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好房间后,少年们拖着行李步入古朴的山庄大厅,凉爽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木质清香和隐约的草席味道,冲淡了旅途的微尘与燥热。
一行人穿过铺着榻榻米的走廊,各自根据房间号找到房间,幸村精市和秋沢栎走在最前面,蓝紫发的少年拿着二人的房卡将门刷开,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他们的房间是典型的和室,空间宽敞,简洁干净还有连着小小的观景阳台,正对着山林的方向,走过去能看见他们来时的那条路。另一面墙上排列着几个嵌壁式的储物柜,一旁放着矮几和两个坐垫。
“环境还不错呢。”
幸村精市看了看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秋沢栎跟在他背后,将行李放在门口的玄关处,随手拉开其中一个储物柜的柜门,果然在里面看见了整齐叠放着几床被褥。
日式榻榻米啊。
“先简单收拾一下吧,阿栎。”幸村精市看向身旁的秋沢栎,说道:“二十分钟之后要下楼集合训练,剩下的行李可以回来再弄。”
“好。”
秋沢栎应下,从堆在墙角的轻飘飘的行李箱里取出了毛巾、水壶等训练必需品塞进网球袋里,他的动作很快,效率极高,不过几分钟就收拾整齐了。
而那个被他特意带来的、不起眼的、装了一些不能被发现的东西的不透明糖罐则是随手放在了储物柜的角落,用杂物掩盖起来,动作自然得就像放下了一瓶普通的饮料。
……嗯?
幸村精市的视线落在他的动作上,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在那上面停驻太久便丝滑地挪开了,仿佛那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杂物而已。
“准备好了吗?阿栎?”他温和地询问道。
秋沢栎拽了拽肩上的网球袋,点了点头:“嗯,走吧。”
两人带上各自的东西,来到楼下大厅与其他队友会合,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训练用的物品都是与行李分开的,收拾的速度也很快。因此,大家很迅速地在柳莲二的引导下集合完毕,直奔山庄附设的网球场。
柳莲二选定合宿地点自然不只是看一些风景之类的因素,更重要的是这家温泉山庄里拥有哪怕在全国都算得上是极少数的豪华网球场,据说是某财阀特地投资的,虽然不清楚到底是谁会在温泉山庄里修建网球场,但这确实也大大方便了他们的练习。
而正如他收集的资料所显示的那样,这里的网球场设施相当完善,四个硬地球场排开,维护得十分不错。
切原赤也左看看右看看,发自内心地赞叹道:“柳前辈居然能找着这种地方……好厉害……!”
柳莲二的全能性再一次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如果现在有人告诉切原赤也他连你中午午饭吃了几根面条都知道的话,估计切原赤也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柳莲二:“……我还没这么闲。”
秋沢栎用手遮住了自上而下投来的阳光,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亮却不至于毒辣,山风带来清新的凉意,非常适合训练。
真田弦一郎看了一眼,确定人到齐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简短有力的声音穿透空气:“我们今天的训练目标是——”
柳莲二翻开他从不离身的笔记本,声音冷静地报出大家各自的训练计划:“……就是这样,没问题吧?”
“没有!”
虽然训练量繁重,但场地上没有出现任何的抱怨声音,只有干脆利落的行动。他们迅速散开,找到各自的场地开始热身训练,击球的清脆声响很快在球场中有节奏地此起彼伏。
“砰!”
“啪!”
……
秋沢栎结束了一组基础训练之后,被柳莲二安排去和切原赤也对练,球网对面的海带头脑袋凸出白色的网线很多,一摇一晃地像是一只猫。
“嘿嘿……”切原赤也揉了揉鼻子,笑道:“阿栎阿栎!看我的!!”
黄澄澄的小球被施加了极大的蛮力,化为一枚金色的小炮弹炸向对面。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站在他对面的秋沢栎眼神冷静,脚步微微滑开,流畅地屈膝、引拍,纤细的手腕在接触球的瞬间做了个细微的抖动,球拍便在接触到高速飞行的网球时轻轻一擦——
“刷!”
刚刚还带着惊人动能的球,在过网之后倏然减速,形成一个短小而诡异的下旋球,轻轻贴着网带落下。
“啪嗒…”
黄色的小球可怜兮兮地弹跳了一下就无力地滚开了。
“……是远远不够的,赤也。”
“啊啊啊!又这样!”
切原赤也懊恼地抓了抓他乱糟糟的海带头:“力量不行、速度不行……到底怎么样才能打败你啊!”
“刚刚那球,你的重心压得太往前了。”
秋沢栎答非所问,简短地点评了一句他的动作就走去捡球了,顺便准备下一组练习。
在不远处的球场里,柳莲二手里的笔抡得飞快,像是要在洁白的纸上擦出火花一般,幸村精市抱着胳膊站在他身旁,不时地出声提醒队友们的动作和技术细节。
“阿栎的控球力像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优秀到难以想象。”
柳莲二低声评价道,笔尖在笔记本上游走,倏尔顿下:“但是……他似乎有意识地在克制高强度下脚步的移动速度?感觉有些收敛。”
以他的感官来看,秋沢栎的速度应该能更快一点才对,不然切原赤也根本没办法从他手里拿到一分。
幸村精市微微眯起眼,目光落到场中那个少年的脚腕处,没有立刻回答。
收敛……
他在收敛什么呢?
*
高强度的训练时间像四十度的天落下的雨一样消失得飞快,直到夕阳将天空染上金红色调,训练才终于宣告结束。
“好累……”切原赤也拖着酸麻的腿趴在地上,毛绒绒的脑袋埋在草坪里,颤抖的指尖落向秋沢栎的方向:“阿栎,你的体力简直好得不像人……”
秋沢栎不冷不热地开口:“那还真是抱歉,我可是纯血的人类。”
“我感觉我的胳膊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了……”丸井文太一边挂在杰克桑原身上哀嚎,一边振臂高呼:“我要泡温泉!!”
“……哈哈,好想念在立海大部内训练的日子啊……”毛利寿三郎歪在一旁,对曾经那个一时想不开答应了来合宿的自己报以唾弃。
在学校里逃训睡觉不好吗?!非要跑到一群小后辈眼皮子底下训练!
“puri……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冒汗啊。”仁王雅治擦着汗,感觉灵魂都快飘出去了。
连一向稳重的柳生比吕士也推了推眼镜,轻轻吁了口气。
“好了。”
看见这一片尸横遍野,也结束自己训练的幸村精市微笑着拍手:“今天辛苦了,现在给大家一小时的时间各自回房洗漱,然后去温泉放松。莲二?”
柳莲二立刻会意:“温泉池的位置在地图上有标注,大家跟着指示牌走就好……赤也,我晚点给你拿一份新地图。”
他发现上场秋沢栎给的办法就很不错,告诉切原赤也向左向右向前向后挪动具体的步数,与告诉他东南西北的方向相比,大大减少了此人迷路的概率。
“是!!”
*
温泉距离他们的房间并不算远,几步路的事而已,很好找。
日式温泉池由天然岩石堆砌而成,温热的泉水在假山环绕中升腾着湿润的白气,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混杂着草木的清香。
大家将身体陷入滚烫的池水中,舒缓的暖意瞬间驱散了肌肉的酸胀紧绷,惹得众人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啊——真是太舒服了!温泉温泉~”
丸井文太发出一声满足地喟叹,将整个人都没入池水中,只露出一个头用来呼气——吸气——像一条鱼。
“疲劳一扫而空啊。”
一旁柳生比吕士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靠在池边闭目养神,雾气弥漫上他本就不透明的镜片,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视物的功能。
“唉…感觉骨头都泡软了。”仁王雅治半截身子浸在池子里,舒服得眯起眼,还不忘损一句自家搭档:“连泡温泉也不摘掉眼镜吗?搭档。”
真田弦一郎泡在水中,少年即使是放松时肩膀也仍然是挺直的状态,但眉眼间的坚毅确实被温泉软化了少许:“嗯,确实很有用,很适合放松。”
柳莲二眯着眼笑道:“看来这次合宿地点没有选错,训练结束之后泡一泡可以舒缓肌肉。”
幸村精市和秋沢栎呆在池子稍微安静的一角,任温热的水流包裹着酸胀的肌肉。
幸村精市精致优美的下颌线条在水汽蒸腾中显出几分慵懒,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发梢滴落。
而他旁边的秋沢栎则是将身体完全沉入水中,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白色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浓密的睫毛垂着,平日里那种难以言喻的、细微的紧绷感似乎在氤氲的水汽里被暂时蒸腾掉了不少,显出一种罕见的、纯粹的舒适与放松。
好暖和。
是和在家里泡浴缸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幸村精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份放松,眉眼也染上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他往秋沢栎那边稍微靠近了微不足道的一点距离,水波轻轻荡漾,声音融入水汽:“舒服吗?”
秋沢栎没有睁眼,只是从喉咙里溢出一个短促而清晰的音节:“嗯。”
很舒服。
池子里一片静寂,只有水声在敲荡着。
秋沢栎泡了一会恢复了一点精力,有些狐疑地睁开了眼。
怎么感觉今天这么安静,好像少了点什么?
幸村精市的余光始终关注着秋沢栎,见状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秋沢栎:“嗯……是不是少了个人?”
好像少了个吵吵闹闹的……
“哇——温泉——我来了——!!”
哦,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激荡昂扬的、充斥着对温泉的期待的声音传递到了大家耳边,秋沢栎目光落在疾驰而来的切原赤也身上,没有丝毫犹豫地拉着幸村精市往旁边挪了挪。
下一秒。
“砰!!!”
随着一个重物落地,温泉里炸开一米多高的水花,淅淅沥沥地落下时像一场从天而降的雨,扑了靠近池子的大家一脸。
戴着眼镜、这下彻底看不清东西的柳生比吕士:“……”
刚站起来就兜头淋成落汤狐狸的仁王雅治:“……”
刚想开口呵斥切原赤也太不稳重了结果自己就喝了一嘴温泉水的真田弦一郎:“……”
早有预料已经默默挪到一旁的柳莲二:他就猜。
离得稍远一点的丸井文太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舒服——!”
切原赤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在水里乱扑腾,像一只活泼的猴子一样挥舞着手:“真田副部长!你怎么站在那里,温泉不好泡吗?”
真田弦一郎:……
黑发少年额头上绷起几根青筋:“切、原、赤、也!!”
切原赤也瞪大圆滚鼓的眼睛:“欸欸?怎么了?”
下一秒,砰地一声虽迟但到。
危机解除,远离人群的秋沢栎再度闭上了眼,将自己泡在水里,伴着真田弦一郎呵斥和说教的声音昏昏欲睡。
哎,这下子不就对味了吗?
*
池水温热,伴着远处山林的几声清幽鸟鸣和近旁队友们放松谈笑以及真田弦一郎喋喋不休的声音,平日里紧绷的神经被彻底融化。
也许是夜色和温泉更容易让人滋生一些平时被压抑的联想,又或许是因为他们现在所处地地点正是一座深山,话题不知怎的就滑到了一个看似遥远又带着点微妙现实感的方向——
“puri……你们说,这种深山老林的老式温泉山庄,大家聚在一起,如果突然下起了大暴雨或者大雪,山路断了电话没信号……”
仁王雅治拖长了调子,故意压低声音,将那种悬疑片的腔调模仿的惟妙惟肖:“像不像那种……‘暴风雪山庄’的案发地?”
这个词像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小石子,漾开了涟漪。
“喂!”
一旁的丸井文太猛地直起一点身体,激起一片水花:“雅治!好端端提那个干什么!”
仁王雅治的好搭档兼推理小说爱好者的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立刻接上:“‘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凶杀案发生了,唯一的桥梁被洪水冲垮,电话线路中断,山庄彻底化为孤岛,恐惧在幸存者中无声蔓延,凶手就藏在我们之中……’”
“呜哇——!!”
一旁竖起耳朵偷听的切原赤也搓了搓手臂:“前辈,别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啊!好吓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但他总感觉自己泡的池水好像都凉了一点!
毛利寿三郎原本正在安静地听着,此刻也跟着感觉背后毛毛的,不过他还是安慰道:“不会吧,现实中哪里会这么戏剧化啊。”
秋沢栎偷偷睁开了眼,“嘶”了一声。
他怎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呢?
一般小说都源于现实,更何况,他可没忘了自己今天碰见了谁。
“暴风雪山庄的模式需要存在三个要素,凶杀案、极端环境和猜疑链,现实里能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概率为0.03%。”
柳莲二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我来时看过天气预报,这里未来一周都是大晴天,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真田弦一郎看了一眼柳莲二:柳,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
他自始至终就不认为戏剧会发生在现实里。
但不可否认,柳莲二的解释很好的安抚了大家,毛利寿三郎大大咧咧地挥了下水花:“对啊对啊,再说了,我们这么多人呢,怕什么!”
这群打网球的少年单独拎出去都是能一打二的存在……哦,个别人不算在其中,但是真田弦一郎确实可以一打三。
真田弦一郎重重的“哼”一声。
“好啦。”
幸村精市适时地开口,声音温润如常,却带着奇特的安抚力,轻易抚平了那点因话题升起的、不易察觉的凉意:“故事只是故事,发生在现实的概率很低,这种用来磨砺侦探的逻辑游戏,当作消遣听过便好。”
他温和的目光扫过众人,“安心享受温泉吧,别辜负了这难得的放松。”
也是。
秋沢栎将自己往下沉了沉,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咕嘟咕嘟地吐出几个泡泡: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他的队友们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部长说得对!”
“就是嘛,训练比赛都累死了!”
气氛重新松快下来。少年们懒洋洋地靠在池边,任泉水洗去一身疲惫。刚才那点带着悬疑色彩的调侃,就像是投入温泉水中的一颗冰块,融得无声无息,但到底像是改变了什么。
……改变了什么呢?
当半夜时分,秋沢栎从睡梦中惊醒,那足以撕开天幕的雷霆映照出他惨白的脸色之后,他终于得出了这个答案。
……我就说和这群侦探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不是好事吧?!!对待他们就不该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这下好了!!!!!!
第42章 暴雨
泡完温泉,身心都浸染着暖洋洋的慵懒和硫磺气息的少年们告别后分开,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喧闹很快被门扉挡在外面,山庄陷入一种深沉的安宁。
回到分配好的和室之后已经入夜很久了。幸村精市推开房门,房间内传来老式木结构特有的温润气息,干净清爽的榻榻米散发着淡淡的草香。窗户开着一条细缝,夜风送来远处山林间细微的虫鸣,宁静而祥和。
幸村精市:“现在要收拾东西吗?”
秋沢栎:“嗯。”
说是要收拾,但其实二人都没带很多东西,不过几分钟就整理好了这几天要用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幸村精市速度稍微快一点,他站直身子,一转头就看见了盘膝陷在沙发里的秋沢栎。
少年正费力地解着缠在一起的数据线和耳机线,像是被毛团打劫的猫,挠得乱七八糟的。
还挺可爱的。
见他一时半会腾不出手,幸村精市就走到墙边的储物柜前,将干净整洁的被褥取出来,极其自然地开始铺放。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将手里的被褥展开、铺平,带着一种沉静的韵律感。
当沙发上的猫仍然在为了毛线团烦恼的时候,幸村精市无声地瞥了一眼他,而后仿佛只是整理微皱的床角一般,将铺好的两床被褥之间的距离向里不着痕迹地推进了微不可察的一指宽。
这下子,原本就相隔不远的两床被褥之间就只有那不到一掌宽的距离了,在这个宽敞的和室里显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亲昵,又不产生疏离,透着一种微妙而笃定的亲密感——足够让睡在身边的人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温度和气息。
秋沢栎正在灵巧地梳理耳机线的手一顿,眼角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幸村精市那看似随意、实际上无比微妙的动作,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便没作声,继续解手里的线。
可恶。
他记得他出门前是把这些线整理好了的,绝对不会缠成这个样子的,到底是中了谁布的局?!
家里正躺在沙发上吹着小空调看着电视吃着外卖西瓜的猫打了个喷嚏。
“今天训练强度不小,感觉怎么样?”
背对着他的幸村精市自然没发现他的动作,只是自然地打破了宁静,一边将两个枕头放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一边随口问道。
“还好。”
梳理了半天终于解决了心腹大患的秋沢栎满意地点点头,将工工整整的线放好,顺手给游戏机充上电。他虽然嘴上拒绝了切原赤也的游戏邀请,但是身体倒是很诚实。
“对我来说没什么问题,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是吗?”幸村精市的嗓音柔和,他默不作声地扫过储物柜里那瓶糖,一语双关地说道:“就算是这样,今天的训练也很累了吧,应该很快就能入睡了。”
秋沢栎:?
他转过头,敏锐地察觉到了后者语气中的一丝不对劲,狐疑地眯了眯眼。
被发现了?
不应该啊?
他自始至终就没有拆开过那罐糖才对,幸村精市又没有透视眼又没有异能,怎么猜到的?
确实已经发现的幸村精市:^^
他确实没有透视眼也没有异能,不过,秋沢栎将那罐‘糖’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出来了声音的不对劲。
与药片打了多年交道的幸村精市自然很熟悉它们碰撞时会产生什么样的声音,尤其是前世的秋沢栎没少用这种安眠药,也没少被他抓包,他一听就知道里面装的是哪一款。
你看,这就是重生的好处了。
但秋沢栎不知道这件事,他与幸村精市对视了三秒,没从他温和的眼神里看出什么不对劲,只能嘀咕一句自己可能想多了。
不过,他到底也没敢去碰。
他不敢拿,至少现在不敢。
幸村精市太敏锐了,又太熟悉他自己了,秋沢栎只得按捺下这个想法,准备等他睡着之后再动手。
“早点休息吧。”
幸村精市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他注视着走到阳台位置的那一床被褥旁的秋沢栎,看着少年将手机充上电而后躺下,才按灭了室内的主灯,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一盏微弱的、散发着柔软光芒的小夜灯在持续工作着。
世界都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纱帐之后,窗外传来阵阵微弱的鸣声,在这个夜晚里织就了一首摇篮曲。幸村精市在自己的被褥上躺好,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柔和:“晚安,阿栎。”
“晚安。”
秋沢栎应了一声,身体陷进柔软的被褥里,白日里无止境的训练留下的疲惫感如山般袭来。
因为他的体力极好,他的训练量也比其他人要多很多,柳莲二制定的菜单掐得极准,刚好在一个让他不至于接受不了但绝对能消耗大部分力气的程度。
所以在此时,在身侧那熟悉的、被体温烘暖的、干净而安定的气息里,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上眼,任由意识在身体极度的疲惫与这股近乎蛮横地压过了内心深处那丝暗涌的警惕与不安的气息织就的保护网中,缓慢滑向黑暗的深渊。
没有用药。
果然如果要养一只和自己作息同步的猫就是要消耗他多余的精力吗?
片刻后,黑暗里,只剩下了二人平静而悠长的呼吸声。
而在无人察觉的地方,幸村精市手上那枚轻飘飘的镯子亮了一下。
*
黑暗是记忆最好的温床。
虽然睡着了,但坠入深眠的秋沢栎没有得到片刻安稳,他的意识像沉入粘稠冰冷的海水不断下坠,四周不再是温泉的水汽氤氲,而是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是连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被吞噬掉的黑暗。
但梦境的主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副场面,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前方的深渊,眼中空无一物。
但这一次,梦境出现了变化。
浓稠的黑暗扭曲、挣扎,而后化为了一幕陌生的影像,少年微微抬起头,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横滨旧巷的墙角阴暗发霉,五栋大楼的最高处站立着他很熟悉的身影,鸢色的眼里像是被石头砸破的玻璃,星星点点的碎片落在青年脖子上系着的那条红围巾上,荡漾开了一丝不忍?疑惑?还有纯然的……悲哀?
“你已经决定好了吗?不惜一切代价,下了那么大一盘局……就为了一个人?”
“……太宰先生,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您不会要反悔吧?”
与太宰治对峙的那个人看不清面容,但那声音带着奇异的熟悉感,却又陌生得像是隔着无数时光的回响,沙哑、疲惫而苍凉。
那位‘太宰治’很明显得出了答案,他转过身去,从高高的大楼上眺望远处的红色小楼,似乎要隔着无尽的距离注视他那位素未谋面的朋友。
“我不会反悔的,只是有些惊讶而已。”他开口说道,声音被风吹得很模糊:“‘太宰治’……‘我’居然能带出这样一个学生。”
那道熟悉的声音哼笑了一声:“这世界确实如您说的那样腐烂不堪,人性肮脏、懦弱……但就像您不惜和我交易也要稳定这个世界的存在一样,我们这种人,总要靠什么活着吧。”
“那个闪闪发亮的灵魂太耀眼了,当他变成奔我而来的月亮时,他就应该走一条宽敞而平整的大路,就要一生顺遂无忧。”
“如果命运不允的话……啊,说多了,你又没有那么好的对象,你懂什么。”
别说对象了,到现在连朋友都没有。
哈哈JPG。
太宰治捋着红围巾的一顿,眉头跳了跳,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小兔崽子!!
虽然是平行世界,但我就不是你老师了吗?!
尊师重道呢?!
小小兔崽子看着面前的景象散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虽然他经常做梦,但大多数时候梦里都是能将人溺毙的、无尽的黑暗,很少梦见具体的情形,尤其是这种……明显不属于他记忆的画面。
真是陌生。
是有什么原因吗?
但他还来不及深思,就看见面前的画面再度转变,化为了他极其熟悉的场景。
那是两年前的米花町,他刚接到母亲死讯的那天。
秋沢栎松了一口气:欸,这才对嘛。
那种一看就有隐情有内核需要他动脑子去思考去深究的画面现在不太适合他,这种过往的记忆才比较符合他的梦境嘛!
一切都回归正常了,他甚至还有心思去猜接下来的剧情。
他记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天空黑压压的,湿漉漉的水汽打在房子周围。他接了织田作之助的电话,架不住他的百般要求,准备去附近的蛋糕店买一个小小的蛋糕庆贺今天的到来。
其实他离开横滨之后就再也不过生日了,因为太别扭了,在横滨时大家都是异类,别说生日是父亲的祭日了,就算是踩着父亲的尸体这个生日也依旧要过。
但回到这里之后,秋沢栎发现大家好像格外的忌讳这种东西,就再也没在这天吃过蛋糕了。
他看着车上下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将刚准备出门的他拦在门口,毕恭毕敬地递上了一张死亡通知书,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说了几句请节哀就离开了,车轱辘溅起的水洒了他一身。
这人特别没礼貌,他知道,因为他的衣服是中原中也新买了寄来的,江户川乱步还说让他把他那一柜子行走的胡萝卜行走的碎花衣给扔了。
不过过去的他脾气还不算很差,就这样看着那辆车离开,捏了捏手里的那张纸,眼神难得充斥着一股茫然。
好轻的一张纸,好像写得不是他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的一生,写得是她对待她唯一的孩子所有的感情,轻飘飘的,被风一吹就落了。
好重的一张纸,好像不止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还有秋沢栎这些年对待这份血脉相连的关系的期盼、憧憬、好奇、复杂……那些恨和爱交织成繁重的巨石,最后全部都敲碎了压在这上面。
他捏着那站轻飘飘却又重若千斤的纸,手指僵硬如冰雕,喉咙被难以忍受的窒息感死死扼住,但脑海里居然只浮现出了一个念头:他刚买的新衣服啊,又要洗了。
……这人真没礼貌。
“轰隆!”
“咳……”
划破天幕的雷鸣与一道闷哼声同时在屋内响起。
秋沢栎几乎是从被褥里弹坐起来的,他的心脏猛地紧缩,窒息感扼住他的咽喉,带来了一股熟悉的、从梦中惊醒的惊惧感。
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头的碎发和后背薄薄的睡衣,但顾及着身旁的幸村精市,他只能将喘息嚼碎了咽下去。
……这种半夜惊醒的感觉好熟悉,令人安心。
秋沢栎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又将目光透过没完全拉上的窗帘,落在窗外被刺目的闪电劈开的天空上。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打雷了?难道真要下雨了?
第二个念头是不会吧?仁王雅治不会是什么远近闻名的乌鸦嘴吧?
似乎是应承他的想法,巨大而密集的雨点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袭来,狂暴地拍打着屋顶的瓦片、阳台的栏杆、房间的玻璃上,发出令人心颤的轰鸣。
声音太大了。
秋沢栎下意识看向幸村精市,后者在睡梦中已然蹙起了眉头,睫毛颤抖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惊醒,他的指尖还残留着梦里冰冷的僵硬,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站起,快速走到窗前,将睡前留着通风的缝隙轻柔的关上。
这家民宿的隔音很好,缝隙闭死后,肆虐的风声便被隔绝在外,屋内只剩下微弱的敲击声与平稳的呼吸声,更像是一首催眠曲了。
秋沢栎目光越过粘稠的黑暗,落在被微弱的夜灯照亮眉眼的幸村精市身上,见后者蹙起的眉头被无声的平复才缓缓松了口气。
但就在秋沢栎准备转身回撤的瞬间,他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带着某种被暴雨吸引而生的探究欲,透过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如同水帘洞般的窗玻璃,望向了山庄下方那个唯一的、连接外界的落点——
又一道炽亮的闪电从云层劈下,惨白的光芒刹那将下方山谷的景象照的一清二楚。
“……”
“……?”
秋沢栎僵在原地,瞳孔紧缩,手还搭在冰冷的窗沿上,却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愕然。
他的视力不错,此刻也看得一清二楚——那条通往山下唯一的一座桥,被暴雨冲下山的几块巨石砸了个粉碎,残骸在河流中飘荡,不知道已经被砸碎了多久。
秋沢栎:不是?
……桥真断了??
哈哈,这下不会真成暴风雪山庄了吧??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骤然爆发出巨大的骚动,似乎是刚刚暴雨的侵袭与闪电的雷鸣吵醒了大家的美梦,惊醒之后,同样有人发现了山谷中那条早已碎裂的生路。
于是,惊恐到几乎变形的尖叫声穿透了房门。
“桥断了!!!”
“桥、桥、天呐——!!”
“完了完了完了!!”
紧接着是混乱的奔跑声、更多房门被用力打开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惊呼与质问声瞬间淹没了整个狭长的走廊,这下子,不管是谁,不管睡得再熟也该被吵醒了。
“怎么了?”
被惊醒之后,幸村精市眼里的茫然还没有完全褪去,就看见站在窗前脸色苍白的秋沢栎,他下意识翻起身抓住他,少年的掌心落在他手里时像一块捂不化的冰,寒意渗透了出来。
“别,我手凉……唯一一条通往山外的桥断了。”
秋沢栎挣扎了一下,反倒被幸村精市握得更紧了,就只得放弃,向幸村精市简单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闻言,少年立刻清醒了,他将目光落到窗外,从只言片语里得出了结论——暴雨导致山上的巨石崩塌,砸碎了唯一一条离开这里的路。
“……先喊大家集合,外面一定很乱,现在落单的话会很危险。”
幸村精市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边说着边拎起外套,秋沢栎紧随其后。
但还不等他们打开房门,门外就传来了真田弦一郎的声音。
“幸村,秋沢,你们醒了吗?!”
秋沢栎轻轻皱了皱眉,立刻打开门,一脸严肃的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站在门口,他们背后是茫然惊愕有点害怕但没有慌乱的队友们。
很显然,大家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一起。
真田弦一郎看见他们两个没事,就微微松了一口气:“外面乱成一团了,你们没事就好。”
他们网球部来合宿的人多,因此旅馆特地给他们安排到了单独的一层,也正是因为这样,下面楼层的声音虽然穿透了地板,但风波暂时还没有波及到他们。
柳莲二神情凝重,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上,透过透明的玻璃看见肆虐的雨与风,嗓音难得带了点晦涩:“这么低的概率,居然……”居然能被他们碰到???
秋沢栎呵呵一笑:那咋了,他还以极小的概率遇到过传统摩天大楼、水坝、体育场、美术馆、水族馆、机场塔台等等等等场景里的爆炸,遇到过倾斜九十度的飞空艇,遇到过失事的飞机、爆炸的游轮呢。
只能说有点意外,但不多。
一旦碰见那几个侦探,哪怕下一秒横滨的五栋大楼都被人炸成废墟,森鸥外那个资本家被降谷零他们挂路灯上了他都不会觉得意外的。
不过……
“出事的概率很大。”
秋沢栎言简意赅:“桥断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这种环境最容易滋生冲动的犯罪,大家还是聚在一起,最好不要落单。”
有时候小说取自现实并不是夸大空谈,绝望是犯罪最好的摇篮。
走廊内陷入死寂,幸村精市环视了一圈有些不安的队友们,侧身让开了房门:“阿栎说得没错,大家先挤一挤吧。”
这个时候,保命为先。
第43章 聚集
走廊里还弥漫着被暴雨惊醒后的惊慌余波,但在幸村精市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下一秒,没有犹豫,也没有喧哗,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少年们在此时展现出了极高的行动效率和纪律性,他们迅速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动作麻利地抓起枕头、薄毯这些简单过夜的东西返回。
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默契地对视一眼,也快步过去帮忙组织。
立海大的少年们听从安排,带着各自的被褥鱼贯而入,原本宽敞的和室瞬间显得有些局促,幸村精市立刻开始协调,将沙发、小圆桌之类的东西搬到一旁,清出一片空地。
秋沢栎在一旁帮忙,动作利落地将房间里空余的被褥之类的全部从橱柜里抽出来并排铺好,而返回房间的柳莲二则安排大家尽可能有序地躺下。
虽然十个人同处一室显有些得拥挤,空气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但不安的情绪却在团队无声的协作中稍稍被压制下去。
“puri……”仁王雅治躲在被子里,发出了虚弱的声音:“我只是开个玩笑,怎么还变成现实了啊……”
老天爷啊,现在连故事都不让讲了吗?难道他真的是什么先天乌鸦嘴圣体吗?
丸井文太苦笑两声,一巴掌拍在仁王雅治的大腿上:“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吓唬人了!”
毛利寿三郎脑袋枕着自己的手臂,看了一眼疼得龇牙咧嘴的仁王雅治,目光里写满了两个字:活该。
这一翻闹腾让屋内的气氛都好了不少。
“我觉得原因应该不在你。”
秋沢栎将东西收拾好,一股脑塞进柜子里,顺手将满电的游戏机放到此刻仍然有些茫然的切原赤也怀里:“你们呆着,我下去看看情况。”
如果总是待在房间里那确实安全,但是这也会失去从外界获取信息的渠道。
闻言,真田弦一郎立刻站起身:“我和你一起。”
秋沢栎没拒绝,他知道如果他坚持独身一人下去的话,他的队友们大概率会立刻阻拦他,所以带上一个人高马大的真田弦一郎,同时也是带上了一份保证。
“弦一郎,阿栎。”
幸村精市声音还带着点睡醒之后的哑意,他没有阻拦两人,只是低声道:“外面情况不明,你们小心点。”
“嗯。”
“放心。”
真田弦一郎沉声应道,习惯性地压了压帽檐。秋沢栎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的灰蓝色眼睛里尽显清明,在昏暗光线里异常锐利。两人一前一后推门走了出去,顺手关紧房门,也将那股紧张的气氛关在门外。
这一层居住的客人只有立海大的众人,在大家都聚集到一起后,走廊便寂静的仿佛凝滞的冰层,但底下却汹涌着暗流。
楼下的嘈杂喧闹声像沸水一样向上蒸腾——惊恐的哭喊、急躁的争论、大声的呵斥,混合着暴雨砸在屋顶和窗户上的巨大轰鸣,化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冰冷潮湿的恐慌,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人的神经。
秋沢栎和真田弦一郎无声地皱了皱眉。
下面的情况太乱了,还好第一时间让大家集合在了一起,恐惧的气氛是会传染的,呆在这种环境里极其容易被影响心态。
他们沿着楼梯快步而下,来到灯火通明却气氛压抑的前厅,人群像受惊的鸟雀一样挤作一团,山庄老板和几个服务生正满面愁容地试图安抚他们,但收效甚微。
“这么大的雨……桥还断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我们不会被困死在这里吧!!”
“可恶,雨太大了,一点信号都没有,电话根本打不出去,完了……”
……
秋沢栎目光扫视了一边全场,掠过焦躁的人群,准确地锁定在混乱边缘处,显得格外镇静的几个人。
工藤新一、服部平次背对着人群站立,正低声快速交谈着什么,两人脸上都没有过多的惊慌,只有一种紧绷的专注。
而毛利兰和远山和叶守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虽然脸色发白,眼神里透着担忧和强装的镇定,但到底经历过太多事,心理素质过硬,也没出什么问题。
他和真田弦一郎对视了一眼,二人迅速绕过吵闹的人群,停在他们四人身旁。
“情况如何了?”
秋沢栎开口询问,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沉稳,像是过去无数次被他们牵扯进案件的那样,他曾经的好搭档工藤新一人还背对着他们,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回应了:“桥被山洪冲垮彻底断了。手机信号没有,座机线路也不通,目前已经完全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服部平次转过身,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补充了后半句话:“不过因为这里地势比较高,为了方便,山庄储备食物都是一次性储备很多,所以食物和水暂时没什么问题,这大概是最好的消息了。”
工藤新一:“目前最棘手的是恐慌的情绪,暴风雨还在加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救援也无法确认……在这种环境下,人最容易自己吓自己。”
秋沢栎目光扫过拥挤喧闹的前厅,在几个神色异常的陌生人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山庄里除了我们立海大的人、你们、老板和服务人员……”少年的声音很轻,近乎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落入身边几人耳中:“还有几拨客人?”
服部平次立刻意会:“登记簿上显示还有这些人:一对退休老夫妇,一个单独出行的女白领,一个单身女性,一个商人,一对带孩子的夫妇,三个东大的学生,加上山庄老板和服务生,其他零散身份不明的人没有,入住都是实名登记了的。”
信息很清晰。
真田弦一郎点点头,果断道:“明白了,多谢。幸村让我们来看看情况,现在外面很混乱,建议你们也先找个稳妥的地方集合。我们的人都在楼上的房间聚集,那里比较安全,有事也能互相照应。”
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对视一眼:“好,我们会尽快过去。这边需要稍微安抚一下秩序,避免产生踩踏或者其他意外。”
秋沢栎“嗯”了一声:“你们四个最好不要分开,如果有需要可以上四楼来找我们……至少我们人多。”
他没问什么需不需要保护之类的,毕竟这四人里一个空手道高手、一个剑道高手、一个合气道高手,除了工藤新一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之外,歹徒碰见他们了都是歹徒倒霉。
……哦,不对,他记得江户川柯南足球踢得就挺好的,能一脚踢爆百货大楼来着。
那没事了JPG。
秋沢栎最后看了一眼喧闹的核心,对工藤新一低声道了一句:“注意安全。”
他不准备继续逗留,和真田弦一郎对视了一眼后,两人在混乱的边缘转身,迅速踏上回程的楼梯,将那片恐慌的喧嚣抛在身后。
*
房门开合的轻响让和室内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看到真田弦一郎和秋沢栎安全返回,幸村精市眼里的担忧褪去,问道:“如何?”
真田弦一郎将在前厅所见的情况简明扼要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通讯中断、食物存量和人员状态。柳莲二则拿出随身笔记本,笔尖在纸上游走,迅速记录着关键信息。
当听到前厅混乱恐慌的境况时,丸井文太下意识往杰克桑原旁边缩了缩,切原赤也也睁大了眼睛,困意全无。
切原赤也:“这么吓人吗?”
秋沢栎一边取出自己的背包一边应声道:“对,最好不要脱离大部队,小心被谁抓走吃了。”
丸井文太额头上瞬间挂上三条黑色面条:“阿栎,你不会吓人可以别吓……这还没雅治说得恐怖呢。”
仁王雅治:……喂!
一次乌鸦嘴能被唠一辈子是吧?
幸村精市倒是神情依旧平静,他环视一周确保所有部员都在,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情况不算最坏,桥断了等雨停总有办法,信号断了也会恢复……我们的人都在这里,彼此照应,不分开就是安全的。食物储备充足也是好事,大家不要过于恐慌。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和好好休息。”
“明白。”
“是!”
有了具体清晰的指令和主心骨稳若磐石的姿态,少年们浮动不安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房间内,铺成通铺的榻榻米上,少年们挨个躺下,空间窄小,肩膀贴着肩膀,呼吸交错,却意外地滋生出一股奇异的依靠感,困倦与疲惫便在这种环境中逐步发芽。
他们白天的训练量本身就很大了,又突然遭遇了这种事,此刻伴着窗外噼里啪啦的暴雨声,平稳规律的呼吸声便渐渐增多。
幸村精市安静地坐在铺位的边缘,目光落在离门最近的角落。那里,秋沢栎已经不言不语地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将薄毯随意盖在膝盖上。
他没有丝毫要去铺上继续睡觉的意思,背脊挺直,灰蓝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清冽如冰封的湖水,无声地凝视着紧闭的房门方向,像一尊沉默的守卫。
意思很明确,他要守夜。
幸村精市静静看了两秒,没有劝说,只是将自己手边那条稍厚实些的毯子轻轻递了过去。
秋沢栎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幸村精市。
“夜里凉。”他的声音柔和。
“……嗯。”
秋沢栎低声应了一句,接过来搭在腿边,却没有立刻躺下,姿势依旧保持着警醒的姿态。幸村精市见状便没再说话,只是身体向着秋沢栎的方向挪动了几下。
房间里的灯已经被关掉了,只留了角落里那一盏晕黄的小夜灯在努力驱散黑暗,昏暗的视野里,只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始终清亮。
秋沢栎的目光偶尔扫过队友们沉睡的脸庞,最后总会落回那扇紧闭的门上。暴雨的鼓点一下下砸在玻璃上,同样也在敲打他的神经,每一声都是对未知危机的提醒。
噩梦早已驱散了他的困倦,与黑夜相伴几乎是习以为常的事了,所以对他来说守夜并不算困难。他专注地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丝细微声响——楼下是不是还有喧闹或冲突?暴雨中是不是有异常的动静?
在这个环境中,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危险的信息。
那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守夜开始了,他成了这方寸空间里唯一的、沉默的岗哨。时间在黑暗中缓慢爬行,暴雨狂躁着冲刷着整个世界。
当窗外浓稠的墨黑终于被驱散了许些时,雨势似乎也稍缓了一些,但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丝毫没有要放晴的迹象。
天快要亮了。
守了整夜的秋沢栎眼底没有太多的倦怠,他无声地活动了一下因长久维持同一姿势而有些僵硬的颈肩和手腕,悄无声息地站起身。
他看了一眼依旧挤在通铺里沉睡的队友们,在浅眠中的幸村精市已经坐了起来,对他投来一个了然又带着担忧的眼神。
天快要亮了,但食物总是个问题,他不能等所有人醒了再大张旗鼓下去。
于是,秋沢栎对着幸村比了个“早饭”的简单口型。幸村精市点点头,目送他拎起自己的背包,动作轻如猫般无声地滑出门。
他下来的时候时间尚早,原本聚在前厅的众人都已经回房休息了,只有一个睡眼惺忪的服务生坐在柜台旁打着哈欠。
秋沢栎简单说明身份和需求,顺利领到了预留给他们的份例早餐——是一些密封包装的面包、牛奶之类的,份量很多,虽然味道不确定如何,但总之是能填饱肚子。
他满意地掂了掂手里十人份的早饭,正准备转身上楼时,就听见了楼梯旁边传来的谈话声。
“……啧,麻烦,现在根本联系不上警察啊。”
一个极富辨识度的关西腔低低响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烦躁和凝重。
这个语气……?
秋沢栎抬起的脚步一顿,心里莫名涌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不安、沉重、压迫……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什么。
也就在这时,站在外侧的毛利兰已经发现了他,少女朝他挥了挥手,眼里一贯的温柔上覆盖了许些担忧:“小栎。”
秋沢栎深吸了一口气,迈出沉重的步伐,目光落到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身上。他们都醒得早,此刻看起来都带着浓重的倦容,但仍然显出了几分职业性的警惕。
“小栎。”工藤新一目光复杂,语气是面对他时不怎么会出现的凝重与严肃:“待会能麻烦你通知一下你所有的队友们下来集合吗……所有人。”
秋沢栎又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和工藤新一对视。
面前的高中生侦探眼神里混杂着一种沉重的事实压迫感,这种沉重感秋沢栎并不陌生,甚至熟悉过头了,在他过去与“江户川柯南”相处的时日里,这份认知通常伴随着更坏的消息——尤其是某种终结了生命的信息。
再加上面前四人的神态和语气……
果然还是出事了。
哈哈。
感觉完全不意外呢。
秋沢栎将早餐背好,声音压得很低,语调没什么起伏,带着彻夜未眠造成的一丝冷硬的沙哑,听起来平静到近乎麻木——
“说吧,这次死了几个。”
仁王雅治真是说什么中什么。
这下真暴风雪山庄了。
第44章 命案
“……”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陷入了死一样的静寂,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秋沢栎的声音冷静又麻木,很显然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但他跟着这些侦探们上过山下过海游过泳踢过球滑过雪,彼此之间的默契倒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所以那尴尬的气氛就只存在了一瞬,就被一种更深的无奈给替代,一旁的服部平次轻咳了一声,咧了咧嘴,唇角露出一丝略显复杂的神情:“……一个。是那个单独居住的女白领,山崎由美子,她死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尸体是我和服部发现的。”
工藤新一极其顺手地开始给秋沢栎分享情报,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今天早上,我和服部原本是准备去问问山庄老板有没有卫星电话一类的,结果在路过205房间时,发现房门前的地毯上有一丝古怪的湿痕,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最后找服务员要了备用房卡,一打开门就看见死者倒在门前不远的地方。”
秋沢栎继续问道:“死亡原因是什么?”
工藤新一:“初步判断是□□中毒,死亡时间是夜里的2-4点,准确时间还需要法医鉴定。”
秋沢栎:……
哦,□□啊,米花町犯罪史里最常用的另一个工具出现了,这一切都好熟悉,熟悉得好像回家了一样。
“我明白了。”
秋沢栎点点头,虽然心里腹诽着,但脸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眼底掠过了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他先是提了提手里装满食物的背包,说道:“我先把早饭送上去,他们醒来需要补充体力,吃完我会带所有人下来集合。”
“麻烦你了,小栎。”毛利兰的声音带着担忧。
秋沢栎:“没关系……对了。”
白发少年将目光转到工藤新一身上,眨了眨眼:“待会你们问话的时候温柔一点,别吓到我队友了。”
本来遭遇这种剧变就很容易影响心态,再加上命案的发生,他有点担心自家那群小幼苗的状态,就特意叮嘱了这群侦探们一句。
工藤新一:……?
服部平次:哈?
虽然他们本身也不会对这群初中生们使用多么严厉的语气,但是……
温柔?什么温柔?这真是这小鬼嘴里能说出来的话吗???难道神奈川真的有什么魔力,能教导人一心向善向阳向好吗?
然而下一秒,秋沢栎接下来的话就无情地打断了他们的想法:“当然,如果其他人不配合,我也可以使用一点非常规手段。”
“……”
诶,对味了,这种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无情的话才是这小子该说的嘛!
工藤新一略带惊恐的表情褪去,又恢复了惯来的冷静自持,点了点头:“放心。”
得到了保证,秋沢栎便拎着沉重的早饭上了楼,步伐平稳地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前厅那些压抑的对话和死亡的气息被无形的门隔开。
等到他推开房门时,晨光还未完全穿透厚重的雨幕,室内依旧笼罩着阴翳。七歪八扭地歪在大通铺上的少年们大多都醒了,正揉着眼睛,小声交谈着昨夜的惊魂与不安,看见他回来之后,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回来了?”幸村精市第一个出声,视线迅速扫过秋沢栎全身,确认他无碍之后才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早饭?”
“嗯。”
秋沢栎应了一声,一边将包里的食物放在清出来的矮几上,一边挨个检查包装袋有无异样,声音不高不低,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楼下领的,简单吃点。”
“早餐!”
“哇,有好吃的!”
“辛苦阿栎了!”
大家几乎是瞬间就被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给吸引了注意力,昨夜积压的不安在面包的香气里暂时退散。
少年们围拢过来分食,气氛虽然比平时沉默些,但劫后余生的踏实感和食物的抚慰让他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幸村精市接过秋沢栎递来的牛奶,轻声问:“外面情况怎么样?”
秋沢栎拿起一块面包拆开包装,犹豫了一下,绕开了命案回答道:“……目前不算最糟糕的情况,柯……新一他们去确认了食物的储备,足够撑过两周,桥是彻底损毁了,不过雨稍微小了一点。”
幸村精市眯了眯眼,没错过他语气中一闪而过的迟疑,但他相信秋沢栎此时的隐瞒别有原因,便顺从地拆开了牛奶和面包。
不管待会会发生什么,现在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填饱肚子。
秋沢栎不紧不慢地撕着面包塞进嘴里,边进食边思考着工藤新一给出的线索,但单听文字转述不太够,待会还是要去现场看一眼。
不过现在嘛……
他的目光落在努力吃饭的队友们身上,等到丸井文太抿掉唇角的椰蓉,等到切原赤也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等到真田弦一郎也把最后一口果汁喝完,将空盒捏扁之后,他才清了清嗓子。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柳莲二:“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嗯,出了点小事。”秋沢栎的声音平稳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日常安排,没掀起什么很大的波澜:“工藤他们请所有人都下去一趟。”
“现在?所有人?”柳生比吕士推了下眼镜,皱了皱眉,他常年看侦探小说的直觉告诉他,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嗯。”
“为什么?”丸井文太也有些疑惑,“雨不是还没停吗?现在下去是……”
“命案。”
白发少年抬起眼,灰蓝色的眼眸在晨光熹微的室内显得格外澄净平静:“山庄里发生了命案,早上发现的,205房的那位山崎由美子女士死亡了。”
“……”
气氛霎时陷入了死一样的静寂。
“哈???”
“什……?”
“死、死人了?”
“中毒?谋杀?!”
刚刚还弥漫着些许食物气息的房间瞬间凝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了所有氧气。
丸井文太手里捏着的空牛奶盒啪嗒一声掉在榻榻米上,残留的奶滴溅到了切原赤也身上;切原赤也丝毫没有察觉,整个人像被针扎到一样猛地弹起一半身体,眼睛瞪得溜圆。
杰克桑原和柳生比吕士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毛利寿三郎张着嘴,嘴里嚼了一半的面包忘了咽下;仁王雅治脸上的表情转化为惊愕。
连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的脸色也瞬间变了,幸村精市放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收拢。惊愕、悚然、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几乎令人窒息。
空气沉重得像灌了铅,但秋沢栎的表情却依旧没什么波澜,这份近乎冷酷的平静反而成了惊涛骇浪中一块突兀却异常牢固的锚,奇怪地起到了一丝微弱的锚定作用。
“别慌。”
心理年龄最大的幸村精市迅速收敛心神,第一个站起身,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瞬间将房间里几乎溃散的氛围牢牢抓住。
他目光扫过队员们苍白的脸,安抚道:“只是问话,大家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弦一郎,莲二,组织一下,我们现在按顺序下楼。”
主心骨的存在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慌乱,少年们虽然脸色发白,动作也因震惊而带着些笨拙的僵硬,但还是下意识地听从安排,起身排成不算整齐的队伍,无声地跟着幸村精市和秋沢栎,踏入了依旧弥漫着雨后潮湿冰冷气息的走廊。
走在走廊上,丸井文太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凑到秋沢栎身旁,小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阿栎?”
这不会真变成暴风雪山庄了吧??
秋沢栎目光落在前方,仔细想了想之后回道:“新一和服部他们初步判断死亡原因是□□中毒导致的死亡,死亡时间是夜里的2-5点。”
柳莲二皱了皱眉:“那个时间段是你和弦一郎回来之后没多久。”
他们两人回来之前,他还特地看了一眼手机。
秋沢栎应了一声:“至少我和真田前辈回来之前,那个女性还活着。”
这下子,气氛更沉闷了。
不止是为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而感到悲哀,更有与凶手共处一室的恐慌。
“下一个不会要刀我们吧……”丸井文太扯了扯嘴角,一把抓住真田弦一郎的左胳膊:“真田,护驾啊!!!”
切原赤也一把抱住真田弦一郎的右胳膊,嗷嗷叫:“真田副部长,我不想死呜哇啊啊啊!”
本来还浑身紧绷的真田弦一郎:。
“别担心。”
秋沢栎的声音淡定的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好似在谈论无足轻重的事而已:“□□中毒代表这不是意外,是有预谋的杀人,所以大概率牵扯不到我们身上。”
“再加上,关东和关西两个赫赫有名的侦探、以及毛利小五郎的女儿毛利兰都在这里,应该很快就能出结果。”
工藤新一的名头虽然听着很尴尬,什么“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啊“什么日本警方的救世主”啊……但到底是真的挺响亮的,遍布报纸,此刻拿来安慰他的队友们最合适不过。
果然,大家想起来楼下的那两个侦探,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秋沢栎看了一眼已经恢复正常的队友们,回忆起昨天在楼下看见的那几个明显神色异常的陌生人,内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嗯……晚点再去现场看看,结合一下证词和现有线索,如果他的猜测准确的话,这起命案现在就已经有了答案。
抱歉,太宰治的窥透人心和江户川乱步的超推理能力就是很好用。
他可是一个绝佳的好学生。
*
好学生放缓了步调,落在了队伍的末尾,和队友们一起下了楼。前厅的气氛比昨晚更沉郁几分,嘈杂的声音比清晨更甚,恐慌像粘稠的液体弥漫在前厅的空气中。山庄老板——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焦头烂额地擦着汗,他身边是几个同样面色苍白不安的服务生。
秋沢栎扫视了一眼,除了立海大十人,以及工藤新一四人,陌生面孔还有十个。
一对看起来接近七十岁的退休老夫妇,神情惶恐但没有别的情绪,一对带孩子的年轻夫妇,神情警惕,护崽子一样将七八岁的男孩护在怀里,看起来没有任何作案嫌疑。
至于剩下的嘛……
他眯了眯眼,目光扫过穿着那个打扮颇为时尚休闲、此刻却脸色苍白的蜷缩在沙发上,眼神躲闪的单身女游客,扫过那个穿着质地不错的衬衫西裤、此刻焦躁不安且隐隐有些心虚的中年男商人,扫过那三个东大的学生,最后定格在其中一个神色紧张、焦虑和不安几乎要溢出来的男生身上。
……又是熟悉的选择题,又到了他最习以为常的环节,又一次的三选一。
那么,凶手会是谁呢?
第45章 破案
秋沢栎挑了挑眉,加快两步赶到队伍的前端,低声向幸村精市报备了一下,在后者有些担忧但信任的眼神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家。
工藤新一的目光无声地扫过他,在二人对视的时候,那位侦探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代表自己并没有忘掉他的嘱托。
见状,秋沢栎便不再多言,看着他将大家聚集到客厅中,简单讲述了一下发生的命案,在引起一阵骚动之后恳切地安抚大家,又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要求所有人配合调查。
“我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在座的各位可能听过我的名号,但现在,我同样是客人,并非官方人员。”
亮明身份之后,工藤新一说道:“可是现在情况特殊,通讯断绝,警方无法及时赶到,凶手还藏在人群里……所以,调查清楚真相,找出可能的嫌疑人,对维护所有人,尤其是无辜者的安全是最关键的保障。”
“希望各位能尽量配合我们的调查,回忆并告诉我们昨夜尤其是后半夜的行踪、看到的、听到的任何异常情况。这不仅是为了找出凶手,更是为了我们每个人的处境。”
这番官方话说得真漂亮。
秋沢栎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溜到站在人群之外的服部平次身旁,在后者投来疑惑视线之前,颇为理直气壮地开口:“带我去看现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毋庸置喙的果决。服部平次挑了挑眉,对他这个态度早已习以为常,便从口袋里掏出服务员给的通用钥匙卡,带着他转身上了二楼:“门锁了,之前是用备用钥匙打开的,里面还维持着原状……稍微注意一点,味道不太好闻。”
他刷开门,自己率先侧身进入,那一股混合着香水余韵、尸体湿气、雨天潮气和一丝若有若无苦杏仁气息的味道便扑鼻而来,像是某款饮品店里推出的糯香柠檬茶,又复杂又清香。
总之,很难评。
秋沢栎走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了门,将目光落在整洁的房间内,他的眼神像最精确的探针,快速而毫无遗漏地扫过整个空间。
这个房间格局很普通,是标准的客房配置,屋内的窗帘被半掩着,光线灰暗。山崎由美子就倒在门口与矮桌之间的地毯上,面部扭曲,姿态痛苦,表现符合□□中毒的状态,她的身旁是散落一地的证件。
透着幽暗的光,他瞥见了“毕业于东大化学系”这几句话,无声地皱了皱眉。
矮桌上是打开的、上面印有她口红的矿泉水瓶,一个倒下的、边缘水渍已经干涸的玻璃杯,一个敞开盖子、明显是新拆封的润喉糖盒、一个看起来相当新、半打开的维生素C药瓶。角落的小垃圾桶里,一个揉皱的独立锡纸包装静静躺着。
“窗户被锁死了,没有破坏的痕迹,外面没有任何借力点,在这种暴雨中几乎不可能过人,是典型的密室……所以我和工藤初步推断毒应该是下在矿泉水、维生素C瓶或者润喉糖盒里。”
服部平次倚着墙,没再度查看现场,只是目光再度扫过这一片狼藉的现场,顺手递给秋沢栎一张手帕,说道:“工藤觉得问题应该在维生素,但我觉得应该不是。”
“你觉得没错。”
秋沢栎先是接过手帕掂了掂桌子上的维生素瓶,仔细观察了一下里面的药,而后蹲下来,从兜里摸出来半截卫生纸,拨弄了一下垃圾桶里的锡纸,说道:“虽然瓶口打开了,不过从重量上来看,它暂时还没有被死者服用。”
“矿泉水瓶也不是,死者喝水时应该就已经读毒发了,如果毒下在水里,她握着瓶身时不会留下这样的印记。”
服部平次一挑眉,将目光转向最后一件“凶器”上:“难道……”
“不过,这不代表其他的东西没问题。”秋沢栎语气淡定,泼了一盆冷水给他:“等通讯恢复,让法医来检查一下吧,如果我没猜错,这三个东西里应该都含有致死的毒药。”
无非是看哪个凶器‘幸运’一点,提前把人弄死了而已。
这个案件本身并不怎么复杂,只不过是因为遇到了暴风雨,在通讯阻断的情况下无法联络上专业的人员和检测团队,才导致现在还没抓到凶手。
如果让法医来一验,看看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东西被毒杀的就知道了。
服部平次:……哈?
“她到底是干了什么事,才这么招人恨。”黑皮侦探挠了挠脑袋:“这是生怕她死不了吗?”
“这个不好说,但人类不就是这样吗?只是因为一点被绝望与恐慌放大的恶意,就轻而易举地选择走向一条注定断绝的路……喂,别这么看我。”
在服部平次一种无言的、像在看中二少年迷途不知返的眼神里,秋沢栎咽回了没说完的话,站起身,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我已经有猜测了,核对一下证词就能得到答案……走吧,别浪费时间。”
他家队友们还在楼下担惊受怕呢,快点解决快点让大家安心。
服部平次:“行。”
两人迅速离开房间并锁好门。沿着楼梯重新回到嘈杂的前厅,看见工藤新一刚好记录完了所有人的证词,站在一角神情严肃地思考着什么。
服部平次朝他点了点头,就去帮自家青梅竹马维持现场了,只剩秋沢栎安静地靠近,脚步无声,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工藤新一背后。
“呜哇……喂!!!”
工藤新一正好抬头,被吓了一跳,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带了一丝不满:“阿栎,不要乱吓人啊,你走路怎么还是没声啊!!”
秋沢栎耸了耸肩,理直气壮地反驳:“是你自己没注意……情况怎么样了?”
闻言,刚想再抱怨什么的工藤新一立马严肃起来,将话题重点转回案件:“有重大发现。那个维生素瓶不出意外的话被调换过,是那个单身女游客。据那对老夫妻……据田中老先生的回忆所说,她昨天下午在入住时曾和死者撞在了一起,二人包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应该是趁那个时候调换的。”
“田中老先生说,当时他看见了还想上去帮忙,但被拒绝了,因为那个女游客的表情很难看,所以他印象比较深……那个维生素瓶肯定有问题。”
秋沢栎听完,却没有立刻认同。他极其顺手地拎走工藤新一的便签本,目光迅速扫过其中的关键几点:小林麻衣(那位单身女游客)声称昨夜集合之后就睡了,没有与死者有过接触,但无人可证;
高桥健一(那位富商)住在207房间,半夜敲过死者门,据说是有生意上的事要与她交流,但被死者拒绝了;
竹内浩(那个紧张的东大学生)是死者的学弟,在高桥健一离开后接到死者的消息,将矿泉水送到死者房间之后就一直在房内看书听音乐独自呆着,没有任何人能证明。
扫过无关紧要的消息,理直气壮地忽略了幸村精市他们的证词,秋沢栎的目光最后落到了那个七八岁的男孩随口的一句话上。
“我当时趴在地板上听外面的暴雨,然后就听见了咚咚咚、咚的声音。”
咚咚咚是敲房间门的声音,咚地一下,是有什么东西被放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
原来如此。
“啪”地一下,秋沢栎将本子合上,目光里先是略过一丝了然,而后被一种无言的嫌弃给替代。
好蠢。
“怎么了?”工藤新一一直关注着他,见状问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时,服部平次等人也安抚了房间内大家的情绪,纷纷凑了过来。毛利兰有些担忧地看着秋沢栎:“小栎,情况怎么样了?”
秋沢栎先是看了一眼聚在角落里的队友们,虽然相隔了一整个前厅,但他还是能从中察觉到不安的气氛。
他不再犹豫,直截了当,语气平静地像讨论午饭吃什么:“凶手是那个富商,但女游客和那个学生手里也有毒药,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可以把他们三个一起逮起来。”
不怕恶人想杀人,就怕蠢人灵机一动想害人,他们手里的毒药万一待会波及到他队友了怎么办,谁来负责?
“嗯?”
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都愣住了。
毛利兰和远山和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的迷茫丝毫不作伪,但她们相信这个少年的判断,身体已经默默地提起来警戒。
“啊……等等。”工藤新一立刻反应了过来:“也就是说,那个维生素瓶里……”
“是毒药,但是不是□□一类的毒药,大概是一种延迟毒,调换药瓶的人想杀人,但又怕牵扯到自己身上,所以想了一个这样的办法。”
“矿泉水里应该也有毒,那个学生是她的学弟,也是东大化学系的,如果他真有心想要报复,做出能让她致死的毒药并不困难。”
“不过真正导致她咽气的是那罐被投了毒的润喉糖,是富商被拒绝之后放到死者门口的……心真大,这也敢吃……咳,总之,包装还在垃圾桶里,等警察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秋沢栎解释道,而后深深叹了口气:“都好蠢,这种东西明明让法医鉴定一下就知道了。”
工藤新一豆豆眼:“……”
就、就这样吗?
“至于原因,还用我说吗?”白发少年点了点笔记本,手挨个指向那三个嫌疑人。
“这个。”女游客小林麻衣,“应该是死者的下级、同事或者有竞争关系的人,如果去看看她的房间应该能在里面找到和死者一模一样的包,是她们入职的公司统一发放的,这才让她能在混乱之后掉包维生素……原因大概是职场霸凌或者挡了她的升职路之类的吧。”
“那个。”他的手指挪到那个富商身上,“这人好脏,想潜规则人家但是被拒绝了,脸上还被人扇了一巴掌,还有点印记,所以大概是恼羞成怒,想给死者一点教训……他应该不知道他拿的毒药是致死的,不然就不会这样淡定了。”
“哦,还有这个。”他最后点了点那个大学生,“看起来最心虚的一个,是因为对自己的毒药很有自信吧,估计是已经将死者的死亡原因扣在自己头上了,舔狗暗恋不成反谋杀,估计这事爆出去,东大校方要吓秃噜一群。”
……
工藤新一/服部平次/毛利兰/远山和叶:……
“等、等等。”服部平次艰难地截住了他:“你怎么知道的?问话的时候你不是不在现场吗?”
“……”
这句话似乎是为难到了秋沢栎,少年皱了皱眉,下巴一抬,语气理所当然:“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
微表情、小动作……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瞒一世的过往。窥探这些普通人的本质,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如果换成江户川乱步来,他应该早就已经跳着脚骂工藤新一他们蠢了。
“总之,就这样,我回去了。”
秋沢栎背着手,将剩下的事交给工藤新一他们收尾,便大摇大摆地溜回去到队伍里。谜题的答案已经告诉他们了,至于这些侦探们该怎么推理和整理证据……那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很普通的学生而已。
幸村精市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偷偷摸摸溜回来的家猫,见他只是微低着头,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情绪,仿佛刚刚只是去散了趟步回来一般,才在心底无声地松了口气,朝他靠近一步,低声问:“处理完了?”
“嗯。”
秋沢栎应了一声,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他几乎是一夜没睡,观察人类和警惕周围也耗费了他不少精力,此刻绷紧的神经也有些疲惫。
见状,幸村精市很自然地抬手,掌心隔着衣物,在他脊背上轻轻抚过,带着温暖的熨帖力量,少年也没有丝毫要躲闪的意思,只是僵硬的肩膀在对方掌心的温度下不着痕迹地放松了一分,目光再度落在面前的几个侦探身上。
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等人不愧是优秀熟练的侦探,在直接跳过解密那一关之后,破案的速度像做上了托马斯回旋炮一样快,四人分工明确,迅速收拾好证据,将三个投毒的人一并钉死在真相上。
在富商后知后觉露出的恐惧中,窗外连绵不绝的暴雨也显露出颓势,淅淅沥沥的雨点击打窗棂的声音,不复之前的狂暴怒号,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柔和的倦怠。
“通讯恢复了!!!!”
这时,一道喜极而涕的声音响起,像是劈开阴翳云层的雷电,降下久别的阳光。
——雨终于要停了。
第46章 回归
窗外的雨声像是终于耗尽了力气,渐渐从汹涌的咆哮转为细碎的喘息,最后只剩下自屋檐处向下滴水发出沉闷的嘀嗒声。
片刻后,雨终于彻底停了。
久违的灰蓝色天空撕开厚重的雨云,虽然太阳尚未完全露脸,但那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阴霾,似乎随着水汽一同蒸腾而消散了不少。
“通了通了!”
“有信号了!”
“救援!快通知救援!”
前厅内,短暂的激动过后便是井然有序的撤离安排,当地警方在接到工藤新一清晰的案情阐述之后,便在雨势彻底稳定不久后立刻出警,搭建起了一条临时的路供人和车出入,而后迅速接管了一片混乱的现场。
在警察封锁现场之后,死者的尸体也被妥善安排送去法医那检测,为他们这次的推理提供最有力的佐证,房间内那些作为重要证据的矿泉水瓶、维C瓶、垃圾桶里的锡纸包装以及被高桥健一丢在楼梯口的润喉糖空盒都被小心封存带走。三个嫌疑犯也被分别移交。
而后,警察安排的大巴会将所有无关人员统一的送下山。
“终于结束了……”丸井文太几乎是喜极而涕地哀嚎出声:“终于结束了!!!!!”
切原赤也双眼冒泪花,一边抽噎一边感动:“呜呜呜呜……前辈……呜呜呜呜呜……终于要回家了!!!”
毛利寿三郎几乎是逃一样的爬上了大巴车,瘫在椅子上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哈哈,这个世界好危险哦……”
仁王雅治整个人都蔫蔫的,幽怨地看了一眼前厅里的几个嫌疑人,暗自磨了磨牙。
可恶……什么暴风雪山庄啊,居然还真给他说中了?!
他是欺诈师可不是乌鸦嘴!!!
一旁的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也无声地松了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从昨夜得知骤雨降临到如今,警惕四周危险的人并不只有秋沢栎自己,这群少年们也以各自的方式守护着这支队伍。
幸村精市叹了口气:“总之,一切都结束了,大家先上车,我们先回去吧。”
“嗨——”
“是!”
“太好了……我回去要大睡特睡!”
少年们叽叽喳喳地一拥而上停在附近的大巴车上,幸村精市落在队尾,遥遥看了一眼秋沢栎。
秋沢栎是最后一个走出弥漫着消毒水和沉闷气息的前厅的,他出来时,工藤新一、服部平次、毛利兰和远山和叶四人正站在廊檐下目送着众人远去。
不远处,女游客被两名临时赶到的便衣女警谨慎地带离;富商戴着手铐,脸色灰败地被押上警车;神情恍惚的学生也被另外的警官带走细问——这场始于绝望暴雨的荒诞剧目,终于落幕于天光放晴的边缘。
白发少年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他们:“新一,服部。”
他的声音平直,没有过多波动,似乎没有被这一场闹剧影响心情,那双灰蓝色的眼瞳里映着雨后的山林倒影,湿漉漉的。
“哎,小栎啊。”
服部平次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一口灿烂的白牙,像极了某黑人牙膏的广告。
他拍了拍秋沢栎的肩膀,力度不大,但是带着熟络和无奈:“拜托,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别再是这种地方了。”
也别再遇到这种事了。
他上次看见秋沢栎还是在东京……嘶,东京,上次发生了什么来着?
哦,爆炸。
哈哈。
关西的名侦探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不过,虽然场合糟透了……”
工藤新一耸了耸肩,神色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怠,但眼底依然闪着冷静的辉光和一抹笑意:“但是,见到你如今这副模样,我和小兰也放心了……还有,这次多谢了,阿栎。”
虽然没有秋沢栎的解题他们也不是找不到凶手,只是会费一些功夫,但是在那种不明不白的环境里,能尽早解决案件对谁都好。
而后,他的目光掠过秋沢栎,落在他身后不远处正低声与柳莲二交谈的幸村精市身上,眉一挑,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要照顾好你自己啊,还有……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这句话意有所指,甚至带着一点前辈人的自得。秋沢栎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察觉到了工藤新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
远山和叶从服部平次身旁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带着纯粹的担忧:“小栎,你还好吗?脸色还是有点白,要好好休息哦。”
“嗯。”秋沢栎应得简洁。
毛利兰温柔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带着一贯的关切:“路上小心哦,回神奈川后多补充营养。”
“好。”
简单的四句对话,一句略带调侃的抱怨,一句面对旧友的叙旧,两句纯粹的关心,在这雨后清冽的空气里很快飘散。
“阿栎——我们要走了哦——”
远处切原赤也的声音像炮仗一样,人未到,声先至,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阳光气息,秋沢栎应了一声,目光在他们四人脸上停留不到两秒便转身离去。
少年步履平稳地汇入远处的立海大队伍中,那抹背影很快隐没在苍翠潮湿的背景里。
工藤新一注视着他们渐渐缩小远去的队伍轮廓,尤其是那个走在幸村精市半步之后的少年,目光深邃。
秋沢栎……
希望这个从故事开始便存在,一直贯穿了始末的少年,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直到车轮碾过泥浆,脚步声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才收回视线,深深呼出一口略带潮湿的浊气:“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这趟旅行虽然有些糟糕,但还算不错。
*
当大巴驶出山林,熟悉的来自神奈川的海风吹来时,仿若隔世。
这群少年们踏在立海大附中的校门口,站在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的石板路上,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悄然落下,沉甸甸地填满了胸腔,瞬间冲淡了心底残余的不安。
“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幸村精市语气里带着点安抚和无奈:“先休整一天,虽然这趟合宿之旅有点……刺激,但是,全国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们并没有多余的休息时间,全国大赛前的训练极其紧迫,这点大家所有人都知道,无需再多言。所以,短暂的休整之后,网球部的训练便按部就班地重新拉开。
柳莲二翻动着数据本,伴着砰砰的击球声,目光扫过场边正在补充水分的部员们。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大家在训练期间短暂的出神和倦怠的神色都尽数落在他的视野里。
看来,那场合宿带来的影响确实很大……也正常,毕竟他们是一群活在完善的警备系统之下、几乎没经过什么风浪的、遇到过最大的问题无非是部里和学校里的事的少年们。
但这样不行,如果不处理不好的话,这件事很容易变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啪。”柳莲二神色严肃,将笔记本合上,路过秋沢栎眨了眨眼,目光有些迷茫:“怎么了?”
柳莲二叹了口气:“那个案件……”他将自己的担忧说了一遍。
听完,秋沢栎若有所思地扫过球场上的队友们,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悄悄眨了眨眼:“我倒是有个办法……”
柳莲二:“嗯?愿闻其详。”
秋沢栎微微一笑,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我的老师说,如果养的狗喜欢胡思乱想找事的话……那就把它溜到没精力想就好了。”
此话其实不是太宰治的原话,是织田作之助加工之后告诉他的。
不过柳莲二不知道,闻言,他的脑门上“唰”地一下冒出了一个闪闪亮亮的感叹号。
眯眯眼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片刻,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眼睛一亮。
原来如此,大师,我悟了!
“我明白了。”他神色严肃地朝秋沢栎点了点头,斗志盎然地朝幸村精市那边走了过去。
白发少年深藏功与名,注视着他的背影,而后将目光落到一无所觉、正在走神的丸井文太身上,偷偷在心底插了根蜡烛。
……嗯,总之,祝大家好运。
*
柳莲二给幸村精市提的新办法很好用,网球部的大家在拿到新换的训练菜单之后,手抖得像八十岁太奶筛糠一样。
但是那声绝望的哀嚎还没吐出,就在幸村精市的微笑、柳莲二的挑眉、真田弦一郎的注视之下无声地咽了回去。
接下来,网球部的大家就像那个被溜到极致的比格犬,累得一回到家也不werwer叫了,一觉能睡到天亮,一夜无梦,一夜好眠!
这个办法用过的都说好!
事情顺利解决,柳莲二满意地合上了笔记本,给秋沢栎买了两包糖当谢礼……然后把那两包糖送到了幸村精市手里。
他家部长最近好似在严格控制阿栎的糖分摄入,在这个以幸村精市为主宰,全员幸村教的立海大里,哪怕他是柳莲二,那也要乖乖听部长的话的。
秋沢栎:……
哦,当然,他也不例外JPG。
所以最后他也没吃上柳莲二的糖。
总之,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在全员希冀(不想训练)的目光里,全国大赛的抽签时间终于被发到了幸村精市手里。
“今年的时间和去年一样,地点仍然是在东京。”幸村精市摇了摇手里的通知表,表情温柔:“那么,这次抽签的人选……”
“务必请部长和阿栎去!”切原赤也第一个蹦了起来,他将正在发呆的秋沢栎往前推了推,言辞之恳切,动作之流畅,让他身旁的白发少年愣了愣,缓慢地扣出了一个?
此海带头平时有这么积极吗?
好像没有。
丸井文太先是有些茫然,而后瞥了一眼幸村精市脚下那个熟悉的箱子,瞬间了然,迅速接上:“对对对,阿栎上次不是没抽成签吗?就当……就当补偿遗憾了!”
秋沢栎眉毛跳了跳:这种遗憾需要弥补吗?
“欸……”幸村精市笑眯眯地听着大家的应和声,温柔地敲了敲桌子,语气里带着点遗憾:“那看样子,抽签箱也用不到了?”
“对对对。”切原赤也狂点头:“不需要抽签来选定谁是那个早起的倒霉……不是,幸运儿了,辛苦幸村部长和阿栎了!!!”
秋沢栎:喂,你已经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吧。
“那好吧。”
幸村精市的目光略过神情没什么变化的秋沢栎,问道:“阿栎,有问题吗?”
秋沢栎捏了捏耳垂,摇了摇头:“没有。”
抽签而已,他又不害怕早起。
真的。
*
次日。
清晨的阳光正好,抽签会场人头攒动,等幸村精市和秋沢栎抵达之后,便看见了满场从全国各地汇集而来、身着各式队服的各校网球部代表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和竞争的微妙气氛。
关东的冰帝、青学,关西的四天宝寺、牧之藤,九州的狮子乐……还有各地区的种子队伍代表齐聚一堂,彼此视线交汇时,都带着审视与估量。
而当立海大附中那身标志性的土黄色队服一出现,场面瞬间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幸村精市走在前面,蓝紫色的卷发在顶灯的照射下光泽流动,唇角含着温雅得体的微笑,步伐从容不迫。
秋沢栎则落后半步,身姿挺拔,白发醒目,面容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靠近的疏离感,灰蓝色的眼眸平淡地扫过现场人群,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却自然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
“看!是立海大的……”
“那个一年级的秋沢也来了!”
“气势完全不像新生啊……”
低低的议论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不少的目光都胶着在立海大这对双人组合身上,带着探究、忌惮甚至有些许对王者的狂热。
去年在全国大赛中一举闯入决赛、将前任的王者牧之藤拉下马的立海大,在维持继续由一二年级当主力的情况下,又多了一个王牌切原赤也,以及打败了冰帝部长迹部景吾的秋沢栎。
所以,今年比赛赛事同样被很多人好奇且期待着——去年成为新王者的立海大,这一届,还能守住他们刚夺来的冠军之位吗?
第47章 抽签
抽签会场内,各校代表的目光如同实质一般地追随着那抹醒目的土黄色,盯得人头皮发麻,但立海大选来抽签的这两位都是心理素质极好、将“我行我素”贯彻到底的人物。
二人对视了一眼,幸村精市便熟练地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秋沢栎挨在他旁边,撑着脸,因为早起,连语气都有些懒洋洋的:“他们这些人再扭头看我们,脖子会抽筋吧。”
幸村精市轻笑一声,脸上是惯来的微笑:“嗯……就让他们看看吧。”
“说不定等开赛就见不到了呢?”
他们立海大是要角逐冠军的队伍,必定会走到最后,但体育竞技一定会有输赢胜负之分,目前在抽签会场的这些学校,有很大一部分甚至没有机会与他们面对面。
“嗯。”秋沢栎应了一声,目光落到前面的台子上,工作人员正在其中忙忙碌碌,而后,一个纯黑色的箱子被几人合力抬了上来。
秋沢栎:“要开始了。”
幸村精市:“嗯。”
抽签箱似乎就代表着抽签大会的开幕,片刻后,刺啦刺啦的广播声响起,台上按照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中。
繁杂的演讲结束,各校代表依次上前,从那个密封的黑箱子中抽出决定命运的纸条,伴随着几声或庆幸或欢喜或悲哀或压抑的惊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与期待。
而当立海大附中的名字被念到时,会场更是陷入了一种更为深沉的关注,气氛几乎被推至高潮。
他们的部长,那位被冠以神之子名号的少年从容不迫地顺着楼梯走到台上,看着那只沉甸甸的抽签箱,指尖没有分毫犹豫地探入其中,精准地捻住一张签条取出,展开。
会场内瞬间响起了一片清晰的放松叹息混杂着细微失望的声音——
“立海大附中,首轮轮空。”
王者立海大开局便省去了首轮角逐,这无疑给了对手们更大的压力。但这结果在秋沢栎看来反倒理所当然,幸村精市的签运从来不差。
所以,他的目光已经投向工作人员身后墙上挂着的、随着抽签结果不断更新的对战表,那张画在白板上的轮战,正清晰地勾勒出立海大通往卫冕之路的轮廓。
“咔嚓”一声,信息发送成功。
幸村精市下了场,坐回了他身旁:“怎么样了?”
秋沢栎将手机递给他,上面是网球部正选的群聊,大家似乎都在训练,只有柳莲二像是掐准了时间的表,回复的很及时:“明白了。”
“这样就没问题了?”秋沢栎眨了眨眼,将目光落到幸村精市身上:“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出抽签会场,将身后那沸腾着野心与战意的喧嚣关在门内,八月的东京阳光还带着热度,洒在街道上滚烫得像煎鸡蛋的锅。
对了,说到鸡蛋……
“这附近有一家新开业的甜品店,文太说他们的冰淇淋很好吃。”幸村精市无奈地叹了口气:“倒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秋沢栎轻咳了一声,理不直气也壮地挺直了腰,然后消耗成功地获得了圆滚滚的香草味冰淇淋球和甜筒各x1。
幸村精市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拉近二人的距离,但刚跨出一步,他就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阿栎,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
“嗯?”
走在他身旁的秋沢栎咬了一口冰淇淋球的尖角,环视了一圈自己,又对比了一下身旁的幸村精市,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怪不得总觉得衣服好像小了一点。”
他的衣服之前一般是织田作之助或者宫野明美买,一般来说会买大一点,很符合他喜欢将自己藏在宽松衣物里的癖好。
后来是幸村精市带他添置了几件衣服,选购时也买的是大号,所以,虽然他现在长高了一点,也完全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
就像自己每天照着镜子看自己时是不会发现今天是不是比昨天瘦了一样。
“还好,晚点回去去买两件吧。”
秋沢栎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又咬掉了一口冰淇淋球上的尖尖,思考道:“我很少自己买衣服,不然试试……”
“不。”
幸村精市的回答非常果决,决绝地截住了他没说完的话,表情坚定地像被威胁的真田弦一郎一样:“我陪你一起去买。”
绝对、绝对不能让秋沢栎自己去挑衣服,这是幸村精市前世清理掉了满衣柜的“垃圾”之后得出的血泪教训。
秋沢栎眨了眨眼:“嗯……也行。”
反正他是无所谓的。
二人并肩走在去车站的路上,秋沢栎咬着冰淇淋筒,像兔子啃胡萝卜一样咔哧咔哧地沿着甜筒圈,以双螺旋结构的方式向下啃,堪称是艺术品中的艺术品。
还好去往车站的路并不远,少年也不会带着他的“艺术品”上车,就在抵达站台前一口闷掉了冰淇淋球下的筒筒,有些意犹未尽。
幸村精市有些好笑:“不要贪凉。”
秋沢栎:“……好。”
车站近在眼前,他们正准备一前一后的进去时,幸村精市的手机突然一震。
他的脚步顿下,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凝滞了一瞬,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少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恢复了惯常的温和。
“怎么了?”秋沢栎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吗?”
“是我母亲。”
幸村精市将目光转向秋沢栎,眉头微蹙的时候,语气也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歉意:“母亲的一位老同学在这里休养,今天情况不太稳定,他们赶不及过来,希望我顺路代为探望一下。”
他的解释流畅自然,眼神坦然地望着秋沢栎,充满了真诚:“抱歉,你可以自己先坐电车回神奈川吗?我得过去一趟。”
……嘶。
有些古怪。
秋沢精市的视线落在幸村毫无破绽的表情上,灰蓝色的眸子沉静地注视着他,像是在辨认某种细微的笔迹一般,霎时,空气里只有电车运行的嗡鸣和广播的提示音。
几秒沉默后,他没有发觉任何不对劲。面前这人的微表情、小动作……都克制的很好,也符合他的认知,虽然那股源自心底的古怪感觉无法忽视,但他却没有任何能佐证这种直觉的证据。
秋沢栎皱了皱眉,伸出手,将白皙的手掌向上摊在幸村精市面前,安静地停在二人之间的空气里。
这动作既非阻拦也非挽留,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探寻。
幸村精市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便极其自然地抬手,将自己的手掌覆上他的手心。秋沢栎温凉的手触碰上了热源,但指尖却并未蜷拢,只是极轻微地收了一下,指腹不经意地擦过幸村精市手腕内侧紧贴肌肤的位置。
那里,有一枚轻到有时会忘记他存在、但却又重似千斤的手镯。
这是一重保障。
于是秋沢栎暂且放下了心里那点子古怪,但目光却依旧锁在对面少年完美无瑕的脸上,声音很轻,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穿透感,“精市,如果有什么事……”
他没说完,但幸村精市明白其中未尽的涵义,他反手轻轻捏了一下掌心里微凉的指尖,笑容温煦如同往日:“放心,只是探望一个长辈,不会有事的。”
“耽搁不了太久,先回神奈川等我好吗?”
“好。”
秋沢栎抽回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站台上,那里,新驶来的电车刚刚停稳,车门滑开。
“去吧,路上小心。”
幸村精市站在外面,朝他微笑着挥了挥手,秋沢栎朝他眨了眨眼,挥了挥手里的手机,示意他有什么问题随时发消息。
而后,车门缓缓合拢,那张温和平静的脸被隔绝在了玻璃之外。
电车启动,加速,隔着干净的车窗,秋沢栎清晰地看到站台上的幸村精市一直目送着车厢远去,唇角的弧度依旧温雅得体,看不出丝毫异常。
他所处的车厢轻微摇晃,窗外的景物开始加速倒退,但他独自坐在座位上,没有立刻移开目光。
……很奇怪。
虽然哪里都很正常,但是哪里都很奇怪。
他缓缓收回望向车窗外的视线,低下头,长久地注视着自己刚刚碰触过对方手腕的指尖,仿佛还在回忆那一触即分的触感。
一丝难以捕捉的微燥悄然爬上脊背,像是晴空中难以言喻的那抹阴影,但那感觉来得极快,却又在他试图分辨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
命运。
*
东京。
幸村精市站在原地,注视着车辆驶离他的视线之后,那张脸上温煦的笑容才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
他关掉了手机里的闹钟,望着车辆驶去的方向,眼眸深处那一丝沉重和难以言喻的忧虑终于不再掩饰地浮现出来。
“不愧是阿栎。”少年低低地呢喃了一句:“真是敏锐啊……差一点就没瞒过去。”
不过,还好孩子还小,比较好骗,现在看起来已经成功糊弄过去了。
幸村精市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与车站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依旧从容,却带上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凝重,身影汇入街头的人潮中,前行的目标是那家他早已预约好的、以神经内科闻名的综合医院,他前世曾在那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迈进医院内,特有的消毒水气味便弥漫在了空气中,幸村精市坐在神经内科诊室外的长椅上,看似极其冷静,内心却远不如外表平静。
越是接近前世病发的时间点,那份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就越发清晰。
每一次肌肉的微小酸痛,每一次训练后异常的疲惫感,甚至只是手指偶尔的轻微麻木,都会被他无限放大,成为梦魇的佐证。
即使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一世一切都会不一样,他有了重来的机会,能更早地注意身体,能提早遇到阿栎,在万全准备下,绝对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但那时被病魔骤然击倒、从巅峰跌落深渊的绝望感,即使在如今,也依旧像跗骨之蛆一般,在每一次等待检查结果的间隙悄然啃噬着他的神经。
当最后一项检查做完,他拿着所有报告回到诊室时,他的手心里甚至沁出了一层薄汗。诊室里的老医生接过厚厚一叠报告,正一页页仔细翻看,房间中静寂无声,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仪器隐约的嗡鸣。
幸村精市安静地坐着,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却微微蜷缩。
他的目光落在医生脸上,试图从那严肃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信息。
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
终于,医生放下了最后一张片子,抬起头看向幸村精市。
“幸村君,”那位老先生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你的所有检查结果……”
幸村精市的心唰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目前看来,都在正常范围内。”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点宽慰,也带着点职业性的陈述:“至少从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你的神经系统非常健康,没有任何格林巴利综合症或者其他相关疾病的早期征兆。”
“你所说的运动后感觉异常,可能更多是训练疲劳带来的心理作用,或者肌肉的正常反应。注意劳逸结合就好。”
正常。
健康。
没有任何征兆。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定心丸,却又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落不到实处,那股巨大的、失重般的庆幸感瞬间席卷了幸村精市,几乎让他有些眩晕。
压在心头数日的巨石仿佛被移开,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更深的不确定和茫然。
没事……?
这怎么可能?
前世在这个时间点上,他就已经隐约有了不舒服的征兆,但因为全国大赛在即他才一拖再拖,后来检查时也被证实了他这时候就已经出现了病变。
但是,他手里的这份检查结果却又明晃晃的在否认这个事实。
这一次明明一切都沿着原本的轨道前行,他的命运却已经悄然地产生了偏离?
为什么?
“谢谢医生。”
幸村精市听到自己用平稳的声音道谢,脸上是得体的、带着感激的微笑,完美地掩饰了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
“不用谢。报告你收好,如果以后有任何新的、持续性的不适症状,可以随时再来复查。”医生叮嘱道:“放轻松,少年人,你未来的路还很长呢。”
“好,我明白了。”幸村精市接过报告,再次道谢,然后起身离开了诊室,走出了医院的大楼。
东京傍晚的喧嚣扑面而来,阳光给高楼大厦镀上了一层暖色,街道上车水马龙,驱散了医院里那点子阴郁的感觉。
幸村精市站在台阶上,手里捏着那叠宣告他“健康”的报告纸,纸张的边缘被他的手指捏得有些发皱。
他低头看着报告上那些冰冷的、但确确实实代表着“正常”的数值和结论,又抬头望向神奈川的方向,眼里是不作伪的茫然。
……为什么?
幸村精市深吸了一口气,将报告仔细地叠好,放入背包的最里层,脸上那完美的微笑面具悄然卸下,只剩下少年人独自面对沉重秘密时的一丝疲惫与深沉。
他在思考原因,并首要将目标放在了秋沢栎身上。
但阿栎并没有意识到他生病,这点幸村精市可以保证,因此,即使他未来的恋人拥有那份奇异的力量,它也应该完全没有出场的机会才对。
所以,这也是上天的馈赠吗?
他蹙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任何原因,便拿出手机,试探性的给秋沢栎发了一条信息。
[幸村精市:阿栎,我这边结束了,一切顺利,准备回去了。你到家了吗?]
秋沢栎还没有回复,似乎没在看信息,幸村精市便最后看了一眼医院大楼在夕阳下的轮廓,转身,步履沉稳地汇入归家的人流。
或许是误诊,或许是病发的时间被推迟了,或许真是一场“奇迹”……但总之,他要先带领着他的队伍拿下今年的冠军,处理好一切后路。
不管了。
他可是幸村精市,没什么能打倒他。
但在他转身的刹那,在无人发现的地方,他手上的镯子微微亮起,闪过了一丝暗芒。
第48章 设计
全国大赛的抽签结果和赛程安排被传回神奈川后便由柳莲二整理归档,等幸村精市收拾好多余的心情,推开部活休息室的大门时,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早已等候多时。
“你回来了?”
屋内,白炽灯管正发出稳定的嗡鸣声,窗外是神奈川夏日午后带着海潮湿气的风。柳莲二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幸村精市,将一份清晰的全国大赛对战路径表平铺在桌上:“今年的比赛中,如果没有什么横空出世的黑马的话,我们直到决赛的对手都已经很明确了。”
幸村精市应了一声:“拥有九州双雄的狮子乐,关西强校、但去年折戟于半决赛的四天宝寺,以及……决赛的对手,在去年之前,已经连任两年冠军的牧之藤。”
柳莲二点点头,幸村精市的推测和他预想的分毫不差。
真田弦一郎抱臂靠在窗边,帽檐压得很低,声音沉厚:“总之,无论对手是谁,全力以赴就好,立海大没有死角!”
幸村精市笑了笑:“对。”
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参与全国大赛了,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今年的气氛就远没有去年初出茅庐、对一切都很陌生时的紧绷。
他顺手点了点手旁的桌子,目光落到柳莲二摊开的表格上,思考道:“那么,对战狮子乐的出赛顺序……”
柳莲二接了一句:“单打三,我想让赤也上。”
幸村精市眯了眯眼,语气带了一丝不善:“狮子乐的单打三是……九州双雄之一的橘桔平?”
他对此人唯一的印象还停留在很久之后的一次网球部聚会里,切原赤也喝多了之后秃噜出来自己曾被橘桔平的妹妹推下楼这件事,幸村精市惯来护短,自然对橘桔平的印象不算好。
“嗯。”柳莲二应了一声:“赤也的进步很大,需要找更合适的对手了。”
小海带在一群前辈们的“关爱”之下像吸饱了养分的幼苗一样茁壮成长着,极大的挖掘着自己潜力,现阶段几乎可以称之为全国最强的一年级(不算秋沢栎版)。
“嗯,也是。”
幸村精市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下巴:“至于其他位置……我来安排吧。”
柳莲二顿了顿,没说什么,将表格递了过去,看幸村精市拎起一杆笔大杀四方。一旁的真田弦一郎好奇地瞥了一眼,而后默不作声地挪开了视线。
“就这样吧。”
片刻后,蓝紫发少年满意地放下笔,将名单递给柳莲二。后者神色如常地将表格收好,又就训练、天气、队员状态等细节讨论了片刻,室内气氛严肃而高效。
直到讨论结束,准备收起资料散场时,他的动作却突然顿了一下。
“说起来……”
柳莲二想起了什么,从抽屉下层拿出一个厚厚的资料夹,抽出一份彩色的设计纸:“对了,之前提过的啦啦队的新队服,那边说设计稿上完色了,不过发来之后我还没看。”
设计稿其实前天就送到了他手里的,但因为这段时间在忙合宿和全国大赛开幕的事,他一直也没抽出时间关注别的,便一直放到了现在。
柳莲二捏着那张合上的设计稿,但没有立刻打开他,他迟疑地捻了捻指尖中柔软的纸,说道:“不过啦啦队的队长说这只是参考而已,她们会重新调整,因为这份设计比较有纪念意义,一定要给我看看。”
不过,对方送来这份设计稿时,脸上的表情奇怪到让他一时无法形容。
闻言,幸村精市挑了挑眉,他对那份设计稿的草稿还挺有兴趣的:“嗯?那还真是让人好奇,打开看看吧。”
“也是,线稿就很不错了,不知道……”
柳莲二一边应着,一边展开了图纸,但当图纸展开、上面的东西暴露在视野中的瞬间,他的动作瞬间僵住,咽回了所以没说完的话。
那常年紧闭着的眼睛似乎……更紧闭了?连带着整个面部肌肉都呈现出一种极其奇特的、仿佛被强光瞬间晃到的麻木感。
圣光JPG
“莲二?”幸村精市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罕见的、堪称“失态”的停顿,“设计稿有什么问题吗?”
柳莲二没说话,深吸了一口气。
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
他保持着那种“目击了某种无法理解的宇宙奇景”般的猫猫头宇宙姿态,缓缓地、以一种近乎献祭仪式的庄重,将那几张上色完成的设计稿默默推到了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面前。
两人低头看去。
然后,真田弦一郎压帽檐的动作猛地一顿,下颌绷得死紧,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而他身旁的幸村精市脸上惯来的温雅笑容也如同被海风吹拂的沙子城堡,一点一点地崩塌、溃散、只剩下了一种绝望。
空气仿佛在屋内凝固了足足半分钟。
眼前的设计稿上,“啦啦队常服”这个概念似乎被彻底颠覆了,原先精致漂亮的线稿被一种无法用语言精准描述的视觉冲击给覆盖。
上半身是饱满、艳丽到有些刺眼的、带着荧光感的火龙果肉色,而下半身则是一派生机盎然的翠绿色,绿得扎眼,纯正得仿佛刚从颜料管里挤出来,没有任何调和过渡。
这两种饱和度拉满的极端色彩就这样被一条极其平整、无情的腰线给生硬地切割开来,纯粹、生猛、毫无过渡的两片颜色被粗暴地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大脑嗡嗡作响的视觉冲击。
更要命的是,这位不知名的设计师似乎为了追求“活力”和“动感”,还用了大量夸张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交叠配色,玫红色的纹样里夹杂着荧光绿的细线勾勒,翠绿色的纹样里又嵌着刺眼的玫红描边……
整体视觉效果,令人瞬间联想到一颗被强行倒立过来、挣扎长了四肢、正准备在T台上迈出魔鬼步伐扭曲尖叫奔跑的火龙果。
哦,它甚至还在燃烧。
幸村精市:……
真田弦一郎:……
柳莲二:……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在三人之间弥漫。
幸村精市张了张口,他作为半个“艺术家”的审美遭受到了严重的挑衅,但刚准备说些什么时,脑海却电光火石般回忆起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动——
那是前世,在他还没能彻底掌控某人审美主导权之前,衣柜里偶尔会出现的一两件极其……“独特”的收藏品。
荧光绿配死亡芭比粉的T恤,明黄撞电光蓝的运动裤,仿佛把油画画盘打翻后直接染上去的大花衬衫,深紫色搭配亮橘黄、领口还缀满廉价金色链条的“摇滚风”外套……
那种熟悉的、令人心惊胆跳的、完全沉浸于自我艺术世界而浑然不觉其杀伤力的风格和这设计稿上流淌的配色完全相同,化成灰他都认得。
幸村精市痛苦地闭了闭眼,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他回忆起了二人初次约会,在神奈川的海前享受着同一片海风,笔下是流畅的、令人沉浸其中的画——直到秋沢栎开始上色。
与他温和的性格不同,他选择的颜色大胆到能让幸村精市眉头跳一曲六小天鹅,什么荧光红黄蓝绿青橙紫,能看见的统统往上倒,主打一个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无法自拔。
最后……
最后幸村精市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接管了秋沢栎的衣柜,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家恋人漂亮的脸配上那一身颇有年代感的杀马特衣服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
怪不得,他先前看见设计稿的时候就觉得很眼熟,怪不得呢……
“阿、栎……”
幸村精市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个名字,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微妙的痛心疾首。
他甚至能想象出白发少年是如何对着设计稿,眼神专注,一本正经地用最纯粹、最饱满的原色填充上去,完全不考虑现实协调性和人类视网膜的承受能力的样子。
“阿栎?居然是他设计的……?”
柳莲二神色麻木,带着一种被现实击垮的疲惫:“怪不得,我就说为什么拉拉队的队长菱纱小姐会特意告知我这件事,先前还以为是因为网球部的人数最多,需要用到的拉拉队队员也最多,所以要提前让我们知道呢……”
原来是因为这份设计稿出自他们部里啊。
他的声音平平板板,却掩盖不住其中的沉重:“在上色版本出来之前,菱纱小姐还特地说过,这位设计师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人美心善,可是帮了一个大忙啊。”
帮了个大忙,指会彻底颠覆啦啦队形象的大忙。
三巨头彼此对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言的绝望气息,连同桌面那份对战狮子乐的阵容安排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真田弦一郎帽檐下的眉头锁得死紧,语气斩钉截铁:“这种队服绝对不能出现!这简直是让立海大的颜面……”
他没说完,但懂得都懂。
幸村精市抬手,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将那张散发着灾难气息的彩稿小心翼翼地合上。
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将这辈子的耐心都凝聚起来,然后看向柳莲二,语气带着一种“收拾自家孩子闯的祸”的疲惫与认命:“莲二,麻烦你把菱纱小姐的联系方式给我。”
他的语气异常坚定:“接下来的修正稿和上色,由我来完成。”
为了立海大的形象,也为了现场观众(主要是对手)不至于被这种视觉攻击干扰而影响比赛……绝对不能放任阿栎那惊为天人的色彩审美自由发挥!
守护世界上最好的立海大!
的审美!
远在天边的秋沢栎背过身去,打了个喷嚏。
坐在他对面的菱纱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出了纸巾递给他:“秋沢同学,你还好吗?”
秋沢栎感觉自己最近打喷嚏的次数挺多的,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被人暗地里蛐蛐了。
但当他转过身来时,又摇了摇头:“没事……继续说吧,精修之后的设计稿线稿我之前也一并给你了,你们可以直接填色。”
“我上色比较大胆,实物绝对不符合你们的预期。”他对自己有比较先见的自知之明。
菱纱雾似乎又想起来了她看见那份设计稿时的震撼,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又被她很好的控制住了,她艰难地扯起了一个微笑:“秋沢同学的设计很完美,不要妄自菲薄……”
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秋沢栎微微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是怎么想到找我的?立海大里那么多人,专精这方面的也不少吧?”
菱纱雾正色道:“很抱歉,之前某次发作业时,我偶尔看见了你随手画在本子上的衣服设计,惊为天人,所以便冒昧打扰了。”
秋沢栎的线稿确实完美,也确实帮了她们大忙。
闻言,他对面的白发少年点了点头,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里面放了六块方糖,直截了当地发问:“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你还有问题吗?”
菱纱雾“啊”了一声,想起来了今天来找秋沢栎的主要目的,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到他面前:“这个是报酬,辛苦秋沢同学了,网球部的训练也很繁重,还麻烦你抽出时间帮我们的忙。”
秋沢栎也不推脱,他看得出来,如果自己不收下的话,面前的少女是不会罢休的,便顺手接下:“好,那我就先走了,网球部还有训练。”
反正也是借口,因为他已经请假了。
菱纱雾和他告了别,秋沢栎便起身离开,那封信被他揣在兜里,不沉不厚,但摸到底时有些硌手,像是一枚钥匙的形状。
……不对,钥匙?
他走出去了两步,指尖抵在信封上,随手一捞将里面那把钥匙抽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这把古铜色的钥匙居然反着淡淡的、属于异能的蓝色光芒。
“……”
秋沢栎握紧了它,目光迅速落回到刚刚他离开的地方,那里空无一人。按照菱纱雾的速度,她不可能在他刚转过身没一分钟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这不是什么巧合啊。”
有人下了一盘棋,目的是为了将这个东西送到他手里。
白发少年微微蹙了蹙眉,指尖一点蓝光闪过,但奇异的是,他没有从这上面感知到任何的“可能性”——换而言之,这是和他一样,是一把不存在于世界既定“命运线”上的物品。
秋沢栎:“……”
麻烦找上门了。
这都是什么玩意啊?他只想过两天安生日子,怎么一下子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白发少年深吸一口气,将它装回兜里,大步迈向前,步伐里带了点显而易见的杀气。
该死,别让他逮着到底是谁给他做的局。
不然就和森鸥外一样挂路灯上吧,该死的资本家。
第49章 狮子乐
全国大赛终于在立海大全员的严阵以待中如期而至。
东京某大型的综合体育公园内人声鼎沸、旗帜招展,太阳投下的阳光淬炼着球场绿茵,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夏日的燥热与竞技的硝烟味。
立海大与狮子乐的比赛场地的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哪怕他们作为首轮轮空的队伍,除去开幕式、在第二轮比赛日时才正式亮相,但也丝毫不耽搁旁人对这支王者队伍的好奇。
于是,当立海大众人在幸村精市的带领下步入赛场时,那整齐划一的土黄色队服、沉稳而强大的气场,瞬间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好多人啊……”切原赤也站在队伍的中央,小眼神却不住的乱瞟:“比关东大赛要多出好多人诶……”
他还没一次性看见这么多网球选手呢!
“那是当然的啊。”丸井文太笑眯眯地,声音压得很低:“这可是全国大赛啊,赤也。”
“我们的征途,就要从脚下开始啦——”
切原赤也:“耶!”
丸井文太:“胜利!!!”
啪地一声,两只手掌击在了一起。
走在二人背后的秋沢栎瞥了一眼二人,默默地挪回了视线——好幼稚。
真田弦一郎双手抱胸,压在帽檐下的一双眼凛冽,发出了冷酷的声音:“全国冠军,我们势在必得。”
柳莲二微微颔首:“就是这样。”
他的话音未落,在头顶上挂着的广播便适时地响起,刺啦刺啦的声音响彻赛场:“全国中学生网球大赛第二轮,由神奈川立海大附属中学,对阵九州狮子乐中学,比赛即将开始!”
幸村精市看了一眼时间,满意地收起了手机——这次踩点踩得十分完美。他微微偏过头,脸上是惯来温和的笑容:“走吧,比赛要开始了。”
立海大第一轮的对手不出意外的是幸村精市和柳莲二预测过的狮子乐,双方队员站在球网的两端,列队,行礼,走完了赛前仪式。
站在他们对面的狮子乐的选手们身材高大,眼神剽悍,有一种关西那边特有的野性气息,他们的目光扫过立海大的阵容,带着审视与凝重。
立海大……
队内的橘桔平眯了眯眼,目光落到他对面的那个海带脑袋上,不住地上下打量着。
立海大的那个王牌一年级正选?听说性格不怎么样啊?不过看起来倒是很乖。
是谣言吗?
正在四处乱瞟的切原赤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张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橘桔平原本正在怀疑传言的真实性,结果下一秒,那颗海带脑袋一开口,就完全破坏掉了自己的形象,彻底坐实了那则谣言——
“喂,金毛大叔,你看我干什么?”
橘桔平:……?
他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己:大叔?他这个年纪已经可以被人叫大叔了吗????
“噗……咳、咳咳。”
站在他身旁的千岁千里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又在大家投来询问的眼神之前迅速将笑意憋回去,正色道:“总之,请多多指教。”
见状,真田弦一郎收回了刚抬起的手。
幸村精市倒是猜到了几分发生了什么,但他也不觉得切原赤也有什么问题,与狮子乐的部长握了握手表示礼貌之后就带着队伍回去了,球场上只留下了双打二的组合。
全国大赛除了决赛会提前公布双方的比赛名单之外,所有的比赛都是在开始之时才能知晓,所以,狮子乐这边正翘首以盼他们的对手出现。
那个红毛脑袋和光秃秃的卤蛋头……哦,回观众席了,那是那个白毛脑袋和眼镜狂吗?嘶,怎么也不是?立海大在干什么?
狮子乐的双打二内心不住的嘀咕:立海大没把他们的固定组合派出来?那这两场双打的人选到底是——
是……
是一脸严肃的真田弦一郎和一脸淡定的柳莲二拎着球拍站在了球网对面,朝他们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狮子乐的双打二刚抬起来的脚又放了下去,表情缓慢裂开:……嘎?
等等?
三巨头里的皇帝和参谋????
他们没记错的话,这是单打选手吧??
另一边的观众席上,秋沢栎站在幸村精市背后,整个上半身都探了出去,像一只努力伸长脖子的长颈鹿,正在小声地和他咬耳朵:“怎么让真田前辈和柳前辈上场打双打?”
幸村精市笑眯眯地,头也没回,只是低声道:“是我提议的,毕竟是全国大赛的第一场双打,当然要给大家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你就说深不深刻吧。
秋沢栎:“喔……所以选了真田前辈和柳前辈,毛利前辈和丸井前辈的配置……?”
幸村精市:“一鸣惊人嘛,王者沉寂了一年,总要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打开赛场的气氛不是吗?”
当然,这里面有多少是在报复前世得知了橘桔平的妹妹将切原赤也推下楼这件事,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秋沢栎得到了答案,老老实实地将踮起的脚放了下去,立刻恢复到了他平淡无波的帅哥形象。
赛场上,广播奏响,宣告比赛正式开始。
在看见立海大派出了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的组合之后,狮子乐的双打二就已经闭上了眼,预想到了这场比赛唯一的结果。
果不其然,这二人的配合虽然带着一板一眼的生硬,但以个人实力铺就的效果却异常卓越,随着最后一球落下,6-0的比分干脆利落,宣告了王者立海大的实力。
干脆利落,毫无悬念,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甚至没有流多少汗,就平静地走下了球场。
仁王雅治挪了挪屁股,给他们腾出了一个视野好的位置,被丸井文太大声抱怨了一句:“喂,雅治,你刚刚可是差点把我挤下去了。”
“puri,有什么关系啦。”仁王雅治漫不经心地回道:“反正你马上都要上场比赛了,屁股迟早要离开板凳的。”
丸井文太想了想没法反驳,无能狂怒了一句:“可恶!!”
仁王雅治笑嘻嘻的,看着更生气了,他只得将视线放到了一旁的毛利寿三郎身上,后者打着哈欠,顶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掀了掀眼皮。
丸井文太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前辈,别睡了,该干活了。”
毛利寿三郎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啊……知道了知道了,早点打完早点回去补觉。”
双打一比赛开始,狮子乐的双打一观摩……吸取了上一场被速通的教训,试图用更快的节奏和更刁钻的角度冲击立海大的组合。
然而,没能冲垮对面,他们反倒很快就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毛利寿三郎看似懒散,身体却拥有着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和爆发力,能在极限位置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将球救回,回球线路更是飘忽不定,让对手难以预判。
“啊呀,差点睡着……”红发卷毛的前辈一边嘟囔着,一边用一个夸张的劈叉动作将对方势在必得的扣杀挑了回去,落点精准地压在底线。
他们又试图调转目标,将攻击重点压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丸井文太身上,但他们忽略了一件事——在天才辈出的立海大里,是没有“平平无奇”的正选的。
“Game,立海大,6-0!”
两场双打,立海大以绝对的优势碾压对手,总比分2-0领先。
“到我了吗到我了吗?!!”
一旁的切原赤也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在真田弦一郎危险的视线里像一头脱缰的野马一样,迫不及待地冲上球场,甚至完全无视了从他的全世界路过的丸井文太和毛利寿三郎两人。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球网对面,眼神里满是兴奋和跃跃欲试的战意。
而球网对面,那位狮子乐的二年级王牌、九州双雄之一的橘桔平,正神情肃穆地握着球拍。
他们的前两场比赛以绝对的大比分落败,如果这一场他再输掉,关西的强校狮子乐在今年的全国大赛里就真的是二轮游了。
切原赤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刚刚列队时盯着他看的金毛大叔,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喂!金毛大叔,听说你和另一个人被称为九州双雄?那不会让我太失望吧?切原赤也大爷可是很好奇你到底有多少本事的。”
真是嚣张。
闻言,橘桔平眉头紧蹙,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低沉:“立海大的一年级?实力不知道怎么样,口气倒是不小,网球可不是靠嘴皮子打赢的,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切原赤也不屑地哼了一声:“切,废话少说!”
赛前礼仪不欢而散。
比赛正式开始,切原赤也顺利拿到了发球权,他摇了摇脑袋,一头卷卷的黑发晃动了一下,唇角咧出了个恶劣的笑意,将网球高高抛弃——
“要开始了!!!”
“啪!”
他的发球带着强烈的旋转和速度,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对方场地。但在他对面,橘桔平脚步沉稳,精准地移动到落点,手臂挥动,一个干净利落的正手抽击将球回击。
“啪!”
“砰!”
那颗黄色的网球在两人之间快速穿梭,犹如一道只余残影的闪电。
切原赤也的打法充满爆发力和攻击性,不断尝试着刁钻的角度和强力的抽击,试图用力量和速度压制对方,那是他一贯熟悉的风格。
然而,站在球网对面的橘桔平不但是被手冢国光夸赞过的选手,更是在全国都极为有名的暴力网球的使用者,他的风格与尚不能完全算暴力打法的切原赤也截然不同,回球线路清晰,力量极大,每一球的目标都极为精准——
不仅仅是为得分,更是对人。
“砰!”
一记势大力沉的球直奔切原赤也的身体而来,黑发少年瞳孔一缩,勉强侧身躲开,球擦着他的手臂飞过时,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传来。
“15-0!”
“小子,你是只会说大话吗?刚刚那股嚣张劲头去哪了?”
橘桔平眼神冰冷,没有任何动摇,他所使用的“暴力网球”,本质上就是用绝对的力量和压迫性的击球来摧毁对手的身体和心理防线的。
“大叔,你在得意什么啊??”
切原赤也咬紧牙关,随意抹了抹擦伤的位置,不信邪地再次发球,这次,他试图用更快的节奏与更乱的球路来打乱对方。
但橘桔平的防守如同坚固的堤坝,能打出瞄准身体部位的球本身就对球员的基本功有着绝对的要求,因此,他不仅能稳稳接住切原的猛攻,更能在回球中不断施加压力。
他的球越来越重,角度越来越刁钻,甚至专门瞄准切原赤也难以快速回防的位置和身体。
“砰!”
又一记沉重的回球砸在切原赤也的脚边,弹起的网球狠狠撞在他的小腿上。
“2-0!”
“呃!”切原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赤也!”
立海大观众席传来了几声压抑的惊呼。
“你的同伴很关心你呢。”橘桔平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目光落在立海大的观众席上一瞬又挪开:“不认输吗?再这样打下去,你可是会哭的哦。”
“该死……”
切原赤也咬了咬牙,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周身尽是被球擦出来的伤口,但他眼里的光芒却愈发灼热,那是被纯粹到了极致的暴力给勾出来的战意:“你在逼逼赖赖什么啊……大叔。”
“这场比赛,明明才刚开始不是吗?”
橘桔平冷哼一声,将这句话当做是小孩不服输的虚言,但既然如此,他也不准备再留手了。
就是这种天赋绝佳、实力强劲且不会轻易倒下的选手,才更让人有击溃的欲望啊!
——“砰!”
场地内,比赛已然脱离了纯粹的网球竞技,演变成了一场近乎血腥的压制。橘桔平毫无保留地挥洒着暴力网球的精髓,击出的每一球都带着要将对手碾压粉碎的狂猛力量,目标清晰地锁定在切原赤也的身体上,毫不留情。
而球网对面,切原赤也的局势愈发艰难。
他虽然球风隐隐偏向暴力网球的风格,但相较于已经完全成熟、自小便生长在崇尚暴力网球环境中的橘桔平来说稚嫩的像一株刚冒头的幼苗,此刻在对面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下,很快就像大海上面临暴风的帆船,变得破烂不堪。
手臂的灼痛和腿部的沉重感逐渐开始影响他的移动速度,橘桔平抓住他瞬间的迟缓,一记沉重无比的扣杀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强烈的风压将他掀倒——
“放弃吗?”橘桔平站在网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小鬼,你还是太嫩了一点。”
切原赤也的回答是撑着膝盖,再一次的站起,一双绿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红芒,但又很快被压制下来:“这才哪到哪啊,大叔!”
“嘴硬。”
橘桔平嗤笑一声:“那我就打到你彻底心甘情愿认输,或者被抬下这方球场为止!”
第50章 迷茫
“……”
场内的比赛仍然在继续,但场外,立海大观众席上,气氛却压抑的可怕。
真田弦一郎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帽檐的阴影遮蔽了大半表情,但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翻涌的情绪。
柳莲二虽然闭着眼,但手中的笔记本却被他捏得死紧,平整的纸页上浮现了几丝褶皱。
仁王雅治平日里狐狸般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锐利地钉在橘桔平身上:“这家伙……”
丸井文太怒火直冲,手紧紧地攥着栏杆:“太过分了吧!”
幸村精市仍然环抱双臂立于场边,看似脸上温和从容的笑意依旧,但那双漂亮的眼里温度却一点点褪去,沉淀下的暗色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狮子乐、暴力网球……橘桔平。
哪怕这种风格在比赛赛事里不算犯规,但亲眼看着自家宠爱的小后辈被这样对待,那股卷席一切的怒火已经在立海大的观众席上蔓延开来了。
秋沢栎站在幸村精市背后,灰蓝色的眼骤然暗下,一眨不眨地落在场中那个伤痕累累的少年身上,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出声,但那沉下去的脸色和眼底翻涌的寒意,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他的不悦。
网球场上的声音不但是球与球拍、与地面的碰撞摩擦声,更多的却是球触击□□时的闷声与切原赤也压抑的喘息。
“3-0!”
“立海大申请暂停!”
随着又一球的落下,幸村精市朝裁判举起了手,裁判立刻应召,他的喊声如同特赦令,终于打破了场上单方面的施暴氛围。
球网对面,橘桔平冰冷的视线扫过再次撑住膝盖、剧烈喘息却依旧不肯倒下的切原赤也,嗤笑了一声:“小鬼,都说让你别逞强了。”
他的话音落下,狮子乐那边的看台处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和叫好。
在崇尚以力破万难的关西地带,橘桔平使用的暴力网球不但不会被排斥,甚至还能在这种环境中生根发芽成长为参天巨树,因此,狮子乐的部员们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但立海大这边的选手席却一片死寂,空气凝滞沉重,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柳莲二闭了闭眼,拎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医药箱就要下去,但在这时,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比翻下看台的他更快一步抵达赛场正中。
场中的切原赤也已经有些发晕了,身上各处带来的疼痛让他的感官都出现了细微的偏差,在橘桔平无趣的背身离开赛场的那刹,他心底撑着的一口气悄然散去,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要往前倒去。
但秋沢栎稳稳地托住了他疲软的身体,感官被淡淡的皂香味包裹的下一刻,他便已经落座在了教练席上,幸村精市已然让出了位置。
“医药箱。”
在场边等候着的柳莲二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那个装着红十字的白色箱子塞进秋沢栎手里,动作快得没有丝毫犹豫。
“拜托了。”
没有多余的回应,秋沢栎单手拎着有些份量的药箱,单膝跪在切原赤也坐着的长椅前,迅速打开箱子,消毒水味便蔓延在这片沉闷的空气中。
在八双眼睛的凝视里,他拿出碘伏棉球,动作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开始仔细清理切原手臂和小腿上的擦伤和淤青。
药水接触到伤口的那一刹,来自神经上的刺痛让切原赤也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别动。”
单膝跪在他前面的白发少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切原赤也瞬间老实下来,只能看着面前的少年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清理、上药、贴好纱布,一气呵成,再挪向下一处地点。
黑发少年低垂着头,像一个娃娃一样任由秋沢栎动作,那头乱糟糟的海带头彻底蔫了,双手下意识地揪着自己的护腕,指节用力而略显发白,微微颤抖这,连肩膀也在无声地耸动。
不是因为哭泣,更像一头受伤后试图独自舔舐伤口却被巨大的冲击砸懵了的野兽。
“……阿栎。”
久了,切原赤也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嗯。”秋沢栎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又放轻了一点。
但切原赤也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要鼓足全身的力气才敢把这句盘旋在心头的话问出来,声音里带着点无措的迷茫:“我…我打球是不是……”
是不是真的很糟糕?
球场上,橘桔平那狂风骤雨般的暴力网球,仿佛一面真实的镜子,粗暴地将他打球时的样子映照出来。
当那种无所顾忌、只求胜利的攻击性,那种嚣张肆意、藏在骨子里的暴戾作用于他自己身上时,这种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疼痛的感觉,不但打击到了他的自信心,更撕开了长久以来隐藏在内心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个结——
那些私底下被人喊作“恶魔”、“怪物”的窃窃私语,那些曾被他深深压抑在心底的、模糊的噪音,在此刻变成了刺入心窝的利刃。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球风映射出的痛苦模样。
“那些说我是恶魔的人……”
他没说完后半句话,秋沢栎的手也停顿了一刹。
白发少年微微抬起眼,将切原赤也的神情尽收眼底。虽然嘴上不说,但秋沢栎早已将他、将身后这些少年纳入了自己的世界,那些与幸村精市不同的、纯粹的、没有掺杂任何沙子的善意像暖洋洋的阳光一样无声地润入着他的生活,给了他于这世界喘息的片刻机会。
而在这其中,他对切原赤也的印象又是最深的。
从开学一直并肩作战到如今,面前这个黑发少年一直都像是一枚热气腾腾的太阳,整个人冒着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温暖,他从未见过这幅蔫啦吧唧像被晒干的海带一样的无措与迷茫。
……迷茫。
秋沢栎只是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恢复了自己的动作,场外医疗时间只有六分钟,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处理切原赤也身上的伤势。
白发少年用一条新的无菌纱布仔细地覆盖住切原赤也的伤口,用胶布固定好边缘,没抬头,声音也平淡无波,像是在阐述今天天气一样地问道:“那么,你觉得这种风格适合你吗?”
“欸?”
切原赤也愣了一下,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秋沢栎就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不给他任何思考的空间:“舒服吗?用这种风格打比赛,你觉得舒服吗?”
“当然!”
一个完全不用思考的答案脱口而出,这是他身体里那份天然的战斗欲在回应,切原赤也本身就是很容易被点燃热血的性格,那份攻击欲藏在骨子里,从来不会轻易地改变。
“你想赢吗?”
秋沢没有丝毫意外,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不给切原赤也任何缓冲。
这个问题的答案刻在切原的骨髓里,他猛得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红通通的眼里满是肯定:“当然想!做梦都想!!”
“嗯。”
没有多余的安慰或分析,秋沢栎只是平静地下了结论:“那就够了。”
切原赤也猛地抬眼,撞进秋沢栎不知何时抬起的眼睛里,那片灰蓝色的冰湖里缓慢地荡开了一丝罕见的笑意。
“你在用你最舒服的方式打球,那就用它去赢。”
秋沢栎直视着切原赤也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动摇:“你是王者立海大的正选队员,你的目标只有一个——成为全国冠军,君临顶点,拿到想要的胜利。”
“在这条路上,你和我、和我们所在的这支队伍都是一样的,任何非议、诋毁、甚至恐惧,都无所谓,因为你走的是一条通往冠军的路。”
“在这条路上,你势必要击败所有人,承受所有败者的不甘与埋怨甚至谩骂。”
“所以,不用理会,去用你最舒服的风格,打你最喜欢的球,赢下你最想要的比赛。”
“只有当你走得够远、变得足够强大时,你所做出的一切才会被当做真理。在这个世界、这片竞技场上,只有胜利者才配被追随。”
他处理好最后一处伤口,用两根手指拈起剩下的一截绷带,在手里随意打了个结,眼神却钉在切原赤也因为震撼而有些颤抖的瞳孔里:
“先前精市他们控制你的红眼是因为你血压有问题,它是阻碍你走得更远、变得更强的绊脚石,会影响你的判断,透支你的潜力,甚至毁掉你的未来。”
这并不代表立海大的大家觉得切原赤也的风格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某一个人的球风需要被矫正,那是因为灵魂不同而倾向的选择不同。
“所以,切原赤也,站起来。”
少年伸出手,语气仍然是毫无波澜的平静,但却充斥着一股令人稳定的力量:“用你的网球,去告诉对面、告诉所有人。立海大的正选,无论用何种风格,都只有一个结果——”
“胜利。”
赢。
是,因为我们是王者,我们要赢。
切原赤也怔怔地看着秋沢栎,少年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头的迷雾,迷茫和委屈瞬间被熊熊燃烧的战意取代,那双碧绿的眼眸重新亮了起来,锐利如刀,充满了更加纯粹的、一往无前的斗志。
“我明白了!!!”
他豁然抬头,眼中凶光毕露,像一头苏醒的凶兽,话语里再没有一丝犹疑,只有腾腾燃烧的战意和对践踏者的愤怒:“我要!击溃他!然后拿下这一场的胜利!!!!”
“这才对嘛。”
一直静静趴在一旁的丸井文太笑眯眯地递过去了毛巾:“赤也上啊,把对面那个金毛大叔打趴下!比赛结束之后前辈请你吃蛋糕——当然,杰克掏钱。”
突然被cue到的杰克桑原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腼腆一笑:“没问题,赤也,打你喜欢的网球就行了。”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赞同道:“我也是这个想法。”
毛利寿三郎挥了挥手:“哎呀,小小后辈,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啦。”
“puri,就是就是,小后辈加油啊,我们可是都等着桑园请全队人的客呢。”
仁王雅治撑着脑袋,在杰克桑原发出惊恐的语气之前,调笑着转移了话题:“不过倒是第一次见阿栎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赤也,你可是开创了一个先河哦。”
“……说得跟我是哑巴一样。”秋沢栎眼睛弯了弯,弯成了江户川柯南同款的死鱼眼:“只是没必要而已。”
真田弦一郎压了压帽檐,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别扭和一丝温情:“还不错,赤也,继续保持。”
切原赤也瞬间后仰,表情惊恐:“副、副部长怎么这么温柔??是被夺舍了吗??”
“噗!”
真田弦一郎:……
在他要攥拳头给切原赤也来一记爱的铁拳之前,柳莲二及时开口了,他眯着眼,但脸上的表情温和了很多:“就是这样。”
一旁一直抱着胳膊看着这一切的幸村精市轻笑一声:“好了,赤也,你该上场了。”
六分钟的医疗时间过得很快,裁判再度吹响了哨子。
“是——!!”
但这次,在九个前辈(?)的注视下,切原赤也脸上的迷茫尽数褪去,目光落在橘桔平身上时带着一种凶戾,像是猛兽锁定了自己的猎物,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战意。
他抓起自己的球拍,像一枚引燃了尾焰的火箭筒,大步重新踏上球场。
立海大看台的助威声随着他的出现又再度瞬间拔高,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注入场内。
橘桔平看着对面仿佛脱胎换骨、眼带凶光的海带头小鬼,眉头微微一皱——只不过片刻暂停的功夫,这小鬼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人都冒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
但他来不及思考了,因为裁判已经挥下了手臂,宣告比赛继续。
而这一次,再度登上球场的切原赤也已经彻底打疯了。
在精神力与潜力的双向作用下,他击出去的每一球都凝聚着他全部的怒火和不屈的斗志,不再畏惧暴力,反而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姿态与橘桔平硬杠。
橘桔平强悍,他就疯狂,那方小小的球场彻底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每一次击球都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和□□承受冲击后压抑的闷哼。
汗水混着皮肤上伤口渗出的细碎血丝从切原赤也身上甩落,但他眼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比分被他一分分地咬住、扳平、反超,直至——
“Game!立海大附属中学切原赤也获胜!7:6!”
在暴力、血腥与放肆里彻底打疯的切原赤也顺利拿下比赛,虽然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但他同样给对面的橘桔平留下了不输于自己的“礼物”。
“哼!!”
切原赤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结果因为碰到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但这也不耽误他挑衅对面:“金毛大叔,你输了之后可别偷偷躲起来哭鼻子啊!”
橘桔平叹了口气,放下了球拍,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小子,实力还不错。”
“那还用你说!再见了再见了。”
切原赤也得意洋洋地抱着自己的球拍一扭头下了场,站在幸村精市身旁等待着他的队友们夸赞他的实力,结果大家还没说话,他就立刻被柳莲二逮捕归案了。
“那就这样说了,我带赤也去一趟医院,还是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比较放心。”
切原赤也:??
他不可置信地大叫道:“怎么了怎么了,我觉得我没事啊?!”
“伤这么重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话吧。”秋沢栎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语气凉凉的:“真田前辈在看你了哦。”
真田弦一郎iswatchingyou。
切原赤也立马老实,被柳莲二揪着后领子拖离了赛场,眯眯眼少年走之前朝幸村精市点了点头:“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不过几分钟的距离,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半个多小时差不多可以回来和你们汇合。”
“餐厅定的是一个小时之后的,酒店也在附近,所以……”
“了解,那我们速度快一点,尽量不耽误晚上聚餐。”
幸村精市应了一句,目光落到秋沢栎身上:“阿栎……”
“没问题。”
秋沢栎活动了一下手腕,从包里抽出了另一支银白色的球拍,那支球拍与他惯来所用的球拍完全不同,看起来更沉、更有分量。
幸村精市挑了挑眉,他知道这是秋沢栎定制的球拍里最为“特殊”、也是最“结实”的一个。
少年不紧不慢地起身,拿好球拍,一步一步的踏上球场,他微微抬起眼时,一双灰蓝色的冰湖里毫不掩饰地闪过一丝戾气。
狮子乐?爱打暴力网球的九州地区?
敢伤我的队友?那我也略通一些比较暴力的打法。
所以……
“放心,我会在十五分钟之内结束比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