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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VIP】 谁又惹他生气了?……

    憐秋总覺封隨最近愈发奇怪, 整日皱着眉头,眸色沉沉,也不知在忧愁什么, 憐秋问他是不是受学业困扰,这人却又总说不是。

    可封隨身无牵挂,如今在顧家又没人给他气受, 也不知是在烦扰什么。

    憐秋主动询问他是不是恢复了些许記忆,想起了家人,但每当他这样问起时,封隨又会看着他, 说没有恢复記忆。

    憐秋也被封隨的态度弄了个糊涂, 气得拧了拧封随的胳膊后, 索性便也不再问了。

    十一月中旬, 杨君君邀怜秋上门喝他新酿的桂花酒, 怜秋欣然应允。

    他与杨君君已有些时日没有单独见面,加上最近封随的动作总让怜秋覺得心头有些不安,想发火却又找不出封随的错处来。

    此时得了杨君君的邀约,便立刻裹上厚衣裳,叫上琴书和安澜出门去。

    杨家与顧家离得不算太远,马车只需半个时辰便能到。杨家是茶商, 有茶田千亩,杨老爺和杨夫人偶尔会去茶庄住上些时日,家中便只有杨君君和杨俊奕二人。

    不过现下不是产茶的时节, 杨老爺和杨夫人应当会在家。

    “秋哥儿,你可算是来了。”杨君君笑盈盈的来接人。

    天寒,他穿着件白色短袄,上头缀着红梅绣样, 脚下蹬着一双白底黑靴,披着红色小斗篷,平日里素净的面容被衬得艳了些。

    “这天儿可真冷,”怜秋搓了搓手:“待再冷下去,我真是连门都不想出。”

    杨君君抓过怜秋的手一摸,果真摸着一手冰寒,他凝眉道:“你怎么不穿厚实些,走,到我院里烤火去。”

    琴书跟在后头一惊一乍道:“公子你手冷怎地不跟我说,我手热啊,我给你暖暖。”

    怜秋睨他一眼,好笑道:“不用了,你自己暖着就好。”

    杨君君的院子里种着梅树,再过一月左右便能见红梅绽放开满庭院,院子中央摆着一个火炉,火炉上头覆着铁网,铁网上隔着陶瓷制成的酒壶,这酒壶比寻常的大些,是宽口,两个小丫鬟坐在旁边正在往里头倒酒。

    火炉一烤,酒壶里便飄出淺淺的桂花混着酒的香味。

    “你这酿的不错,”怜秋眼睛一亮,夸赞道:“我只一闻便覺神清气爽。”

    “又在说什么浑话,”杨君君斜睨他一眼,打趣道:“寻常也没见你多爱喝酒,这话却说得像个酒蒙子似的。”

    “嘿嘿,我这不是夸你呢。”怜秋浑然不覺不好意思,自来熟的去旁边的石凳坐着,等着丫鬟给他上酒。

    两名小丫鬟很快将酒给盛了上来,酒杯搁在桌上,怜秋低头一嗅,便能闻到其中的馥郁香气。

    “你们二人也坐吧。”杨君君让琴书、安澜二人坐下。

    安澜抿了抿唇正要拒绝,按理他们作为下人是不能与主子坐在一起,若是在顧家顧公子不在意这些虚礼便罢了,可若是出门了,却不能让主家丢臉。

    “多谢杨公子。”

    谁料琴书却是半点没有察觉,嘻嘻哈哈的一屁股坐了下去,还朝着安澜招了招手。

    见琴书坐了下去,安澜拒绝的话自然也说不出口,否则显得他好似在出風头一般,只能压下心头不合规矩的想法,挨着琴书在边角位置坐下。

    “不用拘泥,”怜秋瞧出他的不自在,安慰道:“君君不是外人。”

    “对呀,杨公子可好了。”琴书肯定的点了点头。

    安澜低眉顺眼的轻道声“嗯”,反倒是杨君君听到怜秋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干嘛,”怜秋瞥向他,露出些孩童的稚气,噘着嘴道:“我难道说错了?”

    “没呢,”杨君君轻笑道:“我是觉得你说的对。”

    “哼哼。”

    怜秋哼唧两声,待杯中的酒变得凉了些,便忍不住拿起来沿着杯沿,一点点啜饮着。

    双眼惬意的眯起,怜秋大赞道:“好酒!”

    杨君君也拿着一杯酒浅浅的喝着,琴书和安澜不能喝,便拿着糕点吃,杨家作为茶商,拿出来招待客人都是难得的好茶。

    安澜臉上的胎記很是明显,见过他的人便很难忘記,杨君君以往去临江阁时,偶瞧见过一眼,余光在安澜臉上飄过,杨君君搁下酒杯,问怜秋道:

    “他臉上这胎记,可能让大夫给去了?”

    安澜瑟缩了一下脖颈,捏着手指不敢应声。

    怜秋看了安澜一眼,搖了摇头:“他这胎记占的位置太大,大夫说贸然动手恐会伤及性命。”

    “这样……”杨君君默然。

    无论是谁总是希望自己能够端正些,杨君君有些为安澜难过,但眼下既然大夫也没办法,他便只得安慰道:“好在不伤及性命,身体康健才是大事。”

    “嗯。”见安澜垂着头,一脸丧气,怜秋心头叹气。

    其实他不觉得这胎记有什么,是惹眼了些,但也无伤大雅,不过安澜却很是介意,总怕给顾家丢人。

    他知晓安澜以前恐怕因着这胎记吃了不少苦,可找的大夫都说没法子,怜秋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

    “不过我听说胭脂水粉铺有一种粉能遮住疤痕,”杨君君忽然道:“秋哥儿,你下次可以带他去瞧瞧合不合适。”

    “是吗?”怜秋来了些兴致,转头对安澜道:“明儿让琴书跟你一起去瞧瞧,要是真合适便买下,回来找我报销银子。”

    琴书正在吃糕点,听了怜秋的话,一口糕点飞快的嚼完,赶紧回道:“我晓得了。”

    “公子,我已经习惯了,不必破费。”

    安澜心头涌过一道暖流,他之所以愿意舍了良家子的身份也要进顾家,便是贪恋顾家这一份温暖。

    即便他只是个下人,顾公子也会待他如亲人。

    “这点儿银两算什么破费,”怜秋大手一挥,定下了:“你只管听我的话便是,琴书,明日盯着他去。”

    “是!”琴书举起手,很是踊跃。

    杨君君在一旁看得直笑。

    嬉闹了一会儿,怜秋便接连饮了好几杯酒,这桂花酒虽不算醉人,但喝多了还是不好。

    见怜秋又叫着丫鬟给他盛酒,杨君君忍不住道:“少喝些,小心头疼。”

    “唔,好。”怜秋朝他笑笑:“君君酿的酒好喝嘛,我忍不住多喝了些。”

    是吗?

    杨君君打量了一下怜秋的神色,见他虽脸上在笑,但眼中郁郁,似被什么事困扰着。

    这可奇怪了。

    秋哥儿向来是有脾气就发的人,何曾让这些气闷在心头过。

    他试探问道:“秋哥儿,你可是有心事?”

    怜秋喝酒的动作一滞,他本觉得自己与封随的事是家事儿,不应说出来让其他人知晓,但君君不一样,君君和他本就情同手足,此时到了人跟前,便忍不住抱怨道:

    “还不是封随,他这些时日越来越奇怪,每天皱着个眉头也不知在烦扰什么家国大事,问他他也不说实话。”

    “莫非是在书院里过得不舒心?”怜秋猜测道:“他原先就跟我说过做了赘婿在书院怕是会被人说闲话,我当时没放在心上,现下是不是被人给骂了?君君,你让杨大哥帮我打听打听呢。”

    “好,你莫急。”杨君君安慰道:“正好大哥今日告了假,没去书院,我让人去叫他来问问。”

    “这最好不过了。”怜秋惊喜道。

    杨俊奕来的很快,依旧是一副潇洒公子的做派,只是穿得厚了些,不知是不是感了風寒,声音听着瓮声瓮气的。

    “君君,秋哥儿,你们喝酒呢。”

    “杨大哥。”怜秋客气道。

    “杨大公子。”琴书、安澜起身行礼道。

    “是,”杨君君笑道:“我头先酿的桂花酒。”

    “怎地不叫我?”杨俊奕自然的挨着杨君君坐下,又拿过他杯中的酒嗅了嗅遂又放下,兀自使唤丫鬟道:“给我也斟上一杯。”

    “不许。”杨君君无情道:“大哥,你风寒刚好,大夫说了不能喝酒。”

    杨君君一开口,丫鬟便朝着杨俊奕歉意笑了笑,收了手,竟真不给杨俊奕上酒。

    “哎,”杨俊奕状似难过的搖摇头,实则眼里盛满笑意道:“我现在说得话可比不上君君咯。”

    杨君君懒得同他争辩,用手肘撞了撞杨俊奕放在桌上的胳膊,朝着怜秋的方向示意道:“秋哥儿有话要问问你,你同他说说,最近封公子在书院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怜秋闻言目光灼灼的朝着杨俊奕直直盯去,甚为惊人,大冷的天,杨俊奕身后竟冒了些冷汗。

    封兄,这是犯了什么事儿?

    秋哥儿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杨俊奕沉吟道:“没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啊,他这月月初又夺了师课第一,山长都夸他来着。”

    那是怎么回事?

    怜秋拧眉,封随出了书院就呆在顾家,也没其他去处了啊。

    “不过—”杨俊奕慢悠悠道:“我那天去找夫子告假时,听闻封兄近些日子告了多次假。夫子似乎有些不满了,秋哥儿,离乡试可没多久了,你且劝劝封兄让他收收心,万事等科举后再说。”

    “告假?”怜秋声量高了些。

    他怎么不知道封随告假了?

    “姑爷这些天白日经常回府?”怜秋转头问琴书和安澜。

    “没听说过。”安澜道。

    琴书老实摇头:“不会的公子,姑爷要是经常回府,门房肯定会告诉您。”

    这人果然有事瞒着他!

    怜秋心头怒火陡生,分明都说了以后不会有事瞒着他,竟然又是在骗他。

    非得给他些眼色瞧瞧这人才知道他的厉害!

    “杨大哥可知他告假是往哪儿去了?”怜秋好声好气的问道。

    杨俊奕一愣,他本以为封随告假时新婚燕尔,新鲜劲儿还没过,心思没放在读书上,告假回家与秋哥儿温存。

    谁料,秋哥儿竟也不知他去哪儿了。

    隐约觉得自己闯了祸,杨俊奕面上一脸无辜茫然道:“这我就不晓得了,我也只是偶然听说,可能是夫子过于夸大,说不定封兄不过只告假一两次。”

    一两次也是瞒着他!

    怜秋心思飞快转动,琢磨着要怎么让封随狠狠吃一次苦头。

    见怜秋不为所动,面色沉静一瞧就是要回去找封随发火,杨俊奕心头默默与封随说了句对不住。

    挑起夫夫二人的矛盾绝非他意。

    怜秋心头惦记着封随的事,便有些坐不住,起身同杨君君辞别。

    知晓怜秋不将这事儿解决了,心头静不下来,杨君君便也随他去了。

    临走前,怜秋左右看了看杨俊奕的脸,忽然想到那日遇见的耍杂耍的哥儿,便将这事儿跟杨君君说了。

    “那哥儿跟头翻得好,词唱的也不错,跟杨大哥有七分相似,与杨伯母更是像,你们下次若是遇见了,可以瞧瞧就知道我没撒谎。”

    “好。”杨君君答应下来,“我下回……”

    “什么戏班?”

    话忽然被打断,杨君君朝着杨俊奕瞧去,却见他拧着眉头,眉目间隐含着一丝急躁。

    “好像叫翔安戏班?”怜秋不确定道:“我当时隐隐听到,不晓得对不对。不过他们瞧着应当不是柳县的人,许是其他地方来的。”

    “如此。”杨俊奕若有所思道,他双手抱拳朝着怜秋拜谢道:“多谢秋哥儿提醒。”

    怜秋:?

    杨大哥作甚行如此大礼。

    杨君君眼里也一片茫然,浑然不知他大哥为何突然客气。

    -

    怜秋回到顾家时,天色尚早还不到封随回来的时候。

    他沉着脸,浑身气压很低,琴书和安澜站在一旁安静如鸡不敢招惹。

    封随背着他告假,定然是有了不能让他知晓的去处,按封随这几日的口风,自己主动问他肯定不会说,得先查到他去了哪儿。

    混蛋,他要是敢自己出去偷腥,看他不给封随那玩意儿跺个粉碎。

    怜秋咬着牙,恨恨道。

    “琴书,去叫木头来。”怜秋冷声吩咐。

    “好。”

    琴书走后,屋内便只剩怜秋和安澜两人,看着怜秋难看的脸色,安澜踌躇半晌,最后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问道:

    “公子,可是要派人去查姑爷去了哪儿?”

    怜秋看向安澜,还未说话,便又见安澜弯下身子低声道:“公子,柳县我很熟,也有许多认识的人,木头找的人未必比我更加熟悉,我能帮公子查姑爷的踪迹。”

    怜秋蹙眉看他,只见在椅子把手上一下一下的轻点着,似在思索。

    -

    城西,一家平平无奇的小院内。

    烛火点燃写满笔迹的信纸,燃起青烟,青烟后一双如墨般黑沉的眼眸,微微皱起的眉,显示着主人心头的不悦。

    “殿下,”傅明旭在一旁狗腿道:“陛下暗中派的人马上来了,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

    眼瞧着火快要烧到夹着信纸的两根手指,聂希棠不急不忙的上下晃了晃,将火熄灭。

    “不急,王叔想必快按捺不住了。”

    “哦。”

    自从封随彻底恢复记忆后,傅明旭便彻底老实下来。

    若说之前还能趁着他失忆了还能胡言乱语的吹一吹二人的交情,现下却是全然不敢了。

    聂希棠这人的心眼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他心情好时在跟前放肆些也没事儿,若是挑着他心情不好去他跟前招摇,便等着被收拾吧。

    傅明旭的手艺不错,聂希棠已然想起自己是从衢州赈灾后回京的路上遭遇刺殺,与他一同回来的护卫队中有奸细,不知将他的位置暴露给了前来刺殺之人,还反水将封聂希棠带去的人给杀了。

    聂希棠奋力杀了很多人,但双方终究人数差距太大,只得在掩护下逃跑,逃到了柳县附近的山崖上,将追来的一批人杀完后,再另外一批人赶来前,拖着力竭的身子寻了个山洞将自己隐藏。

    只是他实在太累,刚寻到山洞便晕了过去,许是那时不慎磕到了头,才导致自己失忆。

    “待京里来了人,你让他们先来你院里住下,派上几人去顾家处守着。”聂希棠冷声吩咐道:“我不能常来此处,省得被顾怜秋发现不对。”

    “待过完年,王叔必会传播我已逝去的消息,推聂赫安为太子,待他的党派皆暴露出来,再回京不迟。”

    “好哦。”傅明旭幽幽道。

    啧啧啧。

    恢复记忆就开始喊人家顾怜秋,之前在顾家时傅明旭可都是听得这人一直喊的“夫郎”“秋哥儿”这样腻乎的称呼。

    要他说,也不知顾怜秋是运气好还是差。

    聂希棠想了想又在信封上写了几行字,交给傅明旭,吩咐道:

    “这几个人,你让傅明轩派人查一查,我怀疑他们与刺杀我的刺客应当是一伙。”

    傅明旭看去,只见上头写着衢州知州叶侃,衢州通判……等人的名字,他看了看便将信收好,应道:“是,殿下。”

    聂希棠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他该回去了。

    这些天他告了许多回假,书院夫子已经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吹胡子瞪眼的恨铁不成钢模样。

    若非现在并非暴露身份的绝佳时机,聂希棠早从书院退学。

    “嗯,我先走了。”轻飘飘的一眼落在傅明旭身上,聂希棠提醒道:“你做事谨慎些。”

    “我晓得。”傅明旭朝他拍胸脯:“我靠谱得紧,放心。”

    聂希棠:……成吧。

    回了顾家,聂希棠敏锐的察觉到了怜秋态度的转变。

    怎么回事?

    今日这哥儿没来问他有什么趣事。

    不对。

    这样的不对劲从晚膳一直延续到夜里进房以后。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聂希棠早已习惯与怜秋的亲密举动,上床后习惯性的将人抱在怀里,谁料怜秋却烦躁的往里侧拱了拱,从聂希棠怀中挣了出去。

    “秋哥儿,”聂希棠喊他:“怎么了?”

    怜秋不语,将被子抱得更紧了些。

    他暂时不想跟封随说话。

    看着哥儿气咻咻的背影,封随心中纳闷,不晓得是谁又惹了怜秋。

    这哥儿脾气本就大,若是给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第42章 【VIP】 有了隔阂?

    “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聶希棠往怜秋的方向移了过去, 一手放在怜秋的肩头,輕声安抚道:“气大伤身,莫要憋在心里, 同我说说,嗯?”

    若非现在不是与封随摊牌的时候,怜秋简直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这混蛋, 还敢问是谁惹他生气。

    骗了他许久,竟是一点也不心虚。

    “我不舒坦,你别碰我。”怜秋抖了抖肩膀,暗示他将手挪开。

    怜秋不说实话, 聶希棠自然不会罢休, 只当做不懂怜秋的意思, 一邊低声哄着, 一邊要将人揽进怀中。

    “我瞧瞧是哪里不舒坦了, 可是出门感染了风寒,可要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必,”怜秋一个坐起,手里攥着自己的被子,又朝着聶希棠指了指另一床被子,不高兴道:“我讓人送了一床被子来, 你盖你的,我盖我的。”

    眉头皱得愈发紧,聶希棠明白了。

    怜秋分明是在生他的气。

    自己何时又惹到他了?

    聂希棠回忆了会儿, 这些天他的表现与未恢复记忆时无甚区别,除了刚开始不适应,略微冷落了怜秋两日,不过他也很快调整了回来。

    昨儿两人还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今日怜秋为何就不理睬他了?

    见聂希棠陷入沉思,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怜秋更恼了。

    这人真是,一点想同他坦白的意思都没有!

    现在就敢骗他从书院告假,以后是不是就敢背着他做对不起顧家的事!

    古语说的不错,书生都是薄情人、负心汉!

    偏他还傻傻的觉得封随是个不一样的!

    简直蠢得不能再蠢。

    “你将蜡烛熄了吧,我今日累了,先睡。”

    说着怜秋躺下去将被子盖在头顶,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半点给人解释的机会都没留。

    聂希棠:……

    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聂希棠还是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讓怜秋生这么大的气,甚至闹到要分被子睡觉。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隆起的一团被子,聂希棠起身将蜡烛吹灭了。

    怜秋在被子里睁着眼,听得人吹完蜡烛上床的声音,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委屈。

    他真怕一会儿跟封随吵起来,憋不住质问封随为什么从学院告假,告假后又去做什么了。

    他现在不信封随,也不想听封随的狡辩。

    说千遍万遍,不如他讓人自己去查了结果安心。

    耳旁传来人躺下的声音,怜秋听到他抓过扔在一旁的被子,应当是放棄哄他決定睡觉了。

    自成亲后怜秋几乎可以说每日都是在封随怀里睡着,即便之前两人不做亲密之事,怜秋也会在睡前主动抱着封随的腰,那人犹豫片刻后,便会将他拥入怀中。

    果真,之前封随不对劲时,他就应該派人去详查。

    身上传来些微空虚之感,怜秋小声的吸了吸鼻子,强行将眼睛闭了起来。

    没关系,他没成亲前日日一人睡也没关系。

    若是封随当真不对不起他,他便将人踹出家门,提早适应自己一人睡也无妨。

    一行浅浅的水迹坠在眼角,不多,只一两滴,怜秋咬着唇,委屈的缩着身子,只觉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傻的傻子。

    哼!

    等他找到封随的把柄,他定要好好的将人罚上一顿再撵出去。

    胡思乱想间,一只大手忽的从拉住被角,用力一掀,怜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便从一床被子里滚到另一床被子中。

    怜秋听到黑夜中,响起封随有些无奈的清冷声音:

    “莫气,是我错了。”

    怜秋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逼近,他情不自禁的闭了眼,下一瞬,薄唇便印在他的眼角处。

    在感受到唇上的湿润时,聂希棠一怔,随即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低声道:“怎地还哭了,我若有什么错处你直说,我改便是。”

    你会改就好了。

    怜秋半点不信封随的话,他撇了撇嘴,没应声,但僵硬的身子却软了些下来。

    感受到怀中的柔软,聂希棠一手从怜秋腰下穿过将人松松垮垮的抱住,另一只手在怜秋背上輕拍着,像是在哄小孩儿一般。

    亲吻从眼皮落在鼻尖,是珍视又讓人心动的吻,像搔在心尖的羽毛,让怜秋心上发痒。

    “怎么不吭声?”聂希棠问。

    柔软沁着香气的手掌捂住聂希棠欲要继续说话的嘴,怜秋将头埋在聂希棠结实精壮的胸膛上,瓮声瓮气道:“好吵,我困了,要睡觉。”

    聂希棠:……真真儿是个坏哥儿,自己哄他竟还觉得吵。

    轻轻的咬在怜秋的食指,见怜秋要将手抽回去,聂希棠便顺势松开唇,有些无奈道:“睡吧。”

    躺在熟悉的怀抱里,怜秋虽心头还记恨着封随骗他的事,但现下睡觉重要。

    等他醒来后,再找封随算账!

    呼吸清浅,怀里的人很快睡了过去。

    黑夜中,聂希棠瞧着怜秋模糊的轮廓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还輕轻呵出一口气,拥着人睡了过去。

    -

    次日,怜秋起床时,封随已经走了。

    怜秋刚将自己收拾好,木头便刚好来向他禀告:“公子,已经派了人去跟着姑爷。”

    “好,”怜秋嘱咐道:“他会功夫,你让跟着的人小心些,莫要被发现了。”

    “是。”

    待木头领命下去后,怜秋便催着琴书和安澜去胭脂水粉楼,他则独自去了米铺。

    方才走进米铺不久,便听得里头的人聊得热闹,怜秋原本不欲掺和,偏又听得他们再说什么“楊家”“二公子”“尋回来”……一类的词句,

    好奇心被勾起,他走过去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铺子里的伙计一看是怜秋有些害怕,他们当着东家的面偷懒,可不太好。

    几人互看几眼,还是一个胆子比较大些的凑过来,回道:“昨儿楊公子家里派了人去翔安戏班找了个哥儿带去回去,今早我听得楊家的下人说那是楊家找回来的二公子,觉得稀奇,便跟他们说上了几句。”

    “杨家,”心头划过一丝异样,怜秋追问道:“哪个杨家?”

    伙计老实道:“就是平日里经常来找您那个杨少爷,他们家中的事儿。”

    君君!

    翔安戏班。

    字字句句串联在一块,怜秋没一会儿便想明白了,自己那天看见的哥儿,莫非跟杨大哥真是亲兄弟?

    这事儿太过巧合,让怜秋有一瞬间的恍惚。

    待回过神来,他也顧不得米铺的事,立刻又让车夫载着他去了杨家。

    他得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杨家昨日找回了二少爷杨尚禮,今日府里正忙活着给新少爷置办物件,原本是不接待客人。

    但怜秋与杨君君关系好,又是因着他的随口一句话才尋到人,杨家还是热情的怜秋迎上了门。

    “这是?”

    怜秋看着那日的小哥儿穿着一身较大的华服,表情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朝着怜秋笑了笑。

    杨尚禮认得怜秋,他便是那日给他的银子的人,虽最后银子大多被班头给拿了去,但也多少留了些给他,让他吃了好几日的好菜。

    “这是我二弟,杨尚禮,因为一些事曾走失,多谢秋哥儿昨儿提醒,让我将人找了回来。”杨俊奕朝着杨尚禮介绍怜秋:“这是顧家公子,顾怜秋。”

    “顾、顾公子。”杨尚礼有些怯怯道:“多谢你。”

    怜秋摆摆手表示不重要,他又看向杨俊奕问道:“君君呢?”

    听到杨君君的名字,杨俊奕的眉眼浮上一层擔忧,对怜秋道:“在屋里,说是身子不舒服。”

    怜秋表情不太好看,他朝杨俊奕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有话单独说。

    杨俊奕踌躇片刻正琢磨着如何说,便见杨尚礼识时务道:“大哥,我想回屋歇着了。”

    心中舒了一口气,杨俊奕本該擔忧打发走杨尚礼会伤了他的心:“好,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院里的丫鬟。”

    “嗯。”杨尚礼朝着怜秋礼貌的笑笑,便独自离去。

    待人离开后,怜秋立刻忍不住问道:“杨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家什么时候还有流落在外的孩子,我怎地不知?那君君呢?君君是你弟弟吗?”

    一连串的问题冒出,杨俊奕给了怜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一个一个慢慢解答着。

    “我六岁时,家中有一下人手脚不干净偷了母亲的金簪出去换钱,被抓着后母亲心善没将其贩卖,只将她调去做了洒扫一类的苦差事。”

    “谁知这人怀恨在心,竟在尚礼周岁时将人给偷了出去,待父亲母亲发现时为时已晚,好不容易抓那恶仆,尚礼却已经无影无踪,衙门的人审问后,她只说已经将尚礼给卖了出去。”

    “但父亲和母亲寻着消息找去时,买尚礼的牙人却早没了踪迹。父亲和母亲找了整整三年也没消息,最后只能放棄。”

    “君君,”杨俊奕顿了顿,低声道:“君君是我八岁从一山上路过时捡到的小孩儿,他当时不过两岁,发着高烧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倒在山坡上,我见他可怜便将他捡了回来。”

    在偏僻的山村里,多的是被抛弃的小哥儿无声无息的死在其中。

    “父亲和母亲见他可怜,又想着尚礼没了,养个小哥儿以做慰藉,便将君君当做亲自对待,也未曾告诉过他亲身来历。”

    君君不是杨伯父杨伯母亲生的!

    怜秋倒抽一口冷气。

    “昨日父亲母亲见到尚礼太过高兴,便不小心将君君的亲身来历说了出来。”杨俊奕有些头疼道:“他应当是刚知道消息太过震惊,现下还未回过神来,今早我让人送去的早膳也不肯吃。”

    “秋哥儿,你与他关系好,替我劝劝他。”

    “好。”怜秋抿唇:“我去找他。”

    -

    怜秋敲门时,里头传来杨君君闷闷的声音:“我今日不吃早膳了。”

    “君君,是我。”

    杨君君听到是怜秋的声音,愣了愣,旋即去给他开门,不可置信道:“秋哥儿,你怎么会来。”

    “我来瞧瞧你。”怜秋自来熟的握着抓过杨君君的手进门:“家中发生这般大的事,为何不让人跟我说。”

    杨君君瞧着他,莞尔一笑道:“这不是还早,我原先想着下午再去寻你。”

    “竟是我来早了。”怜秋睨他一眼,两人在床边坐下。

    怜秋打量了一下杨君君的神色,担心道:“你没事儿吧?”

    轻轻的摇了摇头,杨君君轻敛眉眼,低声道:“无事。”

    他只是陡然晓得自己不是杨父杨木的亲生孩子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疼爱他的杨父杨母竟只是他的养父杨母。

    “君君,”怜秋拍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别怕,杨伯父杨伯母疼爱你,就算杨尚礼被认了回来,也一定不会苛待你。杨大哥对你也好,方才他关心你呢。”

    “况且,如果他们要是真的敢对你不好,大不了你来我家。”怜秋看向杨君君,一脸正经道:“顾家我说话作数,大不了我让我爹认你做孩子,以后咱们就是兄弟。”

    “噗。”杨君君衣袖掩唇,逗得笑出了声:“你这哥儿,又说什么浑话。我何时说杨家对我不好了。”

    怜秋蹙眉:“那你不是担忧这个,是担忧什么。”

    杨君君摇摇头,拍了拍怜秋的手背,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怪异,一时不知该如何和他们相处。”

    “这有什么,”怜秋安慰他:“你还像以前一样,我还是那句话,他们若是敢因着杨尚礼对你不好,你就来我家。”

    “呵,”心头的惆怅被怜秋给哄得烟消云散,杨君君打趣道:“好,若是我过不下去了,便去找你。”

    “这才对嘛。”怜秋抱着杨君君的胳膊晃了晃,哄他:“不难过了啊。”

    “知道了”……

    -

    聂希棠出门时便感觉有人跟着他,跟着他的人很谨慎,应当是学过功夫,联想到昨日怜秋的不对劲,聂希棠莫名觉得这人应当是怜秋派来的。

    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进了书院,聂希棠没有告假,在书院按部就班的过了一天。

    一连几天,都有人在身后跟着他,即便聂希棠规规矩矩的上学,那人也未曾松懈。

    直到第六日,聂希棠感觉不到身后有人跟着的气息。

    第七日也没有,第八日,第九日都没人。

    聂希棠听说了杨家找回走失孩子的事,这几日白日怜秋天天都去杨家陪着杨君君,夜里一回房,沐浴后便直接熄灯歇息。

    竟是再没缠着他做过夫夫之间的事,两人夜里还是抱着一起睡,聂希棠却莫名感觉他与夫郎之间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颇有些同床异梦的意思。

    无论聂希棠怎么哄人,怜秋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连白日里做了些什么事都不愿意与他分享,少了哥儿在他耳边说话,聂希棠总觉浑身哪里都不对劲起来。

    怜秋为什么突然变了,聂希棠一时还不清楚,不过能肯定与怜秋那日突然来的火气有关。

    他扪心自问没有对不起怜秋的地方,许是有人在怜秋跟前说了他不好的话,故意挑拨他二人的感情。

    牙根泛痒,聂希棠眉眼沉沉。

    第十日,京里的人该到了。

    聂希棠告了假,往着城西的小院赶去。

    院子甫一打开,便有身着轻甲的人朝他行礼,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恭迎太子殿下。”

    “免礼。”聂希棠低声道:“莫要声张。”

    “是。”

    见众人放低声量,聂希棠满意的点点头,随意说了几句话简短的安排了一下后,便将傅明旭喊进房中。

    “你帮我查查,十一月二十这日顾怜秋去了哪儿。”聂希棠肃着一张脸道:“是不是有人在他跟前说了有关我的话挑拨。”

    傅明旭:“啊?”

    这你们家事,还要他去查啊?

    冷淡的凤眸看过来,傅明旭立即低头老实道:“是,殿下。”

    隆起的眉峰松了松,聂希棠心道,等他找到怜秋生气的原因,才能对症下药的哄人。

    毕竟离回京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二人若是隔阂不能解決,回去让其他人看见岂不是闹了笑话。

    他们既是夫夫,本该一体。

    -

    顾家,安澜脚步匆匆的往怜秋房里走去。

    杨君君的情绪日渐好转,与杨尚礼相处的也不错,怜秋观察了几日见杨家没有苛待杨君君的苗头后,便决定今日先不去杨家了。

    “叩叩。”敲门声响起。

    “进。”

    怜秋抬头看去,安澜将门关紧,几步走到怜秋跟前,弯腰以手掩唇在怜秋耳边低声道:

    “公子,我得到消息,姑爷去了城西,有人瞧着他进了宁公子搬去住的院子。”

    第43章 【VIP】 他……是太子!……

    寧如风!

    封随去找了寧如风!

    怜秋气了个倒仰, 握拳在桌上狠捶几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这混蛋又騙了我!”臉涨了个通红,怜秋直恨不得将封随打上两拳以出心头之气。

    寧如风要找的人定然就是封随, 不然按着封随的性子不可能主动与寧如风结交,更遑论还背着他向书院多次告假。

    回想起顧远峰回到顧家的时机,那天封随说有同窗邀他共饮, 而宁如风又恰好推迟了来顧家的时间,在外头住了一夜。

    定然是那日两人就已经打了照面!

    在将前些日子封随的不对劲串联在一块,怜秋敢肯定,封随定然是恢复了记忆!

    这人恢复了记忆却不肯同他说, 一定有鬼!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心绪起伏不定, 怜秋暗暗磨牙, 琢磨着要如何才能揭穿封随的身份。

    安澜按着怜秋一副恨不得将封随生吞活剥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道:“公子,酒馆老板娘跟我说,昨儿个约莫子时她去关窗,偶然听得马蹄的声音,她从窗缝往外探看,正好见着一队人马往宁公子的院子去。”

    “她说那些骑马的人气势瞧着很是不一般, 不像是富人家中豢养的护卫,更像是官府中人。”安澜低声道:“老板娘的话虽有夸大嫌疑,但她也经营酒馆许久, 有些眼力。公子,宁公子或许不是普通的富人。”

    “嗯。”怜秋揉了揉头,思索片刻,朝安澜道:“你去给我拿纸笔来, 我让阿月姐帮我查查京城最近有没有什么贵人离了京。”

    顧远峰和顾月、顾山几人在傅明旭从顾家搬出去后,没过几日便也告辞回了京城。

    将要过年,他们也要回去准备着。

    “是。”

    怜秋在信中写明,让顾月查一查宁如风到底是谁家的儿郎,顺道提醒了一下“宁如风”也许不过是化名。

    不过也不能将希望全然放在顾月身上,怜秋预备想法子与宁如风见上一面,他要試試能不能从这人嘴里诈出实话来。

    -

    “顾公子那日去了杨家,听杨府的丫鬟交代,那日杨大公子与顾公子说,书院的夫子不满与您多次告假。”

    “顾公子听到您告假的消息后,很快便黑着臉走了。”下属汇报道。

    “哇,殿下。顾公子不会以为你背着他出来做坏事了吧。”傅明旭佯装思考的样子添油加醋道:“说来他脾气也没外头传闻的那样差嘛,他都没跟你闹脾气。”

    顾怜秋知曉他从书院多次告假,为何不来问他缘由。

    自从听到下属的话后,聶希棠的臉便黑了下去。

    这哥儿现在是话都懒得多问他一句,只会自顾自生闷气,然后让人来查他的踪迹了?

    这是已经不信他了?

    傅明旭没看见聶希棠愈发难看的脸色,还在兀自道:“要我说,殿下你要不主动回去跟他解释解释,顾公子我觉得他人还是不错。”

    “虽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哥儿,但我先时上门礼数还算周全,也是个读书识字的,对你也是全心全意。眼下知道你告假也不敢多问一句去处,忍气吞声的很,我瞧了都可怜……”

    “闭嘴。”

    冷淡的呵斥声,加上带着寒意的凤眸看去,声音不算大,傅明旭却立刻像只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噤声不敢再言。

    见聶希棠半晌没说话,傅明旭想起在顾家时,顾怜秋人还怪不错的,虽然他只是他大伯的客人,但从未怠慢过他。

    傅明旭突然善心起,对着聶希棠蠢蠢欲动道:“殿下,要我说要不直接跟顾公子说了你是当朝太子呗,顾公子一知道你是太子说不定就改变了想法。”

    “这可是嫁进了皇家,好多人求都不求不来,况且殿下你不都已经決定让他做太子妃了嘛。我瞧顾公子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要是他做了太子妃,顾家不也跟着你水涨船高,门第高升。殿下……”

    “再多说一句,回京我就让人把你调去大理寺看牢房。”聂希棠面无表情道。

    傅明旭:……

    他做了个住嘴的手势,不敢繼續提建议。

    他哥可是大理寺少卿,他要是去去做个狱卒像什么话!

    这传出去,别人还不得笑掉大牙。

    以往他在京中嘲讽的那些人,还不得狠狠来他面前嘲笑,说不定又要被他爹请家法收拾一通。

    傅明旭彻底老实下来。

    脑中浮现哥儿这些时日的冷淡面容,聂希棠黑眸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夜幕再次降临,又到该入寝的时候。

    怜秋躺在床上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约宁如风出来见上一面,眼前忽的落下一条金项圈,圈身雕刻着精致的纹样,下头缀着长命锁。

    眼睫轻颤,怜秋看向聂希棠,问道:“给我的?”

    “嗯。”聂希棠要将项圈给他戴上,轻声道:“瞧着好看便买了,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怜秋扭了扭脖子,不肯戴。

    “要睡了,明儿个我自己试。”

    见怜秋抗拒的厉害,聂希棠手顿了顿,垂下眼,状似失落的妥协将项圈给收了起来。

    又装可怜!

    他才不会上当了。

    怜秋“铁石心肠”的想,他再也不信封随了。

    两人间静默无言,怜秋闭上眼想同往常一样睡去,枕在脸下的胸膛却微微震动,他听得聂希棠低声道:

    “夫郎,我有事要同你坦白。”

    杏眸忽的睁开,怜秋的手攥着衣摆,心头惊讶。

    难道这人是要跟他坦白隐瞒身份的事?

    “什么事?”怜秋佯装茫然的抬头向封随看去。

    聂希棠低头看向怜秋,眼里含着歉意,语气低落道:“我、前些日子在书院告假过多次,我没将这事儿告訴你,实在对不住。”

    怜秋:!

    难道他真要坦白了?

    “啊?”怜秋故作惊讶:“你告假作甚?”

    薄唇轻抿,聂希棠嘴唇嗫嚅两下,低声道:“我得了消息,有人在寻家中走失的人,听着与我有几分相似,我便去了。”

    怜秋:……騙子。

    杏眸中的光霎时黯淡下去,怜秋面无表情的安慰道:“哦?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陪你一起找。”

    聂希棠踌躇道:“我当心若是不是白费夫郎的时间,且我也不想夫郎跟我一起失望。”

    怜秋:大骗子!

    “原来如此。”怜秋没了说话的兴致,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小半张脸,敷衍道:“我知曉了,睡吧。”

    哥儿这反应,不对吧?

    聂希棠有一瞬间的迷茫,紧接着又晃了晃怜秋,繼續道:“夫郎,不怪我?”

    “怪你什么,”怜秋懒得同他演,不走心的安慰道:“你也不过是想找家人,我关心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看着怜秋眼睛半阖上,分明已经昏昏欲睡,哪儿有半点关心人的样子。

    心慢慢沉了下去,聂希棠心中五味杂陈。

    这哥儿不会是对他失了兴趣吧?

    他分明已经坦白,可哥儿非但不发火也不生气,像是已经全然不在乎他了一般。

    手掌从衣摆滑入,抚上哥儿柔嫩光洁的腰间肌肤,聂希棠还未开启下一步动作,便被怜秋握住手腕。

    哥儿的力气不算大,聂希棠却并没有继续动作。

    “我好困了,夫君。”怜秋睁着水润的眸子看向聂希棠,撒娇道:“你明日还要去书院,别闹了。”

    见聂希棠僵着身子不动,怜秋便慢慢的将他的手从衣摆推了出去,心下冷笑:

    骗他的事还没有解決,还敢向他求欢!

    他才不会同意。

    聂希棠感受到自己的手一寸寸从温软的肌肤处离开,心一寸寸冷了下去,死死盯着怜秋一动不动,眸色黑沉的不像话。

    这哥儿竟是连他的身子都不馋着要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了,别傻坐着了。”怜秋故意嘲讽道:“休息好了,下回你才有精力去寻家人。”

    喉咙一哽,聂希棠凑到怜秋耳边低声道:“夫郎,若是我身份当真不一般,你会如何做。”

    “如何做?”怜秋睁开眼看向聂希棠,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角度,冷笑着,故意刺他:“能如何做,不是告訴过你了,咱们和离。”

    聂希棠:……

    心头的堵塞感愈发重,聂希棠僵了片刻后,缓缓躺下。

    黑夜里,他瞪着一双凤眸,开始琢磨是等时机成熟直接告诉怜秋他是太子,然后强行将人带回京城;还是先给怜秋透些口风,让他有个心里准备的好。

    可若是告诉怜秋太早,闹起来只恐会打草惊蛇,让人察觉他在柳县。

    但若是不告诉……

    怀中之人传来清浅的呼吸声睡得香甜,聂希棠却睁着眼一夜无眠。

    -

    怜秋和封随这些天闹别扭的事,顾家的人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顾夢生看着怜秋,担忧道:“秋哥儿,你和封随这些天怎么回事?可是他惹你生气了。”

    可不是嘛!

    怜秋想说,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只道:“没呢,我同他没事,爹你别担心。”

    怜秋不想顾夢生同他一起纠结,这是他自己的事儿,他会自己找法子解决。

    “好吧。”顾夢生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无奈道:“若是有什么误会早些解决才好,你二人才成亲多久,还是好好过日子。”

    “嗯。”怜秋乖巧应声。

    父子俩说了会儿话,怜秋忽然听顾夢生凝声道:“县里最近好像来了许多外来人。”

    “外来人?”这怜秋倒是没注意。

    “嗯,你这些天出门小心着些。”顾梦生严肃道:“昨日我瞧见几人,与我当年进京时见过的锦衣卫有些相像,也不曉得他们来此处作甚。”

    锦衣卫……

    又想到那日安澜跟他说的有一队人马进了宁家,怜秋心中凛然,朝着顾梦生点头道:“我知晓了,出门会小心着。”

    “嗯。”顾梦生眼中的忧愁并未减少。

    若是真的锦衣卫,也不知晓得是不是要变天了,还是小心为上。

    -

    怜秋觉得封随这些天像是被鬼上身了,大冷的天,晚上睡觉时还偏要将里衣给脱了,简直是不知羞耻。

    怜秋让他穿上,这人还要一本正经的说他热。

    热什么?

    哪里热?

    怜秋一个晚上都不知道要把他不安分的手给拍下去好几回,还有几次他差点都没把持住!

    混蛋,不跟他实话便罢了,竟然还敢勾引他!

    还好他顾怜秋并非泛泛之辈,能够把持住。

    “公子,宁公子来了。”琴书轻声道。

    “嗯,让他进来。”怜秋抬了抬手。

    他今日是借着顾梦生的名义约了宁如风前来赴约,封随谎话连篇,整天没个实话,怜秋要从宁如风嘴里问出实话才能安心。

    “顾、顾公子?”

    傅明旭进来看着怜秋便整个人一愣,他本是接到顾府下人送来的拜帖,顾老爷想问问他京中的境况,以后想在京中开铺子,向他打听打听消息。

    傅明旭本来正忙着,前些日子传回京中的信有了回音不说,他哥还特意让锦衣卫来给他送信,这不是妥妥大材小用嘛!

    不过锦衣卫真正的目的地并非柳县,而是衢州。

    他们见过封随问了些消息后,便要往衢州赶去。

    傅明旭收到顾家的消息来得巧,封随也瞧见了是顾梦生落的名,稍加思索,便同意让傅明旭来赴约了。

    “宁公子,坐。”怜秋让傅明旭在对面坐下。

    待傅明旭坐定后,安澜给他上了茶,怜秋抬了抬手,安澜和琴书便乖巧的退了下去。

    傅明旭打量着怜秋的神色,奇怪道:“顾公子怎会是你,我还以为是顾老爷找我。”

    “是,我借了我爹名义约你前来是有些话想同你说说。”

    一双杏眸潋滟,怜秋抬眸看向傅明旭。

    被骤然袭来的春色迷了眼,傅明旭有一瞬间慌神,随即磕磕绊绊道:“什、什么话。”

    这个聂希棠,这样好的哥儿不好生对待,定然又是他惹了人!

    “傅公子,”怜秋咬着唇,秀眉微蹙,一滴泪盈在睫上将坠未坠,期期艾艾道:“我、我与夫君已经过不下去了。”

    傅明旭:???

    傅明旭大惊:“怎、怎么就过不下去了?”

    怜秋抽噎两声,抬手将眼尾的泪拭去,哭哭啼啼道:“他位高权重,而我不过是一商人之子,我二人身份犹如天堑,我如何能同他一起。”

    聂希棠终于向他家夫郎坦白身份了?

    傅明旭恍然,又看看怜秋哀戚的神色,心道,定然是聂希棠不会说话,让怜秋没有安全感,害怕配不上他。

    “这有什么,”傅明旭安慰道:“顾公子,聂希棠都跟我说了,他以后只会有一个夫郎。”

    聂希棠?

    封随的真名?

    怎么这个姓有些熟悉?

    怜秋一边思索着,一边暗暗将沾了茱萸的手指往眼角一按,泪便流得更加多了。

    “可、可男人的话又如何做得了数?”泪水抑制不住的流了满脸,怜秋哭道:“他对你是这般说,对我也这般说。等回了京,他换了口风,我又该如何是好。”

    “我不过是商人之子,他有权有势,若是不想要我了,我又岂能说上话?”

    “傅公子,我实在害怕。”怜秋哭道:“我本想跟他和离,任他回京后继续逍遥,可他偏又不愿意,我、我心头也有些舍不下……”

    “傅公子,你都不晓得我最近天天做噩梦,只怕回了京他就将我抛下。”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咳,他在想什么

    傅明旭唾弃了自己一番后,耐心安抚道:“顾公子莫怕,聂希棠他说了等他回京就去向皇上请旨赐婚。”

    皇上!

    怜秋双眸瞪大,封随能见到皇上,还能向皇上请旨。

    “聂希棠虽闷了些,但相应的他身边也没什么莺莺雀雀,”傅明旭侃侃而谈道:“待你做了太子妃……”

    “太子妃?”

    怜秋大声道。

    他做太子妃,那封随岂不就是……

    太子!!!

    当晓得锦衣卫都往宁家的院子去时,怜秋有猜过封随可能会是京中高官之子,所以他还特意编出这一套谎来诈宁如风。

    可他却从来没想过封随竟然会是太子啊!

    若封随是太子……

    回想起自己先时对封随耍脾气、还有踹打的时候,怜秋倒抽一口冷气,有些说不出话来。

    “啊。”傅明旭看向怜秋,疑惑道:“你不是晓得了……”

    发现怜秋眼里还疯狂的往下流着泪,手指上沾着可疑的红色的茱萸,惨白着一张小脸,死气沉沉的朝他看来。

    傅明旭:……

    脸歘的一白,傅明旭不可置信的看向怜秋,指着他的手微微发抖,用凄厉的嗓子嚎道:

    “顾公子,你害我!”

    第44章 【VIP】 。

    “完了完了完了。”

    傅明旭瘫软在椅上, 神情无措,双眼涣散,看着气若游丝, 实则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着:“要是讓聶希棠知道这事儿是我抖出去的,他不得讓我大理寺中去看守犯人。吾命休矣啊!”

    怜秋心绪正烦乱着,封隨是太子这事儿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二人身份当真如他所编造来骗傅明旭的话一般,差距犹如天堑。

    “琴书,拿帕子来。”

    眼睛受了茱萸的刺激还流着泪,糊了满臉有些難受。

    “是, 公子。”

    琴书和安澜一人端着盆来, 一人将帕子拧干给怜秋轻柔的擦拭着眼睫。

    茱萸刺激性太强, 用帕子擦拭过眼尾也留下了抹哭过的红, 怜秋冷着臉将手伸进盆里洗净, 一边琢磨自己现在应該怎么办。

    太子……

    心又抖了抖,怜秋清楚的知曉这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人。

    他更知曉一旦沾惹上皇家许多事情都会麻烦许多,他不过一商人之子,要真是跟封隨回了京,只怕会惹来许多风言风语,还有冷眼。

    至于封隨……

    现在这人瞧着应当还是喜欢他, 但是皇家之人的感情向来单薄,许是现在对他有一点喜欢,但若是哪日他不喜欢了自己又該怎么办?

    就如怜秋与傅明旭所说, 今日封隨瞧他还算顺眼,请陛下赐他为太子妃;可万一他若是哪日瞧自己不顺眼了,是不是也能去找陛下废了他这个太子妃。

    皇宫之中规矩甚多,怜秋如今日子过得好, 父亲疼爱也不缺银钱,他又何必要去受那些规矩束缚。

    不成,他必须与封随和离!

    可他要怎么与封随说这事儿,直说的话—

    封随是当朝太子,自尊定然胜过常人,说不定会将他激怒。

    怜秋虽觉封随不像是会背后报复之人,但是他不敢赌,毕竟太子爷一声令下,他与父亲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既然不能直说,便得想其他法子了……

    “公子,擦手。”

    琴书见怜秋将手放在水里,两眼放空,魂不守舍,便提醒了一句。

    怜秋被这一声叫醒,他将手在帕子上擦干,复又在傅明旭对面坐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一会儿后,怜秋心头有了主意。

    “宁如风是你的真名还是假名。”怜秋若有所思道。

    傅明旭:……

    他张了张嘴,想挣扎但又觉得没有必要,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既然你已经知曉了我也不瞒你,我本名乃叫傅明旭。”

    怜秋点点头又问:“傅公子,不知你在朝中是什么官职?”

    怜秋觉得他都能来找太子了,肯定跟封随关系不错,且傅明旭又说二人是挚友,能跟太子相交,那他在朝中定然也有个一官半职。

    臉上闪过一丝尴尬,傅明旭打哈哈道:“我自幼向往山野自由,不願在朝中与人虚与委蛇,便没去考功名。”

    “原是如此。”怜秋夸赞道:“傅公子不拘泥世俗,洒脱至极,实在難得。”

    傅明旭被怜秋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煞白的臉也红润了些,假装客气道:“顾公子谬赞。”

    只是还没等傅明旭从夸奖中回过神来,却又听得怜秋道:“傅公子,我想求你件事儿。”

    心里一个咯噔,傅明旭磕磕巴巴道:“什、什么事儿啊?”

    怜秋低声祈求道:“我想请傅公子替我瞒着封……太子殿下,这是我与他的家事,我此番诈傅公子说出实话,是我不对,也是我太过害怕。”

    “我总怕他将我弃下,”眼睫微微垂下,遮住怜秋的目光,只余下令人心疼的话语:“我现在知道了真相,也曉得他心里有我,願意帶我回去,便不再害怕。剩下的我想等着他亲口告诉我。”

    美人示弱总是讓人心软,更别说傅明旭本也不知道該怎么将这事儿告诉聶希棠。

    “顾公子你安心,”傅明旭正襟危坐,替聶希棠说好话道:“聶、太子殿下他已然认定了你,以后回了京中他定然会好好待你,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们定然也会待你好。”

    “嗯,我相信傅公子的话。”怜秋眯眼笑道。

    傅明旭舒出一口气,怜秋不讓他告诉聂希棠最好不过了,他也省得擔心回京被报复。

    想起聂希棠擔忧怜秋与他和离,又见怜秋一副高兴的样子,傅明旭暗笑他杞人忧天:

    “我就晓得顾公子是分得清主次之人,偏太子殿下还说你知道了真相会跟他和离。”

    要他说放着太子妃的位置不要才傻呢,顾公子一看就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晓得了聂希棠的身份还傻乎乎的将太子妃位置丢掉嘛。

    “傅公子说的是,”怜秋顺着他的话道:“我可从未想过有一日竟还有机会当上太子妃,到时只怕会让人见笑。”

    “不会。”傅明旭此时头不疼了,脸也不白了,他朝着怜秋摆了摆手,潇洒道:“顾公子,你有聂希棠护着,日后在京中能横着走,谁要敢笑你,你就告状去。”

    ……

    听着傅明旭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直至怜秋脸上的假笑都快维持不住了,才终于是将这人给送人了。

    让人送了客,怜秋坐在椅子上,半晌没说话。

    “公子,姑爷、姑爷怎么会是太子啊?”琴书小声惊呼道。

    其实他和安澜在外间听到的时候,琴书差点叫出声,不过被安澜眼疾手快的给捂住了嘴。

    “我怎么晓得。”怜秋睨他一眼,心头烦躁。

    如今好不容易将傅明旭给忽悠下来,这人不会主动将封随已经身份暴露的事说出去。

    否则,怜秋真怕那人晓得自己身份暴露,索性破罐子破摔同他摊牌,到时他处于被动位置,哪儿还能有一点办法。

    “公子,”琴书蹭到怜秋旁边蹲了下去,从下向上仰着脸看怜秋,问道:“那你以后真的是太子妃了嗎?”

    琴书问这话时,双眼亮晶晶的。

    太子妃诶!

    现在的太子妃岂不就是以后的……

    这身份配他家公子正正好!

    安澜听得琴书这话在一旁不忍直视,这傻子,没见公子自从晓得姑爷是太子后,眉头就没解开过嗎?

    这哪里是想做太子妃。

    “你很想我做太子妃?”怜秋自上而下的看着琴书,小嘴吐出一连串帶着恐吓寒含义的冰冷话语:“我不过一小门小户的商人,若是跟着一块去了京城,到时候若是有人看上太子妃的位置,便会先将我除了。”

    “他们会下毒、刺杀、诬陷,你作为我的下人自然也逃不过。到时候咱们主仆三人就会死在一个冰凉的雨夜,无人收尸。”

    “啊?”琴书被怜秋说的身子一抖,磕巴道:“不、不能吧,那姑爷就看着咱们被害吗?”

    杏眸一厉,怜秋扯着扯琴书的耳朵,怒其不争道:“我与封随统共认识不过几月,成亲仅仅一月,他对咱们能有多大的情分。”

    被怜秋一呵斥,琴书虽没听很懂,但听出怜秋话中的不愿意,于是配合点头道:“我晓得了公子,咱们不做太子妃了。”

    “那咱们該怎么办?”安澜问。

    是啊。

    该怎么办。

    怜秋咬了咬唇,一时也没个好主意,一想到夜里还要与封随面对面更觉头疼。

    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自己还能耍耍脾气,可如今晓得自己的枕边人是太子,怜秋又如何敢继续放肆。

    难啊~

    -

    这厢傅明旭回到院里时,聂希棠正要走。

    自觉自己比聂希棠更聪明,傅明旭挺直腰背,故意去聂希棠跟前晃悠道:“殿下,回去啦?”

    “嗯。”见傅明旭莫名嘚瑟,聂希棠问他:“京中的情况你都同岳父说好了?”

    “说好了!”傅明旭拍了拍掌,昂着头,很是自豪道:“清楚的不能再清楚,殿下,我办事你放心!”

    想到怜秋含羞带怯的模样,傅明旭好心提醒道:

    “殿下,我觉得你可以早些跟顾公子坦白,说不定顾公子本来觉得没什么,但因着你瞒得越来越久反而不高兴了。”

    “夫夫俩,哪儿有什么话是说不了的!”

    说罢,傅明旭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好人,也不在乎聂希棠的冷眼,哼着小曲儿故意撞了下聂希棠的肩头,心中很是得意。

    这人,又发什么癫?

    待回了京中该让傅明轩送他去历练历练,省得整日不着调。

    腿弯忽的一疼,傅明旭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待他扭头看去时,看见地上掉着一个小石块,而聂希棠已经没了踪影。

    哼!

    小心眼!

    撞他一下,竟然还用石子扔他。

    自己帮他这么大的忙,真是不知感恩!

    -

    同怜秋坦白身份的事,聂希棠考虑了多日,一则现在他常从书院告假,夫子已经同他说若是在这般频繁的告假,便要将他从书院除名。

    聂希棠倒是无所谓,但这事儿若是被怜秋知晓不好解释。

    二则,怜秋现在对他愈发冷淡,夜里自己主动他也不肯行夫夫之事,聂希棠总觉他应该是知晓了什么。

    但每当他想要坦白时,却偏又想起怜秋那日夜里的话。

    “能如何做,不是告诉过你了,咱们和离。”

    一想起这话聂希棠心中又恼又气,他堂堂一国太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顾怜秋竟还说这样的话威胁他!

    不过一姿容较好的哥儿,难道离了他顾怜秋,他便找不到其他人了?

    荒唐!

    只是话虽如此说,聂希棠却未曾发现他心中其实害怕将真相告诉怜秋。

    他正想着,夜里要与怜秋好生谈一谈,耳边却忽的傳来一声唤:“姑爷。”

    自从知道自家姑爷是太子后,琴书便有些手脚不知该往何处放,尤其怜秋一直吓唬他,即便琴书一开始觉得他是在说话本子吓人,现下便对聂希棠生出几分敬畏。

    “公子染了风寒,暂且搬到隔壁院里住了,他唤我来同您说上一声,怕您担心。”

    “风寒?”眉峰隆起,聂希棠急迫问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过段时间便能好,姑爷不必担心。”琴书按着怜秋的吩咐一字一句加重语气道:“只是公子这些时日需要静养,姑爷您也莫要去看公子,省得被傳染了风寒,伤了身子。”

    “夫郎受了风寒,我作为他的夫君又岂能置身事外。”聂希棠凝眉问道:“他现下在哪个院子。”

    “啊?”琴书一愣,吞吐道:“在青菊院。”

    公子不是说太子殿下身子重要,定然不会管他吗?

    聂希棠得了怜秋的去处,便朝着青菊院的方向而去,他的步子迈得大,琴书想跑快点去报信都没用。

    “公子,我觉得姑爷很是关心你。”安澜看着一旁坐着饮茶的怜秋,犹豫道:“他一会儿要是来发现你没事儿怎么办?”

    茶杯轻轻搁在桌上,怜秋看着杯盏中的漾起的水波微微出神。

    若是封随对他有几分情谊,怜秋还是信的,他二人之间不是没有甜蜜的相处,怜秋现在想起也觉心中悸动。

    可封随那时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所以他能在那时入赘,做他顾怜秋的夫君。

    可现在的封随不再是封随,他是太子,他是聂希棠。

    想起怜秋总算是晓得为什么有段日子封随不愿意碰他,想必正是他恢复记忆的时候,恐怕也后悔自己娶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商人之子。

    怜秋微微闭眼,想起自己当时主动与聂希棠做亲密事,只觉后悔。

    “发现了也没事。”怜秋淡淡道:“他心头恐怕对我也有几分情分,待将这几分情分耗光了,我再同和离便最好不过。”

    聂希棠是太子,怜秋也不敢贸然先提出来,怕伤了他的面子;遂便决定不若先一步步同聂希棠分开,二人感情淡了,再和离也顺理成章。

    至于傅明旭说聂希棠会带他回京一事,怜秋只当他一时兴起,万事还是要为以后做打算。

    “夫郎,身子可难受。”

    门外传来聂希棠的唤声,即便怜秋心里有些准备也没想到他来得这般快。

    飞快的到床上躺在床上,安澜瞧着怜秋已经躺好后,才过去将门栓打开,露出个头小心翼翼道:“姑爷,你怎么来了。”

    聂希棠心中念着怜秋,稍一用力,便将门给推开,安澜见阻拦无果,只得站到一旁,担忧的看了过去。

    床上怜秋只露出小半张脸,见聂希棠来了,一双水汪汪的杏眸便看了过去,很是惹人怜。

    “怎会感了风寒?”聂希棠连被子将人半抱在怀中,垂下头与怜秋额头碰额头,感受到怜秋额头微高的热度时,明显有些急道:“可喝了药?找的哪位大夫?”

    见聂希棠为他着急,怜秋虽觉不该,但心底还是有几分甜蜜滋味。

    只是想着自己既然决定要和离,便不该优柔寡断,他摇了摇头,柔声道:“已经喝过了,找的是县里最好的大夫,夫君莫要担心。”

    说着,怜秋想往后面退一退,但被聂希棠抱得紧,挣脱不开,他又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无奈道:“夫君离我远着些,莫要被传染了风寒。”

    “我身子好着,不怕。”聂希棠笨拙的安慰着怜秋:“夜里我同你一起睡,省得你不注意掀了被子受凉。”

    “不要。”

    直白的拒绝让聂希棠一愣,他朝怜秋看去,只见怀里人神色恹恹,却又强撑着精神与他说话。

    “夫君还要读书,万一将病气过给了夫君,我心头过意不去。”怜秋勾了勾唇,轻声道:“琴书和安澜夜里会看着我,便不用夫君操心了。”

    不对劲。

    强烈的违和感在聂希棠心中缠绕,他觉得怜秋这般反应很是不对劲。

    这哥儿病了理应让他哄着怜着才对,怎会像现在这样冷静的将他打发走。

    聂希棠定定的看了怜秋一会儿,忽的猛的将手伸进被中,趁着怜秋还没反应过,精准的捏在手腕脉搏上。

    指尖下的脉搏跳动的有力、节奏平缓稳定,半点不像是病人的样子。

    看见聂希棠沉下去的脸色,怜秋心道失策,他没料到这人会突然给他把脉。

    眼看装病之事被揭穿,怜秋硬着头皮,嘴硬道:“夫君,你回来饿了吧,还是快些先去吃了晚膳……”

    “你骗我?”

    阴沉的目光死死的定在怜秋的脸上,下颌被人猛的捏紧,迫使怜秋不得不抬起头来看向聂希棠。

    “姑爷。”眼见事态紧急,安澜刚想劝上几句,却听得聂希棠冷若冰霜的呵斥:

    “出去。”

    安澜知晓聂希棠的真实身份,现下被人一吼心头有些害怕,但又想着不能留怜秋一人,正打算硬着头皮留下来,却听怜秋道:“安澜,你先出去,拦着琴书莫让他进来。”

    “公子。”安澜不忍。

    “听我的。”

    怜秋吸了吸鼻子,心知接下恐怕难以善了,便不便将两傻哥儿掺和进来。

    “是。”

    安澜犹犹豫豫的将门掩上,没走远,就等在院中。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怜秋与聂希棠二人。

    捏着下颌的手有些紧,怜秋往后仰了仰头,嘟囔道:“你给我捏疼了。”

    聂希棠慢慢的松开手,手指移开时便见怜秋下巴上留着一个小小的红印,哥儿皮薄,他不过稍一用力,便留下了印子。

    “为什么骗我。”聂希棠看向怜秋,语气毫无波澜的陈述道:“这些时日,你是故意冷待我。”

    “什么原因。”

    听了聂希棠的质问,怜秋咬着唇,眼中含泪,想质问聂希棠怎么敢理直气壮的问他,说的他像什么薄情哥儿一样。

    哥儿的低泣声传来,聂希棠一怔,旋即一手轻轻的抬起怜秋的下巴,没怎么用力。

    哥儿红着眼,泪水像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沾湿了聂希棠的手,也让他的心跟着发酸。

    “哭什么。”聂希棠将怜秋脸上的泪擦去,柔声哄道:

    “是我力气太大,给你捏疼了,我的错。”

    第45章 【VIP】 哥儿二娶赘婿,便更难了……

    “本来就是你的错!”

    怜秋没好气的把聶希棠的手上拍了一下, 瞪着一双通红的眸子,发脾气道:“我不想跟你说话,你出去。”

    “你还没同我说为什么要裝病。”聶希棠低声道。

    怜秋咬着唇将脸扭到一邊,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眶流下,将床上的锦被打湿,他也不说话, 就无声的哭着。

    哥儿雖没哭出声,但看着实在可怜,心头有些钝痛,聶希棠也不再多问, 只用自己的衣袖给怜秋擦着泪, 低低的说着好话哄人:

    “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直说便是, 莫要憋在心里。我瞧着你哭, 心里难受得紧。”

    自从曉得自个儿夫君是太子后,怜秋心里便一直悬着,他不敢像原来那般自在同聶希棠说话,却又总覺控制不住情绪。

    他的夫君,怎么就偏是太子呢。

    在成親前怜秋挑夫君为的就是有个人能听他的话,疼他爱他, 现在这人是太子,封随明明就是他心中的夫君人选。

    这人怎么就成太子了,现在怜秋连说句话都怕自己说的太重, 不知何时得罪了人。

    谁敢同太子闹脾气?

    “没惹我不高兴,”怜秋吸了吸鼻子,避开聂希棠的手,自己用袖子擦了擦泪, 瓮声瓮气道:“我就是不舒坦,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怜秋克制住脾气,用一双泪盈盈的眸子看着聂希棠,有些恳求意味道:“夫君,我不是故意骗你,只是不曉得该怎么同你说,你莫要记怪我。”

    不对。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聂希棠心头一凛,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讓怜秋竟然还朝他道歉。

    成親之前,这哥儿当真是一句软话都不肯对他说,更别说成親之后了,对他指使起来更为顺手,何曾这般客气过。

    气氛沉默下来,怜秋迟迟没听着聂希棠的回答,心中很是忐忑。

    这人该不会真的在心里怪他吧。

    “哪里不舒坦,是身子不舒坦?”聂希棠平静道:“还是看着我不舒坦?”

    怜秋一噎,霎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心里不舒坦,”怜秋沉默良久后,寻了个借口:“这几日心里不知为何难受得很,我又不知道怎么回事。”

    聂希棠问:“为何不早些时候同我说。”

    怜秋答:“我怕同你说分房,你心里乱想,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聂希棠:……

    忍住想要闭目叹息的冲动,聂希棠耐着性子说:“我是说,你为何不早些同我说心里不舒坦。”

    怜秋:……

    他瞎编的话早些时候怎么说。

    还没等怜秋找好借口,下一瞬便被人给抱了起来,聂希棠用的是抱小孩儿的姿势,双手一手拖在屁股后头,一手搂着怜秋的腰背。

    “你干嘛,”怜秋踢了踢腿,涨红了脸道:“我自己能走。”

    两人以前在关在房里这样抱也就算了,现在自己都准备跟他和離了,还被这样抱着在府里走,这不是讓人看笑话吗。

    不管怜秋的挣扎,聂希棠面无表情的问等在门外的琴书、安澜二人:“公子今日可食了晚膳?”

    琴书和安澜对视一眼,琴书开口道:“还没呢。”

    怜秋自从得知真相后就心烦意乱,哪里吃得下东西。

    聂希棠吩咐道:“讓人将晚膳送到院里去。”

    语气太过冷淡,琴书打了个激灵,立刻道:“是。”

    话落,聂希棠抱着怜秋往两人的院子走去,余下琴书拍了拍胸脯小声跟安澜说道:“不愧是太子殿下,他一说话我都有些害怕呢。”

    安澜:……

    -

    怜秋本不欲吃饭,但是聂希棠见状要喂他,哪儿能讓他动手,无法,怜秋只能将就着吃了些。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将裝病的事给糊弄过去,怜秋见聂希棠好似并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心里安定了些,梳洗后,怜秋往床上一滚,朝着里侧墙壁的位置贴近了些。

    聂希棠脱好外裳回来后,便看着怜秋一副恨不得和墙壁融为一体的模样,沉默半晌,他在床邊缓缓坐下。

    怜秋背对着聂希棠,耳朵高高竖起,听着那边的动静,他听到聂希棠走到床边坐下的声响,然后就没了动静。

    他在干什么?

    怜秋心头惴惴不安,担心这人杀个回马抢,又来质问他。

    “你是不是知晓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怜秋却听得一个哆嗦,攥着被子的手愈发紧。

    这人不会是要坦白身份吧?

    不成!

    他还没和離呢。

    “知曉什么?”怜秋翻了个身,一脸懵懂看向聂希棠,乖巧道:“夫君,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天凉,你穿着里衣莫要冻坏了,快些上来。”怜秋贴心道。

    聂希棠看着怜秋,眼里存着几分狐疑。

    秋哥儿若是不晓得他的身份,又为何与他如此生分?

    罢了。

    傅明旭雖不着调,但话说得也不错,他不该繼续骗下去。

    秋哥儿最恨有人骗他,自己已经骗了他许久,不若就此坦白,即便秋哥儿生气,横竖他多费些心思哄人。

    雖自己身份也许让秋哥儿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他可以多费些口舌哄哄,再给他保证,秋哥儿闹上一阵子想来也就接受了。

    做好怜秋与他大闹一场的准备,聂希棠慢悠悠道:

    “夫郎,我先前骗了你,其实……”

    “夫君!”

    怜秋抖着嗓子大声打断聂希棠的话。

    他没想到这人怎么会突然想起坦白了,莫非自己弄巧成拙,装病反倒让这人的良心覺醒,决定不再骗他。

    当真不是时候!

    坦白的话语被怜秋打断,聂希棠正怀疑怜秋是不是故意的时候,却忽的见怜秋眼里又挤出两颗泪来,怯怯的看着他。

    “夫君,我不是故意装病的,”脑子转的飞快,怜秋吞吞吐吐道:“我只是前些天你瞒着我告假的事,什么都不肯跟我会所,我觉得咱们感情淡了些,便想着故意试探试探你。结果没想到你这么担心我,我便不敢说实话了。”

    “所以最近你故意冷着我。”聂希棠直白点出其中的问题。

    “那是!”怜秋一哽,又恹恹道:“那我没觉得你关心我嘛,你晓得我性子不好。”

    呸!

    分明是这人骗他,现在还要将错推自个儿身上。

    怜秋心头憋屈得很。

    见哥儿不甘的瞪他一眼,聂希棠心头舒坦了些,明白了些缘由。

    许是他与秋哥儿成亲不久本该正是夫夫亲密时,他却偏又要去书院,只有夜里能与夫郎相处。再加上自己从书院告假的事没先告诉他,秋哥儿想的多,便觉得自己不在乎他了。

    “没人说你性子不好。”聂希棠软下声音,单膝跪在床上,握着怜秋的手,低声道:“你心里不舒坦该与我说,不该憋着。明日我告假在家中陪你如何,嗯?”

    酥酥麻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怜秋心头发痒,他睨了聂希棠一眼,嗔道:“不要,你已经告假多日别让夫子生气。”

    聂希棠一怔,薄唇轻启,刚想说他想从书院退学,又听得怜秋道:“丰远书院难进,夫君你该多放些心思在上头,若真想找回家人,我便让下人们去找。”

    “还是说夫君虽是入贅,但实则看不上顾家,宁愿自己去寻人,也不肯让我帮忙。”

    “怎会。”聂希棠淡淡道:“秋哥儿,我实则……”

    “夫君!”怜秋声音又大了些,他起身在聂希棠脸侧亲了亲,欣喜道:“夫君有陪我的心便好了,夜深了,咱们入睡吧。”

    哥儿乖巧的倚在聂希棠的胸膛,打了个哈欠,困乏道:“我的眼好干,还有些痛。不晓得是不是哭多了,夫君,我要先睡了。”

    想起哥儿今日流的泪,聂希棠心上有些闷痛,怜秋耗费精力过多,身子定然乏累。

    歇了繼续坦白的青丝,聂希棠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哄道:“睡吧,明日我有话跟你说。”

    “嗯。”怜秋闭着眼,胡乱的答了声,便装作睡熟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怀里的怜秋微微动了动手指,聂希棠将他的手松了松,忽的听怜秋嘟囔道:“夫君,你说两人成亲后要是没有感情,是不是应该早些和离。哥儿二嫁本就难,被耽搁便不好了。”更何况他还是要二娶贅婿,那便更难了。

    眉峰微动,聂希棠蹙眉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怜秋打了个哈欠,蹭了蹭聂希棠的胸膛,像在撒娇:“就是那日瞧着两人婚后两相厌,吵闹不休,实在惹人厌烦。夫君,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聂希棠倒是没将这事儿往他自己身上想,毕竟怜秋今夜刚对他坦白心事,他也决定最迟明日跟怜秋坦白身世。

    两人夫夫感情还不错,怜秋问的又是感情不好和离的事,而非身份差距。

    聂希棠低声道:“若哥儿有了好去处自然该放人。”

    “嗯,我就晓得夫君和我想得一样。”怜秋轻笑一声,抱着聂希棠的胳膊,没一会儿便传出浅浅的呼吸声,睡得很熟。

    做了决定后,这些天心头的石头也总算落下,聂希棠也安心的抱着怜秋睡去。

    -

    次日,聂希棠在书院上了最后一天课后,便向书院夫子说明他要从书院退学,得了夫子的挽留,连山长也被惊动来劝他莫要放弃。

    丰远书院虽才华出眾的学子眾多,但聂希棠次次第一,文武双全很是难得的人才,若是科举定然能一举夺魁,书院自然不想放弃这个好苗子。

    但是聂希棠态度坚决,夫子忍不住道:“难道是你家夫郎不让你读了?”

    聂希棠是顾家赘婿的事,整个疏远的人都知晓,夫子和山长自然不会不晓得,只是他们虽看不上商人之家与赘婿,但聂希棠才学太过出众,这些人便没再他面前说话。

    而此时聂希棠要退学,他们却是忍不住了。

    “原本你虽贫苦些,但等考取功名后定然能够平步青云,又何必为了一时的安逸进了顾家。如今连书都读不了了,你糊涂啊!”

    “不关我家夫郎的事,”聂希棠辩驳道:“他是很支持我在书院读书,只是我不想读了。夫子、山长对不住,封随有愧于你们,望书院日后人才辈出,盛名传世。”

    见说不通聂希棠,山长和夫子最后只能唏嘘几句,最后还是将人放了。

    聂希棠回去时,心中已是坦然,他从书院退学一事,顾家的人定然会知道。

    他不准备继续骗怜秋,便不再用书院做幌子。

    回京中还有许多事要他做,怕是陪夫郎的时间会更少,未免怜秋在京里惶惶不安,封随决心趁着在柳县时,多陪陪怜秋。

    让夫郎先定心最为重要。

    只是没成想,当他回到顾府决心找怜秋坦白时,却听得下人禀告道:

    “姑爷,公子带着琴书、安澜去了杨家。他说杨小少爷最近心绪不宁,公子怕他难过,要去陪陪他,这些天都住在杨家,不回来了。”

    聂希棠:……

    第46章 【VIP】 我的夫君是封随,不是聂……

    若是现在还看不出来怜秋的异样, 聶希棠便是真正的傻子。

    本欲先去楊府将人逮回来,此时却偏又听到下人恭敬道:

    “姑爷,老爷在膳厅等着您呢。”

    聶希棠一顿, 回道:“知道了。”

    顾夢生等他定然是有事询问,聶希棠按捺下想去抓人的冲动,往膳厅走去。

    昨日怜秋的装病的事在府里都传遍了, 顾夢生自然也曉得了。

    夫夫二人成亲才不过一月多的时间都闹多久的别扭了,上回没从怜秋那里问出个所以然来,顾夢生打算从聶希棠这里打听一下消息。

    聂希棠进到膳厅时,便看到顾夢生一臉沉思, 不知在想什么。

    “爹。”

    顾梦生见聂希棠来了, 笑了笑, 招呼道:“回来了, 快坐。”

    没了怜秋在场两个人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吃了一会儿饭后,顾梦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封随,你和秋哥儿最近是怎么一回事?两人打闹便罢了,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早些说清楚的好。秋哥儿他早些时候没了娘,只我一人陪着, 偏我又忙着家业,偶尔会忽视了他。”

    “秋哥儿虽偶尔性子娇蛮些,但他不是不讲理的人, 你们说开了,和和美美过日子才是要緊。”

    顾梦生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聂希棠的神色,他在心头自然是偏向怜秋,这话也是对聂希棠的考量, 若是他说怜秋的坏话,顾梦生便会将他敲打一番。

    “是我的错,”聂希棠二话没说先将错處认下,对顾梦生认真道:“我做了些错事,让秋哥儿对我有些误会,晚些我去将他接回来,会跟他解释。”

    “爹,你放心。我和秋哥儿很快便能重归于好。”

    顾梦生见聂希棠说的认真,将错處尽数揽在自个儿身上,心头放心不少。

    儿婿心疼秋哥儿,便是他这个做爹的最乐意看到的事。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顾梦生笑呵呵道:“今儿读书累了吧,多吃些菜,每日晨起累得慌,吃饱些才有精神。”

    “好。”

    聂希棠暂且没准備跟顾梦生说他已从书院退学的事,解释起来麻烦。他要先与怜秋坦白了身世,否则哥儿只怕又要跟他闹没第一个跟他说实话。

    吃着吃着聂希棠忽然想起前日顾梦生给傅明旭拜帖的事,便顺嘴问道:“爹,去京城开米铺的事,可准備好了?”

    若是还没准备好,他可以传信让京里的人帮着先将铺子选好。

    “开什么米铺?”顾梦生奇怪道:“京里关系盘根错杂哪儿那么容易开米铺。”

    想到封随也许是为以后考取功名的事提前担忧,顾梦生笑道:“封随你莫急,等你考取功名,确认过留在京中做官,届时爹在做在京里开铺子的打算。”

    “不然万一日后陛下给你外派到别處,咱们再京里开铺子就没什么用处了。”

    听着顾梦生的话,聂希棠的面色愈发冷了下去,心里闪过一个可能性,聂希棠问道:“爹,前日你可有给宁如风送去拜帖。”

    “宁公子?”顾梦生诧异道:“又无什么事,我给他拜帖作甚。”

    气氛忽然凝滞下来,顾梦生看着聂希棠阴沉的臉色,纳闷道:“怎么了?”

    “无事。”

    聂希棠将碗筷放下,面无表情道:“爹,我先去接秋哥儿了,一会儿天色太晚,回来不安全。”

    “啊?不用这般着急……吧。”

    顾梦生一臉懵然的看着聂希棠出了膳厅,唤人去准备马车。

    这还是封随头一回不顾礼仪先行离桌,秋哥儿和他当真没什么大碍吗?

    -

    这厢怜秋刚在楊家吃过晚膳,楊父楊母从小看着他长大,见他来府上做客也很是热情。

    杨尚礼比怜秋上次见时更加自在大方了些,杨父杨母对他好时也没厚此薄彼,对杨君君也一样的好,怜秋对此很是欣慰。

    吃了晚膳,怜秋便跟杨君君回了院子。

    方才在杨父杨母跟前怜秋还能装作高兴的样子,待只有他和杨君君时,便垮下小脸,不高兴得緊。

    杨君君与他相处的久,自然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今儿怎么想着要来我这儿住了?”杨君君问他。

    怜秋覷他一眼,故意撒娇道:“我想你了呗,怎么,你不想我啊?”

    “怎么会不想你。”杨君君轻笑道:“只是受宠若驚,没料到你会舍了封公子来我这儿。”

    怜秋听到聂希棠的名字就烦的很。

    要不是这人,他也不至于现在有家不能回,需得暂住在杨家。

    “有什么舍不得,”怜秋随口道:“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跟他和离了。”

    “啊?”杨君君驚讶道:“为何,他对你不好?”

    怜秋皱了皱鼻子,不高兴道:“何止是不好,简直是太坏了,反正我是不能跟他继续待在同一屋檐下了。”

    “那你为何不直接同他说,”杨君君奇怪道:“如今他住在顾家,万事自然该由你说了算。”

    杨君君理直气壮道:“他是赘婿,你休了他都可以,更别说是和离了。”

    怜秋心道,他倒是想把人给休了,这不是怕聂希棠秋后算账,还是和离更加稳妥些。

    “哎,他也没那么大错处,休书还是算了。”怜秋打哈哈道:“若是能够和离,我就满意了。”

    杨君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是没明白,既然要和封随和离,秋哥儿为何不快刀斩乱麻,反倒来他这儿住着,像是在避着封随。

    “也好。”杨君君顺着怜秋的话说:“你既已有了决定我也不便多说,反正总归我都支持你,大不了下回你认真些选人。”

    杨君君打趣道:“届时选个比封随更俊、更高、更会读书,对你也更好的,将他狠狠给比下去。”

    怜秋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一把将杨君君抱住。

    封随是太子,自小接受皇家的精心教导,怜秋知曉自己几乎不可能再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人。

    “嗯。”怜秋抖着嗓子说:“我找个比他更好、更听话的。”

    他才不要一个会骗他的相公。

    “夫郎。”

    略显阴冷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随即而来的还有琴书和安澜的惊呼声:“姑爷!”

    怜秋一惊,连忙放开杨君君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聂希棠正站在石拱门处,冷着脸面无表情看向怜秋,气势有些骇人。

    杨俊奕气喘吁吁的跟在后头,朝怜秋笑道:“哎哟,秋哥儿,封兄急着见你,走的好快,我都撵不上了。”

    “你、你怎么来了?”怜秋干笑道,也不晓得这人有没有将他和君君说的话给听进去。

    “不来怎么晓得秋哥儿对我不满,竟然都厌烦到想要和离了。”

    坏哥儿嘴里果然没句实话,怕是从傅明旭那儿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便打上要和离的主意。

    怪道昨夜不肯让他说实话,又试探着问他夫夫二人若是不和睦,是不是要和离的事。

    打得原来是疏离他后,以二人感情不睦的缘由和离!

    “和离?”杨俊奕一惊,他走在后头没听到怜秋和杨君君的话。

    本还以为封兄和秋哥儿不过是吵架,没成想竟然已经严重到要和离了。

    怜秋垂着眸没说话,没得到怜秋的反驳,聂希棠心中愈发堵得慌。

    他死死的盯着怜秋的脸,阴沉道:“是你同我一块回去说清楚,还是要我抱你回去。”

    怜秋眨了眨眼,垂死挣扎道:“夫君,我都是说笑的,你别……”

    “你不是都知晓了吗。”不願再听怜秋编造的谎言,聂希棠冷声道:“我的身份。”

    杏眸倏地大睁,怜秋抬头诧异的看向封随,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了这事儿。

    一张小脸煞白,怜秋的气势陡然低了下去,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他也不知道该在此时说什么。

    “什么身份?”杨君君看着怜秋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生气。

    他家秋哥儿从来都是个自在的,怎么被封随一个赘婿给嚇住了。

    站在怜秋跟前微微将人挡住,杨君君礼貌道:“封公子,虽然你与秋哥儿已经成亲,可我与他也许久没私下说过话了。”

    “他不过在我这待上几日,还请封公子莫要将人看得太紧,刚才也不过是我与秋哥儿开个玩笑罢了,你莫要当真。”

    熟料,聂希棠却全然像是未曾听见他的这番话,直直的往怜秋的方向走去。

    这气势太过骇人,当心聂希棠要动手,琴书和安澜立刻挡了上去,杨俊奕也跟在后头想拉着聂希棠,一边劝道:

    “封兄,你莫要急躁,秋哥儿只是开个玩笑……”

    话还未落,聂希棠便极为快速的绕过几人将怜秋给抱了起来。

    “你、”怜秋嚇得身子一抖,害怕道:“你干嘛。”

    聂希棠看他一眼,薄唇轻启,落下两字:

    “回家。”

    “来人,拦住他!”杨君君怒道:“封公子,我敬你是秋哥儿的夫君才对你说好话,秋哥儿想跟你走便罢,他既不願,你也不能将他带走!”

    十来名下人立时拿着棍棒守在石拱门外,堵住聂希棠的去处。

    聂希棠面不改色,同怜秋道:“走还是不走,打起来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可若是闹起来,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听。”

    这人竟然敢威胁他!

    眼眶湿了湿,怜秋攀着聂希棠的脖颈,对盛怒中的杨君君,小声道:“君君,让他们走开吧。我同封随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杨君君自然不愿,这情形一看便知怜秋是被威胁了。

    可怜秋又向他保证道:“你放心,我没事,改日我再来找你玩。”

    杨君君还是不愿意,但又实在拗不过怜秋,最后只能将二人放走了。

    待两人走后,杨君君担忧道:“大哥,你说秋哥儿会不会有事啊?”

    杨俊奕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应当不会有事,我方才瞧着封兄抱着秋哥儿的时候,还是很小心的。”

    也没有伤到阻拦他的琴书和安澜,应当也是怕不好跟秋哥儿交代吧。

    -

    回去的马车上,一路都很安静。

    怜秋小心的覷了觑聂希棠的脸色,在人看过来时,又心虚的收回目光。

    到了顾府门外,怜秋还没反应过来,便又被人一把抱着急匆匆的往他的院子而去。

    “砰!”

    房门被人猛的关紧,吓得怜秋身子一抖。

    被人轻巧的放在床上时,怜秋都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说吧。”聂希棠拉了个椅子坐他对面,沉声道:“是不是前日就知晓了,傅明旭告诉你的?”

    “夫君你在说什么啊?”怜秋装傻道:“什么傅明旭,我不……”

    “我不想逼你,秋哥儿。”聂希棠的眼眸黝黑,带着些摄人的气魄:“你知道我是太子后,是想跟我和离?”

    房间内安静下去,怜秋没想到聂希棠就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让他连装傻都不成。

    两人都没说话,安静的令人窒息。

    半晌后,怜秋看着聂希棠,忽的平静开口道:“是又如何。”

    两人间既然不能善了,怜秋便选择直白一些。

    “我早先就同你说过了,你若是身世比我更好,我们便和离。”

    心沉了下去,聂希棠从喉间挤出四个字:“我没同意。”

    “那又如何,”被聂希棠这么一说,怜秋也有些急道:“你骗了我,你不叫封随,你也不是秀才!我们的婚事本就算不得数!”

    这话似是把怜秋提醒了,他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道:

    “婚书上写的也是我和封随的名字,而不是聂希棠的名字!即便不和离,你我也算不得过了明路的夫夫,我的夫君根本就不是你!”

    脑子轰然一下炸开,聂希棠面色惨白的看向怜秋,双拳紧握,恨不得那张一直吐出冷酷言语的小嘴给堵个严实。

    这人竟敢说,他的夫君不是自己!

    第47章 【VIP】 我们不和离。

    “不是我还能是誰?”

    聂希棠站起身看着憐秋, 双眼透出些許猩红之色,咬牙道:“你我的親事柳县之人盡知,你且出去隨便抓一人问问, 誰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来的顧家!”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你是都给忘了个彻底, 是不是!”

    憐秋还是头一回被聂希棠质问,他有些害怕,同时也有些着恼。

    这人怎么说的他像个负心哥儿,分明是他先騙的自己。

    憐秋越想越气, 忍不住也有些发脾气了, 水润的杏眸瞪向聂希棠, 他不服道:

    “那又如何, 谁让你故意瞒着我失忆的事, 否则我根本就不会跟你扯上关系!县里就算知道这门親事,也只会认我顧家的姑爷是封隨!”

    “你怎么不说,出去随便拉个人问问聂希棠是谁,瞧他们会说是大盛的太子爷还是我顧家的姑爷!”

    “强词夺理!”

    聂希棠被憐秋气得胸口闷疼。

    二人好时,他尚可说怜秋这是随机应变,而当这些话指向他时, 却分外刺耳,只觉怜秋没有良心至极。

    太阳穴愈发胀痛,聂希棠耐下性子, 试图跟怜秋讲道理:

    “虽瞒你身世一事是我不对,可我同你成親后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更何况,若非怕你知道真相后,要闹着和离, 我又何须瞒着你。”

    这倒成他的不是了?

    怜秋被这话激起火气,理智燃烧,再顧不得要给聂希棠留面子。

    他双手抱胸,故作嘲讽道:“你倒会将錯处推到别人身上,我找赘婿本来就是想找个身世低的,你货不对板还不許我不要了!”

    这话有些难以反驳,聂希棠遂又面不改色的转移话题道:

    “你不是想要将顾氏米鋪开遍大盛各个州府,待回了京,你做了太子妃,有了人脉,岂不是更容易实现。”

    “呸!”怜秋輕蔑的瞥了一眼聂希棠,不屑道:“我想将米鋪做大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自在。你别以为我不晓得,要是真做了太子妃做起事来还不是束手束脚,朝里的人都盯着,届时我怕不是铺子都能再开了!”

    混蛋聂希棠,真当他没有脑子吗!

    史书中多少女子哥儿嫁入皇家落得凄惨下场,即便自身没什么錯处,稍有不慎也会遭人陷害。

    他家又没什么人能保着,论起来还是許多读书人、官家都看不上的商户,要收拾聂希棠不容易,收拾他还能不容易吗?

    哥儿说这话时的小表情太过灵动自信,若非现在时机不合适,聂希棠很是想上去亲一亲他喋喋不休的小嘴。

    “不会的,”聂希棠同他保证:“待回了京中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会有人拦着你。”

    “不信。”怜秋撇过头,破罐破摔道:“反正你是太子,以后有的是哥儿姑娘同你好。赘婿的名头也实在难听的紧,回京被人听到,你堂堂太子爷还要怎么做人。”

    “咱们索性好聚好散,悄摸写了和离书,便就此一别两宽,互不相欠。”

    怜秋越说声音越低,还有掺着点点泣音。

    他正是情窦初开时,本以为聂希棠会是他相伴一生的夫君,谁料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嘴上虽说着狠话,怜秋心里不免还是有些难过。

    “我说了,不和离。”

    手指微微蜷缩着,聂希棠深吸一口气,放柔声音道:“夫郎,你是不是忘记你向我许过诺,此生只我一人。如今却张口就是和离,你难道不觉过分?”

    “我过分?”

    怜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騙我的誓言便罢,还好意思指责是我不对!”

    “誓言许了便是许了,佛祖已然听进耳中。”聂希棠一脸认真道:“更何况那日我也同你许了诺,此生只你一人。夫郎,我不会再娶其他人。”

    怜秋心动微动一瞬,又强行抑制住自己动摇的内心。

    这人惯会跟他说情话,自己可不能被骗了去。

    “哦,”怜秋冷漠道:“我不信佛,我就要毁诺,你让他劈我吧。”

    聂希棠:……

    见怜秋不吃软的,聂希棠沉下眸子,故意恐吓他道:“你是想我将你绑回去?”

    绑、绑回去!

    “你敢!”

    怜秋最恨被人威胁,他扬起手想打人,但偏又在这时想起聂希棠是太子。

    打不得。

    慢慢将手缩了回去,怜秋板着脸,颇为冷酷道:“你若是敢绑我,我就不活了。,左右不过一条命你若要拿去便是。”

    当然这话不过是他故意赌气说来吓聂希棠,他最是惜命,若是聂希棠真把他绑走,怜秋最多也不过冷着脸不跟他说话罢了。

    但这话他心底晓得便行,所谓输人不输阵,他不能真让聂希棠輕易将他给拿捏了。

    看着聂希棠冷下去的脸色,怜秋火上浇油道:“你要是想看我死,你就盡管……”绑去吧。

    “唔!”

    未尽的话语被人堵了个严实,唇被人舔舐啃咬着,不同于以往夫夫二人情意绵绵时的輕柔暧昧,这个吻更像是聂希棠被激怒后的泄愤。

    吻得很重,怜秋觉得自己唇都快被磨破了,聂希棠还是不是故意咬他,应当没出血,但有些痛。

    杏眸噙着水意,怜秋伸手推了推壓在他身上的聂希棠,趁着换气的空档试图唤醒男人的理智。

    “别……我……难受……”

    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更加用力的吻给堵了回去。

    怜秋真的有些怕了,他总觉得聂希棠现在的力度像是要将他给吃了,还不是该惹恼他。

    “砰!”

    门被人从外头踹开,顾梦生带着一行人进来时,怜秋正攀着聂希棠的胳膊微微喘着气,而聂希棠正一脸不满的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爹。”

    怜秋喊了声,小脸因着太过用力缠绵的吻泛着红,唇上还泛着水光涨红着,双眼迷离,一瞧就是夫夫两人刚做了亲密事。

    顾梦生:……

    他是听着琴书风风火火跑来告状,说封随要跟秋哥儿打起来了,这才赶紧带着人来劝架。

    谁知一来却看到这样的场面。

    后头的下人自觉的垂下头,只是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却勾起看热闹的笑。

    琴书在胡说什么,公子和姑爷感情不是好着呢嘛。

    “咳……”顾梦生清咳一声,眼睛往上飘去,故作正经道:“你们两人行事莫要太过粗鲁,其他人瞧见还以为是打仗呢!”

    “有话就好好说,夫夫间也不是外人,下回莫要在府里做这般行径了啊!”

    这是什么话?

    “爹!”怜秋话还没说完,便被聂希棠不动声色的捂住了嘴。

    身子侧了侧将怜秋给挡了严实,又微微移腿将怜秋想要踢腿的动作给壓了下去,聂希棠一脸羞赧道:

    “是我和秋哥儿有些孟浪了,惊扰了爹。”

    “诶,”顾梦生摆摆手道:“你们误会解开便好了,下回注意便好。”

    夫夫俩感情好,顾梦生也安心了。

    见聂希棠还看着自己,似是疑惑他怎么还不走,顾梦生也是年轻过的,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轻笑着嘱咐两人小心些后,便很是贴心的将门给关上了。

    聂希棠听着琴书在外头问:“老爷你怎么出来了,公子还在里头呢!”

    还听到顾梦生回他的话:“你个小哥儿懂什么,莫要打扰他们,安澜看着琴书,别让他去闹事。”

    本欲推门再确认上一眼的琴书闻言只能停下脚步,他狐疑的跟安澜对视一眼,询问道:两人真的没事?

    安澜进去时正巧也看见两人亲密的姿势,他脸红了红,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屋里被捂着嘴的怜秋:……

    说好的父子俩的心有灵犀呢!

    “爹走了,”聂希棠松开手,看着怜秋已经干了的唇,喉咙微滚,嗓音低哑道:“我们继续?”

    “继续个屁!”怜秋恼怒的咬了聂希棠的手指一口,恨恨道:“你根本不拿我当一回事儿!聂希棠,你成亲前说会听话是骗我,身世也是骗我。”

    “你如今更是不顾我的意愿就敢强亲我!”怜秋抬了抬腿想踹人,但被聂希棠压的太死,没办法。

    怜秋伤心道:“你问我为什么知道了你的身份却不点明,还能为什么,我不就是怕你用太子身份压着我。”

    “我想让你自己提出和离,既能保全你的脸面,咱们也不用闹得太僵。”怜秋抬眼看向聂希棠,嘴唇微抖,倔强道:“我有什么錯。”

    “是你,是你偏要将这事儿捅出来,闹得咱们现在难以收场。”

    “我自问从未对不起你,虽让你堂堂太子做赘婿是有些折辱,”怜秋顿了下又道:“但这也不是我想的,你失忆了,你不告诉我。我若是知道,我也不敢、不敢……”

    话说此处,怜秋眼中已然盈满了泪。

    自从知晓聂希棠是太子后,他心里便又惊又怕,现在还被人逼着对峙,又被强吻一气,心中的气闷、怒火和害怕聚集在一块爆发出来,便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分明是你对不起我,你还要说是我的错。”怜秋哭得难过:“你胡搅蛮缠、你不讲道理……”

    哥儿哭得实在太伤心,聂希棠微微放松压着怜秋的腿,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脸上,将泪水吻去些许。

    “是我的错。”

    聂希棠轻叹一声,坦诚道:“是我对不住你,我承认,秋哥儿你可以怨我。”

    吻落在脸上有些发痒,怜秋微微撇开头,抬手将脸上的泪擦掉,不高兴道:“我才没空怨你,你既知晓是你的错,便听我的,咱们签了和离书,权当从未见过。”

    “不和离。”

    聂希棠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非秋哥儿不可,他不想回京里再娶个适合太子妃这个位置的陌生人。

    坏哥儿脾气坏,但却正好坏在了他的心头,再没其他人挤进去的位置。

    “你!”怜秋泪眼婆娑的瞪着聂希棠,不敢信这人明晓得是他自己的错了,竟然还不讲理。

    “我会让你相信我以后只一人,”聂希棠淡淡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怜秋抿着唇:“根本说不通。”

    “害怕被人欺负,没有还手之力。”聂希棠用陈述的语气说:“怕没了自由,成了笼中鸟;还有怕有人看不上是吧。”

    聂希棠自顾自道:“应当就这些,没有其他了。”

    怜秋懒得听他自说自话,索性将眼睛闭了起来,反正他心中已经认定两人不合适,他才不会听聂希棠的鬼话。

    这人就是说破天去,他也不会搭理。

    只是他不理会,不代表封随就任由他不在意。

    手腕被人握着向外回去,一个巴掌便落在了聂希棠的脸上。

    “你疯了吗?”怜秋忍不住说。

    “既是我错了,便该有惩戒。”聂希棠吻了吻他的掌心,低声道:

    “秋哥儿,再给我些时日,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结果,我们不和离。”

    第48章 【VIP】 。

    昨夜两人摊牌后, 怜秋本想就此机会干脆和聶希棠分房睡。

    岂料这人却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也不管怜秋的意願,强行将人抱在怀里。最后怜秋骂骂咧咧几句后, 还是在人怀里睡着了。

    甚至这一覺睡得还挺香。

    次日醒来时,怜秋本以为不用见着聶希棠了。

    可当他舒服的伸了个懶腰,掀开床帐时, 却见那人坐在屋中,手里拿着一卷书籍,似是听到掀动床帐的声音,便朝着怜秋看来, 轻笑道:

    “醒了?”

    怜秋翻了个白眼, 懶得同他搭话。

    这不是废话吗。

    不过这人怎么会在屋里?也不是旬休日啊。

    “你又告假了?”怜秋哑着嗓子问道。

    他昨日与聶希棠对峙, 吼得太过, 又哭了会, 今日醒来嗓子便干疼,眼睛也红肿酸涩干痒。

    聶希棠起身朝着怜秋走去,听到怜秋喑哑的嗓音,俊眉微蹙,回道:“昨儿我跟夫子说好不讀了,日后便不用去书院了。”

    怜秋横他一眼, 眼尾本就泛着红,此刻冷下脸来,愈显孤傲冷艳起来。

    这人当真是什么都瞒着他, 只顾自己做决定。

    聂希棠一瞧他的脸色便知道,秋哥儿是对他又不满了。

    唤人送来热水,聂希棠不慌不忙的拿过盆架上的帕子浸润在水里拧干,一边给怜秋擦着脸, 一边解释道:“我昨日本就想跟你坦白身世,既然要坦白身世,那讀书也没什么必要了。”

    他不用考科举,何苦整日在书院耗费时间。

    “是,”怜秋讥讽道:“你是太子,哪儿还用得着读书。”

    聂希棠用热水滚过的帕子敷在怜秋微微红肿的眼皮上,听了他这话,遂笑道:“我在宫里已经读了许多年的书,书院教的我大抵都会了,你可曾听说过傅太傅的名讳,我从小跟着他念书。”

    “太傅?”

    怜秋闭着眼,热乎乎的巾帕敷在眼上很是舒坦,哭后的干涩感消退些后,怜秋忽的有了些印象。

    “是有‘天下之师’名号的傅太傅?”

    “嗯。”

    手上的巾帕褪去些热度,聂希棠便又重复拧了水,给怜秋敷眼。

    “太傅学识渊博,父皇他们也是自小由太傅教习。他的弟子们多是人中龙凤,離了师门后散在各处,一些人做了官,一些则喜爱各处游历。”

    “丰远书院的山长楚文宣也曾是太傅底下的弟子。”

    “嚯。”怜秋惊呼一声,忽然道:“那傅明旭是?”

    听到傅明旭的名字,聂希棠眸色有一瞬间阴沉,他还没找那人算賬。

    傅明旭将他身世透露出去便罢了,竟然还瞒着不告诉他,害得他与怜秋大吵一架。

    待回了京中,他一定要讓傅明轩好好教训一下傅明旭,做事半点不牢靠。

    “是太傅的最小孙子。”聂希棠面不改色的诋毁道:“不过他半点没遗传到太傅的聪慧,于读书一事上没有天赋,家中的人又常宠着他,将他宠成了个没心没肺的憨傻性子。”

    “難怪呢。”怜秋嘟囔道:“他还说他是不当官才不科举。”

    这根本就是科举也考不上嘛!

    而且这人一忽悠就什么都说了,当真是有些没心眼。

    眼睛舒服了些后,怜秋便自覺退后几步,翻脸不认人道:“你不去找傅明旭,还在家里待着做什么?”

    想了想,他又警告聂希棠:“你不准跟我爹透露你是太子的事!”

    “为何?”聂希棠皱眉,不高兴道:“爹迟早也会知道这事。”

    “那是我爹!”

    怜秋翻了个白眼,故意道:“我爹哪儿来的福分,当太子爷的爹。”

    见哥儿又故意说些话来刺他,聂希棠颇为无奈道:“昨日你还说你害怕,我瞧你胆子大的很。”

    天气愈发冷了,聂希棠拿过厚实的比甲给怜秋穿上,太子爷一边伺候着人穿衣,一边卑微道:“莫要闹脾气了,秋哥儿,咱们好好过日子不成吗?”

    怜秋心说,谁要跟你好好过日子。

    不过不得不说他现下之所以如此放肆,除了破罐子破摔后不想继續装做温良,还有就是聂希棠的放纵给了他底气。

    这不好。

    怜秋想:他都说了要跟聂希棠桥归桥路归路了,他怎能对太子殿下不敬。

    “今日同我一起去傅明旭那儿?”

    怜秋正在反思自己的行为时,忽的听聂希棠道:“恰好我有些事要告诉你,省得你又说我瞒着你,日后翻旧賬。”

    什么事!

    怜秋警觉的看了聂希棠一眼,旋即装作不感兴趣道:“我不去,今儿铺子里来了一批新货,我要去清点清点,你自己去吧。”

    被拒绝了聂希棠也不生气,他看向怜秋淡淡道:“那我同你一起去清点,待铺子里的事处理完,咱们再去找傅明旭。”

    怜秋:……

    这人,是不是故意装作看不出来他不想去。

    两人相视一眼,怜秋若无其事的撇过头去,懒得再同他多说。

    -

    怜秋倒也没撒谎,临近新年,各处要的米量是越来越大了。

    等再过上些时间便更多的人来买米了,就算是家境贫寒的人,只要手头有些余钱也会选择买些精米回家过年。

    一年的忙碌,總得有几日奖励自己一些甜头,这日子过下去才会有盼头。

    往常怜秋一人来时算賬还算快,今日却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尤其聂希棠还拿着本书坐在一旁装模作样,看得怜秋更是一肚子火气。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怜秋心头嘀咕,成亲前这人在他忙时,还会送个糕点过来。

    现在倒好,就坐在一旁碍眼,看得人心烦。

    他正想着,眼前忽然散下一片阴影,怜秋抬头看去,聂希棠轻笑着问他:“我术学还不错,如若秋哥儿放心,便讓我同你一起算账?”

    怜秋:“……你不是要看书。”

    聂希棠淡然表示:“夫郎忙着,为夫却在一旁闲着,实在是心中过意不去。”

    呸!

    过意不去还在那儿坐那么久!

    “不要,我怕你算不好。”怜秋故意道。

    不过他心头也知晓聂希棠自幼在宫里长大,一点简单的账本怎么会難倒他。

    可他心头不舒坦,就是要聂希棠也不舒坦。

    省得这人總觉可以随便拿捏他!

    “我术学每回考核都是甲等,”聂希棠认真的向怜秋推荐自己:“若只是算账,应当不会出错。”

    “那你什么意思!”怜秋搁下笔,无理取闹道:“你是说我会出错!”

    聂希棠:……

    沉默一瞬后,他慢条斯理道:“既然夫郎不願,为夫也没了其他法子,那只能劳累夫郎继續了。”

    怜秋:……

    说罢,聂希棠竟真的回去继续坐着看书了。

    混蛋东西!

    和離!

    他一定要和離!

    怜秋化悲愤为动力,竟不再走神,速度很快的看起账本来。

    聂希棠瞧着怜秋一脸愤愤然,嘴角微勾,有些好笑。

    要说他完全不恼也不可能,他与怜秋成亲时间虽不算长,可两人也是两情相悦,感情甚笃。

    结果只因他是太子,怜秋竟就闹着要和离。

    说出去简直招笑。

    他堂堂大盛太子,竟是连个赘婿位置都不稳定。

    偏怜秋脾气还大的很,只怕他若是敢赌气说上一句,怜秋就能立马将和离书拍在他脸上。

    哥儿脾气他,那么他脾气便不能大了。

    母后曾告诉他,夫妻之间各退一步才能够长远,既然秋哥儿不愿退这一步,那他便退上两步。

    他不信秋哥儿当真能将两人之间的情谊抛却。

    -

    一上午过去,怜秋才极为缓慢的将账本给处理好。

    午时,两人没回顾家去了十里香。

    待两人进了雅间后,琴书戳了戳安澜的胳膊奇怪道:“公子跟姑爷是又和好了?”

    “没呢。”安澜小声道:“琴书,你希望公子跟姑爷好吗?”

    “公子乐意就好。”琴书耸耸肩,说:“反正公子不管去哪儿我都跟着。”

    安澜看着琴书一脸坚定,心里闪过一丝光亮,一直不宁的心绪也安定下来。

    琴书说的对,他既然选了入顾家,那以后公子去哪儿他便也跟着去,总归不会比以前漂泊的日子更差了。

    怜秋和聂希棠二人不咸不淡的吃完饭,怜秋眼珠子一转又想拖延时间。

    他不知道聂希棠带他去见傅明旭作甚,再加上聂希棠说有事告诉他,怜秋当真怕是什么机密。

    若真让他晓得了,怕是不管和离还是不和离,他都难以脱离聂希棠的控制。

    “铺子……”

    “我已经问过掌柜了,他说米铺剩下的事可以自行处理。”聂希棠淡笑道:“夫郎,咱们走吧。”

    怜秋:!

    这人好生阴险!

    “我不去!”

    怜秋双手抱胸,索性直白道:“我要回家了。”

    聂希棠并不意外怜秋的反应,他轻声解释道:“秋哥儿,我不是说了让你给我些时日。”

    “你总不信我的真心,我只得让你瞧着我一步步的做法,否则你又要怀疑我心不誠。”

    “你心本来就不誠!”怜秋瞄他一眼,撇嘴道。

    聂希棠面色沉静道:“我若心不诚,当初又岂会求着上门做赘婿。”

    想起往日种种,两人一时都沉默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后,怜秋站起身,踢了踢桌腿,不高兴道:

    “不是说要去找傅明旭,还不快着些,干坐着干嘛?”

    见怜秋松口,聂希棠松了一口气,他不欲继续强迫怜秋去傅明旭那处,正想着法子劝说呢。

    “莫急。”聂希棠走至怜秋身旁,两人之间隔着一拳距离。

    怜秋懒得瞧他,抬腿兀自往门外走去。

    他倒要去看看聂希棠到底搞得什么鬼,傅家院子里有什么东西非要他去看了才行。

    反正他坚定得很,才不会被聂希棠给轻易蛊惑!

    第49章 【VIP】 你不该因着我的身份将我……

    傅家院子, 书房内。

    傅明旭看着对面的憐秋和聂希棠二人,两人挨得很近,只是憐秋的表情似乎不太好看。

    不过两人既然都一起来找他了, 那应该是已经说开了吧?

    傅明旭揣摩道:顧公子应当已然接受聂希棠是太子的事实了。

    他臉上带着开朗的笑,故意朝二人打趣道:“哟,太子殿下这是终于跟顧公子坦白了?”

    这话一出, 憐秋就冷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傅明旭,阴阳道:“是啊,坦白了。”

    “我就说顧公子哪里会因着这点儿事就闹着和离嘛, ”傅明旭指了指聂希棠, 对着憐秋道:“偏他还不信我的话, 我先前提醒他, 这人还用石子扔我。顧公子, 你可得好好管管才行。”

    傅明旭兀自朝着怜秋告状,半点没发现聂希棠愈发冷峻的臉色,还有恨不得给他来上几下的眼神。

    “我可管不着。”怜秋冷着臉说:“他可是太子殿下,惹了人可是要杀头的。”

    这话里的冷意太过明显,即便是傅明旭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也听出其中的含义来。

    他左右看看怜秋和聂希棠的脸色,心头有些惊慌起来。

    怎、怎么回事。

    两人难道没说好吗?

    聂希棠无奈的看了怜秋一眼, 轻声道:“我连凶你一句都不敢,还敢杀头?更何况我又不是土匪,怎会说上一两句话就喊打喊杀。”

    怜秋理直气壮道:“我没见识, 话本子里都是这样说的,我便这样以为了。”

    顿了顿,怜秋又没好气道:“你昨日吼我多少句了,现在装什么脾气好。哼, 虚伪。”

    对,虚伪!

    傅明旭在心头默默附和。

    “殿下,这你就不对了哈。”傅明旭装模作样的准备趁此机会数落聂希棠两句,话刚说口,就见聂希棠轻飘飘的递过来一眼。

    傅明旭:……

    算了,还是别说了。

    见傅明旭将脑袋缩了回去,聂希棠方才收回视线,轻声跟怜秋辩解:“那哪儿是吼你,不过是声音大了些。”

    “狡辩。”怜秋不认。

    这两人当真是在吵架吗?

    傅明旭一脸疑惑,他怎么覺得像是在调情,反正在家中他爹惹恼他娘时,两人也是这般,一个道歉,一个数落。

    这不老夫老妻嘛?

    嚯,聂希棠不过走失一年,现在竟是连哄人的活儿都这般熟稔了。

    这要是被京里人看到,还不得说他被夺舍了?

    “你到底让我来这儿干嘛?”怜秋不耐烦道:“是让我看看京中来了多少人,故意吓唬我吗?”

    一进傅家的院子便看见許多带刀护卫,怜秋心头多少有些怕。

    同时也意识到,如果聂希棠真要带他走的话,顾家并无反抗之力。

    京里的护卫跟顾家的下人差距太大,若是打起来,顾家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也不知道这些人来柳县多久,怎地竟是没什么风声。

    “那是太子府的親卫,不必害怕。”聂希棠解释道:“以后可以任由你使喚。”

    “我才不使喚呢。”怜秋说。

    他没事使唤太子府親卫干嘛,光是看着就覺得吓人。

    聂希棠微微一笑,逗他:“你乐意使唤的时候再使唤。”

    暗暗斜了聂希棠一眼,心动微微发痒,怜秋故作没興趣道:“你总说这些无关的事作甚。”

    “怎会无关。”聂希棠一本正经道:“你不是怕回京后被人欺负,以后太子親卫任由你差遣,谁若欺负你,你便让人将他抓了。这样岂不就不用怕受欺负了。”

    这人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怜秋恍然,遂又挑刺道:“他们都听你的话,你现在让他们听我的话,他们便听;以后你不让他们听我的话,他们又可以不听,左右都是你说算。”

    这话跟绕口令似的,傅明旭在一旁听得脑子晕乎乎的,但好在聂希棠并没被绕晕。

    他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朝傅明旭吩咐道:“将令牌拿来。”

    “啊?”傅明旭一愣,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呢?

    因为这一愣,反应慢了些,傅明旭便不出意外的又收到聂希棠冷淡的一眼。

    “哦哦,令牌在我身上呢。”

    傅明旭将令牌从怀中拿出来,恭敬的放在聂希棠桌前。

    太子府的令牌是青紫色,上头刻着有些诡异的花纹,怜秋看不出来是什么,也不晓得是用什么材质的東西雕刻。

    聂希棠拿起令牌塞到怜秋手里,认真道:“有了令牌,太子府内的一切人都可以差遣,他们不敢不从。”

    好奇的令牌捏了捏,怜秋还是没摸出来令牌的质地,不是木头,反倒像玉石。

    “啊?”傅明旭一脸懵的看着两人完成交接,脱口而出道:“那我呢?”

    令牌一共不过三块,聂希棠自然不用,他一块、朱远柏一块、他哥还有一块,现在他的给了顾怜秋,以后自己怎么办?

    聂希棠淡淡瞥他一眼,敷衍道:“待回京后,让工部的人想法子再给你弄一块。”

    令牌本也该留一块给太子妃,只是他从前未曾想过娶妻的事,加上傅明旭见傅明轩有了这東西后,便来府上哭天喊地的求了他几天。

    聂希棠听得头都大了,实在被吵得没法,才隨手将剩下这块扔给了傅明旭玩玩。

    之后这人悄摸拿着令牌跑出去四处炫耀,聂希棠见他除了炫耀也没来府里找过人,便也懒得收回了。

    左右是个傻子,能让耳根清净些便算了。

    “青金石已经绝迹,工部的人就算手艺精湛,也没東西可以雕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殿下你不能不懂吧!”傅明旭崩溃道。

    这、这东西如此难得?

    怜秋一惊,捏着令牌的手一紧,隨即小心的放回桌上,拒绝道:“我不要,傅公子你收回去吧。”

    青金石?

    他都没听说过。

    且看傅明旭的给了他后的反应,应当是没有多出来的令牌了,想来聂希棠应该没骗他,这东西应当真的可以差遣太子府里的众人。

    怜秋脑中不免也浮现了一下自个儿号令群雄的威风场面,不过也只是想想,他一不愛出门搞太大的排场,二来有些心虚。

    他一个哥儿,哪儿来的本领差遣太子府里的人。

    只是他并未发覺,他已然差遣太子本人許久。

    傅明旭当真有些想伸手去拿回来,有了这令牌办事十分方便,他不仅可以随意出入太子府,许多人看见这块牌子给他几分薄面。

    他虽没有借此机会仗势欺人过,但是带出去真的很有威风好吗!

    跟人斗嘴都多了几分底气,还不用怕别人喊家丁打他!

    现在是因着在柳县要低调行事他才收在怀里,换了在京里他这令牌可都是挂在腰间,故意给他人看。

    手指刚碰上令牌,傅明旭便感觉到一股令人胆寒的视线朝他投射而来,微微侧过头便看见聂希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似他只要拿走令牌,就立马把他手给砍下来。

    “咳……”傅明旭装作若无其事的将令牌往怜秋跟前推了推,强忍着心头的苦涩,大气道:“顾公子你收下吧,待回京见过陛下,你做了太子妃有令牌行事更加方便。恰好我哥那儿还有一块,等回了京我找他要去。”

    至于傅明轩会不会给他,那就不好说了。

    怜秋还是不准备收下。

    他都说了不做太子妃,现在又收下如此珍贵的令牌像什么话。

    “不必,”怜秋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以后也用不上,还是傅公子留着吧。”

    不愛听怜秋说这样的话,聂希棠眉头微拧,再次将令牌塞入怜秋手中,低声道:“怎会用不上,你不会爱出去逛摊子,以后让他们给你拎东西。”

    这是什么话!

    怜秋脸一红,愈发觉得手中令牌像烫手山芋。

    探探太子親卫给他拎东西,这也太不像话了。

    都不用朝里其他官员用此作为证据攻讦聂希棠,怜秋自己都觉得荒唐。

    “你胡说八道什么!”怜秋心虚的瞄了一眼傅明旭,冲聂希棠发脾气:“我是这样不懂轻重的人吗!”

    聂希棠轻笑一声,哄道:“我只是给你提一个他们的用处,你日后若有其他事要他们做自然也可以。”

    说着,聂希棠又对傅明旭道:“且拿纸筆过来。”

    傅明旭看戏看得正开心,忽的听聂希棠这一说,便拿来一旁的宣纸用镇纸压好,摆在聂希棠身前。

    原先在顾家时,因为要装作与聂希棠不相识,傅明旭没怎么见过他夫夫二人间的相处。

    此时一见,才晓得聂希棠居然是吃瘪那个。

    啧。

    顾公子要是能再多说他两句就更好了。

    傅明旭有些可惜的想。

    “你在写什么?”

    怜秋见聂希棠奋筆疾书,忍了会没忍住,凑过头去看。

    虽说两人现在闹了别扭,可怜秋还是觉得聂希棠的字是他见过最好的,一笔一划落下的位置正正好,洒脱却又不潦草。

    他头一回对聂希棠有了些興趣便是因为他这手字,怜秋恍惚间,想到二人在观天书铺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聂希棠还是个穷秀才,现在却一跃成了太子。

    不过这事儿也有理可循,毕竟他当时第一眼看见聂希棠时便觉这人不一般。

    待脑中的画面渐渐散去,怜秋才凝神看着聂希棠在写些什么东西,只是这一看他被惊住了。

    “你疯了吗?”

    怜秋伸手去抓聂希棠执笔的手腕,可他反应怎会有聂希棠的快。

    聂希棠也不让傅明旭拦着怜秋,他就一手挡着怜秋,一手继续写着,眉头都没动一下,很是快速的将信写完。

    恰巧这时怜秋扑过来想抓信,聂希棠将人抱了个满怀,顺道吩咐傅明旭:

    “这信让人送给父皇。”

    “啊?”傅明旭一惊:“殿下不是说,不能打草惊蛇?”

    “无事。”聂希棠说:“衢州的事,锦衣卫想必已经查明了结果。他们贸然出来,王叔定然也有了防备,索性不如大张旗鼓的回京。”

    “哦。”

    傅明旭不晓得聂希棠怎么忽然换了想法,但他只管按照聂希棠说的去办便可以了。

    怜秋抓不到信,又被聂希棠抱着没法动弹,他只得喊道:“不行,不能寄回去!”

    聂希棠这混蛋竟然敢在信上管皇上要承认他二人亲事的旨意,而且还说要对外宣告此生只娶他顾怜秋一个!

    怜秋又羞又急,震惊于聂希棠竟真敢向天下许诺只娶他一人。

    见傅明旭因着怜秋这话停下脚步,聂希棠缓缓看去一眼,傅明旭便只好给了怜秋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后,飞快的出了门,并且贴心的将门给关上。

    “聂希棠,你是不是有病!”

    怜秋羞恼之下在聂希棠脖颈处咬了下去,气得身子都有些发抖。

    这人分明也是在逼他,若是旨意真的下来,他根本不能拒绝。

    “嘶。”

    怜秋咬得重,聂希棠吃痛出声,但依旧轻轻的拍在怜秋的背上,待怜秋颤抖的身子缓下来。

    咬了一会儿,见这人也没个其他反应,怜秋更气了。

    他松了嘴,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法子?聂希棠,你根本就没将我的话放心上!”

    “秋哥儿,”聂希棠颇为无奈道:“你不信我,我便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只有你一人。如此,你可信了?”

    唇瓣因为方才的用力而充血泛红,怜秋抿着唇,杏眸直直的看着聂希棠,不说话。

    他信了。

    聂希棠心里当真只有他一个。

    “当然圣旨还未到,你仍可以不信。”聂希棠轻笑道:“待父皇的旨意来了柳县,届时你再信也不迟。”

    杏眸逐渐蒙上一层雾气,怜秋又想哭了。

    只是这回不是与聂希棠置气,他只是忽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要与聂希棠和离,这人非但不同意,还给了他更加厚重的诺言,堂堂太子向天下人许诺只娶他一个。

    “陛下不会同意的。”怜秋吸着鼻子道。

    聂希棠轻笑:“会的,父皇向来疼我。”

    聂希棠禁锢住怜秋腰间,将人抱坐在腿上。

    抬手将怜秋眼角的泪擦了擦,聂希棠轻声道:“今日眼睛才好了些,莫哭了,别给眼睛哭坏了。”

    “还不都怪你!”怜秋指责道:“我已经许久没哭过这么多次了。”

    “是我不对。”

    聂希棠爱怜的亲了亲怜秋的唇,低声道:“秋哥儿,你不该因着我的身世就将我推拒,我同你认识时,我不过一普通人。世间真心难求,你我二人既心意相通,断了岂不可惜。”

    怜秋的手指抠着聂希棠的肩膀,心头摇摆不定。

    聂希棠这话有几分道理,他自然是喜欢这人,才会在这人一开始拒绝他的求亲后,还是选择与这人成了亲。

    若是换做他不喜欢的人,单是像聂希棠那样装腔作势,怜秋就再不会多看一眼。

    他清醒的晓得若是做了太子妃定然不会像如今这般自在,且还要担心聂希棠变心。

    可他又不禁想到他娘逝世这么多年,他爹依旧思念着他娘,聂希棠万一不会变心呢?

    两厢拉扯下,怜秋迟迟做不了决定。

    “你不该擅自做决定,送信归京。”怜秋嘟囔道。

    “可我没了法子,”聂希棠沉了声音:“秋哥儿,我不想与你分开。”

    只是想着日后回了京,再也见不到他的夫郎,且怜秋还有可能会在另寻一个赘婿,聂希棠便觉心中沉闷堵塞,临近发疯边缘。

    若非真怕怜秋闹起来,聂希棠当真想不顾一切将人绑回去。

    虽然现在兴致也差不多,说来只是手段亲和了些,但也是一步步逼着怜秋答应下来。

    他的夫郎,自然不能离他太远。

    第50章 【VIP】 无路可退

    怜秋看了看聶希棠, 忽而道:“我不能跟我爹分开。”

    自柳如英去世后,怜秋便已是顧梦生的寄托,再加上之前大夫说他的思郁成疾, 怜秋根本不可能離顧梦生太远。

    “这有何难?”聶希棠云淡風轻道:“爹,同咱们一块去京中,继续住一起。”

    怜秋摇了摇头:“那到时候外头的人要说我爹上门打秋風了。”

    “可你不是不怕外人风言风語。”聶希棠疑心怜秋又在故意找借口。

    怜秋骑在他身上, 抱胸看他,倨傲道:“说我可以,说我爹不成。”

    聶希棠:……

    “还有,”怜秋高傲的瞥着聂希棠, 冷淡道:“我当初招赘婿, 为的也是能生个孩子继承家中衣钵。”

    “聂希棠, ”怜秋淡淡道:“我们真的不合适。”

    怜秋想要生个孩子陪着顧梦生, 也想要个姓顧的孩子。可他要是做了太子妃, 皇室定然不会允许皇家血脉流落在外。

    聂希棠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轻声道:

    “你是想要个孩子跟你姓?”

    “自然。”怜秋理直气壮道:“我爹只我一哥儿,我不传宗接代能怎么办?我爹这一支岂不就是没落了。”

    聂希棠笑他:“你都做太子妃了,还算没落?”

    怜秋一噎, 细想下来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换在别人家中若是能当上太子妃的确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更遑论他还只是一个哥儿。

    大盛哥儿较女子还是更落一乘,尤其有权势一点的人家常将娶哥儿为争取视为不耻。

    “反正, 我答应了我爹要将顾家的延续下去。”怜秋嘟囔道:“聂希棠,你讓傅明旭把信截住吧。”

    “你以后回了京,过不了多久就会将我忘了。”怜秋垂下头,抠着手说:“虽然我是挺好的, 但京里的大家闺秀们应当也不差,咱们就好聚……”

    话还没说完,怜秋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下一瞬,嘴又被人给堵了个严实。

    黏腻的水声在书房内响起,怜秋覺得聂希棠像是疯了,吻得越来越重,他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唔!”

    直至怜秋实在忍不住了,在人背上拍打几下后,聂希棠才总算将怜秋放开。

    两人气息都有些粗重,怜秋横他一眼,正要问他又在发什么疯,就听到聂希棠说道:“秋哥儿,我不爱听这些话,你莫要再说了。”

    怜秋一窒,随即怼人道:“你说的话我还不爱听呢,你以后也别说了。”

    聂希棠挑眉看他,“我说好听的话你不爱听,那你爱听什么?”

    怜秋:……

    “孩子的事我来想办法。”聂希棠淡淡道:“只需有一个孩子继承顾家衣钵便可以了,可是?”

    怜秋:?

    这也能答应?

    怜秋不可置信道:“你疯了,这皇上怎么可能答应!”

    “无事,”聂希棠毫无波瀾的给怜秋说出他的法子:“我与国师相熟,届时只需讓他编上几句话,让咱们的第一个孩子跟着顾家姓就成了。”

    这馊主意也能想出来?

    怜秋当真是想破口大骂了。

    而聂希棠仍继续说道:“届时将他养在宫中,只改了姓……”

    “你是想孩子恨我一辈子嗎?”怜秋气得在他胳膊上连拍好几下,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要真有了孩子,明明有当皇帝的机会却因着跟他姓顾而失去争夺的权利,莫说孩子,怜秋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聂希棠一怔,奇怪道:“怎会恨你?即便他知晓真相,也只会晓得是我安排。”

    “你!”

    怜秋一直真不知道該跟聂希棠说什么好。

    这人简直犟的没边了!

    还满脑子的馊主意,他真怕自己再找个理由出来,聂希棠又想个奇怪的法子来解决。

    聂希棠浑似没察覺到怜秋的怒气一般,抬手摸在怜秋腰间,上下缱绻的抚了抚,轻声道:

    “待回去,我就跟爹坦白,嗯?”

    落下的尾音有些轻佻,怜秋听得耳朵有些发痒,他恨恨的将聂希棠放他腰间的手打了下去,怒道:“不许!”

    “可傅明旭已经将信送了出去,”聂希棠眨了眨眼,露出难得一见的无辜表情,说道:“爹迟早也要知晓,咱们早些时候告诉他,也省得他受到惊吓不是?”

    怜秋冷笑,“你还挺贴心?”

    这人一肚子的坏主意,还装什么无辜!

    聂希棠微微勾唇,没接话。

    一看聂希棠这副模样怜秋更气了,他想从聂希棠腿上下去,但是无奈聂希棠一察觉到他这个意图,方才被打下去的手,不只呵斥又抚在了怜秋腰间。

    力气不算大,但怜秋却没法子动。

    杏眼一横,怜秋睨着聂希棠,色厉内荏道:“聂希棠,你根本就不听我的话!”

    “我只听我夫郎的话。”聂希棠抬眼看他。

    怜秋不服气:“咱们还没和離呢!”

    眼下之意,聂希棠现在还是得听他的话。

    “待和离后,你自然可以不听我的话!”怜秋哼了一声。

    聂希棠定定的看着怜秋,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忽而道:“有理”。

    什么意思?

    怜秋心头狐疑,这人是说他的话有道理。

    犟了这般久,終于是想通了?

    “秋哥儿是说,待和离后我可以不听你的话?”聂希棠重复道。

    不知道聂希棠打的什么主意,怜秋谨慎说了个“是”字。

    聂希棠点了点头,似在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

    “那若是和离后,我若将秋哥儿掳去京中……”

    凝神听着聂希棠的话,怜秋怒火中烧道:“你敢!你还说你不是土匪!”

    简直是没有王法了!

    不对。

    怜秋一怔,王法不就是聂家定下的嗎?

    这样一想怜秋更生气了,是聂家定下的就可以这般无法无天嗎!

    见怜秋脸青了白,白了红,聂希棠攥着他的手腕,低头亲了亲怜秋粉白的指尖,轻笑道:“我说笑的,夫郎聪慧,你我二人定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这人是在威胁他吗?

    就是在威胁他吧!

    怜秋冷着脸,绷紧的身子一下垮了下去,彻底没了气力。

    他家不过江南一商户,虽有些小钱,自然跟皇家贵胄比不了半点。

    聂希棠又是个说不听的,若是真被强行掳回京里,他才是彻底没了主动权,如今还能有个聂希棠夫郎的身份。

    眸中晦暗不明,怜秋仔细掂量之后的路要如何才能走的更好。

    “信,真的送出去了吗?”怜秋咬牙问。

    “嗯,”聂希棠好整以暇道:“当真送了。”

    怜秋抠了抠手,思绪飘散。

    也不知道等会儿他要是喊人去驿站攔截能不能攔下来。

    “以防万一,我是让手下的人送回去。”聂希棠残忍的推翻怜秋的打算,“快马加鞭,来回想必不过二十日。”

    “时间恰好也要到过年,”聂希棠笑道:“届时,咱们好好过了年再回京。”

    怜秋:……

    聂希棠的人,他拿什么将人叫停!

    事成定局,怜秋清楚的认识到,无论他再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聂希棠此举已然将他给堵进了死胡同里,若要出去,便只剩下一条路。

    可恶!

    聂希棠这人无论前头装的有多低声下气,終究是太子,骨子里就是任意妄为,唯我独尊!

    怜秋再次觉得自己之前招人进顾家时太过草率。

    “夫郎,”聂希棠握着他的手,眸中含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深意长:“还是那句话,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怜秋:……

    “你让我再想几日,”他面无表情道:“现下,我想回家了。”

    “好。”

    聂希棠答应道。

    无所畏怜秋再想上几日结果都不会变。

    聂希棠可以哄着他,也可以答应他的要求,但结果不会变。

    试探性的抬了抬腿,见聂希棠没继续拦着他,怜秋才放心的从聂希棠腿上跨了下去。

    院子里傅明旭吊儿郎当的坐在石凳上,问琴书和安瀾:

    “你们公子到底在犟什么啊?当太子妃有什么不好。”

    “待他做了太子妃,你们回了京中也能跟着作威作福,地位也跟着拔高一截。要我说还是顾公子拎不清,你们干脆回去将这事儿告诉你们老爷,让他劝一劝顾公子。”

    “以后他可就是太子妃的爹,太子的岳丈,说出去多有面儿啊。以后还不是人抢着来给他做生意,多好啊!”

    琴书心头被说得有些意动。

    他本就没什么立场,别人一给他说些好处,就忘乎所以了,不过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怜秋的人。

    想起怜秋不愿意,琴书便道:“我家公子聪明,定然有他的想法。傅公子,你莫要在蛊惑我二人。”

    果真一个犟的主子就会有一个犟的下人。

    傅明旭无语了一刹那,又向安澜道:“这哥儿是个傻的,我瞧你聪明些,你应該知道我说的没错吧。”

    安澜低头恭敬道:“端看公子想要什么,我们都听公子的。”

    “哼!”琴书没好气道:“傅公子,你莫要在这挑拨离间,安澜是顾家的人,才不会听信你的谗言!”

    “我的谗言?”傅明旭指着自己,气了个倒仰。

    “我是在为你们着想好不好!真真儿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琴书一听这话,怒道:“你说谁是狗呢!”

    见琴书睁着一双圆眼不满的瞪他,傅明旭惊讶道:“嚯,你这哥儿还有脾性。你知晓我是谁吗,你就朝我发脾气。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等你到了京里,得罪了人我看你怎么办!”

    琴书不在意道:“你能是什么人,你都被赶出来了,不过也是姑爷的下人罢了。”

    “你!”

    傅明旭想说不是,但想一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聂希棠对他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虽然说不上是下人,但是又有什么区别!

    被这一想法震惊到,傅明旭顿时悲从中来,跟琴书互瞪了两眼,扭过头不搭理这两人了。

    哼!

    他原先还不知道这些哥儿竟都这般气人。

    他日后才不娶哥儿回家,省得惹他生气。

    怜秋和聂希棠出来时,正巧看着傅明旭扭过头阴着脸也不知道在同谁置气,琴书和安澜两人则站在另一边。

    两方泾渭分明,瞧着像是有什么过节。

    “公子!”

    “公子!”

    两人亲亲热热的朝怜秋走去,琴书问道:“咱们回去了吗?”

    “嗯。”怜秋答道。

    傅明旭见二人出来也赶紧起身,左右看看二人,八卦道:“嘿嘿嘿。殿下,顾公子你们是和好了?”

    怜秋瞥他一眼没说话,傅明旭便又去看聂希棠,结果这人冷冰冰一眼看来,傅明旭直接噤声了。

    “我们先回去了。”聂希棠意有所指道:“之前的事,我过些时日再同计较。”

    之前的事?

    什么事?

    傅明旭一僵,忽然想起自己暴露了聂希棠的身世。

    不是,他也不是故意的呀!

    连太子府的令牌他都给出去了,这还不算是惩戒吗?

    聂希棠不要太过分了!

    -

    回到顾家后,怜秋表现得一切正常,好似下午的气性已经全然消失。

    只是在车上时,怜秋央了聂希棠先不要将此事说给顾梦生听,等他自己以后亲自说他爹听。

    聂希棠答应了下来。

    顾梦生迟早也是要知晓这件事的,就算怜秋一直拖着不说也无妨,今日已经招惹怜秋数次,聂希棠不欲继续惹他生气。

    两人在顾梦生跟前面色如常的吃了晚膳,恍惚又恢复了从前平和的相处,顾梦生还调笑说两人总算是和好了。

    怜秋淡淡笑了笑,没有反驳。

    只是不知为何,他越是这样表现,聂希棠反而心中愈发没有底气。

    秋哥儿憋着什么坏呢?竟是一点儿都没闹。

    直到二人回了屋,预备洗完脚上床时,怜秋终于开始作妖了。

    他抬脚试了试盆里的水,水里的温度琴书用手测过,不会太烫,刚刚好。

    他却偏将脚拿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朝聂希棠指挥道:

    “水太热了,你去拿些冷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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