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淮在苏沉星的床边守了一晚上。
亲手剐开沉痛旧事耗尽了他的精气神, 讲完没多久，他就撑不住地昏沉睡去。
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神色仍然看不出一丝轻松, 眉间微蹙, 身体偶尔还会惊惶地颤抖一下，像是深陷在某段挣扎的梦境中。
周应淮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苍白的睡颜上, 却突然回想起多年前，他们相遇的那天。
彼时他名义上的父亲去世，他被周复赶出家门，或许是觉得不够解气，还找来了一群混混围殴。周应淮并非没有还手能力, 但他深知, 如果周复得不到他想看的那一幕的话, 等待他的，将会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报复。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羽翼未丰之前, 不能惹怒周复。
疼痛落在身上的时间不长，一个漂亮到炫目的青年像是从天而降般出现了, 三言两语便哄得那群小混混节节败退。随后，他在自己身前蹲下, 神色带着明显的困倦, 一双眼睛却灿若繁星, 他说——
“小可怜, 跟我回家处理下伤口吧。”
周应淮鬼使神差地就和他回了家。
说是家，其实不过是一间狭小的单间，多一个人都显得拥挤。
这位热心市民一边帮他上药，一边絮絮叨叨地和他讲话。很快, 周应淮就知道了他叫苏沉星，比他大两岁，刚签约演艺公司，不过还处于跑龙套的阶段。
周应淮虽说是不受待见的私生子，但父亲是做娱乐公司发家的，自然见过不少头部艺人。
不过，这些人都不如面前的青年好看，他只是缺少曝光，不然只凭这张脸，就能轻易地跻身一线。
周应淮以一种客观的视角评判。
等贺远乔回来，就让他帮忙找下乘风的经纪人，将苏沉星引荐过去，也算是报答他今天伸出的援手。
周应淮一边忍着青年笨手笨脚上药带来的刺痛，一边散漫地想。
这时，门外的一阵敲门声惊扰了他的思绪，苏沉星趿拉着鞋子小跑着去开门，周应淮的视线跟着望过去。
门外是一个体格精壮的中年男人，打着赤膊，探头探脑地往屋内望，嘴上说道：“小苏啊，昨晚物业通知下午会停电，你不在家，他让我和你说一声。”
苏沉星脆生生地应了，还笑容满面地道了谢，丝毫没注意到对方看向他白生生的小腿时，那垂涎的视线。
周应淮径直起身，狠狠地瞪了过去，男人触到他的目光，只觉得仿佛藏在内心深处的龌龊念头全被这小狼崽看透了一般，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随口找了个话题逃了。
苏沉星关上门还在嘀咕，说男人真奇怪，之前每次来都要坐上好半天才离开，今天怎么不到三分钟就走了……
周应淮盯着旁边这无知无觉的人，迅速推翻了刚刚的想法。
这人太单纯，也太善良，就这样蹚进娱乐圈的浑水里的话，怕是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那起码在走之前，替他解决掉这个心怀不轨的邻居吧，怀着这个想法，他故意说低垂着眼，说自己无处可去，以苏沉星的心软程度，他几乎是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没想到这一留，就是大半年。
中年男人被他堵了几次巷口之后，看见苏沉星连跑都来不及，更别提像之前那样色眯眯地盯着看了，但他却已经习惯了和苏沉星在一起的生活。
习惯了每天早上起床醒来能看到的白皙侧脸，习惯了为他准备一日三餐，习惯了每天晚上当工具人和他对戏，也习惯了从方方面面入手，照料他的生活……
他从小情感淡薄，而爱上苏沉星好像是比呼吸还简单的事情，不知不觉中情愫攀爬萦绕心头，等他反应过来时，早已无法抽身离开。
他再也不去想为对方挑选合适的公司，而是决心打造一个独属于苏沉星的乌托邦，亲手将自己的月亮捧上云端。
但美梦戛然而止在了一个雨夜，从此两人分道扬镳，一别就是七年。
周应淮不敢想，青年单薄的脊背上背着父母的血海深仇，还要一步步咬牙往上爬，或许七年间他已经触摸到了真相边缘，才会被资本围剿打压，但命运却又让他前尘尽忘。
……
回忆被青年的痛吟声打断，周应淮的思绪被猛然抽出。
只见苏沉星无意识地将身体弓起，手也按在了腹间，周应淮的心狠狠一坠，意识到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按住对方的手腕，轻轻抽开后，看见他手掌下紧绷起伏的腹部。
苏沉星像是痛得狠了，刚刚还规律的呼吸被打乱，唇齿间溢出很轻的痛吟，周应淮掀开薄被，小心地将人半抱在怀里，掌心落在他小腹处，一下一下地顺着胃的位置来回轻揉。
“没事了，别怕，我在……”他一边揉着，一边低声轻哄。
即使苏沉星的呼吸渐渐平稳，他也没有松开手。
直到天光大亮，怀中人的睡颜也依旧安稳，他才将人放回了枕头上，轻手轻脚地合上了房门。
……
或许是因为说出了深埋在心底许久的往事，苏沉星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也格外久，中间似乎是迷迷糊糊地被人喂了半碗粥，随即那人又边给他揉胃，边哄他继续睡。
等彻底清醒时，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的方向。
今日还是延续之前没做完的任务，别墅又成为了孩子们的全托班，苏沉星收拾好下楼时，小萝卜头们正在客厅闹成一团。
“小苏哥哥！”
微微最是眼尖，直接将手上的玩具一扔，就欢呼着跑过来抱住苏沉星的大腿。
其他孩子见了也一拥而上，围着苏沉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小苏哥哥，我好想你呀！”
“小苏哥哥，你为什么这么晚才起床呢？不是说大人都不会赖床的吗？”
“小苏哥哥，给你看我捡的小花花，送给你！”
……
久违地陷入这甜蜜的烦恼中，苏沉星左右开弓地接着孩子们递过来的礼物，还得分神回答问题，难得地有些应对不过来了。
“都散散，小苏哥哥都快被你们吵死了。”耳边传来陆复言不耐烦的声音，只见他费力地挤进小孩堆里，和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手一个，把这群萝卜头提远了些。
“小苏哥哥不是睡懒觉，是在楼上准备下午给你们上课的内容，很辛苦的。”
等孩子们稍微安静下来之后，陆复言就开始一本正经地说瞎话，看着一双双恍然大悟的眼睛，苏沉星不免有些心虚，忍不住偏头对陆复言笑了笑。
他今天套了件香芋紫的薄卫衣，胸前垂着两根软乎乎的抽绳，下身搭了条奶白色的宽松长裤，加上睡得有些卷翘的头发，唇角弯弯，像颗甜滋滋的紫葡萄。
[哈哈哈星星一看就才刚睡醒，陆复言你怎么还骗小朋友呢！]
[星星还是个小宝宝，多睡一会怎么了！]
[宝宝你今天穿得好像小葡萄，一口吃掉……]
[话说宝宝的眼睛是不是有点红？是我看错了吗？]
[好像是有一点哎，但是这样看着更我见尤怜，老婆亲亲……]
……
坐在客厅里和孩子们玩了一会，就见剩下几人从厨房端着菜出来了，苏沉星和陆复言忙招呼着孩子们进餐厅吃午饭。
“我做了草莓蛋糕，等会吃完饭可以吃一点点。”
正逐一将孩子们往座位上赶时，周应淮突然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苏沉星眼睛一亮，偏头撞上了他含笑的目光。
或许是因为在昨夜，对方在封闭的房间里倾听了他的苦痛过往，此刻面对周应淮，他竟觉得浑身轻松，像是真的有人接过了他身上的担子一般。
于是，他看着对方的眼睛，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笑。
没想到周应淮却迟疑了一下，有些严肃地开口：“……只能吃一点点，撒娇也不能多吃。”
笨蛋！他哪里是在撒娇啦！苏沉星气呼呼地瞪了周应淮一眼，径直扎进小朋友堆里了。
早上是江景明和钟盛带的小孩，小朋友们没有机会认识一下新来的嘉宾，于是在开饭前，导演示意周复做个自我介绍。
周复看着面前闹成一团的小孩，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他语气温和地开口道：“小朋友们好，我是周复，你们叫我小周……小复哥哥就好。”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对大人们总是有着无限好奇，面对周复也不例外，纷纷边吃饭边扬起稚气的小脸朝他提问。
周复这种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此生从未有过如此体验，这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种折磨，但面对着数个黑沉沉的镜头，他还是将心底的烦躁尽数压下，回答着这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好啦，专心吃饭，想说话就举手。”
苏沉星看够了热闹，感觉到周大少爷的耐性即将耗尽，怕他突然发火吓着孩子们，便出言控制局面。
好在孩子们一向最听他的话，不多时就安静了下来，周复也暗中松了口气。
没多久，一个小胖墩举起了手，他身体挺得直直的，小手举得老高，一脸快要憋不住了的模样。
苏沉星失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小苏哥哥，我发现了一个超级大秘密！”小胖墩神神秘秘地凑到苏沉星耳边，自以为小声地说道，“小周哥哥和小复哥哥都姓周，而且他们的鼻子都这么——”
他的小手在脸上比划出一个高挺的弧度，再开口时没控制好音量，稚气的问话响彻了整个餐厅——
“他们是不是一个妈妈生的呀？”
第52章 对戏 “周总，能麻烦你回避下吗？”……
小胖墩话音刚落, 整个餐厅的气氛随之凝滞。
导演和工作人员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传言，此刻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几个嘉宾面带异色, 却也识趣地没有插话；孩子们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吵闹声倏然止住，边乖乖吃饭, 边偷偷抬眼瞥向大人们。
两位当事人的脸色看不出异常，但都难得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终于要解开这个未解之谜了吗？激动激动！]
[还是小朋友比较勇啊，居然就这么问出来了……]
[是我缺课了吗？我怎么看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不就是很普通的一个问题吗？]
[楼上你快修修家里的网速吧，这两位周总之间的关系都被涛了无数次了]
……
“不是哦。”
一片静寂之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越。
苏沉星的表情丝毫未变, 伸出食指对着小胖墩左右摇晃, 笑眯眯地答道：“你看, 我的鼻子是不是也这么高——”
他学着小胖墩刚刚的动作比划，又蹲下碰了碰小孩肉乎乎的鼻梁，“等你长大了, 你的鼻子也会长成这样的。”
小胖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扭头就扒起了饭，口齿不清地朝苏沉星安利：“小苏哥哥, 这个肉好好次, 你有没有次到, 我分给你！”
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键, 餐厅的气氛随之一松，工作人员开始忙碌起来，发出的细碎声响冲淡了刚刚的紧张感。
[居然不是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失望啊。]
[都说了别乱相信网上的谣言了，这下被打脸了吧！]
[宝宝你骗人, 不是所有人长大都会拥有小翘鼻的，比如我……]
[求你们别说了，抱着我的塌鼻梁哭泣……]
……
警报一解除，小萝卜头们也开始闹腾，其他几个嘉宾也顾不上吃瓜，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们吃饭。
苏沉星和小胖墩说完话之后，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落座前稍一停顿，目光轻轻掠过周应淮，眼尾弯了弯，唇角牵出一个安抚的笑。
周应淮刚刚还紧绷的神情顿时软了下来，嘴唇动了动，苏沉星轻易地辨认了出来，是“谢谢”的意思。
苏沉星并未回话，只歪了歪头，狡黠地对他眨了眨眼。
他说的也是实话不是吗？周复和周应淮确实不是一个妈生的，只是恰巧拥有同一个爹罢了。
周应淮勾起唇角，笑意却只持续了一瞬，冰冷的目光穿过苏沉星的肩头，直直射向一个方向。
苏沉星早就感受到了背后如影随形的目光，却始终不想回头面对周复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周应淮望过去后，他却仍觉得如芒在背。
他依旧无动于衷，只抽出几张纸，细心地将桌上孩子不慎洒出的汤汁擦净，又执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他始终没有回头。
……
吃完饭后，照例将孩子们带上楼哄睡，看着小朋友们整整齐齐地躺成一排，苏沉星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成就感。
想到网络上的段子，他试探地问了一句：“睡着的小朋友请举手！”
很好，小萝卜头们安安静静的，纹丝不动。
苏沉星这才满意离场，他早上起得太晚，现在一点也不困，便又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周应淮给他端草莓小蛋糕。
“只能吃这一点，剩下的晚上吃。”周应淮很快就端着个小碟子出来了，上面的小蛋糕只有巴掌大小，却散发着诱人的酸甜香气。
苏沉星特别珍惜地接过，自从做了胃镜检查之后，周应淮对他的饮食管理说得上是严苛，一切不健康的食物都不允许触碰，不过他大部分时候都胃口不佳，倒也没有觉得特别难受。
但这个小小的蛋糕，还是勾起了他久违的食欲。
松软的蛋糕胚裹着奶油入口，夹心是新鲜草莓熬成的果酱，两者一同在舌尖化开，苏沉星吃得眼睛都微微眯起，像只餍足的猫。
周应淮也不坐下，就这么站着看他吃，眼底是化不开的宠溺。
“沉星，你现在有空吗？”
突然，一道煞风景的声音穿插了进来，两人同时回头，只见钟盛手上拿着一叠纸，抱歉地对着苏沉星笑了笑。
“因为之前的事耽误了些时间，我录完综艺就要进组……”他对着苏沉星扬了扬手中的剧本，看上去有些苦恼，“这个角色是我之前没有尝试过的，总是找不到感觉，所以想麻烦沉星和我对下戏。”
全程他的目光都黏在苏沉星身上，连余光都没往周应淮那边扫一下，像是没看到客厅里还有一个人。
“可以呀，不过你得先等我吃完。”苏沉星听了，没怎么犹豫就应下了。
还好钟盛不是找他指导，不然处于失忆状态的自己，肯定没办法提供什么帮助，但是只是对戏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且录综艺的时间之所以延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程原和他之间的矛盾，苏沉星想到这一层后，就爽快地答应了。
“对了，冰箱里是不是还有蛋糕？”苏沉星被两道灼热的视线盯着，突然就对自己吃独食的举动有些害羞，扯了扯周应淮的衣角询问。
“没了。”周应淮面不改色地撒谎。
不是说剩下的晚上吃吗？他刚刚听错了？苏沉星有些疑惑。
钟盛连忙开口：“没事，我不爱吃甜品。”
开玩笑，周应淮做的甜点会给他吃？不往里面下毒都不错了！
苏沉星这才点点头，没两口就解决了蛋糕，他刚抬头向钟盛示意可以开始对戏，周应淮却突然弯腰凑了过来，指尖在他的唇边轻轻一抹。
“沾上奶油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又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手。
这是个亲昵得过分的举动，苏沉星却浑然不觉，反而将脸凑得更近，让对方看看自己脸上还有没有奶油，得到否定的答复后，还甜滋滋地道了声谢。
从钟盛的角度看过去，对上的就是周应淮略带挑衅的目光，他握着剧本的手紧了紧，最后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迅速坐在了苏沉星旁边，小心地将剧本递了过去。
“主要是这一段，我总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
一旦讨论起和工作相关的事情，苏沉星就会立即陷入其中，这点周应淮再清楚不过，之前两人挤在出租屋的时候，对方像是总有话题可以分享，唯有研究剧本时才安静得出奇。
即便只是打个酱油，他也会把剧本边角翻到卷起，拉着自己一遍一遍地对戏。
听着两人的讨论声，周应淮的目光始终柔和地停留在苏沉星的脸上，至于旁边那只烦人的苍蝇，早就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苍蝇”突然朝他望了过来，语气惊讶：“周总，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面上的诧异不似作伪，周应淮却冷哼一声，打算看他接下来要整什么花样。
“我和沉星等会要对戏，能麻烦你回避下吗？”果然，钟盛搬出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要制造出独属于他和苏沉星的相处空间。
“我可以留在这里看吗？”周应淮内心冷笑，却做出一副诚恳的表情，“虽说我不是演员，但开公司这几年，多多少少也有涉猎这方面。”
“好啊，我们也能听听观众视角的意见。”苏沉星一口答应。
钟盛无法，又见旁边青年面带催促，只好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进入对戏状态。
其实他来找苏沉星探讨剧本，也并非全然是借口，他这次扮演的角色是一位视人命如草芥，狠辣冷情的魔尊，彻底跳出了他以往的戏路。
其他戏份尚可应付，唯独在剧情高潮点——魔尊亲手处决追随千年的心腹时，他始终找不到状态。
果然，刚对完那场戏，苏沉星就摇了摇头，笃定道：“不对，你不应该表现得那么伤心。”
话音刚落，他的气势陡然一变，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他缓缓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虚握，仿佛攥着一柄无形的长剑。
“那个女人……”他踱步到钟盛面前，似用剑尖挑对方下巴，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就这么好？值得你背叛本座？”
“本座给过你机会的。”苏沉星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带着几分遗憾的意味，可下一秒，他手腕猛地向前一送——
“噗嗤”一声，明明是空手演绎，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仿佛听到了利刃入肉的声音。
随即，他将剑一丢，露出一个索然无味的表情来，习惯性地吩咐着下属：“明河，收拾干净。”
许久都没听到回答的声音，苏沉星似是困惑地蹙眉，目光缓缓下移，却在看到尸体的瞬间怔住——
原来明河，刚刚已经死在他手里了啊。
他突然抬手按住心口，面露茫然，直到身后的魔将战战兢兢地递上一块手帕时，他才惊觉脸颊上冰冷的湿意，抬手触碰，指尖沾到的分明是——泪。
第53章 心意 再等等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满室寂静。
“我觉得按照厉无咎的性格来说, 他是不明白心痛的含义的，所以就算是……”苏沉星倒是出戏极快，眼角都还挂着泪珠呢就开始叭叭。
钟盛已经完全被他的表演带入戏了, 如今呆愣地捂着自己心口的位置, 久久回不了神。
苏沉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人的眼神才逐渐聚焦, 激动地握住面前那只的手：“沉星！我好像找到感觉了！”
周应淮皱了皱眉，上前将苏沉星的手从钟盛掌心中抽出来，语气不满：“你弄疼他了。”
钟盛一愣，见苏沉星那只细白的手上果然起了几道红印，忙慌乱地道歉：“对不起, 我太激动了……”
“没事, 等会就好了。“苏沉星不以为意地答道, 突然感觉脸上被盖了一张纸，他熟练地仰头，等着周应淮帮他擦眼泪。
在出租屋的时候, 他拉着周应淮对戏，也经常眼泪汪汪地结束, 他总是用袖口胡乱擦两把糊弄过去，但周应淮看不惯, 每次都要细心地用纸巾轻按他的眼角, 将泪水擦拭干净。
他们之间有种自然而然产生的默契氛围, 轻易便能让旁人看出, 这不是短时间能建立起来的关系。
这让钟盛心底涌起了一股巨大的失落。
“啪啪啪——”
楼梯口却突然传来掌声，几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江景明和周复站在阶梯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不好意思, 沉星的表演太精彩了，没忍住多看了会。”周复停下鼓掌的手，面带笑意地望着苏沉星，“你们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江导和复哥看了这么久，有什么建议吗？”苏沉星回答的是周复的问题，眼神却停留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景明身上。
他可是还记得江景明公然说他不过是“花瓶”的那个采访。
苏沉星对自己的演技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虽说不是科班出身，但以他的性格，即便只是为了查出父母真相进的娱乐圈，他也无法忍受用自己稀巴烂的演技去诠释一部作品。
这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行为。
“……很好。”江景明顿了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苏沉星还有些意外，居然没有听到什么阴阳怪气的言论，江景明是转性了吗？他有些稀奇地多看了两眼这位以毒舌著称的导演。
但江景明的镜片遮掩住了他所有情绪，他只好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这两人下楼，是为了拿节目组准备好的儿童辅导书，如今戏也看完了，便将散落在书桌上的几本书收了起来，转身回房。
一路无话，在二楼楼梯口分别时，周复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开口：“江导之前，好像不是很认可沉星的演技？”
“苏老师的演技自然是无可挑剔，之前是我眼拙。”江景明温文尔雅地回答道，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演技再好，也……”
他冷笑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愉悦的往事，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复露出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有些迟疑地问道：“江导这是，对沉星有什么误会吗？”
“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江景明推了推眼镜，回答得云淡风轻。
周复站在旁边，却敏锐地捕捉到，他问这个问题时，对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厌恶中，夹杂着某种更复杂的，近乎屈辱的神色。
似是得到了满意的回馈，周复缓缓扬起唇角，识趣地没有多问。
毕竟这件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
苏沉星被钟盛抓着研究了半天剧本，直到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地架起设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经快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
他刚想上楼去叫孩子们起床，就见陆复言领着小萝卜头们，一个接一个地下楼了，全都不吵不闹，穿戴整齐，看到自己时秒变委屈脸，却期期艾艾地不敢告状。
苏沉星看着缀在最后面慢悠悠跟着走下来的周应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轻咳一声，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明显。
“去上课吧，不准闹你们小苏哥哥。”眼看着孩子们乖乖在教室集合，周应淮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又叮嘱了两句才离开。
孩子们一个个头点得像小鸡逐米似的，但周应淮一走，就忍不住围着苏沉星告状。
“小苏哥哥，小周哥哥好凶！”
苏沉星强忍着笑，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不会呀，小周哥哥很温柔的！”
孩子们集体发出不赞同的嘘声，辰辰甚至开始模仿起周应淮冷脸的模样。
“刚刚他来叫我们起床的时候，脸是这样的——”他板着一张小脸，眼睛沉沉地看着前方，活像个严肃的小老头，“我数三二一，全部起床穿衣服。”
苏沉星忍笑忍得肩膀直抖，却还要一本正经地教育小朋友：“小周哥哥也是不想让你们迟到，不然你们又要磨磨蹭蹭了，是不是？”
“而且小周哥哥还给你们准备了糖果哦！”
小豆丁们顿时有些心虚，又见苏沉星像是变戏法般地掏出了一袋糖果，顿时眼都直了，立刻将刚刚的讨伐大会抛到了九霄云外，纷纷欢呼着上去瓜分。
[我是幼师，血书求周总黑脸教程，学会了就去镇压园里那群小坏蛋！]
[快被星星宝宝可爱死了，宝宝你想笑就笑吧，别忍啦！]
[呜呜呜真好啊，还能见到宝宝这么开心的样子，流泪了……]
[小苏哥哥我也要吃糖，怎么还漏了我的份呢～]
……
“这糖真是周总买的？”陆复言忍不住凑上去问了一句。
苏沉星抱着胳膊，看着孩子们喜滋滋吃糖的模样，顺便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含混不清地答道：“是啊。”
买确实是周应淮买的，但是却不是给这群小孩准备的。
不过这就没必要说了，苏沉星漫不经心地想着，圆润的糖球在腮边鼓起一个小包，让他多了几分孩子气。
……
下午的课程结束得很快，陆复言估计是在家做了不少功课，现在的教学顺利了很多。
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清脆稚嫩的童声合唱响彻教室，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来，场景十足治愈。
苏沉星坐在讲台边托腮看着他们，不自觉地跟着轻哼起来。
陆复言看着这一幕，眼底染上笑意，等到课程结束，孩子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教室，工摄像大哥开始收起设备，他才踱步在苏沉星身边。
“去念念家？”他像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一般，声音压得很低。
苏沉星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念念今天没有来，他有些担心，正好借这个机会去看看情况。
临走之前，他拿出手机给周应淮发了条消息，便带着陆复言出发了。
难得和苏沉星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陆复言一路都显得很兴奋，不停地找着话题，苏沉星都一一耐心回应了。
“……我最近写了一首曲子，你有空能来听听吗？”
七扯八扯了大半段路程，念念家那栋白色小楼近在眼前，陆复言却突然变得有些忸怩，在心底打了半天腹稿，才有勇气问出这句话。
“好啊，不过我不怎么懂乐理，可能给不了什么建议。”苏沉星没看出他的紧张，随口就答应下来了。
“没关系，只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就行了。”陆复言连忙开口，他犹豫了一会，那句“我想让你来唱”在舌尖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没能说出。
再等等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等这首曲子再完美一些，等时机再成熟一些。
等到那时候，他会将自己还未能表露的心意，连着这首曲子，完完整整地呈现在苏沉星面前。
第54章 纠缠 “和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恶……
没几步就走到了念念家门口, 苏沉星伸手敲了敲门。
屋内迟迟没有动静，陆复言忍不住把耳朵凑在门边听了听：“是不是出门了？怎么这么久都没人来开门？”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拉开了, 要不是苏沉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陆复言就得当场表演一个大马趴。
开门的是杨阿姨，见此情景, 忙帮着搭了把手：“不好意思啊小伙子，阿姨没注意……”
“没事没事，我这不也没摔着吗？”陆复言站直身体，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本来也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没事凑那么近干吗？而且……
他感受着小臂上传来的温凉触感, 忍不住低头看了看, 苏沉星肤色极白，整个人都透着中白玉般的莹润质感，此时那双修长的手缠在他略带蜜色的皮肤上……
陆复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突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但见他站稳后，苏沉星立刻就将手收回, 陆复言忍住心底的失落，和他一起进了屋。
杨阿姨将两人引到客厅, 又沏了一壶茶水, 苏沉星看着女人略带憔悴的脸色, 感觉整个屋子里静得出奇, 犹豫了几秒，开口问道：“杨阿姨，念念不在家吗？”
“在房间里睡觉呢，她姥姥……情况不太好, 她跟着我守了几天。”杨阿姨倒茶的动作一顿，轻描淡写地开口，“早上终于稳定下来了，我就想让她多休息会。”
“姥姥怎么了？”苏沉星听了，语气也变得焦急起来。
这段时日，他总是会想起那位白发苍苍，却一直等着孙女回来的老人家，每次回想都觉得心脏绞痛，像是又回到了高三的那个雨夜。
等待和失去至亲的滋味，他再明白不过了。
“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犯糊涂认不清人。”杨阿姨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复言，没多说，却还是忍不住扭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即便是陆复言一向心大，此时也觉得气氛不太正常，试探着开口：“杨阿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妈认识几个还不错的医生……”
他平日里也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这么热心，但看苏沉星似乎对念念一家很是看重，便很乐意出一份力。
“谢谢啊小陆，但是不用了。”杨阿姨回头时，已经平复了情绪，“我们也看过不少医生，我妈这病，说白了也就是年纪大了，吃药打针都没什么用，反倒还受罪，况且……”
这是心病，除非让轻云死而复生，不然就算是再高超的医疗技术，也没办法让她好起来。
苏沉星只消一眼，就明白了杨阿姨言语间的未尽之意。
“既然念念还在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他将茶水一饮而尽，轻轻放在桌上，和杨阿姨告辞。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只见念念还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像是才刚睡醒。
她小跑到客厅，却在距离苏沉星还有几步的时候不动了，一双眼睛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却半天没说话。
“念念，才几天不见，就不记得我了吗？”苏沉星故意逗小孩玩，语气含了几分失落。
“小苏哥哥！”念念这才扑到苏沉星怀里，双眼亮晶晶的，看上去很是开心。
苏沉星揽住她，侧过身示意念念和陆复言打招呼：“没忘记小陆哥哥吧？他是来教你唱歌的。”
念念面对旁人时还是有些怕生，但依旧乖乖地叫了人，陆复言应了声，看着窝在苏沉星怀里的小姑娘，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念念，先换衣服。”杨阿姨轻咳一声，没表示反对，打了个招呼就牵着女儿上楼收拾了。
等念念收拾齐整，陆复言拿出乐谱，询问小姑娘想学轻云的哪首歌。
“海月亮！”念念毫不犹豫地喊出了三个字。
这是轻云写给自己姥姥的歌，在她的作品里说不上热门，好在陆复言的功课做得足，当即表示没问题。
他带着念念一句一句地学唱时，苏沉星坐在杨阿姨拿来的小马扎上，捧着脸认真听。
杨阿姨跟着听了一会，突然就脚步仓皇地转身离开了：“我去准备晚饭。”
她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哽咽。
苏沉星心脏猛地一抽，想到前段时间和秦铮的会面，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事情结束之前，还是不要随意让人心怀希望才对。
……
两人被杨阿姨留在家里吃晚饭，餐桌上准备的都是些家常菜色，都是些清淡的海鲜和时蔬，或许是因为食材都很新鲜，味道出乎意料地不错。
念念的姥姥也被推出了卧室，和他们坐在一桌吃饭。
老人家眉目慈祥，看到家里多了两个人也还是乐呵呵的，丝毫看不出发病时歇斯底里的痕迹。
“你们是小云的老师呀？”姥姥听了杨阿姨的介绍，眼睛一亮，颤颤巍巍地给他们夹菜，“老师辛苦了，多吃点菜……”
陆复言听了，有些疑惑地看向苏沉星，用口型无声问道：“小云？”
“谢谢奶奶，我们自己来就好。”苏沉星像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般，只伸出碗去接姥姥夹过来的菜。
陆复言见他不答，只好将满腹疑惑吞进肚子里。
“小苏老师长得真俊，有没有对象呀？”姥姥被杨阿姨照料着吃饭，笑眯眯地望着苏沉星。
此话一出，陆复言也顾不上扒饭了，直愣愣地盯着苏沉星看。
苏沉星动作一顿，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了周应淮的脸，他清了清嗓子，顶着一众好奇对上视线答道：“没有。”
陆复言猛地松了口气，一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就忍不住傻笑起来。
“那小陆老师呢？”得到答案后，姥姥又将话头转向了陆复言。
“没有。”陆复言回答得很快，顿了几秒，又低声补充道，“但是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苏沉星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陆复言，有喜欢的人还来参加恋综？是不是有点渣……
但思及对方今天勤勤恳恳地教了念念半天，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姥姥却像是有些糊涂，上一秒还在问他们对象问题，下一秒就不太记得刚刚自己在说什么了，坐在原地想了半天，直到饭都吃完了，杨阿姨开始收拾桌子，才又热切地对念念喊道：“小云，给姥姥唱首歌听吧。”
念念一愣，踌躇着半天张不开口，杨阿姨停下手中的动作，习以为常地哄着姥姥：“小云喉咙有点不舒服，等好了再给您唱啊。”
姥姥听了，忙伸手把念念拉过来，心疼道：“怎么嗓子不舒服了呢？是不是又偷偷吃太多零食了？”
“小云最喜欢站在舞台上唱歌了，可不能坏了嗓子……”
姥姥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最后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姥姥好久都没听到小云唱歌了……”
念念的身体骤然僵硬了。
……
从念念家出来时，夜色已经很浓了，小渔村的村民们没什么夜生活，吃完晚饭后就准备睡觉，所以一路上静悄悄的，好在还有几盏路灯。
昏暗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不知为何，陆复言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忍不住扭头看向身边的青年：“沉星，你为什么，好像很在意轻云的家人？”
“当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眼见苏沉星抬起眼眸看向自己，他又连忙补了一句。
“没什么不能说的，很多年前，我和轻云有过一面之缘。”
他回答得很平静，但陆复言却莫名觉得，对方似乎……很难过。
陆大少爷难得有些卡壳，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之后，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你对轻云……是什么看法？”
陆复言一愣，不自觉地就停住了脚步，他想了想，小心的组织措辞：“我对她不是很了解，但是她的作品都很不错，就是可惜……”
“明明那么有才华，为什么偏要走歪路，最后还搭上了性命……”
陆复言说到一半，却见苏沉星眼底的情绪逐渐复杂，盛满了他看不懂的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忐忑问道：“沉星，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
苏沉星却没什么也没说，甚至还对陆复言笑了笑。
他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心口的位置，感受那处泛起的一阵酥麻，他与轻云的交集不过一面之缘，在听到不明真相的人对她的曲解时，胸腔也会翻涌起难言的酸涩。
那爸爸妈妈呢？
他们是不是见证着，这个本该绚烂的生命的彻底凋零，所以放不下，就算知道前路未卜，即便有可能性命不保，也要为她谋求一个真相。
哪怕……要抛弃他们唯一的孩子，也不曾回头。
……
接下来的大半段路程，陆复言都不敢随便说话，苏沉星也没什么交流的欲望，一路沉默。
快走到别墅门口时，陆复言眼尖地发现有个人影，他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那是周总吗？”
等到这人回头，陆复言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是周总没错，但是是周复，不是周应淮。
这两人身材还挺像，他在心底嘀咕了一句。
“有点无聊，出来抽根烟。”周复看见两人走近，主动扬了扬手中的香烟，看到苏沉星无意中皱起的眉头后，他随手将烟头碾碎，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中。
苏沉星并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点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想直接绕过他进屋。
“沉星，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没成想，周复却上前两步，挡住了苏沉星的步伐，又转头对不明所以的陆复言道：“陆老师，不好意思，要麻烦你回避一下了。”
陆复言有些犹豫，见苏沉星没有反对的意思，又转念一想，他们可能是要讨论什么公司内部的事情，他留着也不合适，便识趣地先离开了。
“你要说什么？”苏沉星此刻完全没有和他周旋的心思，语气也有些不耐。
周复却一点也不介意，反而轻笑了两声，凑近了些：“去轻云家了？”
他身上传来的烟味让苏沉星皱了皱眉，他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淡淡道：“我去哪里，应该不用和你报备吧？”
他并不惊讶周复会知道他的去向，只竭力忍住胃部的翻涌，他不清楚周复曾对自己做过什么，但每次见到对方，总会涌起一阵生理上的不适。
“觉得我恶心？”周复像是洞察到了什么，目光同毒蛇一般缠绕上来。
他猛地逼近，温热的唇息擦过苏沉星的耳尖，像对情人呢喃般——
“和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恶心？”
第55章 秘密 苏沉星回头冲他眨眨眼，食指竖在……
听清周复话语的一瞬间, 苏沉星瞳孔瞬间放大。
身体的反应快过意识，他猛地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虚掩着的大门, 骤然的失重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避开周复伸来搀扶的手，稳住了身形。
他强压下胃里的翻涌, 抬眸直视周复，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故意编造这种下作的谎言，有意思吗？”
周复并没有指望能骗过他，眼底浮现玩味：“多有趣啊，你失忆之前, 可不会这么对我讲话。”
准确来说, 失忆前的苏沉星看见他, 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只会用饱含仇恨的目光望着他，稍一靠近, 等待他的便是玻璃杯、文件夹、钢笔……
一切尖锐的利器都能成为苏沉星的武器。
周复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 却偏偏对苏沉星格外纵容。
他甘之如饴地承受着苏沉星的拳打脚踢，在发现对方的自残欲望时, 立刻驱车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他可以给予苏沉星最大限度的自由空间, 让他独自生活不去打扰……
甚至, 他可以为了面前的青年，与那群烦人的老家伙虚与委蛇。
但他唯独不能忍受，苏沉星再一次地站在了周应淮身边。
此时此刻的苏沉星，也是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转身就想离开。
“沉星，你为什么就这么不听话呢？”周复却没有给他离开的机会，先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用近乎叹息的语气开口，“再这样下去，我会护不住你。”
“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护着了？别自作多情。”苏沉星冷笑一声，回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夜色浓郁，掩盖了周复眼底的情绪，他并不在意苏沉星的抗拒，只自说自话道：“我不想伤你，不管你信不信，这句话是真的。”
话音刚落，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大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带起的劲风掀起了苏沉星额间的碎发。
周应淮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周复的脸，手臂牢牢地牵住苏沉星的腰，将人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他宽阔的肩背像堵墙似的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交汇。
苏沉星被他护在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剧烈起伏的心跳。
“聊完了吗？”周应淮的声音比冰还冷。
周复的视线落在两人相贴的身影上，嘴角扯起一个阴冷的弧度，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般：“这几年，你倒是挺有长进……弟弟。”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发音。
“别用这个称呼来恶心我。”周应淮周身的气场骤然降至冰点，他偏头望向苏沉星，声音瞬间柔和了下来，“我们走？”
得对方的首肯后，两人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周复，转身就离开。
“看来过去了这么多年，确实是让你忘了一件事。”周复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他的语气带着令人不适的笃定，“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你都抢不过。”
“是吗？”周应淮的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声音镇定，“比起来参加综艺找不痛快，你不如先管管乘风，毕竟……”
他轻笑了一声，没继续说下去。
……
“周复不会被气晕了吧？”苏沉星被周应淮拉着，一路走回了房间门口，有些微微气喘，却还有余力想七想八，“我刚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他看上去快原地爆炸了。”
周应淮被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逗笑，心底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也松快了些，顺着他的话道：“要是真能气死他，也算是省事了。”
他的眼神落在苏沉星的脸上，眉头微蹙：“他刚刚对你说了什么，你现在脸色很差。”
“是吗？”苏沉星浑然不觉，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们没说几句话，你就过来了，可能是今天有点累？”
周应淮的目光像扫描仪一般巡视过苏沉星的每个细微表情，但除了有些泛白的唇色，确实看不出强撑的痕迹，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我应该在门口等你的。”他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懊悔，暗道刚刚的紧急会议来得实在是不合时宜。
草草结束会议后，在楼梯拐角撞上陆复言，得知周复和苏沉星正在单独相处时，他浑身的血液都快倒流了。
“我又不是玻璃人，和他说几句话就碎了。”苏沉星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了，眼尾荡漾起浅浅的弧度。
他故意在周应淮面前转了个圈，衣摆随着他的动作飘扬：“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周应淮紧绷的身形终于微微放松，他扶住对方因为转圈而有些不稳的身形：“好了，等会该头晕了。”
“待会洗漱完早点休息，药和温水我都准备好了，不能忘了吃……”他顺手把对方被甩到背后的卫衣抽绳拨到前面。
“知道啦，小淮，你现在真的很像我的管家。”苏沉星忍不住开口打断，他踮脚揉了揉周应淮的脑袋，“小淮管家，我可开不起你的工资。”
周应淮一动都不敢动，任他将自己的头发揉乱，语气认真：“我不要工资，只要你健健康康的。”
脑袋上作乱的那只手突然一顿，苏沉星轻咳一声，嘀咕道：“怎么突然这么煽情。”
“我先进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说完，他便像只小蝴蝶般，轻巧地旋身飞回屋，关门前，还不忘对周应淮挥挥手，“晚安。”
周应淮下意识地勾起唇角，却在房门彻底闭合的瞬间，感到了隐隐的不安，在脑海里回忆着刚刚苏沉星的表现，没有任何异样。
他揉了揉眉心，将心底那丝不安归结于自己的过度敏感。
……
苏沉星蹲在门后，听到隔壁房门发出“咔哒”声响的瞬间，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明媚笑意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茫，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是走马灯一样从脑海里迅速滑过，像一把钝刀一样搅动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机械地将桌上准备好的药片吞下，又把自己埋入被窝，强迫自己闭上双眼。
睡吧，睡着了就好了，他拼命地在心底默念，身体却像是在和他做对一般，始终清醒得生不出一丝困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弃了挣扎，颤抖地翻出装着助眠药的小药瓶，刚想囫囵吞下，脑海里却闪过了自己在住院时，周应淮流泪的双眼。
半晌，他松开药瓶，将其扔回抽屉深处时，指尖却突然触到一个冰凉的玻璃瓶。
是节目组赞助商提供的酒，瓶身上还贴着综艺logo，苏沉星定定地看了一会，伸手握住了瓶身。
翌日，周应淮熟练地推开苏沉星的房门，见青年和往常一般深陷在蓬松的被褥中，黑发散乱的扑满枕头，平日里总是微蹙的眉头此刻完全舒展，呼吸绵长。
他的第一反应是拉开抽屉，检查着小药瓶内的药片是否减少。
上综艺之前他偷偷去见了孟医生一面，聊起苏沉星的睡眠情况，这位温和的女医生对他说，适当服用药物助眠没关系，但必须严格控制剂量。
“目前来说，沉星还是很有分寸的。”孟医生翻阅手中的记录表，宽慰着周应淮。
但他始终不敢掉以轻心，每天都要偷偷数过一次药片。
今天的药片数量并未减少，他松了口气，俯身凑近沉睡的青年，温热的呼吸拂过对方耳际：“沉星，该起床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生怕惊扰了对方的梦境。
苏沉星的睫毛颤了颤，无意识地往被窝里缩了缩，发出一声含糊的鼻音，周应淮的神色越发柔和，小心地把被子掀开一个角，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又低声哄了几句，床上的青年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分外平静，苏沉星从未觉得日子有这么轻松过。
每天只需要带带小孩，观众们完全不觉得无聊，每天的热度都居高不下，尤其是苏沉星的直播间，数据可以说是一骑绝尘。
每天下课之后，苏沉星和陆复言都会抽空去念念家一趟，现在小姑娘已经能完整地唱完一首《海月亮》，只是不够自信，总是不敢在姥姥面前开嗓。
周复像是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除了必要的任务时间，其他时候都在房里呆着，连一向看见他就自动触发阴阳怪气开关的江景明，这几天都格外沉默。
唯一的烦恼就是，他的时间有些不够用。
钟盛时不时就找他一起揣摩剧本，陆复言也老是来拉着他沟通教学进度，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两人总挑他和周应淮独处的时候出现，仿佛约好了一般。
周应淮每次都被气得青筋直跳，总阴沉着脸，目光如刀般剜向这两位不速之客，不过一旦对上苏沉星无辜茫然的眼神，他又只好偃旗息鼓。
次数多了，苏沉星终于咂摸出了些门道来，他没有声张，只是找了一天傍晚，特意和陆复言说明今天不用去念念家，随后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拉住周应淮的手腕，低声道：“我们走！
他笑得像只狡黠的猫，眸子亮得惊人。
周应淮配合地被他拉着走出客厅，穿过花园，身后传来工作人员的询问声，
“你要带我去哪？”周应淮胸腔里的心跳早就雀跃得不像话了，却还要强装镇定地压低嗓音。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苏沉星的手总是微凉，可此刻他却觉得灼热无比，温度顺着相贴的肌肤一路烧到他的耳根。
苏沉星回头冲他眨眨眼，食指竖在唇前：“秘密。”
第56章 火烧云 “喜欢。”他听见自己轻声回应……
苏沉星把周应淮带到了海边。
他一路都在小跑, 体力很快就支撑不住，于是后半段路程周应淮反客为主，拉住他的手腕, 顺着指示, 将人往前带。
苏沉星的手腕消瘦，白皙细腻, 触感像是上好的瓷器，轻易就能扣住，周应淮下意识地放轻了力气，生怕弄痛了他。
直到踩上松软的沙滩，听到浪花拍到礁石的声音, 感受到虚握着的手腕晃了晃, 周应淮才不舍地松开。
两人一起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带我来这？”他侧身回头, 刚好撞上了苏沉星的目光。
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垂到了肩膀上，此时被海风吹得微微扬起, 露出雪白消瘦的脸颊，他的五官是极具冲击力的美, 没有表情的时候，带着些不近人情的疏离感, 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他一笑, 那点冷意就被打碎了, 眼底漾开的笑意比波光粼粼的海面还动人, 任谁被他这样望着，都会忍不住将一颗心都捧出来给他。
“因为你不开心。”苏沉星望着他，认真地开口。
周应淮只觉得心脏被轻轻撞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 伸手拂去对方脸颊上的发丝，才慢慢开口：“我没有不开心。”
他说的是实话，比起七年间无望的等待和追逐，如今每天都能看着苏沉星在身边，可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对他来说已经足够珍贵。
月光不会独照一人，这个道理他一直都明白。
但名为嫉妒的野火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在心底燃烧，他想要苏沉星的眼神只为自己停留，甚至想要打造一个玻璃罩子，将这人锁在里面，将那些觊觎、恶意的目光全都隔绝在外。
“好嘛，那我就想让你陪我走走，不行吗？”
苏沉星没有和他争论，而是扬了扬下巴，用一种很骄矜的语气说道。
“可以，能接到你的邀请，是我的荣幸。”周应淮顺着他的话答道，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苏沉星总是如此细心而又包容，他总能察觉到旁人的细微情绪，捕捉到那些连本人未曾察觉的烦闷，而后再用妥帖的方式，将那些阴霾一一抹去。
“以前看电影，主角失落的时候总爱到海边走走。”苏沉星远眺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如今正是傍晚，太阳隐隐有要落下的迹象，但余晖仍将海水染成了流动的金色绸缎，“现在我觉得他们是对的。”
“大海好辽阔，站在这里，会觉得很多事情都是自寻烦恼。”
他张开双臂，感受海风咸湿的气息，对着周应淮笑得很灿烂：“小淮你看，是不是很美？”
海风在此时变得急促，呼啦一下掀起苏沉星的衬衫下摆，露出一节纤瘦的腰线，薄薄的皮肤下甚至能看见肋骨的轮廓。
这段时间，他好像又消瘦了几分。
周应淮的内心攀上一丝隐忧，却也不愿在此时扰了他的兴致，他学着身边人的动作，将手臂伸直：“嗯，很好看。”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沙滩走着，留下一串并排的脚印，苏沉星侧目看了看身边的人，语气轻快：“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以后想买个海边的大别墅养老？”
周应淮低笑一声，应道：“嗯，你说要带落地窗的，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见海。”
“我现在觉得，没有大别墅也挺好的，就和村里的阿公阿婆一样，每天早睡早起，傍晚来海边散散步……”
“那我呢？”周应淮的脚步突然顿住，目光灼灼地落在苏沉星脸上，“等到那个时候，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我才不要。”苏沉星的话轻飘飘地落在他耳边，周应淮的心脏猛地一沉，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对方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狡黠的笑意。
“你说过，等我七老八十也要管着我，那我都这么老了，才不要被你管得死死的！”
周应淮这才反应了过来，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
两人对视了一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又闲聊了些之前的事情，突然，苏沉星的目光穿过他的肩膀，遥遥地望着天际的方向。
“看那里！”
周应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望去——
云层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金红、橙紫、玫粉混在天空肆意流淌，海面倒映着这瑰丽的色彩，天地交界处已然分不清是云在燃烧，还是海在沸腾。
“我看了天气预报。”苏沉星微微仰头，侧脸被霞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大家都说，运气好的话，可能会碰上火烧云。”
“看来……”他的声音混着海浪的轻响，“我们都足够幸运。”
他忽然转头，朝周应淮粲然一笑，整个人仿佛都融进了这瑰丽的天地奇观里。
“小淮，你喜欢吗？”
周应淮呼吸一滞，终于明白了苏沉星特意选在今天带自己来海边的用意，心脏被惊起一阵甜蜜的颤栗。
“喜欢。”他听见自己轻声回应，“很喜欢。”
……
漫天霞光全数褪去，夜色也逐渐蔓延，海风再吹来时，已经带了几分凉意。
苏沉星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周应淮立即起身，顺手将人从沙滩上拉起。
“该回去了。”他微微侧身，挡在风口的方向，拍掉对方衣摆上沾着的细沙，“饿不饿？”
“有一点点。”苏沉星下意识地摸了摸胃的位置。
周应淮闻言，眉头微蹙，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没说话，只是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生怕再耽误一会，苏沉星的玻璃胃又要开始造反。
“不用这么着急，其实也没有很饿。”苏沉星到他情绪的变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周应淮应了一声，这才放缓了脚步，月光落在沙滩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
两人早就发消息通知过其他人，说晚上不回去吃饭，平日里的这个点，大家基本上都已经各自回房休息，但此时客厅依旧灯火通明。
“你们怎么还在这？”苏沉星一进门，就看到钟盛和陆复言坐在沙发上，两人互不搭理，各自玩着手机。
见他进门，两人迅速停下手中的动作，钟盛率先放下手机，状似无意地开口：“吃完饭懒得上楼，先坐会……你们晚上去哪了？”
“去海边走了走，今天的晚霞很好看。”苏沉星乐于分享，掏出手机给他们看刚刚拍的照片。
“沉星，你这就有点偏心了，怎么只带周总去，不带我们？”陆复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却眼也不眨地盯着苏沉星，期待他的答复。
闻言，正往厨房走的周应淮低笑一声，回头给了两人一个眼神，这个眼神全无挑衅之意，反倒是带着几分了然和宽容。
钟盛和陆复言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因为你们都很忙啊，不是要看剧本，就是要写歌。”苏沉星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透着促狭的笑意，“看来只有周总最闲，找他的话不会良心不安。”
沙发上的两人身形一僵，一时间摸不透苏沉星到底有没有看出他们的意图，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苏沉星说完便倚进沙发靠背，今天的运动量对他来说有些超标，此时有些昏昏欲睡，不多时，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像只打盹的猫儿，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钟盛和陆复言不约而同地盯着他看，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客厅安静得出奇，唯有厨房内传来几声碗碟碰撞的声响。
钟盛轻手轻脚地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苏沉星身上，可就在毯子即将落下的瞬间，对方便突然惊醒，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越发惨白，呼吸急促。
钟盛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毯子尴尬得悬在半空中，他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没事。”好几秒后，苏沉星才反应过来，他摇摇头，声音沙哑，“是我自己的问题。”
厨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周应淮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目光在触及苏沉星苍白的脸色时骤然一沉。
他快步走到了沙发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蹲在苏沉星面前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刚刚睡了一会，做了个噩梦。”苏沉星这时已经差不多缓了过来，目光落在茶几上，有意转移话题，“这是虾仁炖蛋？看上去很好吃。”
周应淮将勺子送到他手上，脸色稍缓：“对，你先垫一垫，鱼片粥还在煮。”
苏沉星慢慢地吃着手上的炖蛋，瓷勺和碗沿轻碰，发出细微的声响。周应淮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苏沉星的身上，见他脸上逐渐恢复血色，吞咽时也没露出勉强的神情，一颗心才渐渐回落。
钟盛和陆复言对视一眼，不情不愿地起身告辞，他们前脚刚走，导演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
“哎，沉星你在这儿呢，刚好，省得上楼找你了。”他面带喜色地挤到苏沉星旁边，将手机屏幕递给他看。
“好消息！我这边刚接到通知，说你之前拍的那部《双生》流程走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能首映了！”
第57章 决定 仿佛唯有身体上的痛苦，能让他减……
《双生》已经是三年前拍摄的电影了, 这部电影的导演杨导在业内称得上是德高望重，从业四十余年，手握多部经典作品, 培养了数位影帝影后。
《双生》是他的封山之作, 上映前夕却因苏沉星的丑闻而被迫搁置，随着当事人沉冤昭雪, 影片的审查流程也得以加速推进。
苏沉星对这部影片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刺激，这段时间他的记忆有恢复的迹象，每天昏沉入睡后，梦境里总是会闪回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但最关键的那部分记忆, 仍旧沉在水底, 尚未浮现。
导演看上去比苏沉星这位当事人还兴奋, 猛拍着大腿道：“……说是想低调一点，加上你还在录综艺，所以先不考虑路演, 等确定时间了在安排下连线直播……”
他说着说着，察觉到面前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才讪讪地笑了两声，放低音量：“不好意思, 有点激动, 我从小看杨导电影长大的, 死忠粉, 嘿嘿！”
他又扭头看苏沉星：“沉星，你千万别和我剧透啊！”
苏沉星：“……”
谢邀，他倒是挺想剧透，无奈想不起来一点。
正说着话, 苏沉星面前突然多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鱼片粥，周应淮给他盛了一碗，放在他手边：“小心烫，吹凉了再喝。”
鲜美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导演不禁咽了咽口水，被苏沉星注意到了，他看了看面前的一大锅粥，估摸着他和周应淮两人也吃不完，便问了一句：“导演，你要来点吗？”
导演本能地点头答应，但还是先瞅了瞅周应淮的脸色，见他没有反对，才喜滋滋地钻进厨房拿碗。
米粒熬得绵软开花，现切的鱼片薄如蝉翼，一烫便微微卷起，入口嫩滑无刺，鲜得导演舌头都要掉了。
他风卷残云地喝着粥，很快就一扫而光，放下碗时还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苏沉星被他逗笑了，或许是导演夸张的吃相带动了他的食欲，他难得地把整碗粥都喝得干干净净。
周应淮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苏沉星吃完蛋羹就该半饱了，没想到今天难得的食欲不错。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鱼片粥合胃口，他没多想，只暗自记下了。
……
吃完饭回房，苏沉星笑眯眯地和周应淮道了声晚安，但一关上门，他便熟练地躲进卫生间，将刚刚吃下的食物吐了个精光。
胃里翻江倒海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死死抵住洗手台的边缘，缓了好一会才慢慢起身。
或许是连日积压的情绪作祟，又或许是酒精伤胃，他最近又不太能吃得下饭，经常强行咽下后又尽数吐出。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却莫名地不想去管，看着自己的身体日益衰败，他甚至会有种隐秘的快感，仿佛唯有身体上的痛苦，能让他减轻内心深处的负罪感。
他甚至看到抽屉里的剪刀，都会产生想狠狠地刺在身上的想法，但每次鬼使神差地拿起来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周应淮那双盛满担忧的眼睛，让他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苏沉星有些虚脱地倒在了床上，摸出手机后，看到微信上有个群聊被顶了上来，群名中规中矩，就叫“双生·主创交流群”，此时的消息已经显示99+，点进去上滑，基本上都是在庆祝。
就连还在养病的杨导，都发了个放烟花的表情包。
他想起那个被疾病折磨得瘦骨嶙峋，却依旧坚持盯拍摄进度的老爷子，在梦里，他的表情永远是严肃的，呵斥演员时总是毫不留情，但每次望向他的时候，眼底都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但作为主角，本该肩负重任的他，却一度成为了电影沉没的锚点。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他动了动手指，有点想跟随队形，发个庆祝的表情包，却迟迟不敢点下去。
此时突然弹出了一条通知消息：【下周二晚8点主演连麦直播，麻烦各位老师确认下档期】。群里顿时又掀起热潮，大家都积极地响应回复。
其他人都迅速地积或许是见苏沉星久久未能回复，男二方晏直接艾特了他。
[@苏沉星，沉星沉星，快冒泡，男主不能缺席啊！]
没想到下面最快接话的居然是杨导。
[沉星在录综艺，不要催他。]
方晏直接甩了一条语音在群里，点开后是他活力过剩的嚷嚷：“杨导你也太双标了，刚催我们的时候就是“有空没空都得给我来”，到沉星这就是别催，咋这么偏心呢！”
下面跟了一串的“哈哈哈”，特邀来客串的老牌影后祝毓还调侃了一句。
[剧组谁不知道沉星是杨导的宝贝蛋啊，你在这里自取其辱什么？]
方晏回了个吐血倒地的表情。
群消息不断弹出，看得苏沉星都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他在对话框输入了两个字“可以”，手指一动就发了出去。
他的冒泡顿时又掀起了一阵热潮，众人纷纷出来和他打招呼，却都默契地避开了敏感话题——关于电影延期，关于他身上的风波……只是有分寸地开着玩笑。
苏沉星将这些人名一一在脑海里对上号，虽然大多数人如今在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他认真地回复了每一条问候。
过了一会，消失半天的杨导也来了，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在群里接连转了好几条养生推文。
[十个养胃小妙招，不看你就输了！]
[震惊！每天这样吃，胃癌风险降低99%！医生都在偷偷学！]
……
不消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发给谁看的。
苏沉星眼底逐渐露出柔软的笑意，认认真真地都点开看了。
夜深时，他破天荒地没有碰抽屉里藏着的酒和安眠药，蜷进被窝，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
苏沉星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早上安排的课程是音乐课，其他人或许是是想睡个懒觉，餐桌上难得的只有他、周应淮和陆复言三个人。
苏沉星今天穿了件奶白色的宽松T恤，胸前别了个毛绒绒的卡通小猫胸针，小猫叼着一条比身体还大的小鱼，露出餍足的笑容。
周应淮的目光在青年和胸针之间转了个来回，两张带着笑意的脸莫名有些重合，他伸手擦去他嘴角沾到的面包碎屑，唇角微微上扬：“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苏沉星咽下嘴里的面包，给他看群消息：“原来他们说话这么好玩，我都不记得了。”
周应淮草草浏览了一边，顺着他的话答道：“嗯，方晏去年和星辰签约了，他经纪人说他性格确实……比较外向。”
[宝宝今天心情看上去真的很好，是因为《双生》要播了吗？]
[让我来看看，谁把我老婆逗得这么开心？方晏？你好大的福气！]
[笑疯了，周总怎么想了半天的形容词呢，方晏你反省一下！]
[好期待《双生》！这么久了连剧照都没流出来过，听说沉星在里面有女装扮相！]
[恨不得马上穿越到上映那天啊啊啊啊！]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说着话，陆复言坐在餐桌的另一端，看着两人几乎相贴着的肩膀，只觉得手上的早餐索然无味。
内心升起的巨大危机感已经到了无法忽略的程度，他的手下意识地在桌上敲出了一段旋律，是他早就写好的，想要在苏沉星面前演奏的曲子。
不能再等了。在起身的瞬间，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第58章 心动 陆复言表白
上午的音乐课结束得比往常要早。
苏沉星总觉得今天的陆复言有些反常, 说教学的流程和以往没太大区别，但对方明显心不在焉，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
回望过去时, 他又像是在掩饰什么般, 回避了他的视线。
每个人都会有一些无法对外人言说的秘密，他和陆复言也没有熟到可以任意打探隐私的程度, 苏沉星这般想着，并未将这点异常放在心上。
一下课，孩子们和往常一样缠在苏沉星身边撒娇卖萌，看着探过来的一堆小脑袋，他熟练地一个个摸过去, 嘴上夸着：“今天也好乖～”
[宝宝……妈咪……晕头转向了, 老婆能不能也摸摸我的头……]
[哈哈哈哈, 感觉孩子们都快被苏沉星哄成胎盘了！]
[太温柔了，想给宝宝当狗……宝宝看我，我一米九, 家里有大别墅，什么颜色的狗链都行, 我不挑（叼玫瑰花）]
[啊啊啊楼上有变态啊，快把他抓起来！]
……
“沉星, 你能留下来一会吗？”
正当苏沉星领着孩子们往客厅走时, 陆复言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气有些踌躇, 表情却很坚定。
“上次说的那首曲子，我想弹给你听一听。”
“是你的新歌吗？”苏沉星微微一愣，随即想起前几天对方的确有提起过，不过……
“为什么突然选在这时候？”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 此时直播间还没关闭，角落里站着好些工作人员，客厅里还能隐约听到孩子们的吵闹声。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聆听的时机。
陆复言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搜寻各种借口，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只好自暴自弃地开口：“因为我等不及了。”
“就五分钟，好吗？”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沉星，面带恳求之色。
苏沉星不明白为什么陆复言看上去会那么紧张，但横竖不过是听一首歌的事，他没多想，直接答应了。
[woc我听到了什么！陆复言的新歌！！！有生之年系列！！！！]
[之前不是说瓶颈期了吗，没想到这么快就突破了，陆复言你好棒！]
[还没听呢就开始夸了，指不定到时候拉坨大的（偷笑）]
[黑粉滚粗好吗，别逼我在最快乐的时候扇你！]
[只有我的重点是，陆复言的新歌为什么要让苏沉星听吗？]
[我也觉得……而且他这个表情，有点演我和crush表白……]
……
陆复言坐在钢琴前，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他试了几个音，琴键发出清亮的声响，但他耳中充斥的却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开始之前，他再次抬头望向苏沉星，对方正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笑盈盈地托腮望过来。正午的阳光透过纱帘，斜斜照了进来，他陷在光影里，圣洁得像是天使。
这让陆复言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也是这般猝不及防的，被这份惊心动魄的美击中了灵魂。
他定了定神，深呼吸了几下，手指在琴键上悬停了片刻，终于落下。
他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跃动，流淌出的旋律像春日里雀跃的溪流——轻快明亮，却又藏着细小的、悸动的涟漪。
陆复言确实很有天分，无论是苏沉星，还是举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都沉浸在了乐声中，连有着数百万观众的直播间，弹幕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一曲终了，苏沉星率先起身，清脆的掌声打破了气氛的凝滞，几个空着手的工作人员也纷纷跟着鼓起了掌。
[陆复言！你是我的神！怎么能做到这么好听的！]
[这首歌什么时候发啊，哪个平台，我冲爆好吗！]
[我以我十年的乐龄担保，这首歌一定会爆！]
[大事很妙，光听曲就这么完美了，不敢想象填词唱出来有多好听！]
……
“很好听。”苏沉星望着陆复言，眼底是纯粹的欣赏与赞扬，“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陆复言将手从琴键上收回，他没有回答苏沉星的问题，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泛着明显的波动。
“你喜欢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喜欢，你打算什么时候发，我会加进歌单的。”苏沉星以为他是想听评价，立刻积极地给了反馈。
他确实挺喜欢这首曲子的，轻盈、雀跃，带着掩不住的欢喜，让人听了心情也会变好。
苏沉星听着听着，就想起前段时间，在念念家吃饭时，陆复言说的自己有喜欢的人，不由得感叹了一下，果然爱情也算是创作的源泉，这不，连瓶颈期都破得轻轻松松了。
“沉星。”陆复言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声线有些颤抖，却分外坚定，“这首歌，是写给你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由你来演唱。”
他话音刚落，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工作人员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举着反光板的小助理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给导演发消息。
苏沉星的表情也带着明显的惊诧。
但陆复言的话并未停止，他像是排练了无数次一般熟练：“写这首曲子的时候，从第一个音符开始，我脑海里浮现的就是你的模样……”
“我不太会说话，所以把想说的话，都写进了旋律里。”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心动》”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疯狂到看不清内容，现场不知道是哪个工作人员低声喊了声“woc”，却没人有空去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苏沉星和陆复言的身上。
陆复言的目光始终没有从苏沉星脸上移开，他看着对方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的双眼，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那句——
“沉星，我喜欢你。”
[妈妈呀，我听到了什么！我是吃拼好饭中毒了吗？陆复言和苏沉星表白了？？？]
[陆复言你小子，藏得够深的啊！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星星的？连歌都写好了！]
[宝宝不准答应他！宝宝还小，补药被黄毛拐走啊！]
[紧急呼叫周总！钟盛！快点来啊！你们被偷家了！]
……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苏沉星的手无意识地拽紧了衣角，嘴唇颤动了几下，却没能立即发出声音。
他从未想过陆复言居然对他怀有这种心思。
在他眼里，陆复言的形象一直都是没什么脑子的富家少爷，就算是来参加恋综，和程原炒cp时也刻意得令人发笑。
两人之间的误会解除之后，他的确开始展现出一些令人无法招架的热情来，但苏沉星只当那是因为愧疚，从未往其他方向想过。
“……抱歉。”苏沉星缓了缓，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刻意移开了视线，不想面对陆复言那双太过炽热的眼睛，“我没办法接受……”
“沉星，你不用急着回答我。”陆复言却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比想象中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之前是我太混蛋，误会了你，还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所以……我不奢望你能马上接受。”
“我只想要，你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可以吗？”
[怎么说，我觉得陆复言还蛮诚恳的，不然宝宝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苏老师你就答应我们小陆吧，我从出道就开始追了，从没见过他这么喜欢谁过……虽然他是有点蠢啦，但是小狗真的很喜欢你呀！]
[一时之间分不清楼上的是真粉丝，还是黑粉反串……]
[我靠我不行了，我怎么比陆复言还紧张……]
……
苏沉星抬眼环顾四周，数个摄像机正在忠诚地记录着此刻的场景，他仿佛能透过这几个黑沉沉的镜头，看见不断攀升的直播间热度和疯狂刷新的弹幕内容。
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几圈，最后化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从小到大，苏沉星收到过的表白数不胜数，他向来习惯用最干脆利落的方式处理，拒绝的话语很温和，却又丝毫不留转圜余地。
但此时的情况太过特殊了，太多双目光在注视着他们了，苏沉星不太想让陆复言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他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下进退两难。
气氛陷入了微妙的僵持，几声叩门声打破了沉寂，声音不大，却吸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周应淮倚在门边，表情如常，跟在他斜后方的导演双眼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却竭力让自己表现得不要那么明显，看上去十分滑稽。
[天呐天呐，周总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有没有听见陆复言的表白！]
[太刺激了我饭都不想吃了，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总感觉刀光剑影……]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不行了我要掐人中了，好想把自己打晕，醒来直接看结果……]
[导演你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看着跟便秘了一样……]
……
尖叫和猜测占满了整个直播间的屏幕，就连工作人员的视线都在两人脸上转了个来回，摄像大哥的手已经按在了关机键上，打算一有不对的苗头，就迅速停止直播。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这两位之间剑拔弩张的对峙时，周应淮却只是神色自若地走到苏沉星面前。
他微微俯身，语气温和：“该吃饭了。”
随后，他的目光才重新转向陆复言，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冰冷，却出乎意料地保持了礼节：“沉星胃不好，用餐的时间不能耽误。”
“陆老师如果还有话说，不妨留到之后再谈。”
第59章 拍照 这弯皎洁的明月，终究只落在了一……
[这就是传说中的正宫风范吗？不愧是你啊周总……]
[周总：我管你是不是在表白, 反正耽误宝宝吃饭就是不行！]
[怎么感觉周总这话好像皇后在训诫妃子哦，belike太不不懂事了，龙体抱恙了怎么办巴拉巴拉……]
[还以为他们会当场干架来着, 没想到这么平静, 果然都是体面人啊。]
[楼上，我怎么感觉你还怪遗憾的呢……]
……
说完这句话后, 周应淮便朝众人礼貌地点头致意，随即牵着苏沉星的衣袖，一路把他带到了饭桌上。
他走得太急，苏沉星只来得及回给陆复言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
直到手边被递了一碗热乎乎的汤，他才从懵逼中反应过来。
他先是环顾四周, 见其他几个嘉宾都没什么反应, 只专心地看顾着孩子们吃饭, 应该是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苏沉星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镜头，将自己和周应淮身上的收音装备取下，才悄咪咪地凑到对方耳旁, 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温热的鼻息扫过耳垂，周应淮身体的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随即低声答道：“我看见导演很着急地往教室跑，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 我是想问, 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进去打断？”周应淮未等他说完便接过了话茬, “因为你看上去很为难。”
那时他刚到门口, 就听见了陆复言一番推心置腹的精彩表白。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是什么样的心情。
苏沉星高悬如皎皎明月，拥有再多仰慕者都不奇怪，陆复言不过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陆复言的心思也早已暴露无遗，理智上他知晓苏沉星对这人并无一分旖旎心思, 但当看到陆复言深情望向苏沉星的眼神时，胸口还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苏沉星的为难，这人总是过分体贴，连拒绝都要顾及对方颜面，而陆复言又蠢得像条傻狗，目光灼灼到让人不好意思开口。
于是周应淮压下心底蔓延的情绪，巧妙地为苏沉星开辟了一条离开的通道。
苏沉星一愣，没想到如此敏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于是试探地说了句：“那……谢谢你。”
“你对陆复言，是什么想法？”
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苏沉星下意识地往陆复言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刚还空着的位置上已经有人入座，只是这人看上去心不在焉，毫无吃饭的兴致。
他望过去时，对方若有所感，飞快地抬起头来，苏沉星紧急收回了视线，难得地有些尴尬。
“我对他没意思。”苏沉星叹了口气，有些忧愁地托腮，活像只蔫头蔫脑的小猫咪，“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对我产生这种想法的。”
“算了，找个时间和他说清楚吧。”
他轻飘飘地给这场表白下了决断。
苏沉星利落的拒绝并未让周应淮心情好点，反倒是多了些兔死狐悲的错觉，他甚至有股冲动，想要询问身旁的青年——
你没有像拒绝陆复言那样果断地推开我，是念在相识多年的情分？还是出于愧疚？
即使知道当年的恶语是言不由衷，分道扬镳是迫不得已，但他心底仍怀着万分的胆怯，不敢再进一步。
曾经他以为，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不去打破这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就这么安稳地陪在苏沉星身边，或许就足够了。
但人的欲望永无止境，他卑劣的占有欲始终在作祟，他想要更多——想要苏沉星眼中只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想要在光明正大地将人拥入怀中，想要……
“发什么呆呢？”苏沉星清冽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刚刚那些疯狂的念头便瞬间烟消云散。
“没事。”周应淮摇摇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星星和周总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好像是在说刚刚的事？周总有句话的口型很像在说“陆复言”几个字。]
[周总要醋死了吧嘿嘿嘿！]
[弱弱地问一句，明明周总没表示过他对星星有意思啊，为什么大家都在嗑啊？可能人家只是兄弟情呢？]
[？？？兄弟会每天叫你起床吗？兄弟会哄你吃饭睡觉吗？兄弟友看你的眼神也这么不清白吗？楼上姐妹不然你看看眼科吧……]
[点了，总之关羽不会这么对张飞。]
……
这顿各怀心事的午饭结束后，苏沉星就一直在考虑找个时间，好好和陆复言谈谈。
但对方好像提前预判到了他要说什么，这几天一反常态地躲着他，除了必要的上课时间以外，两人根本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苏沉星耐着性子等了两天，也有点麻木了。
不然随他吧，他有些无奈地想。
就在这僵持的当口，导演却突然在饭后召集了大家，笑眯眯地宣布了一件事——
明天不用再带娃了，因为综艺已经定档，需要拍一组宣传照用于各平台宣发。
八月的小村庄已经热到能将人晒脱一层皮，唯有清晨和傍晚能偷得一点凉意，考虑到拍摄效果，时间定在了早上七点。
周应淮一大早就准备好早餐，轻言细语地哄着苏沉星起床。
对方最近的睡眠质量好得出奇，每天起床都是个难题，周应淮犹疑地数了好几次药片，才稍稍放下心来。
叫了两声，苏沉星果然赖叽叽地不肯起床，周应淮熟练地半抱起人来，苏沉星就挂在了他身上，这人没睡醒的时候很爱撒娇，头埋在他肩膀上不肯抬。
没人知道，周应淮有多享受苏沉星这幅迷迷糊糊依赖他的模样，他看着青年毛茸茸的头顶，忍不住伸手揉了两把，才将人往洗手间带。
挤牙膏、递牙刷、擦脸……这些像是哄小孩般的动作，让周应淮乐在其中，苏沉星半眯着眼睛任他摆布的模样，像只慵懒的猫，直到嘴里被塞了一个小包子，他机械地嚼了几口，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苏沉星之前还会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只冲周应淮笑笑，就专心地对付着手上的早餐。
周应淮走到窗边，修长的手指勾着窗帘的流苏，亮光倾撒进室内时，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钻入鼻腔，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你昨晚喝酒了？”
苏沉星的动作一顿，随即茫然地转头看他，声音困惑：“没有啊，怎么了吗？”
周应淮顺着这股极淡的气息回到床边，俯身靠近床头柜，眉头越皱越深：“这里，有酒的味道。”
“哦哦，我昨天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抽屉里的酒瓶打碎了，收拾了半天。”苏沉星看着他的动作，拍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手有没有伤到？”周应淮听了，三两步折返回桌前，捧着苏沉星的手来回查看，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没事，我很小心的，用的扫帚。”苏沉星乖乖地伸手任由他摆弄。
“以后有这种事记得叫我。”周应淮的目光划过他完好指尖，心底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
有了这个小插曲，喝酒的话题被顺理成章地揭过。
苏沉星垂眸，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床边，在心底记下一笔，看来下次，要更小心一些了。
……
第一个拍摄的外景选在海边。
苏沉星赤脚站在礁石上，节目组准备的浅色亚麻衬衫被海风吹得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身形，他微微侧头看向远方。
因为拍摄需求，他难得地上了点妆，化妆师拿着工具犹豫再三，最后也只是薄薄地打了层底，又轻扫了些许腮红，最后用唇刷蘸了口红，小心地涂抹在了他苍白的唇色上，这张素净的脸有了血色。
“对对对……没错，就这个眼神！”
摄影师在给苏沉星拍照时显得尤其兴奋，面前的青年似乎天生就为镜头而生，看似随意的姿势和眼神，其实都恰到好处，完全不需要他过多指导，更别提苏沉星还长了这样一张精美绝伦的脸，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完美的画面。
镜头之外，几道视线也一动不动地聚焦在了苏沉星身上，又在彼此相触时迅速错开，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硝烟气息。
单人照的拍摄结束后，几位嘉宾还需要一起补拍一张合影。
这回的位置选在了村口的石阶上，苏沉星被安排在了中心位置，怀里被塞了只特地向村民借来的“道具”——一只圆滚滚的橘猫。
这位临时演员显然很喜欢苏沉星，乖顺地在他怀里呆着，还时不时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腕，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倒是苏沉星甚少接触这般柔软的小动物，抱着橘猫的手有些僵硬。
摄影师调了半天对上站位，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他左右手分别站着周应淮和周复。
苏沉星不着痕迹地往周应淮的方向靠了些许，周复显然是发觉了，他没说什么，只轻笑一声，伸手抚上苏沉星怀里的橘猫。
橘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琥珀色的瞳孔竖成一条细线，龇牙咧嘴地朝周复哈气。
“这猫挺像你的。”周复的手悬在半空，语气玩味。
苏沉星没有理会他，小心地顺着橘猫的毛，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反倒是周应淮掀起眼帘，冷冽的目光刺向周复，无声的警告在空气中蔓延。
“来，都站好，准备开拍！”
摄影师的喊声打断了微妙的气氛。
就在按下快门那一刻，苏沉星怀里的猫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猛然挣脱他的怀抱一跃而下，苏沉星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却不小心踩空了台阶。
就在他踉跄的瞬间，数双手同时从不同方向伸出——周复离得最近，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陆复言和钟盛急切地探身，就连江景明也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臂。
但是最终，苏沉星安安稳稳地被周应淮接到了怀里。
相机快门声响起，定格下了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众人伸出的手臂皆是徒劳，这弯皎洁的明月，终究只落在了一个人的臂弯。
第60章 预告 “我的剧本，不需要他，照样能成……
苏沉星惊魂未定地靠在周应淮怀里, 心脏在这一瞬间跳得极快，他下意识地弓起身子，缓解突如其来的心悸。
周应淮见他脸色瞬时变得煞白, 脸色一沉, 将掌心贴上他单薄的胸膛，低声哄道：“没事了, 放松些，慢慢呼吸……”
“怎么样怎么样，苏老师没摔着吧？”周遭的工作人员也反应过来了，顿时一拥而上，查看苏沉星的状况。
苏沉星本就是一瞬间没缓过神来, 被周应淮安抚了几句就好了很多, 如今被这么多人围观着, 倒觉得自己有点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忙从周应淮怀里起身。
“我没事, 就是没站稳。”他有些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 让大家担心了。”
饶是这段时间成天见面，大家对这张脸依旧没有抵抗力, 被这灿若春花的笑容晃得失神了片刻。
这时, 一声矜持的猫叫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罪魁祸首”迈着优雅的猫步，不急不缓地走到苏沉星脚边，献宝一样将叼着的挂坠放到他鞋尖前。
苏沉星弯腰捡起，只见这挂坠上绑了个亮晶晶的小玻璃球,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原来小家伙是被这玩意吸引了，他看着小猫咪琥珀色的眼里盛满得意，尾巴尖愉快地左摇右摆，像是在邀功，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俯身给它顺毛：“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橘猫像是那能听懂一般，叫声越发甜蜜，苏沉星索性重新把它抱回了怀里，这猫沉甸甸的，活像辆小型卡车，他费了点力气才抱稳。这小家伙却毫不客气，顺势在他怀里摊成一张橘色毛毯，把他的手臂当成枕头，躺得可安稳了。
几道视线若有若无地投到橘猫身上，周应淮扫了一眼，只见陆复言这傻狗的表情最为明显，像是恨不得让自己化身为这只肥猫，获得和苏沉星亲密接触的机会。
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好了，我们开始拍摄吧。”苏沉星调整好姿势，抬头示意摄影师可以开始工作了。
这回小猫没再捣蛋乱跑，安安稳稳地呆在了苏沉星怀里，所以拍摄进行得很顺利，赶在太阳成功升起之前收工了。
只是……
怎么拍出来的每一张图片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苏沉星身上啊！
摄影师来回查看着预览图，心里直犯嘀咕。
……
就在众人正热火朝天地拍着宣传照时，沉寂许久的《双生》电影官博突然毫无预兆地更新了。
一支长达2分钟的预告视频悄然弹出，配文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久等了”。
《双生》从开拍时热度就极高，光是顶着杨导封山之作的名头就足够吸引人，再加上顶级的制作班底和演员阵容，即便是被搁置了两年，也还是有许多影迷念念不忘。
特别是最近有了苏沉星的热度加持，电影的关注度更是水涨船高。
预告片释出还没到十分钟，就迅速登顶了微博热搜，后面很快跟上了“爆”字标签，吸引了不少本来没怎么关注的路人围观。
此时恰逢工作日的早晨，公交地铁上挤满了哈欠连天的打工牛马们，想到马上就得坐在工位上拉磨，不少人都趁着通勤时间，争分夺秒地刷着手机。
吴明明正是其中的一员。
作为苦逼的程序员，他昨晚加班到了凌晨一点才下班，没睡几个小时又得赶地铁，此时正怨气十足地回复工作群的消息。
处理好工作消息后，他切到了微博，习惯性地点开热搜查看，刚刷新就被挂在热一的词条“双生预告”吸引了目光，顺手点了进去。
看到主演是苏沉星之后，吴明明轻啧了一声，感觉失去了大半兴趣，虽说他不怎么关注娱乐圈明星，但火成苏沉星这样的，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他对这种长得雌雄莫辨的男艺人有种天然的敌意，觉得不过就是个小白脸，看着瘦得风一吹就倒，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不懂为什么能吸引大把粉丝。
他本想滑动退出界面，却想到上次约会时，女友抱怨他只知道工作，和他讲什么他都不知道，聊天聊得真没劲。吴明明撇撇嘴，又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预告片的开头是狭小而杂乱的房间，床上的被子卷成一团，几条裙子随意地堆在床尾，老旧到掉漆的床头柜上，发圈、指甲油、水杯凌乱地摆放着。
镜头缓缓推进，最后聚焦在一个窈窕的背影上。
这人长发如瀑般垂在腰间，泛着绸缎般的光泽感，她只露了个侧脸，因为灯光昏暗，只能看清小巧精致的下颌，再往上，便淹没在了阴影里，反而更令人遐想万千。
这是哪个女明星？吴明明想着刚刚扫过的演员表，好像无一人能对得上号，难道是新人？
他继续往下看。
只见她手上拿了根眉笔，正细细地勾勒描画，嘴唇动了动，房间里就响起女孩的娇嗔声：“哥，我都说了我要买烟灰色的，你怎么又给我买成黑的了？”
“对不起啊挽挽，我忘记了，等会就去买。”画外传来温吞的年轻男声，镜头却始终没有移开，固执地定格在女孩身上。
“那我要喝x家的新品，少冰五分糖，多加一份芋圆！”女孩的声音陡然轻快起来，喋喋不休地提着要求，“对了，还要一份开心果巴斯克”
“好。”
眉笔应声折断，女孩突然安静了下来，半晌，才发出低声的呢喃：“哥，你对我真好，从小到大，什么都答应我。”
“……挽挽，我只有你一个妹妹。”
“那你……”女孩突然笑了，她缓缓转过脸，歪着头，声音天真得像个孩子——
“能帮我杀了他吗？”
灯光在这一刻陡然亮起，吴明明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黑发如瀑，衬得那张脸越发不像真人，精心勾勒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含笑的桃花眼，过于纤长浓密的廉价假睫毛丝毫不显得突兀，反倒添了一丝妖冶，唇色朱红如血，衬得肤色越发透明，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个十足的美人，但——
这分明是苏沉星的脸。
镜头又缓缓拉远，狭窄的卧室里，唯有“她”一人的身影。
“……卧槽。”
吴明明无意识的喃喃出声，引得边上带小孩的乘客侧目，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
他反复划拉放大着最后一幕，又切到百度，输入“苏沉星”三个字，页面跳转后，出现了无数张图片，他对比了无数次，就连自己坐过站了都不知道，最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同一个人，而不是从哪里抓来的一个肖似苏沉星的女演员。
几个软件来回切换，吴明明手一抖，这个预告片就被他分享给了女友。
当他反应过来想要紧急撤回时，女友却秒回了三个“！！！”。
【啊啊啊啊你也看双生预告片了？我老婆美炸了！】
【怎么还要等一个礼拜才上映啊啊啊，迫不及待在大屏幕看到我老婆的盛世美颜了！】
吴明明不可置信地盯着“老婆”二字，又切回微博看了看片尾那张美到惊心动魄的脸，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魔幻了起来。
同样的场景在这个早晨发生了无数次，短短几个小时，这个只有两分钟的预告片已经破了百万转发。热搜广场彻底沦陷，满屏都是苏沉星转身时的动图。
“苏沉星女装”、“苏沉星双生演技”等数个话题也同时冲上了热搜榜，同时各大院线放出预售信息，多个购票服务器被挤到卡顿，不过一上午，《双生》官博就再度营业，发了张庆祝票房破亿的海报。
……《双生》竟是刷新了华国影史预售最快破亿记录。
……
当事人苏沉星却对网络上的狂欢一无所知，他一大早就起来拍摄宣传照，刚回到别墅就忍不住回房补觉了，此时手机静静地躺在床头，屏幕一闪一闪的，一直不间断地跳着消息，它的主人却浑然不觉。
但同样的视频，却在别墅几个不同的房间内，被不同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江景明没有开灯，电脑屏幕里的冷光映在他失神的脸上，他修长的手指着魔一般，不断地反复拖动进度条。
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幕，屏幕中的“她”与脑海中那张清冷疏离的脸重合，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身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回到桌前，工作群里的消息响个不停，他翻看了一会，果然都是在讨论《双生》预告片的，比起网络上的颜值热议，团队成员们显然更关注预告片的内容和苏沉星展现出来的高超演技。
有人发了《双生》破亿的海报截图，话题就歪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苏沉星的票房号召力好恐怖，这就破亿了……】
【也有杨导的加持吧，不过他演技是真好，相辅相成了。】
【嘿，你们猜怎么着，刚投资方的人给我们打电话，说问我们能不能请到苏沉星出演，可以追加投资。】
【我倒是挺想，但是之前江导不是找过苏沉星吗？但是被拒绝了，好像还闹得不太愉快？】
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这条消息就被撤回了。或许是被人提醒过后，才想起来江景明也在这个群里。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江景明从怔愣中回神，随手开了免提。
制片主任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说的正是刚刚群里议论的投资方的事。
“江导，关于他们提议的事……你看下，要怎么回复比较好？”
江景明再一次望向了屏幕，短片正定格在了苏沉星回眸的瞬间，他明明唇角带笑，眼尾却泛着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矛盾的情绪被他演绎得浑然天成。
“告诉他们。”他的声音平静到听不出一丝情绪，“我的剧本，不需要他，照样能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