廊上斑驳的光晕泛起绯色,由西向东逐渐变浓。

    待到结束之后,雅间内的闷热被清风吹散,暗涌的情愫逐渐平息。

    卷帘轻轻拂动,庭前的席坐。

    万俟重的衣衫松散,身姿娇媚的女子跪坐在他身怀,紧紧瞧着他的左肩,原本渐愈的伤口渗了血丝。

    容珞紧锁眉宇,素手支撑在男人胸肌上,用纱布蘸了些清酒简单处理。

    她道:“都怪太子胡来。”

    万俟重睨着容珞的眸尾,还酝着欢|爱后的媚意,单薄的诃子裙勾勒着身段,掩不住两侧的藕腿。

    容珞腰肢酸软,

    坐起身子还得要太子扶着。

    万俟重道:“近来可有好好吃饭。”

    宽大手掌熟稔地托覆她的臀后。

    肌肤柔滑。

    容珞点点脑袋:“……”

    脑子里想的不是他的问话,而是那里的东西漏了出来。

    他的指尖抚到润意微微一顿,暗昧地往上移,试图帮她清理。

    容珞一把捏住男人的手腕,她拿着绢帕的手轻攥,二人相视。

    她道:“我…我得回去了。”

    容珞从他怀里出来,背过身整系衣服,可她并不精通自己穿系,缕带系得乱乱的,裹不紧盈软。

    万俟重的胸膛贴了过来,双手环到容珞身前,拨开她的手,整理诃子裙的缕带,捏着领口提得特别高。

    容珞嘟囔道:“这样不好看。”

    她往下扯扯。

    万俟重微恼,转她过来。

    直接在柔软上面一点留下吻|痕。

    容珞:“……”

    不好意思再扯,只能任由他整理。

    等穿系好衣裳,天色渐渐暗沉,整个雅间显得格外昏暗。

    万俟重拨了拨她的下巴。

    温和说道:“你先回落霞居,本宫晚些过来。”

    容珞有些愣,“殿下今儿不回东宫?”

    万俟重:“不回。”

    容珞道:“落霞居现在没以前清静,有皇后娘娘赠的婢女在。”

    万俟重显得漫不经心:“那又如何。”

    容珞瞧着太子,不再问。

    吻了吻他看上去很好亲的薄唇-

    暮色笼罩时,马车停在宝善阁前。

    片刻后,身姿窈窕的女子从阁门里出来,让婢女搀扶着入马车。

    容珞没敢怎么走动,身子酸软。

    歇靠着车厢里的锦缎枕头,满身沾染了太子身上的沉香味道,搭在枕边的指间存着汗意。

    一回到落霞居,她便让照莹备水沐浴,暑夏总让人汗津津的。

    第45章 给太子搂搂抱抱。

    卧房里间,帘帐叠叠影影。

    一桶桶热水倒入浴桶中,声声哗啦。

    本就不宽敞的房间候着四五个婢女,沁人心脾的花药撒落在浴水中,旁的桌架已放好所需的衣物和皂膏。

    自从宫里送来婢女和婆子,这小小的落霞居满满当当皆是人,还有一些都遣送去了李府。

    容珞在歇榻处吃点东西,待婢女过来请她解衣,才把燕窝羹放下,她瞧了瞧屋内的一众婢女,最后只留下照莹。

    桌架渐渐挂放着脱下的衣裙。

    屋内漫着热雾,濡热得紧,照莹将屏风后的窗牗打开透气。

    容珞靠着干净的桶壁,不知是不是被雾气熏的,她眸光蒙着一层水汽,淡淡酥意。

    照莹回到浴桶边,用水瓢舀起热水浇在她身上,一点点冲散着黏津津的汗意。

    流水滑过柔白的肌肤,几许爱|痕藏在暧|昧的领域,显得旖旎万分。

    如往常一样。

    照莹用浴帕给容珞清擦身子。

    她还未怎么动手,容珞开口:“我…自己来就行,你出去候着吧。”

    照莹未多问,回:“是。”

    她自是晓得自家主子的羞赧,放下水瓢后便退出房间。

    关门声静下。

    容珞缓缓放松,热水环绕着酸楚的身子,思绪飘远,面颊微红。

    她感到有些闷热,眼眸阖了阖。

    素手清理着不适的地方,太子总喜欢弄得她尽是,次次叫她难堪。

    容珞似想到什么,微微顿手。

    嬷嬷临走前的话,不知她所猜测的可是真的,不能身孕。

    想到他按着她,力道之重。

    容珞摇摇脑袋,只觉得腰肢酸疼不已,身子惫懒。

    太子不把她欺负疼就已算好的了。

    等容珞弄好已是满头大汗,懒得再动。

    她靠着桶壁浅浅休息,水温暖暖让人舒适,渐渐泛起困倦-

    夏夜融融,月色中天。

    寂静时居院外停住马车,悄无声息融进夜色里。

    灯火通明的长廊,传来细微的声响,候在外间的婢女纷纷跪地。

    卧房内清脆的水声,热汽氤氲。

    绕过遮掩的屏风,桌架上脱放着她今日穿的诃子裙,莲花绣得精致。

    身着水墨衣衫的男人步伐徐徐,里头的女子靠着桶壁小憩,丝毫未觉他的到来。

    他靠近后坐下。

    用手试着水温,已有些泛凉。

    转眸看她的睡颜,浓睫轻阖。

    玉簪挽着长发,不慎松散下来的一缕发丝,落在胸前贴着呼吸起伏。

    万俟重轻抚了抚她,企图弄醒。

    容珞正睡得舒意,忽然觉觉面颊痒痒的,抬手拨开他那作乱的手。

    她微微蹙眉:“……”

    好像有什么不对。

    困意顿时散了一半,

    她连忙睁开眼眸,望见熟悉的隽颜,他的指尖顺势抹去她面颊的水珠。

    容珞顿愣片刻,见来的男人是太子殿下,紧张的肩膀松懈下来,用手浅浅掩着水里的身子。

    她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进来。”

    万俟重的手臂随意地搭着桶边,瞥一眼掺着花皂的浴水,说道:“这不比念云居的汤池,怎泡着睡着。”

    汤池的水是常温的,不会凉。

    容珞低低脑袋,手揉惺忪的眼。

    翁里翁气道:“我就眯一会儿…”

    万俟重看着她眉眼中倦怠,没有再说什么,意欲搀她从浴桶里出来。

    容珞瞧太子靠过来,攥他的手。

    纤细的颈子泛起粉来,“太子肩伤不便,还是外面等珞儿吧。”

    她攥他的手指湿润,柔软无骨地勾着,无意招惹却弄巧成拙,撩弄了心弦。

    万俟重似顿了一下,说道:“本宫传了婢女换热水过来,珞儿伺候本宫沐浴才是。”

    容珞:“……”

    万俟重伸手托她从浴桶内出来,寻了件洁净的衣衫裹着她潮湿的身子,走进隔间。

    片刻后,婢女在帘帐外换热水。

    隔间分外逼狭,昏黄阑珊,仅有一盏烛灯放在小桌处。

    容珞赤着足踩在锦绣地垫上,太子身量颇高,周身隐隐散发着压迫感,等着她为他解衣。

    她低垂眼眸,松解男人腰间的革带,想到上面嵌的白玉下午时还被她弄湿过…

    好在他今日穿的常服,并不是很繁复。

    上乘的云锦面料,触抚上去有着淡淡的丝滑,她常常觉得太子穿什么样式都好看。

    等到热水换好,婢女退出房间。

    容珞被太子再次摁进水里,高壮的身形逼得她只有他臂弯里的空隙可以动,他轻轻一动,胸膛就抵着她。

    不是没有同他如此亲近过,但大多都是事后,脑子还不清醒,由着太子搂搂抱抱。

    容珞拿着浴帕,感到扭捏和局促。

    自小当公主那般养着,再是无足轻重,也没给男人沐浴过,更何况被他硌着。

    太子肩膀处的伤痂捂着纱布,她手里沾着花皂的浴帕避免触碰他的肩伤,两人之间的气息潮潮热热的。

    嬷嬷说主动招诱些,伺候太子殿下。

    太子似乎从未提过孩子,他们以前更不适合提,她曾是他的小姑姑,于此她避之不及。

    思索时,男人搭在桶边的手探入水里  ,掌托容珞转身过去,从后面环着她的腰腹。

    “为什么心不在焉。”

    嗓音低低的,濡热地靠在她耳边。

    容珞面红颈赤,只听他谙熟地分开双膝,横抵在那里,格外径|硕的尺量让她心怯。

    万俟重:“想什么呢。”

    看她许久了,很是不专心。

    容珞想着主动招诱。

    轻轻阖腿夹着,抬腰磨了磨他。

    万俟重顿住:“……”

    愈发觉得血气紧箍箍地堆积着,孜孜汲汲的。

    容珞的心怦怦狂跳,拿的浴帕被弄掉,纤手扶着浴桶,这男人好似得了兴味,拍拍她的腰臀,要她再动动。

    照做了几下,被硌得慌。

    她嘟囔道:“嬷嬷说殿下不行。”

    万俟重眉梢微挑,眸色掠过一抹暗色:“我行不行,珞儿不知道?”

    他抬起她的柔腿,压着小桃花。

    还怀疑起他行不行了。

    没等容珞有所准备就直抵宫门,她顿时失声,脚丫在水底蹬了蹬,踩到男人的腿。

    紧接着,水潮浮动。

    容珞呜呜嘤嘤起来,手指攥着浴桶边缘,粉色的指尖摁得发白。

    他道:“哪里不行?”

    容珞泣着撒娇:“我没说殿下不行,不要再…了。”

    分明刚刚还那么温柔让她自己弄。

    早知她不讲出来了。

    万俟重停下来,停在最里。

    容珞的呼吸一缓一促的,等她平复些,从身后的双手握住她的腿腕抱起来。

    万俟重就这般抱着她从浴桶里出来,容珞的呼吸又着急起来,羞耻感涌来使她求饶不已,哭腔娇气。

    太子走到床榻处才放下她,摁着她趴在枕头上,绯嫩的膝盖回来磨着榻框,紧接着几下被推进榻褥里。

    容珞漂亮的眼眸酝着泪,一阵阵的酥麻从腰|尾处蔓延至全身,情思恍惚,到最后瘫软在榻里,没了力气。

    候在门外的婢女听得耳热,姑娘哭得这般可怜,她们都是皇后娘娘赠过来当陪嫁丫头的,哪知太子竟如此悖谬,人尚未娶,就……

    屋里的动静有半盏茶之时,照莹就把那几个婢女给叫过去警告,事关太子殿下的婚事,胆敢出去乱说就割掉舌头。

    今后都是需在两位主子跟前伺候的,不怕她们听,但若有嘴巴不牢靠的,就留她不得了。

    照莹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向来谨慎沉稳,之前凤阳宫亦是她帮着把持的,俨然有了点大宫女的模样。

    几个婢女噤声,不敢再有多余的心思。

    良久之后,房里才唤人进去收拾沐浴用物,把用过的水抬出去。

    其中的婢女兰月,离隔挡屏风最近,忍不住透过帘帐往偷瞧。

    只见薄薄单衣的女子坐在太子殿下怀里抹泪,向来面若冷霜的太子竟一改往常,温声哄她。

    兰月不免顿住,看得入神。

    在其他婢女的低声催促下,她忙整理好一切,抬水离开里屋-

    等到厨房把菜肴端来,容珞被太子扶着腰肢来到外间用膳。

    她回来一心只想清理汗意,只吃了一碗燕窝羹,肚子早就空落落的了。

    一碗玉米排骨汤喝下去,容珞方才被太子欺负得委屈的心情瞬间美丽起来。

    虽然这菜肴很好,她还是要和太子说:“我有点想念菊竹做的菜了。”

    她说的有点,是很多!

    万俟重夹菜放进容珞的饭碗里,不疾不徐道:“等来了东宫,命她再为你做便是。”

    容珞展露笑颜:“谢太子殿下。”

    她等的就是太子这句话,之前离宫后菊竹就被他支走了。

    吃完晩膳,容珞就想软塌塌的趴在歇榻里,太子让她消消食再睡,可走几步就腰酸,酷暑炎热,一会儿又得出汗。

    于是抱着男人撒娇:“珞儿起不来,起不来都是太子害的,不舒服。”

    万俟重看着她水眸,倒是在想:应该把玉势带来给她浸浸,以免伤到。

    但他没再为难容珞,揽她在庭前长廊处乘凉,酷暑炎夏,夜晚时会凉爽许多。

    本想听作琴,但她倦累得厉害。

    他回过首时,容珞已经浅浅入睡,晚风吹动鬓边的发丝。

    待到夜浓,

    万俟重将她抱回卧房安睡。

    第46章 素未谋面的二哥

    翌日天色微明,晨雾弥漫。

    空无一人的长宁街道上已停着辆马车,侍卫在车前等候着。

    片许后,衣着金贵的男人上车,侍卫流金在旁低声道:“太子殿下,齐王好像去了趟幽州。”

    太子身形微顿,搭在车框的手指轻叩。

    则转而问道:“本宫找的人呢?”

    流金躬了躬身,神色为难。

    太子收回视线,行止利落地入了马车,织锦帘子落下时传出话语:“去查查。”

    侍卫流金应声:“是。”

    之前选秀未成,太子遇刺,齐王府连同萧淑妃因谢家秀女的息事数日。人是萧家推举的,为了保全推了个征选官出来顶罪。

    马车徐徐离去,晨时薄雾浅浅被朝阳消融,天光清明起来-

    盛夏酷热,夜里也热。

    整整一晚容珞都被太子搂得身热,偏她挪出来,但男人总能想方设法地拉她回身边。

    待到清晨太子离开,醒来的容珞浑身都汗乎乎的,一早屋里便唤了水擦身。

    虽然寒冬的时候,贴着太子很暖和,但是暑夏就会很燥热,偏偏这个男人非要近身搂她。

    等到擦净汗意,容珞感到清凉许多,梳妆时瞧着逐渐照映庭院的朝阳,想着什么时候等下一场雨,凉爽些。

    在容珞盼着落雨的这段时日里,被接回了李府住着,落霞居是小院,大婚之时作为准太子妃应从李府正门被接出去。

    此前李府遭事时,门可罗雀,各家回避,而今府上钦定了个太子妃,以往有点关系的人家都拜帖过来恭贺。

    尚服宫的女官来过一趟为容珞丈量尺寸,绣制嫁衣和翟服、各式常服。

    此前曾以长公主的身份筹备过这些,常服还好说,嫁衣等就得重新改制了。

    容珞待稼这一个月里,叔父李棹总早出晚归的,不知忙着什么,时常见不着人。

    前些日子,容珞问太子请了梁太医来看李夫人的病,院子里常通风透气,夫人近日来身子好了多少。

    这日看望在李夫人时,难得见到李棹在旁,他忽然提道:“趁着事事好转,六月十九观音诞去京郊的灵云寺祈拜一番吧。”

    屋内静了静。

    观音诞灵云寺,到时想来是热闹的。

    只是李棹是个不信神佛的人,提及这个有些意外。

    李夫人搭话道:“之前儿媳去灵云寺为李家求过化吉签,如今峰回路转,想来寺里还是灵验的,让儿媳和县主同往吧。”

    看向李棹,他神色平和。

    想来是为了给李夫人求个平安康健。

    正好容珞不愿一直闷在府里,等到入了东宫,她成为太子妃,出行不如现在这般容易。

    她曾想过宫外清闲自在的日子,但好像她此生要和清闲无缘了,她想和太子成为夫妻,但却没准备如何好当一个太子妃。

    越临近婚期,她便越紧张起来。

    去灵云寺散散心也好,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容珞回到暮秋斋,总想太子殿下陪她去灵云寺走走,到时想来人会很多,他贵为储君又怎能随她轻易出入庙会。

    待嫁期间与太子私下相见,若被人认出来,恐是要被谏官谏言的。想想太子的冷颜,这种事他不会依她的吧。

    算罢,还是随卫娘子一行吧。

    待到隔日,容珞让贺熹备了车马,带着贴身丫鬟,整理行物出了京师城-

    京郊灵云寺,位置坐落得高。

    马车一路行来都熙熙攘攘的,趁着观音诞来祈福的百姓。

    叔父李棹不信神佛,但卫氏尤为相信,拿着上次求的佛牌祷告。

    她对容珞说:“听闻观音诞求子很灵验,姑娘试试,早日得皇嗣,位置才坐得稳固。”

    容珞听言一端,不自然地别开目光,去看外面景色,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和太子的亲热。

    自幼在太后身旁,她看惯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对祈福求神之事皆不太信。

    求子跟神仙有什么关系,她要嫁的人又不是神仙。

    马车到达灵云寺前,寺门不如京城内的金台寺宽阔大气,但

    进进出出许多人,买卖香火的不在少数。

    走到佛殿前,

    隔着远远便瞧见佛殿内有熟悉的人。

    青衫华服的齐王殿下,在他身旁还有一位女子,跟着两个小厮。

    听闻因选秀未成,齐王的婚事未定下,近来宫里除了太子殿下的婚事,便是在筹备为他挑选王妃。

    容珞正犹疑时,齐王回眸瞥见了她,目光直直地望过来,毫不避讳。

    自上次于长宁街被太子接走,她便与他再无见面,定下婚旨后,落霞居被护卫守着,齐王更不可能像之前那般来寻她。

    既然已相互得见,容珞便不再犹疑,走进佛殿祈福,倒是身旁的卫氏顿了顿。

    齐王旁边的女子正在拜佛,似乎察觉了他神色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容珞已至殿内,满殿的香纸气息,佛前的和尚正在为施主摇签,声响嗒嗒。

    “小…”

    齐王开口,却又改口:“丽安县主,许久不见。”

    如今她成了准太子妃,小姑姑喊不得,再往后便得她一声皇嫂。

    未曾想那份婚旨来得那么快,他满心妒嫉,父皇只会偏爱太子,把容珞给了她。

    容珞福了下身:“齐王殿下也会来祈福敬佛呐。”

    齐王蹙下眉头,身侧的女子往他身后躲,暗自端量来人的模样,是她非要来,他本就因此烦躁她。

    容珞亦不禁将目光投向那女子,荼白色的衣裙,身量与她差不多,颜容如玉,婷婷玉立,眉眼间带着一抹温婉。

    她记得齐王有位伴其两年的妾侍,随他从漠北到京城,至今未离身。

    容珞并不关心齐王的私事,自也想不起来他身边的妾侍叫什么,“这位是……?”

    齐王见容珞看向身后的苏妤,便与她拉开些距离,端视容珞片刻,开口道:“我那妾侍妤娘。”

    却没从她眉眼里看出一丝别样的情绪,甚不在意,视若平常,他只不是无谓的试探。

    苏妤看向齐王的神色,黯了眸。

    上前行礼:“妾身苏妤见过县主。”

    容珞道:“苏妤,挺好听的名字。”

    曾有人说这位妾侍与她有些相像,但在她看来,并无相像之处。

    容珞还未与她多说几句,齐王便道了告辞,气氛微微尴尬,苏妤则低了低眸,紧随男人的身影离开-

    齐王走后未有多久,佛殿外下起大雨来,雷声阵阵,夏季的雨总是如此,突如其来,雨大如豆,冲刷着台阶下的青石地面。

    容珞为李夫人求了康健签,同时默默在心底给她和太子祈愿平安,和照莹一起站在佛殿门前等雨停。

    卫氏拜完佛走到她身边来,只道这雨来得突然,让人没有准备,来往上香的香客都淋得湿透。

    容珞数日前盼着下雨,能凉爽些,偏偏在她来灵云寺这日,下这么大的雨。

    这一等,便等了良久。

    寺内的香客逐渐减少,和尚在敲着木鱼,雨势都不见停。

    照莹在檐下伸手触雨水:“这要下到什么时候去了,”

    寺内住持上前来请二人去后院的禅房歇息,还备有茶水和斋饭供她们解饥渴。

    那住持是个年长的和尚,远近闻名的仁善,见这雨着实下得厉害便没有推辞。

    寺内的庭院十分静雅,常有香客来灵云寺留宿,排解郁闷,听引路的小和尚说:“正住着三位施主。”

    容珞若有所思,忽道:“方才在佛殿里的齐王殿下,可是也暂住在寺内?”

    小和尚却是道:“小僧不知。”

    容珞知他是无权告知她们,并未多问。

    来到禅房,陈设简朴素雅,散着一缕淡淡幽香,让人触觉不到的幽香。

    一位白衣和尚正在诵经,容珞疑惑为何带她们来有人的禅房,卫氏开口:“莫扰了师父静修,还是换一间禅房吧。”

    引路小和尚未言,示意二人入门,像是故意带她来见他。

    容珞犹疑片刻,看向禅座蒲团上的白衣和尚,不知为何,她走进了禅房。

    照莹唤了唤:“主子……”

    她紧跟在容珞身后。

    临近后看清和尚的长相,他是带发修行,年纪三十几岁的样子,面容明朗隽气。

    他持着鱼椎的那只手好似受过烧伤,皱巴可怖的皮肤蔓延进僧衣里。

    见容珞进来,他神态自若地放下鱼椎道:“容珞姑娘请坐。”

    卫氏本想把容珞拉回去,见那人开口便也顿了顿,这和尚竟知她是谁。

    容珞席打量他:“你是何人?”

    “法号明悟。”

    他顿了顿,又道:“你可以叫我的一个名字,李秉。”

    “……”

    容珞僵顿在原地,紧紧眼前人。

    身后的卫氏也因此停住,思索着喃喃道:“李秉不是李焰的二郎……”

    此前就传幽州那边反贼不断,有人打着忠义侯之子李秉的名号作乱,因为反贼作乱,旧案才会被重新审理。

    卫氏正思索万千,忽觉头脑发昏,没等容珞反应过来,卫氏便和照莹一起昏倒于地。

    容珞一惊,欲回身扶照莹二人。

    蒲团上的李秉站了起来,朝她缓缓行来,“珞儿,我是二哥。”

    素未谋面的二哥……

    容珞连忙后退,眼眸中充满怀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我那二哥早在数年前就死了。”

    李秉看着她,并不急着向她证明自己的身份。

    说道:“你会知道。”

    容珞头脑一阵阵昏沉,注意到房内的幽香有问题,但已为时过晚,最后意识停在雨声阵阵里,沉沉昏睡过去。

    第47章 “幽州,去见一个人。”……

    贺熹候在灵云寺前院,见容珞和卫氏迟迟未见出来,便打算进院去寻找。

    寺院内的和尚见他闯进来,阻拦道:“禅房清净之地,住的都是清修的香客,施主不可随意闯入。”

    贺熹有点不耐:“我进来寻人,我家主子容珞姑娘方才进了后院。”

    和尚道:“施主定是在休息。”

    贺熹执意要进去,让和尚带他过去,那和尚只会装傻充愣,言辞含糊。

    意识到不妙的贺熹一把抓过和尚衣领,喝声道:“那可是准太子妃,若是丢了你们整个灵云寺都得死,”

    说完把和尚狠狠甩开,贺熹直冲冲地朝禅房去寻,那和尚还想阻拦,“禅房还有其他施主在修行,你擅自闯入,扰了施主清修啊。”

    贺熹不管不顾地闯进好几个禅房,果然在一间禅房见到昏迷的卫氏和照莹,倒来茶水将二人泼醒。

    他对照莹就着急问:“咱们主子呢!”

    “主子不见了?”

    照莹缓过劲来,连忙环顾一眼早已空无一人的禅房,仓惶说道:“方才这房里有个带发和尚,他说他叫李秉!”

    贺熹沉了沉眉,快步走出禅房。

    而寺院里那群装傻充愣的和尚只会说不认得,把照莹气得直跺脚,赶忙追上贺熹-

    当容珞再次醒来时,已天色将暗,朴陋的马车中点着一盏油灯,雨水尚未停,雷声阵阵。

    她紧张地坐起身来。

    周身无人,照莹和卫娘子都不在。

    掀开车帘企图出去,一把锋利的刀刃瞬时从眼前划过,狠插在左侧的车门框上。

    容珞当即被吓傻在原位:“……”

    李秉冷淡道:“进去。”

    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满身雨湿地坐在车前,手里捏着的正是拿把匕刃的柄把。

    出刀利落,险些扎到。

    匕刃泛着幽冷的寒光,同时照映着她娇丽且惊慌的容颜。

    而车前并不是只有李秉一人,还有位同样身披蓑衣的马夫,对周旁的一幕置若罔顾。

    容珞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李秉:“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想做什么?”

    雨水滴滴答地从李秉的斗笠上坠落成线,整个面容都透着冷漠,“幽州,去见一个人。”

    他转过头看她:“你会想见到她的,离开京城我们就再也不回来。”

    容珞连忙道:“我不走!”

    “由不得你。”

    李秉面色不虞,重复道:“进去。”

    他拔出

    匕首,拭去刃上的雨珠。

    容珞心中忌惮,放下车帘坐回里面。

    低压的气温使人发凉,她转而去看窗外交加的风雨,对着外面道:“你真是二哥李秉?”

    外面的男子没有回答,只有马车行驶的声响,碾过官道上大小不一的水洼。

    幽州之乱时她尚在襁褓,对爹娘没有记忆,两个年长的哥哥大她近一轮。

    大哥李辑二哥李秉,当年战死时二哥不过才十五岁,若是活着到如今,差不多三十几岁,与外面的男子年龄相仿。

    容珞扶着车窗的手微微颤。

    若是把她掳去卖了,或是给人做妾,她和太子就是此生相隔了。

    她眼泪汪汪,对着外面说:“我可以给你钱,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尽全力给你,你把我送回去吧。”

    一帘之隔。

    “跟我去幽州,就这么简单。”

    李秉停顿一下,补充道:“不会对你做什么,大可放心。”

    东躲西藏十几年,吃尽苦头。

    他曾对皇宫里这个妹妹鄙弃不已,鄙弃她是先帝作孽留下的。

    哪怕如今已得知她与先帝无关,明知她是无辜的,依旧心怀憎恨,直到见到这张与爹娘相似的脸,他有一时的恍惚。

    李秉收敛眸中情绪,望着昏黑下来的长路,雨水如注,路途艰辛。

    东宫的暗卫最擅按迹循踪,需连夜远离京郊,马车不能停。

    容珞还想劝说李秉送她回去,被他一句安静所噤声,车前的两个人都带着佩刀,她不敢惹怒他们。

    一夜奔波,车马在风雨中出了京郊才寻到一处破旧的残屋,稍作休整。

    容珞瞧着马车外的雨不肯下来。

    满是泥泞地面凹洼不平,怕是一脚踩下去,泥水都会浸进鞋袜里,包括裙摆都会湿漉漉、脏糊糊的。

    她摇摇头,“这全是泥水。”

    李秉本想将她拉下来,抬眸看见她紧皱的眉头,踌躇片刻,转身去马车后面找板子踮脚,果然跟娘一样麻烦。

    板子在泥坑里架好后,雨势下得更大了,吹进来的雨珠打在容珞的面颊上,又怯声道:“有没有纸伞。”

    李秉面露不悦。

    容珞收声,不得不提着裙摆离开马车。

    残屋是山中废弃的破庙,两边的窗户只剩半边窗牗,挡不住冷风,破旧不堪。

    屋内,另一人已生起火堆。

    容珞坐下后感到阵阵热意,冰凉的身子逐渐回暖。

    李秉朝她丢过来一个干巴巴的馍饼。

    容珞吃下一口后,攥在手里没再动,干糙无味难以下咽。

    见她不吃,李秉狭了狭眸:“如此娇气,赶路途中只有这个果腹,若是不吃那便饿着吧。”

    容珞只道:“送我回去。”

    李秉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吃着饼,同行的马夫比他跟不好接近,名叫张庸,是个刀疤独眼,给火堆里添柴火。

    张庸说道:“还有三天路程,歇完立马就得赶路,劝你还是睡上一觉。”

    他讲完抱臂躺下。

    此时已是第二日清早。

    山野树林,多的是禽兽爬虫,李秉不作休息,守着火堆不灭。

    容珞隔得较远,侧身蜷缩着。

    两个男人在旁,她怎敢合眼,听着李秉用短刀削着干柴的声响。

    良久之后,雨水渐渐稀疏转小。

    清冷寂静,细微的声响夹杂在鸟啼中,像是人的脚步声。

    李秉持着的短刀放缓,有所察觉的他正想踢醒张庸,风中已传来箭刃划破空气的破音。

    一支箭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破旧窗牗间飞射进来,正中李秉的左肩——

    突来的变故使两人大惊失色,张庸赶忙爬起身,而这时整座残破的庙屋,已被几名黑衣蒙面的暗卫围堵起来。

    山野百尺之外,骏马车厢。

    高骑于黑马的男人手持金弓箭羽,冷冷凝视着残窗内被一箭射中的李秉,正是本该身处东宫的太子万俟重。

    第48章 大婚临近,谁也不能带走你……

    李秉神色吃痛,顾不上鲜血直流的肩膀,试图将容珞擒拿过来为质,一把短刀劈过来截断他与容珞的距离。

    蒙面的黑衣暗卫将容珞护于身后,张庸还想将人夺回来,被其余围堵而来的暗卫以刀刃抵住喉管,动弹不得。

    短短几刻,两人皆被制住。

    李秉环视潜进破屋里的四名暗卫,皆是满身湿透,如同从水里爬出来一般。

    估计已被他们追踪许久,整夜不停的大雨遮掩李秉的行踪,同时也掩盖着他们。

    而容珞被吓僵在原地,尚分不清突来的黑衣人是敌是友,护于身前的暗卫脱下蒙面,半跪行礼道:“姑娘受惊了。”

    容珞逐渐反应过来,她见过他们,此前曾在太后的行宫被他们敲晕脑袋,捂捂后脖颈,可别想再打晕她。

    此时破屋之外,传来铁蹄踏近的声响。

    众人循声而视,挺拔颀长的男人一跃下马,弥漫着迫人的幽幽寒气,快步走进来。

    看清面貌后,容珞眼眸微亮。

    欣喜道:“太子殿下。”

    惊惶不安的心绪随之松缓,下意识朝太子的方向倾步,但顾及在场的一众外人,忍住投向他怀抱的冲动。

    万俟重一眼望见神色微怯的容珞,他眉宇沉凝,示意属下把她带至身旁,从上至下察看是否安然。

    李秉气虚恹恹地开了口:“她没事。”

    他扶着伤肩稳住身形。

    早耳闻东宫太子箭术非凡,乃为皇宗世族里的佼佼者,果然是箭无虚发,箭速之快若不是他身有闪避,险些穿心。

    他知道东宫会派人追寻,但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并且太子亲自找过来。

    此前叔父李棹告诫他,太子非外人所传那般淡漠容珞,反而颇为看重,可以安排他见容珞,绝不能带走她。

    李秉不以为然。

    他费尽心力进京,不就是为了带她回幽州,不信太子会管她至此。

    李秉接着淡淡道:“我没动她什么。”

    虽然数年来不曾与幼妹相见,但他不至于迫害她。

    万俟重转而打量眼前的男子,箭矢已刺穿他的左肩,血液顺着他布满狰狞伤疤的手流下,使残屋内散着淡淡腥味。

    谁都没想到李秉还活着,隐迹多年成了山贼,于去年幽州作乱被剿,而后遁逃。

    万俟重狭着眸:“朝廷通缉的反贼潜伏进京,掳走本宫的准太子妃,胆量挺大。”

    李秉扯了扯嘴角:“要杀要剐请便。”

    四面透风的屋内。

    刀刃抵压着李秉二人,气氛愈发低压。

    万俟重道:“何人庇护你们进京的。”

    灵云寺为他们作掩护,不是区区几个反贼能布置的手笔,半月前忽然消失行踪,再出现时已在京郊。

    李秉不禁抿唇。

    俨然没有回答的意思。

    万俟重微挑眉梢,收回视线。

    他并无多少逼问的兴趣,顾及容珞在旁,亦不想透露太多。

    “绑起来,押回京。”

    暗卫动手捆绑时,万俟重淡漠地扫一眼李秉的伤口,补充道:“别让他死了。”

    哪怕李秉不说,他也知道护他们进京的是何人,灵云寺不正住着一位亲王吗。

    暗卫得令:“是,殿下。”

    转而命人处理李秉的箭伤。

    万俟重回身揽起容珞离开,她看看太子的神色,再忍不住回首看向李秉,眼中不自觉地透着担忧。

    屋外细雨蒙蒙,风吹得寒凉。

    停着辆玄暗色的马车,随行的亲卫并不多,冒雨奔袭百里的快马足蹄潮湿泥泞。

    容珞被太子搀上马车,触碰到衣物的湿意,才注意到他是冒雨而来的。

    “太子殿下可会治李秉的罪?”

    万俟重眉眼浸着寒:“为何这般问。”

    容珞不禁蹙眉,“他说是我的二哥。”

    心间有些疑惑和担忧,虽不知李秉为何想带她去幽州,但能觉察他没有恶意。

    若他真是,作为已故爹娘的最后的血脉,她不愿看到哥哥受罚。

    万俟重:“你从

    李秉那里听了多少。”

    他的确不愿容珞知道太多李家的事,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她容易思绪多虑,若是知道当年先帝逼死李家,定会如上次一样想不开,与他生出嫌隙。

    容珞轻思,说道:“我只知道他是二哥李秉,要带我回幽州见一个人。”

    万俟重松缓眉心,幽幽道:“不管去见何人,大婚临近,谁都不可带走你。”

    言罢,他把她按进车厢,里面宽敞舒适,铺着软和的锦缎地毯,可席地躺睡。

    万俟重握住容珞的脚踝,脱下双鞋,摆放在车门旁,以防弄脏地毯。

    容珞面颊微红,虽然好奇李秉为何,但太子说的得对,他们婚期将近。

    “殿下轻饶了李秉吧。”

    万俟重面色不虞,并不理会此话,他褪下潮湿的外袍,则是俯身过来问:“可有受伤。”

    容珞见太子略有不悦,再说下去惹他生怒,更不便再言,乖乖回复他的话:“没有,就是灵云寺的有迷香,把我弄晕了。”

    万俟重:“现在可还晕吗。”

    容珞摇摇头:“不了。”

    她主动伸手抱抱太子,感受到体温才渐渐心安,有点想哭:“我一夜没敢合眼,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太子。”

    万俟重捧着她的脸揉揉,安抚道:“不会,无论你身处何处,我都会找到你。”

    容珞阖了阖眼眸,松缓身子。

    虽未表明,但隐隐觉得身边有太子的暗卫,只是未能确定,这次是确定了,真的有。

    “车马在此稍做休整。”

    万俟重道:“你安心歇着,我守着你。”

    容珞展颜:“谢殿下。”

    话刚落,肚子就咕噜叫出声。

    两人一顿,她连忙捂捂肚子,昨日寺内的斋饭她没上就被掳走,今早李秉给的饼子太难吃,她实在吃不下,现在好饿。

    万俟重唇边浮起笑意,改口:“那吃点东西再休息,我命侍卫打几个野味烤来。”

    出来得着急,并未备至多少干粮,茶桌上倒是有点糕点零嘴,不过已隔夜泛凉。

    容珞连忙说:“好。”

    她爱吃肉。

    记得太子好狩猎,每年秋狝常在皇家园林里不出来,箭术过人,总是狩猎最多那一人,

    狩来的猎物会给各宫分分,容珞会有机会分到一些鹿肉。

    她转过身,探脑袋去看看窗外:“可是还下着濛濛小雨,好不容易稍作休息,是不是太为难人了。”

    万俟重靠在她后背,说:“他们正好也该吃点东西,此处山林很多野鸡,不过夏季落雨的时候也是长虫出来觅食的时候。”

    容珞不禁打抖:“不要长虫!”

    她最怕蛇了。

    瞥见侍卫流金在给太子的快马喂食,马鞍上挂着那把金弓箭羽。

    她回身搂太子,哄他道:“想吃殿下为珞儿打的野味,若是鸡肉就最好了,太子殿下疼我,一定会答应的。”

    万俟重微顿:“……”

    容珞的软磨硬泡下,他利落地出了马车。

    片刻后,流金懵然地背着太子的箭囊,跟着他往山林深处走去。

    第49章 (修)“你若来到幽州,什么都……

    待太子的身影渐远,容珞俯靠在车窗前,默默看向被暗卫看守着的破屋,轻轻凝眉。

    肚子咕噜声将她的思绪打断,看向茶桌上的糕点,栗子味的酥糕。

    许久之后,细雨渐停。

    破屋内燃起火堆,侍卫处理好猎抓来的烤山鸡和兔肉,插进长刀中火烤。

    万俟重回到车前,掀起遮帘。

    里头的女子侧卧着小睡,旁的茶桌上糕点已空,想来被她吃的。

    他俯身进来,并未叫醒她。

    只是靠近她身旁,柔荑般的小手便抓住他的手指轻轻拉。

    “要抱。”

    仅仅两个字,声音娇娇懒懒的。

    万俟重不禁心软,将她抱入身怀。

    容珞依着他的肩膀,因为担惊受怕,整夜都不敢入睡,现在倦累得厉害。

    “太子殿下打到猎物了吗。”

    她吃完几块栗糕还是觉得饿。

    又饿又困。

    说话的热息蹭着男人的脖颈。

    他似有停顿,不疾不徐地回答:“自然猎到了。”

    容珞贴身抱抱,欣喜问道:“殿下真厉害,那…还要多久能吃。”

    万俟重微微蹙眉,她贴过来的雪脯万分柔软,在他身前压压蹭蹭的。

    他用手捏住细腰,使她莫再乱蹭。

    耐着声道:“你若困了便睡着,待流金烤好,我再唤醒你。”

    容珞停住,怔怔瞧着他。

    只觉得她的腰捏得紧紧的,听男人语气像是哪里不快。

    太子肩膀有伤。

    是不是叫他开弓射猎弄疼了?

    她道:“我可以等等。”

    轻轻瞧太子的衣领。

    容珞问他:“殿下的肩膀好了吗。”

    匕首的刺伤过来快两个月了,上次亲热不小心弄伤了些。

    万俟重:“……”

    容珞去找男人的衣襟上的缕扣,她现在学会给他解衣更衣:“给珞儿瞧瞧。”

    解开两个扣子,她的素手就被太子抓住,眼眸澄澈地与他相视,但她逐渐意识到不对……

    男人伸手钳住她脸两颊。

    口吻危险:“你若不安分,便在这里操|了你,近来本宫未用避子药,是会怀孕的。”

    容珞听言,面容瞬间火烧一样烫热起来,攥他的衣扣的小手怯怯地松开。

    怎能说如此直白的话。

    她连忙摇脑袋。

    里里外外都有侍卫,外面还有哥哥李秉,她不要。

    万俟重拉近容珞,吻了吻唇。

    放开她的面颊。

    容珞靠在太子身前,动也不敢动。

    指尖轻抚他吻过的唇。

    好像知道了个秘密,…避子药,欸这是她癸水正常的缘故吗。

    为什么不同她说,

    太子也有不好意思说的事情吗。

    这时流金在车前唤了唤,说是山鸡肉烤好了,容珞连忙从太子怀里退出来。

    破屋内。

    李秉的箭伤做了简单处理。

    暗卫们都没闲着,抓了许多山野肉食,每人都吃上,还扔给李秉几块,以免他失血过多,体力不支。

    等到吃饱喝足,动身回京。

    林间蝉声伴了一路,容珞都没敢再招惹太子,但又忍不住黏着他,于是抱着他的手臂睡觉。

    待到夜幕渐深,车马堪堪到达灵云寺。

    照莹和贺熹一直在寺内等着,见容珞安然回来,照莹凑到跟前掉眼泪,连忙招呼寺院的和尚上斋饭用食。

    一路上雨露潮湿,

    晚饭过后便烧了些热水,给容珞暖暖身子,而李秉二人被带到后面柴房关押着,她不免多留意几分-

    夜色漆黑,月光淡淡的。

    柴房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锁声,只见一小小身形提着盏微弱的防风灯笼进来。

    李秉被灯火晃了晃眼,渐渐看清容珞来到他跟前,而门外是她的婢女照莹在守着。

    李秉不禁疑惑。

    容珞用短小的刀一点点割开捆缚他的粗绳,悄声道:“我不想你死,你走吧。”

    父亲已为谋逆之臣,幽州之乱刚被反案,身为反贼的李秉倘若被押进京城地牢,定会被以谋反处以死罪。

    尽管第一次相见哥哥只想掳走她,分外生分,但终究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李秉解开束缚后,抓住容珞的手腕:“跟我回幽州,跟我去见她,她在等你。”

    昏暗的视线里,

    容珞连忙将他的手挣脱,疑惑:“你说的谁。”

    李秉正想开口:“我……”

    在旁的张庸按住他,示意隔墙恐怕有耳。

    李秉不禁停顿,意识到容珞毫无顾忌地打开了柴房的门,是不是过于容易了,太子可不是失慎

    之人。

    他谨慎道:“你怎么开门的?”

    容珞拿着块白玉腰牌,认真道:“跟侍卫拿的,我有太子的玉腰牌。”

    李秉看着那块龙纹腰牌。

    愣道:“太子连随身腰牌都给了你。”

    容珞点点脑袋,自他给她腰牌,她还没怎么用过呢。

    照莹在门外出声催促。

    容珞不再多磨蹭,赶紧叫李秉跟她出去:“赶紧走,等会儿就该被发现了。”

    几人连忙走出寺院的柴房。

    夜已深,院内没有多少人,一路避开巡视的亲卫。

    寺院后门有人守着,寻一处窄矮的院墙,准备逃出去时,李秉对容珞说道:“你若来到幽州,什么都会明白。”

    容珞没来得及多想,只顾让他二人离开,“我不想去幽州,只想安安稳稳和太子殿下成婚,你以后也莫再进京了。”

    李秉沉着神色,这样的回答是他早有料想到的,正因如此才会用这种手段掳走她。

    几句悄声交谈间,似乎有寺内的人在靠近。

    李秉看一眼容珞,只能不甘心地跃上院墙,同张庸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容珞便回头往外走,去阻拦提灯靠近的人,刚行出庭院便看清来人容貌,是她落霞居的小厮贺熹。

    贺熹似乎微愣,不免询问:“姑娘还未休息?”

    容珞紧张一笑,掩饰说道:“洗沐出来,不见太子殿下便出来找找。”

    贺熹躬礼道:“殿下在西面厢房。”

    远离寺院的野草地间,昏暗寂静。

    李秉扶着伤肩步伐加快,逃出的这一路这般畅通,心中生疑便让张庸多加注意身后。

    张庸环视周身,一片漆黑无人,只有风吹草动和蝉鸣的声音,没看出有不一样的地方,眼下还是尽早逃离此处。

    在他回头间,远远树影闪过一抹黑影-

    与此同时,灵云寺西厢房。

    流金躬身于房门外的卷帘前,低声道:“太子殿下,姑娘已放走李秉二人。”

    房内简素的屏榻上陈放着一展玉色棋盘,黑白对弈,暗流涌动。

    齐王看向眼前的太子,神色淡然地看着棋盘,同外面的身影道一句退下,指间衔的黑子轻轻转动。

    太子尽管失了监国之位,东宫麾下的亲卫队却并未被受制和收回,眼下整个西厢房外皆是他的人。

    齐王沉着眉眼,开口:“人就这样放了回去,皇兄竟然不打算押回京城。”

    万俟重语气微漠:“你不也想知道那个女人是否还活着。”

    齐王狭眸:“……”

    却没有反驳。

    万俟重瞳色渐冷:“庇护李秉二人进京,潜藏在这灵云寺,只为让他们把珞儿带走。”

    齐王道:“谁知他们这般没用,连易山郡都未走出去,就被皇兄把人截回。”

    他确实不愿见太子顺利成婚。

    万俟重:“若此事传出去,一个被反贼掳过的女子如何自证清白,何止是当不成太子妃。”

    他将指尖黑子落于棋盘,语气蕴着寒意:“于今日后,本宫若听到什么不该出现的流言蜚语……”

    齐王接过话语:“我还没那么卑鄙。”

    万俟重则轻轻冷嗤,“不见得。”

    他起身掸平衣摆的褶皱,再无继续下这盘棋的兴趣。

    退出西厢房前,忽沉声道:“记得皇弟早该回封地就藩了,不妨试试你婚事定下后,可否还能留在京师。”

    齐王紧紧凝着太子挥袖而去,候在西厢房的亲卫随之尽数退下,屋内逐渐寂静。

    片刻后,苏妤端着茶点入房来,看向屏榻内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轻唤:“王爷……”

    齐王猛然一挥将桌上棋盘掀翻,发出剧烈声响,黑白棋子瞬间散落一地,吓得苏妤当场跪地:“王爷息怒。”

    只听他冷斥:“滚出去。”

    苏妤爬起身,连忙离开了厢房。

    第50章 床不是夜里塌的,是清早。……

    静夜的清风吹动灯笼。

    容珞衣着单薄,风凉得打了个颤。

    贺熹在前头引着路,朝西厢房的方向走,照莹掌的灯烛芯燃到了底。

    容珞忽开口道:“我有些乏了,殿下若是在忙,我便回去休息吧。”

    话刚落,照莹手中的灯笼便灭了。

    灵云寺院不像府邸,过道长廊皆有庭灯照明,四野低暗漆黑许多。

    贺熹尚有一盏灯,说道:“那奴才送姑娘回去。”

    容珞颌了颌首。

    眼眸中掩藏着一抹松缓。

    却在走到转角时,隐隐间有灯火。

    前面的贺熹躬身停住,迎面望见从西面回来的太子殿下,左右随行着侍卫。

    容珞微顿,福身行礼。

    方才把李秉偷偷放走便与太子相遇,心中有些局蹐不安。

    微明的光映着男人深刻的轮廓,他将目光落于她身上,静默片刻便命旁人退下,只留掌灯的小厮。

    容珞轻轻抿唇,想说什么。

    但太子莫名的沉默,每每这般她都不知怎么开口,心虚感愈发加重。

    一路无言地回到厢房前。

    房内灯火正明,进门时男人的手掌覆上她的腰侧,高壮的身躯欺着她步步后退,不紧不慢地说:“做了什么坏事?”

    简素的厢房狭窄,

    仅仅几步,纤细腰身就抵到桌框。

    容珞心一抖,不敢与他相视。

    心里盘算着,太子问的可是她偷偷放走李秉,朝她问罪。

    这么快就发现?

    是不是派人去追回李秉二人了。

    修长有力的腿侵占进她双膝间,

    颇为强势地抵着。

    容珞窘迫不堪,手撑着身后的桌框。

    低声坦白:“我不能眼见李秉被押入地牢受刑,太子若要治罪,便…便治我的罪吧。”

    万俟重:“李秉可是掳走了你,若真去了幽州,你我分隔两地,就这么算了?”

    容珞声音闷闷:“殿下不是射穿他的肩膀了吗,就当惩治了他,李秉定不敢再来的。”

    万俟重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李秉此为死罪,你竟敢叫我轻放了他。”

    他的确起了杀心。

    只要将李家残留的人杀绝,就没人知道先帝所作所为,最重要的是她不会知道。

    倘若他真这么做,珞儿可会恨他。

    也罢,既然她想放走李秉便由着她去,顺手追查萧云浓的下落。

    容珞偷瞄太子的神色,怯声说道:“剩下的罪让我担吧,回去之后太子罚我吧。”

    她心一横,伸出一只手给他:“太子把我捆起来吧,五花大绑地关进牢狱里头吃苦。”

    明知他不舍狠心待她,偏偏还故意这样说。

    万俟重狭着墨眸,顿了一顿。

    转而朝门口的贺熹冷冷施令:“把绳索拿来。”

    容珞惊了惊,忙看男人的神色。

    不像是说笑的样子,真…真绑她去牢狱?

    进房的时候,房门没关。

    贺熹掌着灯在门口候着,也听着两位主子吵架。

    他探首瞧了瞧被太子按在桌案的容珞,那娇小的身形可怜得很。

    贺熹躬着身,为难道:“殿下,姑娘身子弱,怎好说捆就捆。”

    想来太子不舍得如此待珞儿姑娘。

    万俟重不留情面道:“让你去拿就去拿,磨蹭什么。”

    贺熹听此,脚步踌躇。

    欲退下去,又听太子命他关门,他把门阖上,便愁着眉头下去找绳索。

    容珞紧张得像只兔子,望着太子。

    冷颜丝毫没有松容,他竟然真要捆她。

    她动了动身子,接着就被太子按回来,掐着细腰提起来坐在桌面上。

    委委屈屈喊他:“太子殿下,哪有…哪有太子妃进牢狱的。”

    万俟重漫不经心道:“你现在还不是太子妃,话都是你说的,代替李秉进牢狱。”

    容珞:“……”

    万俟重:“本宫亲自捆你,也算优待了。”

    说着,他垂眸瞧她的身子,像是在思考如何捆她捆得紧实些。

    容珞摇摇头,附身趴他怀里。

    带着鼻音哭道:“牢狱里多阴寒啊,又脏又乱,太子真舍得吗,那我还不如跟二哥去幽州呢。”

    说完她就被提起来,

    一巴掌打了屁股,又羞又疼。

    万俟重眼里生了些慍色:“我不如你

    那个素不相识的二哥?”

    容珞心头一紧,顾不上挨打的屁股。

    赶忙解释:“珞儿无心之言,太子怎能当真,是你定要吓唬我。”

    万俟重把她放回桌面,松缓神色。

    他亲昵在她颈边,缓缓道:“我不捆你,但不得不罚,待成婚后便禁足珞儿三个月。”

    容珞怔住:“三个月。”

    万俟重慢条斯理:“若想去哪儿都得过问我,或者我陪着,如此我便放了李秉。”

    倒不是有意软禁,只是这段时间里,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容珞只好认下来,嘟囔道:“太子殿下真是黏人。”

    万俟重唇边浮起笑弧。

    顺手伸进她的裙摆里探索。

    容珞轻轻拦他:“你别。”

    灵云寺佛门之地,怎能孟浪。

    万俟重意味深长地说:“听说灵云寺求子十分灵验。”

    她力气不如他。

    几下就被扯掉亵裤,放在椅子上。

    容珞脸烫起来,“什么…”

    万俟重吻了吻她的唇,温和道:“好姑姑,给我怀个子嗣。”

    容珞眨眨眼,尚未消纳他的话。

    腰后就被男人的手按住,迫使着挺起雪脯,扯下诃子衣。

    瞬间没有安全感。

    她下意识遮挡,素白的手就被他拿开。

    想到今早他说的。

    容珞慌张得语无伦次道:“不…不是现在,还未大婚呢…这种事怎么说得准呢。”

    她到底在说什么,

    还有,叫姑姑是不是又想逗她。

    万俟重饶有兴趣地瞧她。

    雪肤柔软上长着颗朱砂痣,格外姣丽,像是提示他该怎么亲她。

    “你说得是。”

    他温热的气息靠近她:“婚后我们常做,总得有一次说得准。”

    容珞的呼吸起起伏伏的:“你…!”

    太子说话间,起伏的柔软时不时蹭到他的薄唇,怪他贴得太近。

    万俟重轻衔送上来的。

    吃准了这副身子的反应,最听他的话。

    容珞颤了颤,“……”

    单手撑不住身后的桌子,转而搂他的肩膀。

    万俟重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来到平坦的小腹,珞儿是有些肉感的女子,但腰肢纤细,每次他都很好抓她腰。

    容珞攥紧太子肩膀处的衣面。

    只听他手指往下去,不禁并拢双腿。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羞怯道:“我不要在桌上,去…去榻里。”

    寺院厢房的陈设本就朴陋,桌几窄窄的,还摇摇晃晃的,这男人劲力大,发起狠来怕是得把桌子给弄散架了。

    她…她不想这么丢脸。

    万俟重把她抱起来,往床榻走去。

    容珞搂抱他的肩膀,待靠近时回头望了眼床榻,被褥都是新换的。

    万俟重将容珞放下,只听她紧张道:“太子莫把床弄脏了。”

    他五指修长的手掐握着她的双腿。

    拉她过来抵压,“这该问问你。”

    容珞难以轻待他进来的存在。

    她仰着首嘤呜出声,撑涨难耐地蹭腿,蹭到的皆是男人松散的革带衣摆。

    眼眶泪水在打转,难得没哭。

    但却裹得实实的,万俟重揉揉她放松,俯着温软的身子往里嵌送,同|房这么多次,总该适应了。

    容珞搂着太子,亲亲他的侧脸。

    身软得像不受控的棉花,她却又不敢太大声,一个劲地呜咽。

    她挨了几次重的,身子颤栗。

    忍不住哭腔:“轻…轻点。”

    听到床晃的声响了,

    她将他搂得更紧,泪水汪汪地求太子轻点,要是床塌了怎么办。

    万俟重只好听她的节奏来。

    哄着说:“好好。”

    容珞眼泪蹭到了太子的面容。

    他将她腿腕挽到肩膀处,轻缓没多久便又开始强横,她折腾不过他,腰肢被撞得又酸又软。

    厢房外。

    拿来绳索的贺熹听见动静,赶忙退下。

    太子殿下哪里是要他拿绳索,就是想支走他,分明舍不得,还故意吓唬珞儿姑娘-

    床不是夜里塌的,是清早。

    被折腾得够呛的容珞睡得正香,突然‘啪嗒’地一声中间的床框断掉,她整个人都掉在太子身上,帐帘都落了下来。

    容珞被惊醒,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

    气得她张口咬太子的肩膀,都怪他昨夜不消停,还做了两次。

    太子笑着任由容珞咬完,起身把她从床里抱出来,检查她有没有摔坏。

    二人都没怎么穿好衣衫,头一回如此狼狈,厢房里的床窄小不说,还睡塌了。

    待到洗梳着装好,住持和尚来的时候,容珞都不好意思面对,躲在太子身后。

    住持和尚是个识相,说成昨夜是太子独自就寝的,没有塌床,把容珞摘了出去。

    回京路上。

    容珞趴在车厢里补眠,不想理睬太子,是他偏要靠过来揉揉她的酸腰。

    想到回去待嫁,要有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她转身依进太子怀里,还是不赌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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