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众人听到这一连串的声音,纷纷扭头看过去。
其中不少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都是临江城有钱人家的少爷。
人嘛,最爱凑热闹!
闻听此声,不免有些人在暗自得意,为的是能与有钱人家吃上相同的吃食。
池也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来自各方打探的目光不断落在她身上。
她回过神后,缓缓站起身,举起右手挥了挥,尴尬地同他们打起招呼。
袁行之扶着周渔歌坐下,脸上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转头跟池也说了句废话。
“你过来为何不提前告知于我?”
闻言,池也是真想撬开这地主家的傻儿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浆糊。
这样想着,她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露出八颗牙齿,尴尬而不失礼貌,心平气和道:“我每天都要来一趟五味斋。”
袁行之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目光一转,他将手中的扇子别在腰间,随手挑起一个西瓜,抱在怀中,用手轻轻拍了拍,面上难掩惊喜之色。
袁行之的三位好友见他和池也如此熟稔,便不再拘谨,目光肆意地落在满地的西瓜上,问道:“池姑娘,我要五个西瓜,三斤草莓,需得多少银两?”
说着,他便拿出钱袋,抓了一把碎银,蓄势待发。
客人开口询问,池也立刻认真起来。
她正了正神色,答道:“西*瓜五十文一个,草莓二十文一斤。五个西瓜、三斤草莓共三百一十文钱。”
几人一怔,他们来时曾设想过西瓜与草莓的价格。
无一例外,他们都认为价格定然不会便宜,早已做好花大价钱购买的准备。
乍然听到池也的话,几人对视一眼,满脸疑惑:“我没听错吧?这么便宜?”
不怪他们如此,旁人或许不知,他们却是清楚得很。
在这临江城中,但凡出现新鲜玩意,都恨不得开个天价,好赚个盆满钵满。
池也笑着点点头,“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
池也来时也想过价格问题,若是她面对的还是初到此地时的窘境,她兴许会把价格定得高一点。
但如今她刚得了五百两银子,每日也有固定的收入,此刻她并不缺钱。再加上空间农场作物生长周期极短,她便打消了卖高价的念头。
价格不能定得过高,却也不能定得过低,否则会挤压其他水果商的生存空间,遭人嫉恨。
水果本是可替代之物,对那些不富裕且不挑剔口味的家庭来说,自然是什么便宜买什么。
经过诸多思量,池也方才定下这个价格。
那几位富家少爷很快回过神来,眉飞色舞,激动不已,说话时唾沫星子飞溅,大声道:“那再给我加两个西瓜,三斤草莓!”
池也:?
就算你们家有钱,也不该是这么个买法吧?
虽说卖给谁都是卖,但池也仍好心提醒道:“现在天热,吃不完搁着容易坏,倒不如每日来买新鲜的。”
几人一听,都觉得池也言之有理,。
原本激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那人又斟酌着说道:“那就五个西瓜,草莓多添两斤。”
“我家人多。”随后又补了一句。
就这样,三人买去了大半的西瓜和草莓。
此时还剩下九个西瓜,十七斤草莓。
几人带来的随从一趟趟将西瓜搬出,放进门外的马车里。
五味斋内外都因此躁动起来,里面的人犹豫是否要多买几个。外面路过的行人则因好奇,不禁上前询问这是何物。
被这三位富家少爷一闹,那些未曾尝过西瓜、草莓滋味的人,心中也升起了几分购买的欲望。
一来众人未曾见过这两种水果,二来人都有从众心理。
更何况有钱人家都争相购买的东西,肯定差不了。
屋内的人慌忙起身,准备买些回家尝尝鲜;屋外的人想一探究竟,见门立着免费尝鲜的牌子,便三三两两结伴而入,顺便躲避逐渐高升的太阳。
经过池也与周渔歌的同意,刘掌柜迅速做了一个木牌,置于门外。
五味斋一时人满为患,池也忙得不可开交,为客人介绍,请客人试吃。
另一边,周渔歌赞扬了刘掌柜几句。
刘掌柜不愧是在五味斋做了二十多年的老伙计,眼光毒辣,反应迅捷,第一时间嗅到商机,将人留了下来。
看看现在的场面便知,还未到午时,五味斋大堂大半的空桌已被占去,仍有源源不断的人往里进。
刘掌柜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有些骄傲,为自己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池也未曾料到今日会如此顺利,或许这就是古代的“名人效应”?
人一多,大堂不免有些噪杂,众人七嘴八舌,吵得池也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只好大声喊道:“诸位静静!静一静!”
众人闻声安静下来,池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今日的西瓜和草莓已经卖完了,各位想买的话请明日再来。”
“那不是还有几个吗?”
“对啊!那不是还有嘛!”
站在柜台前方的几人指着池也身后,不依不饶地说道。
池也头也没回,笑道:“那五个西瓜、还有剩下的草莓已被五味斋定下。凡是今日在此用餐的客人,五味斋东家免费为大家送一盘水果,送完即止。”
既然借了五味斋的东风,池也作为合作伙伴自然不吝啬送个人情。
剩余的西瓜、草莓是她特意留下的。一来五味斋可以借此吸引更多的人,名声更上一层;二来她也能免费打打广告,让更多的人品尝到。
“多谢袁少爷、少夫人!”
话落,便有人朝着袁行之周渔歌夫妇拱手道谢。
二人微笑颔首。周渔歌面上波澜不惊,而袁行之如愿以偿地在人前出了风头,得意洋洋,整个人如同开屏的孔雀。
“那你明日可得多带些过来!”
“别等我们来了又卖完了!”
未买到的人心有不甘,口中嘟囔几句。一些人找了座位坐下,一些人转身离开。
池也忙连声道:“一定!一定!”
“明天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池也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犯愁。驴车的车厢太小,能装的货物有限,她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从空间中取出来。
实在没办法的话也只好假装跑两趟了。
池也暗叹一口气。
但总的来说,池也今日还算满意。除去免费送的,剩下的卖了将近二两银子,名声也打了出去,可谓收获颇丰。
于是她便准备向周渔歌和袁行之辞行,道:“少夫人,少东家,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池姑娘,留步。”说话的是周渔歌,挺着隆起的肚子站起来,“马上晌午了,外面日头正晒,不如在这吃了午饭再走。”
还未等她答话,子先“咕咕”地响了起来,声音颇大。
池也有些尴尬,不禁干笑两声。方才她还不觉得,此刻闲下来才发觉肚子空空。
周渔歌拿起手帕,掩唇轻笑。
袁行之也跟着劝道:“请几日请你吃饭,你推脱说太晚了,担心弟弟妹妹,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
说完,袁行之便自顾自得吩咐刘掌柜,让他安排厨子做几道招牌菜,送到楼上的包厢。
池也听后,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行了一礼,“那我就先谢过二位了!”
“谢什么。”袁行之摆摆手,“我们先去楼上。”
池也点了点头,跟在他们身后,径直来到楼梯右手边的第三间包厢。
包厢里,刘掌柜已派人备好茶水和碗筷。
三人刚在八仙桌前坐定,周渔歌的贴身丫鬟春桃便来到池也身边,为她倒了一杯茶。
“池姑娘,请用茶。”
“好的,谢谢。”
春桃倒茶的手顿了一下,道:“池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许是因为陌生的环境,又或许是不熟悉身边的人,包厢隔绝外面的嘈杂后,池也突然变得拘谨起来,想起个话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掩饰般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不小心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咳咳。”
待咳嗽停了,池也才转过身来,正对着桌子,脸颊涨红。随后她又喝了口水,稍作镇定。
周渔歌心思细腻,察觉到她的窘迫,轻声笑道:“池姑娘不必紧张,只是简单吃个饭。这里都是自己人,无需拘束。”
池也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道:“少夫人叫我名字就好。”
“既如此,你也别叫我少夫人了。我看你不过十七八岁,我年长你一些,不若以后你我二人以姐妹相称?”
“少夫人这话真是抬举我了。”
若是说真实年龄,池也应该是要比周渔歌年长的。让她喊一个比她小的女人为姐姐,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
周渔歌挑了挑眉,语气故作委屈道:“池也妹妹可是嫌弃我?”
“怎么会?”池也瞪大双眼,面对几人的注视,闭了闭眼,心中一横,算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口头上吃点亏而已。
“渔歌姐。”声若蚊蝇。
周渔歌笑着点点头,温声应允。
一直没作声的袁行之突然开口道:“那我岂不是成了你姐夫?”
停顿片刻,他又傻笑两声,也不管池也同不同意,自说自话:“好好,日后在临江城姐夫罩着你!”
池也无语地翻个白眼,嘴角硬是扯出一个微笑,那想要“刀人”的眼神毫不掩饰,直直地射向这个“便宜姐夫”。
你算哪颗洋葱头?
袁行之察觉到危险,缩了缩脖子。
这可是能徒手打死两只老虎的人。
周渔歌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掩唇轻笑,笑着打圆场道:“池也妹妹莫怪。”
突然她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更甚,道:“行之这几日整日在府里念叨,说你是临江城的大英雄。”
什么大英雄?
池也皱眉,余光瞥见袁行之心虚地抿着茶杯,眼神飘忽,才恍然大悟。
这家伙!
真是个大嘴巴!
池也只得硬着头皮答道:“都是为了生计,谈不上什么英雄。”
周渔歌知她谦逊,含笑道:“不论出于何种缘由,总归是为百姓铲除了一个祸端。况且……”
话锋一转,周渔歌将话头引到正题上,“以池妹妹种地的手艺,赚钱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今日的西瓜、草莓,若是换了他人,得了其中一样,必然都要高价卖出。而池妹妹定的这个价格,足见你心中是有大爱的。”
一番高帽盖下来,池也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因为这全都是空间农场的功劳,她只是付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劳动。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低下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见池也这般沉默不语,周渔歌只当她为人低调。她轻轻挑了挑眉,继续问道:“池也妹妹日后有何打算?”
池也正在走神,怔愣片刻,放下手中的茶杯,反问道:“什么什么打算?”
“你日后可有在城中开铺子的打算?”见状,周渔歌直接把话挑明。
池也还未想过这个问题,原本她打算在西市寻个摊位,慢慢将西瓜、草莓的名声打出去后,再考虑后续事宜。
今日在五味斋的这一遭纯属意外之喜,再加上那三位富家公子的那一番骚操作,进展比她预计的要快了许多。
是该考虑这个问题了,总不能一直留在五味斋。时间久了,也会影响酒楼做生意。
沉吟片刻,池也正色道:“有的。”
一切都在周渔歌的预料之中,但她心中还是因池也的回答泛起一丝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轻声道:“五味斋对面有一家乐器行,租期还有月余,乐行东家上月来说不续租了,池也妹妹可有兴趣?”
“真的?那可太好了!”
今日真是顺利过了头,池也心中大喜,面上不自觉露出灿烂的笑容。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周渔歌被她感染,也笑出声来,轻声道:“自然是真的,在这期间你安心待在五味斋。”
“那真是太谢谢渔歌姐了。”池也此时叫姐也不觉得别扭了。
“乐器行……那房子会不会很大?”
“不是很大,况且你的西瓜也很占地方。”周渔歌玩笑道。
“这倒是。”池也想了想,随后问道:“一年需要多少租金?”
位置这么好,若是要个几百两的租金,她都怕回不了本。
“池妹妹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我姐妹一场,何须谈钱?你安心用便是。”
不是?姐妹?!
我们才当了几分钟姐妹,你就送我这样的大礼?
池也眯了眯眼,心中有些不踏实,语气坚定地反驳道:“不行不行,一码归一码,租金该给还是得给。”
袁行之沉默良久,再度开口,劝道:“我们袁家在临江城有几十家铺子,这点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池也一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周渔歌:“池妹妹手中的东西,不说在临江城,哪怕是在整个卫朝也算得上独一份。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池妹妹必会在临江城中名声大噪。届时你的铺子定是人来人往,人们往来于此,五味斋便会成为众人歇脚、休憩的绝佳去处。”
话落,周渔歌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斟酌用词,片刻后补充道:"用池妹妹的话来说,这叫双赢。"
“双赢”一词,还是刘掌柜禀报时提及的,她听后觉得有趣便记下了。
越是与池也接触,她越是觉得池也这人与众不同,想与她结交的心思也是真的。
犹豫片刻,池也仍坚持道:“那也不行。”
随后她放缓语气,笑道:“不过呢,你可以给我打个折,给我算便宜点。”
周渔歌微微一笑,知晓池也大概是个倔脾气,缓缓开口说道:“租给旁人都是一年五十两,你呢,算作三十两吧。”
池也没再推辞,再拒绝便是不知好歹了,笑道:“一言为定,日后你们袁府的水果,就交给我负责了!”
“我可不会跟你客气!”袁行之搓搓手说道,惹得周渔歌和池也齐齐向他丢了个白眼。
池也此时已完全放松下来,笑着提议道:“从明天起,连续三日,我免费提供给五味斋十五个西瓜、二十斤草莓,五味斋还像今天一样,免费送给在五味斋用餐的客人。你们让刘掌柜把消息放出去,看看能不能吸引更多的人。”
“这事包在我身上!”袁行之拍着胸脯保证。
“但,”池也眼睛一亮,想到了驴车承重的问题,道:“我的驴车装不了这么多东西,不知能否麻烦你们派一人前去永宁村接应一下?”
袁行之:“这有何难?今日我便吩咐酒楼的小厮,让他往后每日清晨驾着牛车去永宁村拉一趟货。”
“这就太好了!不过,你让他在距永宁村一里地的地方等我吧。”
袁行之不解,微微皱眉,直接去村子里不是更方便一些?
于是他开口问道:“为何?”
池也担心村民看见车上的货物,她不好解释来处。
她每次都是出了永宁村,才把蔬菜瓜果从空间取出来,放到驴车上。
感受到面前两道好奇的视线,她叹息一声,解释道:“嗐,还不是怪我那大伯父。先前我得了些银子,他趁我不在家,带着一家老小去抢,翻箱倒柜没找到钱,便将我弟弟妹妹打了一顿。要是让他知道我在城里赚了钱,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真是岂有此理!”袁行之偷偷瞥了一眼周渔歌,小声道:“要不要我派人教训他一顿?”
周渔歌皱了皱眉,随即脸上露出心疼之色,因此并未阻止袁行之的提议。
“不用。”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池也看着端进来的饭菜,悄悄咽了咽口水,继续道,“那日我及时赶回家,将他们赶了出去。不料他又眼馋我的小灰驴,结果被踢断了腿,如今已经是个瘸子了。”
值得一提的是,池老头虽然醒了,却也是卧床不起,成了一个废人。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皆需人照顾。口歪眼斜,话也说不清楚。
袁行之大喊一声,“干得好!”
“先吃饭吧。”周渔歌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池也搓了搓手,抄起碗筷,大快朵颐。嘴里吃着炙羊肉,眼里盯着清蒸鲈鱼,春桃还给她盛了一碗萝卜排骨汤。
一时间,屋内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倒也和谐。
待几人吃得差不多时,池也进食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小口地喝着排骨汤,鲜香醇厚,清甜爽口。
五味斋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袁行之闲聊般开口,问道:“池也,你可还种了什么好东西,让我们开开眼界。”
池也咽下口中的汤,头也没抬,轻轻吹了吹碗里的热气,道:“还种了一些荔枝树,但要明年才能开花结果。”
话一出口,袁行之便兴奋道:“我就知道你还有好东西!”
周渔歌微微一愣,问道:“临江城也能种荔枝吗?”
“嘿嘿,独家秘术,概不外传。”
“还有什么?”既然聊到这里,袁行之便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
池也思索片刻,含糊道:“有是有,但还没有开始种。”
“池妹妹可否说来听听?”
池也犹豫不决,对方二人目光灼灼。
她思索片刻,告诉他们也无妨,反正他们也没见过。
“还有蓝莓、车厘子、猕猴桃什么的……”
一连串陌生的名字传入耳中,包厢中的另外三人哑然失语目光齐齐落在池也脸上,眨了眨瞪圆的双眼,震惊之余又隐隐透出一些兴奋。
周渔歌认真地打量了池也一眼,还真是与众不同,赞道:“池也妹妹当真是……个中好手。”
袁行之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兴奋过后竟然是一阵痛惜,叹道:“你怎么不一起种下呢!”
“不着急,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我把你们当作朋友,才告诉你们这些,千万别给我抖落出去了。”池也瞪了一眼袁行之,怒道,“尤其是你这个大嘴巴!”
三人连声答应。
“以后我要是种了什么其他水果,一定会先拿给你们尝尝的。”
第42章 同一时间,正在吃饭的沈青宛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用筷子……
同一时间,正在吃饭的沈青宛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粒,许久也不见往嘴里送。旁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她却还剩下大半碗米饭。
与上次外出前往永安村不同,池也今早出门时,只说可能会晚些回来,却未说明确切的时间。
于是,当往日池也归家的时辰一过,沈青宛整个人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来。
虽然池也出门时特意与她说明了情况,但她仍忍不住期盼。
万一事情进展得特别顺利,她能够早些归来呢?
李巧云见她情绪低落,只当她是在担心池也,便夹了一块肉放入她的碗中,安慰道:“青宛,先吃饭吧。小也做事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沈青宛强打起精神,勉力勾了勾嘴角,道:“我知道的,三婶。”
众人经过中午的休息调整,再次投入到新房的建造中去。
沈青宛搬了一张小板凳,独自坐在树荫下。
此处既能看见已有雏形的新房,又能看见池也回家的路。
斑驳的树叶间,细碎的阳光洒落在沈青宛身上。她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如同那不愿盛放的昙花,蜷缩在树下一角。
她学着池也往日的模样,背倚树干,闭目养神。
良久,在沈青宛快要进入梦乡之际,耳边传来一阵“嗒嗒”声,越来越近。
昏沉的头脑让她的反应迟缓了半拍,懒懒地掀起眼皮去瞧,只见池也驾着驴车徐徐驶来。
刹那间,一束光从沈青宛的眼眸探入她的心底。那束光不似夏日的阳光那般炽烈,更像是清冷的月光,沁人心脾。
羞涩的昙花回到舒适的环境,紧闭的花瓣缓缓舒展开来,花蕊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探出头来,只为一人盛开。
困意顿消,沈青宛猛地站起身来,脚边的板凳被掀翻在地。她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眉眼舒展,向前迎了几步。
池也停好驴车后,含笑张开双臂,朝着沈青宛走去。
这是她们这几日新养成的习惯。
从清晨起便期待着这一刻的沈青宛,此时却羞涩起来。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矜持地迈着小碎步,走到池也面前,一头扎进池也的怀抱,双手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肢。
池也微微歪头,脸颊贴上沈青宛的脑袋,手掌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轻声问道:“怎么不去屋里睡?”
“我不困。”
沈青宛说着,又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大抵是没睡醒,声音里带着几分软意。
池也在她耳边哼笑一声,没有戳穿她。
方才远远地她便看见沈青宛靠在树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二人相拥片刻,心满意足。
沈青宛稍稍离开池也的怀抱,微微仰头,轻声问道:“你可吃了午饭?家中还给你留了饭菜。”
“吃了的。”池也松开沈青宛,转而牵着她的手,往新房那边走去。
“吃的什么?”
二人边走边聊。
“清蒸鲈鱼、炙羊肉、炒菌菇……”
还未等池也说完,沈青宛便皱着眉头打断,“五味斋?”
池也轻轻挑动眉梢,偏头看了她一眼,“嗯。”
这么多道菜,池也定然不是一个人。
沈青宛想起袁行之,心里吃味。
上次二人去城里领赏银时,池也也是只顾着跟他讲话,都没有理她。
沈青宛至今仍对此事耿耿于怀。
她低着头,目光落在脚尖。心头一团乱麻,越想越委屈,越想心里越酸涩。她撇了撇嘴,眉间蹙起。明明心中很在意,偏又不肯直说,拐弯抹角道:“袁行之已经成亲了。”
说完,沈青宛又咬了下舌见,有些懊恼。
闻言,池也愣了一下,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扭头看了一眼,随后凑到沈青宛耳边,解释道:“我知道,今日我们三人一起吃的午饭,别胡思乱想。”
池也一句简单的解释,便能轻易抚平沈青宛内心的不安,她紧了紧牵着池也的手,二人一同看向来人。
“池也,”说话的功夫,池长福已走到她身边,满头大汗,却笑得开怀,道:“你瞧这房子,盖好了一定好看得很!”
池也望向宅基地,只见一根根柱子已然立起,房屋的格局依稀可辨,但一时半会还看不出全貌。
但一想到里正家的房子,池也便知自家的房子肯定也不会差。
心中这样想着,池也面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你别看现下盖得慢,等到房子的主体结构搭好,后续的工序便会快上许多!”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宅基地里传出,仿佛在积极地附和着池长福的话。
众人忙碌地穿梭在其中,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有三叔盯着,我自然是放心的。”
……
临江城。
“我听人说,这几日去五味斋吃饭,店家会免费送西瓜、草莓,不如我们去那儿?”
“兄台口中所说的西瓜、草莓是何物?”
两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香满楼的大堂之中,高声讨论着五味斋。
见周围众人都朝他看过来,那人说得愈发卖力:“据说那西瓜吃起来甘甜无比,若是能用冰,或者井水泡上片刻,只需一口便能让人暑气全消、清爽无比。”
说着他还闭上眼睛,舔了舔嘴唇,面上神情陶醉,仿佛真的在脑海中品尝到了西瓜的美味。
随即他睁开眼睛,凑到他对面的人面前,故意压低声音道:“袁少爷的几位朋友,一口气买了十几个西瓜,他们有钱人家都抢着买的东西怎么都不会差!”
“此话当真?”另一人适时做出惊讶之色。
“我们去尝尝不就知道了?反正也不要钱!”
两人故意压低声调,反而引得更多人注目。
越是不想让人们知晓的事,人们便越是好奇。身旁的人一个个支起耳朵,连点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那我们快些过去,去晚了,可就没了!”
两人边说边起身,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余光瞥见有几桌客人跟了出来。
“不如我们也去瞧瞧?反正在哪吃饭都一样。”
“走走走!”
随后又是几桌客人相继而出,那两名青衫男子躲在人群中,彼此对视一眼,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二人正是袁行之派出来散布消息的小厮,类似的事情在临江城的人群中屡屡上演。
仅一个下午,便把临江城闹得沸沸扬扬。
……
池也总觉得沈青宛近日有些反常,似乎变得格外粘人,这一次应当不是她的错觉。
比如她出门或回家时,一定要先抱一下,走路时一定会牵着手。再比如现在……
两人依旧打着地铺,但已换上轻薄的被子。茅草屋冬暖夏凉,夜晚的温度倒也适宜。
沈青宛支起半个身子,压在她上方,垂落的发丝在她颈间扫来扫去,惹得她心绪难宁。
偏偏沈青宛对此一无所觉,还在那蹭来蹭去,似乎没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糟糕。
池也把头扭向另一边,右手却小心地护在沈青宛身后。
虽说她也很高兴沈青宛亲近她,但这样的日子,未免也太难熬了。
“明早带我一同去临江城,好不好嘛!”沈青宛软声恳求道。
“不行。”池也再一次拒绝,语气坚定,两人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争执了好一会儿。
想到今日五味斋喧嚣的场面,池也愈发坚定自己的立场。明日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能让沈青宛冒险。
“为何?”
池也叹口气,柔声解释道:“人太多了,有风险。”
沈青宛微微蹙眉,犹豫片刻,想跟着池也的心思压过心底害怕,轻声道:“不如我扮作男子?”
“捂得那么严实不热吗?我都怕你中暑了。”池也转过头来,笑着看了她一眼。
“那怎么办嘛?”
沈青宛将头埋进池也脖颈间撒娇,鼻尖贴在她的肌肤上,深吸一口气。
池也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片刻后,她摸了摸劲间的头,安抚道:“下午我带你一起出门,好吗?”
说的是去空间农场的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池也在这件事上怎么都不肯松口,沈青宛纵然有百般不情愿,也只能妥协。
她又躲在池也怀里赖了一会儿,小声道:“好吧。”
沈青宛起身时,手臂因长时间撑着身体而麻木发软。她微微摇晃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向下倒去。
好巧不巧,双唇覆在池也嘴唇上方。
因着倒下时的冲力,二人的牙齿磕在嘴唇内侧,疼痛顿生。
待回神后,二人俱是一愣,呼吸一滞,瞪大双眼,脑子一片空白。
池也原本轻轻搭在沈青宛肩头的右手,猛地收紧,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一分。
唇上温软的触感愈发清晰,仿佛能从中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那“咚咚咚”的声响,比街上的闹市还要喧闹。
习惯了屋内的昏暗光线,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凝视着彼此的双眼,久久没有动作。
突然,池也的嘴角微微抽动,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愣在原地的二人。
大脑如梦初醒,慢慢地重新运转起来。种种思绪缠绕在心头,二人无暇分辨自己此时是何种心情。
沈青宛受惊似的,猛然弹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子,背对着池也。
她面红耳赤,身体蜷缩成小虾米,就连脚尖也绷得紧紧的。大脑中似有一簇簇烟花绽放,昭示着主人不平静的心情。
一旁的池也也好不到哪里,浑身僵硬的像个木板,一动不敢动。
半晌,她悄悄抬起左手,摸了摸唇瓣,尚有余温残留。嘴唇向内抿,触及舌尖,做贼似的看了一眼沈青宛。
许是这几日的亲密给了池也些许勇气,她缓缓翻转身体,面向沈青宛,一点一点拉近两人的距离,直到贴上沈青宛的后背。
右手慢慢地收紧怀抱,左手试探着放在沈青宛腰间。察觉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池也抿了抿唇,停下动作。
良久,不见沈青宛有其他动作。
池也渐渐大胆起来,沿着沈青宛的小臂,寻到她的左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片刻后,得寸进尺地缠握上去,十指交缠,悄悄摩挲两下。
沈青宛睁大了双眼,轻咬朱唇。
感受到池也的动作,眸底的羞意渐浓,可她也越来越欢喜,轻轻回握住她的左手,心中涌起无尽的温柔。
笑容悄然爬上池也的脸庞,嘴角上扬,似要咧到耳后根才肯罢休。
这是她第一次亲密无间地拥抱心上人,与往日任何一个拥抱都不同。这一次,她似乎感觉到两人心意相通,心跳同频。
池也收紧怀抱,身体随之蜷缩,从头到脚与沈青宛紧紧相贴。宛如两组精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
寂静无声的夜里,二人紧密相拥。即使身上闷出一层薄汗,也不舍得松开。
过了许久,二人仍未睡着。
沈青宛自觉呼吸不畅,微微喘息,轻轻拍了拍池也搂在她腰间的手,低声说道:“松一些。”
“好。”池也心软成一片,手上卸了力。
沈青宛一直侧躺着,半个身子已然麻木。她本想转身缓解片刻,却又羞于面对池也,只好轻轻挪动身体,往后靠在池也身上借力。
“早些睡罢。”
夜已深,池也却好似打了兴奋剂,神采奕奕。听到沈青宛的话,她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好。”
第43章 一更
六月的清晨,天空总是早早地被点亮。
晨光初照,池也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沈青宛恬静的睡颜,呼吸清浅。
两人面对面,额头相抵,手脚亲密地交缠在一起,呼吸交融,诉说着无声的爱意。
池也嘴角不自觉扬起,稍稍往后挪了挪身子,却没着急起身。掌心轻轻贴上沈青宛的脸颊,大拇指轻柔地抚过,温柔的像是春风拂过湖面。
脸上传来一阵细微的痒意,熟睡中的沈青宛微微蹙眉,似是被扰了清梦,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见池也正满脸笑意地盯着自己,沈青宛受惊一般,猛地推了她一把。热气上涌,脸颊蓦地变红,脖颈也跟着染上粉意。
她轻咬下唇,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含羞带怯地看着池也。
似是要打破这令人不自在的气氛,她没话找话问道:“你怎么还躺着?”
昨晚还在她身畔百般撒娇,非要与她一同出门的人,今日一早便翻脸不认人,急着“赶”她出门。
看着脸颊绯红、眉目含情的沈青宛,池也不禁想起昨夜那意外的亲吻。
眼神停留在沈青宛的嘴唇,池也伸手解救出被她咬住的下唇,留恋地揉弄两下,不自觉抿了抿唇。
“还早呢。”池也呢喃低语。
沈青宛受不住池也的揉弄,脖颈间的粉色渐深。
她轻轻抓住池也作乱的手,带离自己的嘴唇,眼神中带着一丝羞涩。
沈青宛眼神闪烁不定,转身平躺,避开池也那灼热的目光,长舒一口气。
片刻后,她率先坐起身,背对着池也,开始穿衣。
“时候不早了,快些起身。”
“好吧。”
池也语气略带遗憾,伸了个懒腰,跟着起身。
两人一同洗漱,做饭,配合默契。
沈青宛虽不善烹饪,打下手却是没问题的,动作十分熟练。
待池也吃完饭,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时,见沈青*宛冷冷清清地站在大门旁,她不满地撇了撇嘴。
随后,她放下小灰驴的缰绳,快步走到沈青宛身旁,将她抱个满怀。
“我尽量早点回来,你乖乖待在家里。”
“嗯。”
沈青宛抬手搂住池也的腰身,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容,眼中却满是得逞的狡黠。
两人腻歪片刻后,她轻轻拍了拍池也,缓缓退出她的怀抱。收敛神色,轻声说道:“早去早回。”
“那我走了。”
池也嘴上虽这样说着,但牵着沈青宛的手却怎么也不舍得松开,揉了又揉,捏了又捏。
两人的感情昨天才有了点进展,池也实在不愿与沈青宛分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着此事。
沈青宛失笑,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如此“任性”的池也,有些孩子气。
但一想到池也这幅神情是因她而起,心底泛起甜意,宛若蜜糖在心间化开。
沈青宛轻抿嘴唇,笑意却从中偷偷溜出来。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池也的脑袋,像逗弄小黑那般,又捏了捏她的耳朵,牵着她走到驴车旁,嘱咐道:“路上小心。”
池也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跳上驴车,缓缓离开。
一步三回头,每次她都能瞧见沈青宛同她挥手。直至她的身影渐渐隐没在视野里,池也才拉紧了缰绳,加快驴车的速度。
不多时,池也便瞧见等在路边的小厮。
池也与他寒暄两句,随后二人便一起将四框蔬菜、一筐草莓以及西瓜往牛车上搬。
池也把最后一个西瓜搬到车上放好,想着先打发走五味斋的小厮,她才好把空间中的西瓜取出来。
于是她开口说道:“你先走吧,我还得回去一趟。”
小厮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池姑娘,那你自己当心些。”
说完便驾着牛车离开,目不斜视。
昨日少夫人特意叮嘱过他,不多言不多问,只需听从池也的吩咐行事。
小厮走后,池也假装掉头,实则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
四下无人之际,她从空间取出五十个西瓜以及一筐草莓,轻轻放在空荡荡的驴车上。
除去提供给五味斋的,今日尚有七十多个西瓜、一百多斤草莓可供售卖。
另一边,池也离开后,沈青宛走进院子,轻轻阖上大门。
两兄妹每日吃完早饭,总要去新房那边看上一眼,方能静下心来读书写字。
沈青宛独自在家,脚步轻快地向堂屋走去,脚尖轻点地面,跳跃的裙摆暴露出主人内心的雀跃。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耳尖微微变红。
昨夜意外的亲吻,池也不同以往的亲密动作,似有若无的占有欲,让沈青宛渐渐窥见池也的内心。
或许……
或许她也和自己一般,或许她们真的能做一对“夫妻”。
想到这些,沈青宛心中不禁泛起涟漪,眼角眉梢染上春意。她忍不住跺了跺脚,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沈青宛慌忙放下手,理了理衣裙。随后,她挺直脊背,恢复平日端庄的姿态,将汹涌的情绪尽数藏于心底。
……
池也到达五味斋时,牛车上的东西刚刚卸完。
袁行之的新鲜劲儿尚未过去,一大早便来到酒楼,坐在一张能望见门外情形的桌旁,不时张望。
见池也出现在门外,袁行之身形一闪,瞬间冲了出去。跑到池也身旁,接过她手中的西瓜,兴冲冲道:“池也,你终于来了!”
“你交代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昨日下午,我让几个小厮在城中各处把消息散了出去。直到昨晚打烊,仍有不少人前来询问这西瓜、草莓,今日定能大赚一笔!”
不仅如此,池也还注意到五味斋大门两侧各立了一个木牌,比昨天的大了许多,上面的字也大了几个号,更引人注目。
两人与几名小厮一同搬运车上的西瓜草莓,来回几趟便已搞定。
池也看着地上的西瓜,道:“先把给客人试吃的搬到后厨吧。”
袁行之听后便吩咐几人搬走约定好的十五个西瓜,二十斤草莓,并嘱咐他们清洗干净。
“你们要不要留一些自己吃?”池也接着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袁行之搓搓手,挑了一个西瓜抱在怀中,“你是不知道,因这西瓜、草莓,我爹娘对我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池也轻轻挑眉,看来袁大少爷在家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她又挑了一个西瓜,装出几斤草莓,一并递给袁行之。
袁行之笑嘻嘻地收下后,池也随手抓出三四把草莓,亲自到后厨洗干净,放入盘中,端到周渔歌身边。
“渔歌姐,怎么不在家休息?”
池也关切地望向她的肚子,一会儿人来人往的,不小心磕着碰着可就麻烦了。
尤其是现在的医术也很落后,万一她本人因此受伤,后果不堪设想。
周渔歌瞧见池也脸上的担忧,便知她在想什么,笑着安慰道:“池妹妹莫要担心,等会儿人多了,我便去楼上的包厢坐着。”
她拿起一颗草莓,轻轻咬了一口,接着道:“我一人待在家里闷得慌,出来走走也能找些乐子解闷。”
池也只是担心她被哪个不长眼的撞到,周渔歌便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池也猜测她在家一定没少被人念叨,才条件反射似的说了一长段话反驳。
她无奈地看了周渔歌一眼,只道要注意安全。
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人,池也索性坐下陪她聊了会天,说她打虎的事,说她种地的事。
只要是周渔歌问到的,池也便挑着一些能说的,满足她的好奇心。
周渔歌感觉自己仿佛在听池也说书,再加上她绘声绘色的表演,逗得她眉开眼笑。
周渔歌自觉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两个人,一个在看着池也,一个在看着她自己。
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开怀,自从有了身孕,行动便受了限。虽说家里人对她百般呵护,但她只觉得身上好似套了一层枷锁。
她羡慕池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随心所欲,无拘无束,仿佛世间万物没什么能困住她。
不知不觉间,盘子中的草莓见了底,五味斋的人也多了起来。
“池也!”袁行之求助般,大喊一声。
池也正说得兴起,听到喊声,茫然地朝着袁行之那边看去,只见柜台旁已然站了不少人。
“你先去忙吧。”周渔歌同样看清了柜台处的情形。
池也拍了拍脑袋,冷静下来,和春桃一起,扶着周渔歌去了二楼的包厢。
柜台前,刘掌柜有条不紊地收钱,袁行之手忙脚乱地递给客人西瓜、草莓。
池也快步走过来,接替袁行之的位置。
袁行之顺势退到一旁,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觉得颇为新奇,不愿离开,便站在一边打下手。
此时站在面前的两人,池也还记得他们,于是笑着问道:“还是一人一半?”
“是。”
两人轻轻点了点头。
池也干脆利落地下刀,分得还算均匀。
两人付了钱后便匆匆离开。
得益于昨日的宣传,未到午时,五味斋的大堂便坐满了人。
每一张桌子上面都放着一盘水果,客人边吃边聊,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临江城横空出世的水果。
柜台前同样挤满了人,皆是慕名而来的客人,其中不少人是池也昨日见过的熟面孔。
“我要一个西瓜!”
“我也要一个西瓜!再来两斤草莓!”
“好的。”
不管是谁,面对客人的要求,池也都笑地一一回应。
“这西瓜、草莓的味道真有这么好?”
除了那些熟客,也有今日才来这里的新客,看到这不受控的场面,心中疑惑不已。
那些已被西瓜、草莓俘虏的客人,听到这话,纷纷向他投去复杂的眼神,好似在责问他为何问出这样一个蠢问题。
“那是自然!”
“这西瓜、草莓不仅味道好,价格也不贵。我爹娘特意嘱咐我今日一定要多买些回去。”
池也眉梢动了动,她原本以为,要在临江城把西瓜、草莓推广开来,还得费些口舌,没想到却意外得顺利。
甚至都不需要她开口说些什么,客人间便自发推荐起来。
来之前,她已做好今日要苦战一番的准备。谁承想,到头来她只需站在这等着收钱。
其余的事情,皆被正在兴头上的袁行之和他的随从承包。他们一次次从地上抱起西瓜递给客人,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午时刚过半,池也带来的水果便被一扫而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耐心地应对众人的问题。
“你不是说今日会多带些来吗?怎么又卖完了?”
“昨日我便没买到,今日又没买到!”
眼看起哄的人越来越多,池也连忙出声解释道:“不是我带的少,实在是咱们城中的百姓太过热情。我今日带来的西瓜、草莓,加在一起可是有千斤重。”
众人神色微变,片刻后,有人迟疑道:“你下午能否再来一趟?”
池也沉思片刻,还是决定下午去空间农场把西瓜种上,否则下个月很可能会断货。
“这个恐怕不行,为了保证大家能吃上新鲜的瓜果,我家都是现摘现卖的,今天怕是来不及了。”
众人失望的神色刚浮现在脸上,池也便往前凑了凑,小声提醒道:“明日你们提早一个时辰过来。”
柜台前的十几号人恍然大悟,一个个笑着噤了声。
彼此间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便在大堂找位置坐下。既然今日买不到,吃点免费的过过嘴瘾也不错。
周渔歌坐在二楼包厢,窗子打开,一楼大堂一览无余。
她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池也游刃有余地应付客人,心中暗赞。
此时,又见她给方才帮忙的几人发放赏钱。
“一人十文,别嫌少啊!”池也玩笑道,随后分别给面前的六人各十个铜板,袁行之和刘掌柜也不例外。
“多谢池姑娘!”几人真心实意的道谢。
袁行之和刘掌柜且不说,底下的随从从早忙到晚,一天不过几十文钱。如今不过是帮了点小忙,便得了十文钱,自然是没有嫌弃的道理。
“这是给我的?”
袁行之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抬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十个铜板。
“谢东家赏!”
池也白了他一眼,讥笑道:“看不出来袁大少爷还是个戏精。”
“何意?”
“没事,夸你呢。”
袁行之狐疑地看向池也,而说这话的人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池也呼出一口气,扫了一眼大堂,座无虚席。
她正欲收回眼神,不经意间与楼上的周渔歌对视。
见她朝自己招手,池也回以微笑后,便往楼上跑去,正好同她告别。
“池妹妹累坏了吧,快坐下喝口茶歇歇。”
“不碍事。”池也坐下喝了一杯凉茶,开门见山道:“渔歌姐,家中事务繁忙,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正事忙完,池也一刻也待不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中。
周渔歌一愣,回道:“吃完午饭再走也不迟。”
池也眼含歉意地看着她,解释道:“家中还有一堆事要忙,实在抽不开身。等忙完这段时间,改天我做东,以表歉意。”
“既如此,我便不留你了,路上当心。”周渔歌有些失落地说道,本来还想同池也聊聊天的,但她深知正事要紧。
“放心吧!”池也松了一口气,笑道:“渔歌姐,明天见。”
周渔歌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
“明天见。”
第44章 二更
辞别周渔歌,池也驾着驴车,满心欢喜地往家赶。
烈日当空,炽热的阳光仿佛能将人烤干。池也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冒着一股傻气。
前面不知发生什么事,堵住了整个道路。她离得远,依稀听到一些争吵声。
池也眉心动了动,眼神中透露出不悦。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甚至想将这群挡路的人统统丢开,省得耽误她回家。
但她也只是在脑海中发了会疯,面上还算平静。
池也不欲上前凑热闹,只好远远地停下驴车,停在一阴凉处,静静地等待人群散去。
然而,池也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人群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争吵声愈发刺耳,越来越多的人向那处走去。
隐约间传来一句“狐狸精”什么的。
池也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个千古不变的话题。
就在她耐心即将告罄之时,余光忽然扫到一家首饰铺子。
悦宝阁。
她大抵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追求者,池也心想。
鬼使神差间,她跳下驴车往那处走了过去。
池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与周围多了一层隔膜。
旁人说了什么,她听不真切。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记得送她出门的伙计,脸上的笑容好似格外灿烂。
池也出门后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个木盒,以及店家送的一把团扇,笑着摇摇头,将东西收好。
前面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也不知方才的闹剧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但池也并不关心这些,她一心只想快些回到家中。
……
李巧云看着对面眉开眼笑的沈青宛,心中满是疑惑。
昨日中午吃饭时,还闷闷不乐,今日怎的这般欢喜?
怎么一个劲儿的傻笑,好似少女怀春。
“青宛,什么事这么高兴?”李巧云想不明白,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沈青宛微微一愣,嘴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脸上的喜色收敛了许多。
随后,她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胡乱回道:“三婶和林婶今日做的饭菜特别好吃。”
李巧云和林婶被她哄得心花怒放,笑得眼角的细纹挤作一团,也不去细想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那你今日可要多吃点。”林婶接话道。
“好。”
沈青宛微微侧头,笑得眉眼弯弯。
过后李巧云和林婶又闲聊起家常,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吴家丢了一只鸡,老太太气得在村里大骂了三天;比如赵家又添了个孙女,一家人宝贝得不得了;再比如孙家老大又喝大了,不仅对他媳妇拳打脚踢,这次连他娘也没放过,昨夜里一阵鬼哭狼嚎。
沈青宛对村里的情况依旧不甚熟悉,只认得一些相熟的人家,其他人只依稀有点印象。
而李巧云和林婶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往往沈青宛还没反应过来,她们便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因此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聊着聊着,话题忽然引到池家大房一家。
沈青宛动作一顿,眉头轻蹙。
虽然她跟大房一家只打过一次交道,但印象却是极为深刻。
那次的事情过后,大概是因为没讨到便宜反而受了伤,他们一家人倒是老实了一阵子,她也就跟他们没了交集。
怎么突然又提起他们?沈青宛不禁支起耳朵去听。
“你看他们一家贼眉鼠眼的样子,自家的田地也不打理,一天天围着这边打转。我看他们就是眼红池也的新房子,等着瞧吧,他们肯定憋了一肚子坏水。”
一提到池家大房,林婶便愤懑不已。
李巧云提到他们也是一肚子气,但是碍于身份,很多话不便说出口。
“哎,我大哥大嫂一家若是能踏踏实实地种地,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李巧云因为他们吃了许多苦头,自然不会同情他们,只感叹一句,“恶人自有天收。”
李巧云这话说得没错。
分家时,大房分得大半田地和钱财。若是他们能脚踏实地,日子怎么都不会差。
偏偏一家子都是好吃懒做的人,不思进取,整日惦记着别人家的东西,最后落得个一瘫一残。
林婶知晓李巧云的难处,笑着宽慰道:“好在你们已经分了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比他们差。”
李巧云对此深表赞同,幸好当时她极力劝说丈夫分家。虽然当下的日子过得清苦,但好歹有了盼头。
他们不用给别人当牛做马,孩子们的处境也好了许多。
两人心照不宣地轻轻揭过这个话题,饭桌上重新恢复其乐融融的气氛。
与此同时,池家大房的情况正与之相。
几人看着池长安阴郁的神情,一个个缩得像个鹌鹑,大气不敢出。
池长安自从腿断后,性情愈发乖戾,阴晴不定。
不知道哪句话就会惹恼他,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甚至好端端地走着路,都会被他无缘无故地踹上一脚。
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大房众人皆未能幸免于难,因此谁也不想触他霉头。
池长安看着饭桌上的几盘野菜,和碗里清澈见底的米粥,想起给池也家盖房的那帮人,鸡鸭鱼肉从没断过,不禁怒从心来。
凭什么一群外人都能大鱼大肉地吃着,而他这个大伯只能吃这些毫无油水的野菜?
池也那个小白眼狼,早晚要她好看。池长安阴郁地想着。
池长安把碗重重地拍在桌上,桌上的饭菜都被震得弹跳起来。
他拿起身边当作拐杖的木棍,猛地抽打在王翠兰的后背,怒斥道:“你做的什么饭?这是给人吃的吗?”
说着,他又扇了王翠兰一巴掌,骂道:“你这个贱人,害得老子断了一条腿,如今竟拿这种东西糊弄老子?”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另外几人抖了一下。
池老太漠不关心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里充满怨恨恶毒;而池天赐、池天佑讥诮地看了一眼池长安,却没人出声维护王翠兰,只是冷眼旁观,生怕波及自己。
王翠兰脸上的指痕清晰,嘴唇张张合合,低声道:“家里没银子了。”
一句没钱刺痛了池长安敏感多疑的内心,怒道:“怎么会没钱?家里那么多钱都去哪了?”
池也曾经气急说出的一句话,到底是在池长安的内心生了根。他眯了眯细缝般的小眼,冷声道:“莫不是你在外头养了野男人?”
王翠兰听罢,一改方才伏小做低的姿态,猛地站起身,睥睨着池长安,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池长安,你怎么有脸问我钱哪去了,你跟你那个老不死的爹看病吃药不花钱吗?养着你们两个废人不花钱吗?”
众人闭口不提之事,就这样被王翠兰直白地喊出来。
池长安铁面色铁青,拎起拐杖便往王翠兰身上砸去,试图借此维护他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
王翠兰早就受够了喜怒无常的池长安,身上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将瘸了一条腿的池长安掀翻在地。
“就这饭菜,你爱吃不吃,老娘不伺候了!”王翠兰骂得痛快,一扫连日来的憋闷,继续道,“你一个废人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说完她便把整个桌子掀翻,不想吃就都别吃了!
桌上的碗筷、盘子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池老太夹着菜的筷子还悬在空中,见状,直接将手中的碗砸向王翠兰,垂挂在脸上的老皮更显得她面目可憎。
“你这个贱妇,我们池家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媳妇。”
王翠兰没躲过去,被砸个正着。
她越想越气,自己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这个家,任打任骂,身上的青紫淤痕从未消退,到头来还要被自己的丈夫诬陷与他人有染。
想到这些,王翠兰浑身的力气尽失,瘫坐在地上,又哭又骂,声音含混不清,让人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饭桌上其他人瞪大眼睛,噤若寒蝉。
“我要休了你这个贱人!”池长安费力地起身,撑着拐杖站稳,怒目圆睁,又朝着王翠兰狠狠打去。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王翠兰也不再惯着他,两人扭打在一起,谁也不手下留情,仿佛一对不死不休的仇人。
周围的几户人家听到叫骂声,纷纷笑着摇摇头,嬉笑一句又来了,便继续吃饭。
没人想掺和进他们家的一堆烂事。
池也顶着炎炎烈日,紧赶慢赶,终于在众人吃饭吃到一半时回到了家里。
她笑着同外面的工匠打了招呼,脚下生风地跑向堂屋。
“我回来了!”池也边跑边喊。
沈青宛早就听到屋外传来的说笑声,外面那群人齐齐同池也打招呼,声音响亮,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她本想出门迎接池也,余光瞧见李巧云,又把自己钉在了板凳上,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外张望。
池也逆着光站在门口,沈青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李巧云:“小也回来啦!早知道你回来这么早,我们就等你一起吃饭了。”
池也一进屋,目光便锁定了沈青宛,直勾勾地看着她,心底说不出的满足。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等我。”
说着她便抬腿往沈青宛那处走去。
池也将池棠连同板凳一起端了起来,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随后自己亲热地坐在沈青宛身旁。
李巧云嗔了池也一眼,将盛满米饭的碗递给她,道:“这边这么大的空位坐不下吗?非得挤在青宛身边。”
“大姐就是喜欢粘着沈姐姐,睡觉都要抱在一起。”被挤开的池棠小声嘟囔道。
虽然池也和沈青宛每晚都睡在一起,但其实池棠只看见过一次。而且那次池也因为受伤趴在床上,根本就没手抱沈青宛。
小孩子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池也将目光从沈青宛身上移开,起身接过米饭,笑道:“谢谢三婶。”
林婶忍不住笑了,对着李巧云说道:“她们两姐妹感情可真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青宛悄悄红了耳尖。
心事被戳破,沈青宛有一瞬的慌张,随即把头埋进了碗里。身旁坐着的人吃饭也不老实,视线总是明目张胆地落在她身上。
“小也,你总对着青宛傻笑什么?”
李巧云看了看池也,又看了看沈青宛,两人之间似乎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青宛忍不住扭头看了池也一眼,正好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她的耳尖更红了些,藏在桌子底下的脚轻轻踢了踢池也的脚尖。
见她还不收敛,沈青宛胡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顺便瞪了她一眼,嗔道:“好好吃饭。”
池也就着米饭吃掉碗里的茄子,这才转头看向李巧云,清了清嗓子,答道:“三婶做的饭菜好香。”
听着似曾相识的话语,李巧云沉吟片刻,想起沈青宛方才也说过这句话。
李巧云探究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随后她又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能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沈青宛便狠狠地踩了池也一脚。
池也:?
她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鼓着脸颊,不明所以地看向沈青宛。
池也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沈青宛心里的羞意已达到顶峰。
看也不行,不看也不行。
池也便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吃几口饭便偷瞄一眼沈青宛。
鬼鬼祟祟的样子惹得沈青宛哭笑不得。
第45章 “青宛。” “嗯?” 池也取出上午在城中买……
“青宛。”
“嗯?”
池也取出上午在城中买的物件,走到沈青宛身边。她心跳得有点快,说话磕磕巴巴,道:“我,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她把手中的两个木盒缓缓递出,因为紧张,手抖个不停,指节发白。
沈青宛愣了一瞬,目光落在池也手上,拿起上面那个长方形的木盒。
她心中暗自揣测,轻抿嘴唇,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涩,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沈青宛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后轻轻揭开木盒的盖子。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里面躺着一根簪子。她小心翼翼地那出那根簪子,仔细瞧了瞧。
那是一根鎏金花树纹金簪,市面上常见的样式。
沈青宛定定地凝视着手中的金簪,满眼动容,心里比这些天吃过的西瓜还要甜。
她抬起头,眼眸羞涩地看着池也,轻声道:“这金簪花了不少银子吧?”
池也避而不答,紧张地问道:“你喜欢吗?”
即便池也不说,沈青宛也清楚地知道手中的金簪价值几何。
她还在沈家时,发簪、发钗、步摇等发饰从没断过。金的、银的、玉的、木的,每一种材质她都有许多。
这不是她见过的最贵重的金簪,却足以让她心旌摇曳。
因为这是池也送给她的。
而池也是她的心上人,所以连带着这根普通的金簪也变得意义非凡,仿佛承载了二人的情谊。
“心上人”三个字烫在沈青宛心间,惹得她心尖发颤。
“喜欢。”停顿片刻,沈青宛又接着道,“你帮我戴上。”
说着她便把金簪递给池也。
沈青宛肯定的回答让池也快要跳出胸腔的心平静下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僵硬的笑容也变得自然许多,声音里染上几分雀跃。
“好。”
池也走近了些,将手中的另一个木盒放在桌子上。
两人面对面站着,她轻轻拍了拍沈青宛的脑袋,示意她低头。
沈青宛嫌长发贴在脖子上热,便将头发盘起。
池也一手扶住她的发髻,一手小心地拔掉固定用的发簪,她接过沈青宛手中的金簪,轻轻插在原来的位置。
发簪换好后,池也托起沈青宛的脸颊,认真地看了看,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
因着发髻的原因,沈青宛那红得像是要滴血的耳朵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空气中。
池也看得心热,本要离开沈青宛耳朵的右手不安分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脸颊被池也的掌根托着,沈青宛被迫抬头。
因害羞,不敢与池也直视,目光落在池也的脖子上。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暧昧顿生。
“还没换好吗?”沈青宛红着脸,声音细若蚊蝇。
“好了……”
话虽如此,池也却没有放过沈青宛的意思。
左手慢慢往下滑,轻车熟路地揽住沈青宛纤细的腰肢,右手仍在揉捏她的耳垂。
见池也的喉头轻轻滑动了一下,沈青宛心中随之微微一颤。她长睫忽闪,眼神中透出一层薄薄的水雾,朦胧而含蓄。
沈青宛担心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微微偏头,躲过池也的手指,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问道:“好看吗?”
问的是头上的金簪。
池也的手指落了空,但指尖残留的温度还未散去,她悄悄摩挲两下。闻声,眼神下意识地落到沈青宛张张合合的嘴唇。
“好看。”
池也的声音极低,不知是说金簪好看,还是说人好看,亦或是两者皆有。
女为悦己者容,不管池也是哪层意思,沈青宛的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话落,二人又没了言语。
池也的目光流连在沈青宛的脸上,似是要把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刻进心里。
但她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划过沈青宛柔软的嘴唇,且愈发频繁,暴露了她内心的渴望。
沈青宛长睫颤抖得厉害,抿了抿唇,而后抬起一只手,轻轻覆在池也的双眼,遮住那让她心跳加速的视线。
登徒子。
沈青宛心中羞恼地骂了一句。
没名没分的便想亲她,清晨是,现在也是。
沈青宛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池也一眼,可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分明在诉说着爱意。
掌心传来阵阵痒意,是池也故意快速眨眼留下的,睫毛轻轻扫过她的手心,带着一丝调皮。
沈青宛羞愤不已,她从前怎么没发觉池也这般“坏心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安分的。
她深吸一口气,故意压低声音,想让自己出口的话听起来更威严一些,道:“以后不许那样盯着我看。”
池也乖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听到这样一句类似撒娇的话,不由得失笑。
“嗯……”池也上下扫动的眼睫停了下来,故意拖长尾调,状似无辜地补出下半句:“那样……是哪样?”
沈青宛放下有些酸涩的手臂,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
这人分明知道她在说什么,又在故意逗她!
沈青宛心间多了一份恼意,掐住池也腰间的软肉拧了半圈。
池也却好似没感到疼痛一般,也不阻止沈青宛的动作,笑倒在她的肩膀上。
见状,沈青宛松了手,头轻轻抵在池也的肩上,闷声道:“你不要老是欺负我。”
池也一手揽在沈青宛腰间,一手放在她的后颈处,闻声心念一句:“好乖。”
她轻轻抚了抚沈青宛的后背,柔声哄着炸毛的小猫,安抚道:“好,不欺负。”
沈青宛这才缓缓抬起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放在池也腰际。
午后的阳光透光门窗洒进房间,落了一地金色。
两人无声地相拥,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与温暖。
然而每到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个小捣蛋鬼来打破这一刻的温情。
“咦,大姐又偷偷抱沈姐姐。”
两人抱得太过投入,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谁都没有注意到风风火火的池棠。
沈青宛听到声音,猛地推开池也,脸颊瞬间染上粉意。
而池棠说完那句话,喝了杯凉茶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池也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站稳后,她幽怨地看向沈青宛,嘴角不明显地往下弯了弯。
沈青宛轻咳一声,心虚道:“该出门了。”
尽管池也心有不满,但她仍记得自己还有礼物未送出。
她拿起桌上的方形木盒,取出里面的翡翠玉手镯,拉过沈青宛的左手,默不作声地给她戴上。
沈青宛轻轻扬起手腕,手镯清亮通透,不含一丝杂质。
她在心里悄悄估摸,眼前这人至少花了百两银子给她买礼物。
沈青宛自知理亏,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池也,嘴角微微动了动。
下一刻,她双手牵上池也的右手,轻轻摇晃两下,软下声音:“不要生气了。”
池也眉心动了动,扭过头去,没应声。
见这招没用,沈青宛失落了一瞬。
她咬了咬唇,走到池也正前方,双手环过她的*腰肢,紧紧搂着,微微侧脸去瞧池也的神情,撒娇道:“好不好嘛?”
沈青宛仿佛在话语间藏了钩子,勾得池也不自觉转过头来。
待看见沈青宛瘪着嘴、故作可怜的样子,脸上的冷意再也维持不住。
先是眸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接着冷冽的眉眼舒展开来,最后嘴角牵起一个笑容。
其实在沈青宛牵住她手的那一刻,她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恼意便散了。
见池也笑了,沈青宛脸上也绽放出一个笑容,眼眸湿漉漉的,搂着池也,轻轻摇晃两下,有恃无恐道:“好不好嘛!”
“好。”
面对这样的沈青宛,池也没有丝毫抵抗力。
她亲昵地捏了捏沈青宛的脸颊,略微俯身抱了抱她。沈青宛抱起来很软,软到池也心里,让人不舍得松开。
“好了,我们该出门了。”
池也强迫自己从温柔乡中抽离,再这样下去,下午的时光又要悄悄溜走了。
两人分开后,沈青宛看了眼玉镯,便想伸手摘下。
池也怔愣片刻,语气中藏着低落,问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知晓池也误会,沈青宛连忙解释道,“我怕它磕坏了,想摘下来放在家里。”
池也顿时眉开眼笑,挑了许久的礼物被心上人认可,心中十分欢喜。
她伸手按下沈青宛要摘镯子的手,笑吟吟道:“以后我还会给你买新的。”
“我喜欢看你戴着它。”
喜欢二字一出口,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游移,不敢看向对方。
“时间不早了,走吧。”
池也率先开口将两人从暧昧的氛围中拉出来,说完便径直向外走。
沈青宛只觉手腕在发烫,心中略一犹豫,便也快步跟了出去,背上她的小竹篓,紧跟池也而去。
远处的池木、池棠还有其他几个小孩子,正躲在树下吃西瓜。
两人看了一眼,便向后山走去。
沈青宛习惯性地把手送进池也的掌心。
池也嘴角勾起,默默收拢手掌。她偏头看了一眼沈青宛,笑意更深。
昨夜意外的亲吻之后,沈青宛似乎并不反感与她的亲密接触。甚至变得更容易害羞了些,像是含羞草一样,轻轻一碰便羞涩地蜷缩起叶子。
沈青宛对她应该是有好感的,池也心想。
毕竟,没有哪个直女会在亲吻同性后害羞成那样,何况那只是意外;也没有哪个直女会在被一个孩子撞破两人相拥时如此慌张;更没有哪个直女会在收到礼物后耳朵红得滴血。
世界上应该没有这样的直女吧?
池也心有迟疑,不确定地看了沈青宛一眼。
恰好沈青宛此时也在扭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牵着的手又紧了紧。
再等等吧。
等她对自己的喜欢再多一点,她再向对方表明心意,以免唐突佳人。
第46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推着人们缓缓前进,不匆忙,却也不曾为谁停留……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推着人们缓缓前进,不匆忙,却也不曾为谁停留片刻。
白日的天空越来越蓝,蝉鸣声此起彼伏,空气似乎也变得有些粘稠,让人感觉呼吸困难,就连吹在脸上的风也带着难以忽略的热意。
不过几天的时间,夏日的气温就又攀上一个新高度。
池也和沈青宛的感情,也正如这节节高升的气温一般,一天比一天热烈。
除去池也上午外出的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她们的心也因此越来越近。
然而,她们之间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谁都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
池也是因为小心谨慎,而沈青宛更多的是因为害羞,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这并不妨碍二人过着蜜里调油的生活。
另一方面,正如池也先前预料的那般,西瓜和草莓在临江城名声大噪,城中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当几名身穿官府制服、腰挂横刀的衙役初次踏入五味斋的大门时,众人皆是胆战心惊,还以为他们之间潜藏着杀人凶犯。
后来见他们眉开眼笑地抱着西瓜出门时,才惊觉是误会一场。
更有甚者,城中的达官贵人会提前一日遣人来向池也预订。他们往往一次就会预订七八个西瓜、十几斤草莓。
然而,池也并不打算每天无限制地销售西瓜和草莓。
虽然空间农场已大大缩短作物的生长周期,但面对城中几十万的人口,仍显得捉襟见肘。
若是别人要多少她便卖多少,按照现在的势态,不出半月,她的仓库就会被搬空。接着便是大半个月的断货,此举不利于长久发展。
于是池也决定,每日最多卖出一百个西瓜,四百斤草莓。
其中三十个西瓜和一百斤草莓供大户人家预订。其余的还跟先前一样,统一在五味斋出售,先到先得。
因此,五味斋派去接应池也的牛车,由一辆变成了两辆。
炎炎夏日,许多人家便用西瓜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清凉解暑的西瓜让客人赞不绝口,也让主人家脸上倍有面子。
所以,即使五味斋不再提供免费的果盘,五味斋每天依旧人满为患。
当然,时日久了,他们也不只是冲着池也的水果来的。
而是他们慢慢发现,五味斋那些和其他酒楼相同的菜品,味道要好上不少。
再加上只有在五味斋才能买到眼下城中最时兴的水果,这段时间,五味斋吸引并成功留住许多从前不常来这儿吃饭的客人。
池也对此乐见其成,因为她每日都有十几两银子进账。
袁行之也跟上班打卡似的,每日早早来到五味斋,乐呵呵地跟在池也的屁股后面。而周渔歌则因行动不便,有时来,有时不来。
短短半月时间,池也和五味斋迅速成为临江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风头无两,甚至隐隐有压过醉仙楼之势。
对此,最着急的莫过于香满楼。
原本势均力敌的两家酒楼,因为池也的出现打破了平衡,五味斋逐渐占据上风。
五味斋的生意愈发红火,香满楼的门前则冷清了许多。
其实香满楼有今天,他们自身的原因占了大半,池也和五味斋的合作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香满楼的东家陈知煜为了敛财,几个月间,相继做出许多变动。
换掉了合作多年的蔬菜供货商,饭菜的分量悄然缩水,缩减酒楼小厮数量并且降了工钱。
甚至还换掉了不听话的掌柜和厨子,因为他们对陈知煜的决定有异议。
陈知煜也不是个十足的蠢人,他本想温水煮青蛙,因此这些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
但临江百姓也不是傻子,时日长了,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猫腻。服务变差暂且不论,单说这饭菜的味道变差便让人难以忍受。
“砰!”
陈知煜猛地把手中的杯子砸向地面,杯子发出一声巨响,顿时变得四分五裂。
香满楼的小厮随着这一声响抖了一下,低着头站成两排,噤若寒蝉。
“怎么回事?这月的流水怎么才这么点?”
陈知煜阴沉着脸,冷冷地扫了一眼下面的人。
他整日沉溺在美女如云的别院里,尽情寻欢作乐,极尽奢华,府中的下人也不敢轻易去打扰他。
是以陈知煜对这些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以为是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动了不该动的钱。
新换的周掌柜是个胖得流油的中年男子,长相精明,留着一抹八字胡。
听到陈知煜的诘问,他浑身一凛,随后小眼一眯,赔笑道:“东家,这可怪不得我们,全都是那五味斋在从中捣鬼。他们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卖西瓜的,抢走我们大半客人,所以才……”
“这五味斋真是阴魂不散!”陈知煜骂道。
陈知煜虽十分痛恨五味斋挡了自己的财路,却又无可奈何。
他深知袁家在临江城根基深厚,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但若让他就这么算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知煜又从桌上抄起一个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杯子碎成一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见他铁青着脸,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怒意,问道:“那卖什么瓜的是什么来头?”
陈知煜并不关心五味斋卖的什么瓜,就算那人搭上袁府又如何?
只要自己悄无声息地除掉那人,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周掌柜闻言松了一口气,一双精明的眼睛中透出不易察觉的鄙夷。
他这个东家是个大草包,声色犬马他在行,经营酒楼却一窍不通。
最重要的事此人看不懂账本,只会在每月月中向酒楼要钱。这样倒是方便他行事,谁让他把工钱一压再压。
既然他不仁,就休怪他不义。
周掌柜微微躬身,向陈知煜行了个礼,面上愈发恭敬,犹豫道:“这……小人不知。”
“不过看天色,现下那人此刻应该还在五味斋,要不要派人去打探一番?”
陈知煜不满地皱眉,瞪了周掌柜一眼,随后黑着脸吩咐身后的陈平:“找几个人,带上家伙跟我走。”
“是,少爷。”
周掌柜始终保持着谦恭有礼的姿态,一直等到陈知煜离开,方才直起身,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得感谢五味斋为他提供的绝好机会,让他从中大赚一笔。
周掌柜捻了捻一边的小胡子,摆手道:“散了散了,各自去忙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不同于陈知煜的愤怒阴险,话题的另一个中心,醉仙楼对此表现得异常平静。
醉仙楼的掌柜此刻正站在一间清雅别致的厢房,心有戚戚。
这是东家在醉仙楼专用的房间,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沉香,似有若无,令人沉醉。
掌柜姓叶,随主家姓,是叶家的老人。
叶掌柜默默地站在屋内,大热天的竟出了一身冷汗。
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的人,以及一旁抱剑而立的女子,不由得吞咽口水。
座上的人穿着简单素净的衣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气质清雅,面容沉静。
她斜倚在软榻的小桌上,双眸紧闭,眉间轻轻蹙起,藏着一丝倦色。
眼前这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子,正是醉仙楼的东家叶听音。
叶家实力雄厚,其产业涵盖酒楼、丝绸、茶叶、珍宝玉玩等多个领域。
叶家的铺子更是遍布卫朝各地,声名远播。
叶听音本人于两月前出发巡查各地的店铺,即便如此,她对于临江城发生的事情依旧了若指掌。
比如池也的西瓜、草莓在临江城出现的第二日,叶掌柜便给她递了信。
所以叶听音回到城中,第一件事便是来到醉仙楼。
舟车劳顿只在她的衣裙上多留了几道皱褶,却并未让她的威严消减半分。
房间里寂静无声,叶听音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让叶掌柜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叶听音自进门起便一直皱着眉头,不知是巡查的途中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对叶掌柜有所不满。
叶掌柜摸不准主子的想法,心中忐忑不安,但他一早便差人去买了些西瓜、草莓回来备着。
此刻酒楼的小厮正在后厨处理,他暗暗期盼底下的人早些把东西送过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硬气氛。
终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叶听音缓缓睁开双眼,朝叶掌柜轻轻点头。
叶掌柜如蒙大赦般跑去开门,悄悄抬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招呼婢女将两个装满西瓜、草莓的敞口高足果盘放到桌子上。
那果盘中的水果色泽鲜艳,令人垂涎欲滴。
待那两人退出房间后,叶掌柜才开口说道:“小姐,这就是五味斋卖的西瓜和草莓。”
叶掌柜简单地说了两句便噤了声,退至一旁站着。
他自己也吃过这西瓜、草莓,味道确实不错。但瞧见叶听音的神色,觉得自己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叶听音慵懒地从软榻上起身,拖着步子走到屋内的圆桌盘,随意坐下。
盈白的指尖捻起一颗草莓,轻轻转动一圈,饶有兴趣地端详片刻。
这样一个小东西竟能在临江城引起轩然大波?
半晌,她缓缓启唇,将草莓送入口中。咬下的那一刻,眉梢动了动。
冰镇后的草莓口感更加爽脆,酸甜可口。
叶听音小口吃完手中的草莓,又拿起一块西瓜,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手指微微蜷缩。
这次她没多做停留,只看了手中的西瓜一眼,便直接吃了起来。
鲜嫩多汁的西瓜冰镇后,比草莓更能消解夏日的暑气。
叶听音眼睛一亮,连日奔波的疲劳在这一刻得到些许缓解。
待她吃完后,用手帕擦去唇边沾染的水渍。嘴里的凉气还未散去,声音清冷,淡然道:“味道尚可。”
“阿落,你也坐下尝尝。”
名唤阿落的女子闻言也不答话,径直走到桌旁,大咧咧地坐下,将一直抱在怀中的剑放在桌上,拿起一块西瓜便大口吃来,动作与叶听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块三角扇形的西瓜她两三口便吃完了,而叶听音一颗草莓都要吃上五六口。
叶掌柜对眼前的情形早已见怪不怪,随着岁月的沉淀,小姐的威严与日俱增,也只有阿落敢在小姐面前如此作态。
叶听音比阿落年长十岁,小阿落六岁那样,叶听音在一次外出时将她捡了回来,对她如同亲妹妹一般,悉心照料。
此后阿落便一直陪在叶听音左右,并且习得一手好剑法,负责保护叶听音的安危。
算算日子,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见阿落面露喜色,显然是很满意西瓜的味道。叶听音嘴角扬起一瞬,脸色逐渐变得柔和。
叶掌柜一直悬着的心在落了下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朝阿落投去感激的目光。
“五味斋从哪弄到的这些东西?”
不再理会埋头苦吃的阿落,叶听音转而看向叶掌柜,当初叶掌柜给她的信中只把这事提了一嘴,故而有此一问。
叶掌柜后背一僵,顿时又紧张起来,恭敬地答道:“回小姐的话,这西瓜、草莓是一位名叫池也的女子在五味斋售卖。此人家住永宁村,两月前开始给五味斋提供蔬菜。近日,袁家有意与她交好,便准许她在五味斋做起了买卖。”
叶听音托着下巴,半眯起眼眸,漫不经心地听着。只在听见“女子”二字时,眼底才多了一丝兴味,但依旧一言不发,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叶掌柜内心有些忐忑,提议道:“小姐,要不小的遣人买一些回来放在醉仙楼?”
“呵。”叶听音哼笑一声,“这些瓜果还不足以撼动五味斋的地位,人们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桌上,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阿落,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不过既然客人喜欢,醉仙楼自然是要有的。”
“她现在何处?”
“那女子每日辰正到临江城,午时过才离开,现下应当还在五味斋。”叶掌柜早已把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对答如流。
“派人去把她请过来。”
“是,小姐。”
“等等。”叶听音沉吟片刻,道:“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
叶家在整个临江城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无人能出其右。
偌大的临江城已经无聊了许久,难得有新鲜东西出现,叶听音内心隐隐有些兴奋。
阿落吃瓜的动作一顿,眉头皱起,不赞同地说道:“小姐,你该回家歇息。”
“不妨事。”
“走吧。”
阿落见拦不住她,赶忙把手中的西瓜啃了个干净,胡乱用袖子抹了抹嘴巴。
她抓起桌上的剑,迅速起身,冷脸走在叶听音身后,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随后跟随叶听音坐上刚停下不久的马车。
一路跟随叶听音的护卫已经散去,叶掌柜只好随手在醉仙楼点了六名小厮跟在马车一旁,气势汹汹地朝五味斋驶去。
第47章 一辆马车从醉仙楼缓缓驶出,马车的车身以黑色为主色调,车厢的木板……
一辆马车从醉仙楼缓缓驶出,马车的车身以黑色为主色调,车厢的木板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图案精美绝伦。
车厢内部铺满了柔软的锦缎,叶听音静静地坐在中间,听着外面的喧嚣声,微微拧眉。
连日的奔波让她身心俱疲,稍得闲暇,便都用来闭目养神。
“小姐,你为何非要今日去见那人?”
“再者,就算小姐要见她,派人去把她找来便是。她若不肯,我便去把她绑过来。”
阿落瞧见叶听音眉宇间的倦色难掩,不禁有些担忧。
还未见到池也,便单方面同她结下了梁子,言语间尽是对池也的不满。
听闻阿落的抱怨声,叶听音睁开双眼,唇畔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调笑道:“方才见阿落你那般爱吃西瓜,难道阿落不想知晓是何人所种?”
阿落面色一窘,冰镇后的西瓜味道的确不错,且很快消解了她一身的暑气,令人神清气爽。
但她断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承认这种事情的。
“我那是口渴了。”阿落咳了一声,舔了舔嘴唇道,“再说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哪有小姐的身体重要。”
叶听音垂眸看向阿落揪着衣摆的手,浅笑不语。
阿落心虚时总会做这个小动作,这么多年过去,仍未改掉这个毛病。
“小姐,五味斋到了。”叶掌柜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叶听音敛了神色,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五味斋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宛若闹市。
叶听音不喜人多的地方,心中后悔来到此处。她眉头微微皱起,沉吟片刻,道:“叶掌柜,你去把人请出来。”
说完她便放下帘子,神情淡然,毫无下车之意。
“是,小姐。”
叶掌柜领命,带着身后六人向着对面的五味斋走去。
池也此刻正在五味斋的大堂快乐地收钱,身后带来的西瓜、草莓也已所剩无几。
醉仙楼的人若是再晚来一步,便会扑空。
叶掌柜一行七人堵在门口,环顾五味斋的大堂,搜寻目标。他们黑压压一片,挡住外面试图溜进大堂的光线。
半响仍不见他们动作,柜台前的三人忍不住扭头张望。逆着光,眼前朦胧一片,只能看到几个人的轮廓。
同一时间,叶掌柜也锁定池也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
“少夫人,那身影是醉仙楼的叶掌柜?”
楼上的春桃认出来人后,忍不住惊呼一声。周渔歌脸上的笑意隐去,目光冷冷地看着来人。
袁行之眯了眯眼,待他们走近后,惊讶道:“叶掌柜,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惊讶过后,袁行之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几人身上,那几人皆穿着醉仙楼的衣衫。
五味斋和醉仙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袁行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池也,心中暗道:醉仙楼此行恐怕是冲着池也来的。
他上前一步,挡在池也身前,语气不善道:“叶掌柜带这么多人来我五味斋是什么意思?”
袁家虽不及叶家,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更何况对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袁行之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叶掌柜听出袁行之语气中的不悦,心中一凛。
这些城中的大人物没有一个是他能得罪起的,稍有不慎便会沦为替罪羊。
他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客气道:“袁少爷误会了,是我们家小姐久闻池也姑娘大名,想邀她见面一叙。”
池也正倚在柜台上,和周围人一起饶有兴致地吃瓜,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不自觉站直了身体,眼神锐利地打量起叶掌柜,她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人。
“叶掌柜是吧?”池也拨开袁行之,口吻平静,“你家小姐……是哪位?”
众人察觉到五味斋和醉仙楼之间的暗流涌动,纷纷停下筷子,等着听第一手的八卦消息。
“她家小姐是叶家独女,叶听音。”袁行之在一旁小声提示道。
池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坦然道:“没听说过。”
见众人一脸惊愕地看着她,池也皱了皱鼻子,再次解释道:“我的确不认识什么叶听音。”
叶掌柜怔愣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这临江城中,竟还有人没听过她家小姐的名号?
袁行之眼睛一转,道:“醉仙楼你总该知道吧?叶听音就是醉仙楼的东家。”
“对,对。”叶掌柜连声道。
“噢,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吗?”池也拉长声音,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叶掌柜心中一喜,正欲说话,却听她话锋一转,讥诮道:“醉仙楼啊,就是那家说我是叫花子的酒楼吧。”
“那我就更不能去见你家小姐了,”池也微微一笑,“免得我这一身穷酸味染到她身上。”
叶掌柜顿时僵在原地,还未完全勾起的唇角凝固在脸上,显得格外尴尬。
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池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叶掌柜汗流浃背,小姐交待的事若是做不好,免不了一顿责罚,这掌柜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而他没看到是,在他身后,一个身影低着头往后藏了藏。
那人不动还好,他一动,池也立马就锁定了他。
人生第一次被人喊叫花子,池也记忆深刻,她至今仍记得那人的模样。
“哼,能有什么误会。叶掌柜自己瞅瞅吧,那人就在你身后站着呢。”池也漫不经心地抬起下巴,朝他身后点了点。
闻听此言,那人下意识抬起头,事情已过去许久,他想确认一下对方是否真的将他认出来了。
至于他为何能认出池也,那是因为在他来到醉仙楼的这半年间,池也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乞丐”。
他虽记不得对方的样貌,却清楚地记得此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池也的眸子里满是讥讽的意味。
那人心虚,面上流露出一丝慌乱,害怕因此丢掉这份好差事。
叶掌柜回头,恰好撞见他这幅神情,心里一沉。看来池也所言不虚,这事八成是真的。
叶掌柜心里忍不住咒骂一句:“蠢货!”
随后他又暗叹自己倒霉,随手点了几个人,便将这么大的隐患带在身边。
小姐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底下人仗势欺人。不想他一时不察,竟让底下人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况且小姐显然是对眼前的女子有几分兴趣,否则也不会亲自前来。
若是因为这些搞砸了今日这事,责罚在所难免。
叶掌柜恨恨地瞪他一眼。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完成小姐交代的事。至于处置他的事,只能日后再说。
于是他狠狠踹了那人一脚,怒道:“还不赶紧过来给池姑娘赔礼道歉!”
那人见事情败露,“扑通”一声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池姑娘,小人该死!小人愚昧无知,冒犯了您。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叶掌柜恭敬地行了一礼,赔笑道:“池姑娘,今日之事是在下管教不严,还望姑娘海涵。”
“好吧,我原谅他了。”池也轻飘飘地说道。
她可没心思陪他们周旋,既浪费时间,又耽误她赚钱,她摆摆手道:“请回吧。”
那小厮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面上一喜,慌忙道:“多谢池姑娘!”
叶掌柜一滞,心里苦不堪言。眼前这人明显铁了心不愿见他家小姐,但小姐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想到叶听音,叶掌柜挺直了脊背,找回了几分气场。
叶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出门在外,他决不能丢了叶家的面子。既然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
“还请池姑娘不要为难在下。”
出口的话依然恭敬,但语气中却藏了几分势在必得的执着。
池也不搭理他,他便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既不强迫池也跟他们走,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双方僵持不下。
这可苦了来买西瓜、草莓的众人,他们之中不乏商贾人家。不买怕得罪袁家,买了又怕被叶家惦记。
正可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们看了看袁行之,又看了看叶掌柜,一时间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大堂的寂静没有持续太久,只听袁行之怒骂道:“老匹夫,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远点,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横竖都是死,叶掌柜不为所动。
池也气笑,堂堂醉仙楼竟耍起了无赖。
视线轻轻掠过叶掌柜,池也嘴唇张合,缓缓吐出两个字,“带路。”
叶掌柜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彬彬有礼道:“请。”
池也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率先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袁行之:“我和你一起去,有我在,叶听音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池也没搭理他,因为她原本就没打算去见叶听音。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设的局,万一自己有去无回……
待引着醉仙楼的人走出五味斋后,她忽然停下脚步,眉眼沉沉,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叶掌柜,请回吧。”
叶掌柜一哽,笑道:“池姑娘不必忧心,我家小姐不过是想与姑娘谈一笔生意,我家小姐就在对面……”
谈生意?
谁家谈生意是这种做派?
管她什么叶听音、叶声音的,敢挡她的财路,先打一顿再说。
池也一身的反骨在此刻尽显,未等叶掌柜把话说完,便把他身旁的两个小厮丢了出去。
那两个小厮似是被摔懵了,一动不动,半仰着身躺在地上,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差点被这二人撞到的路人后怕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片刻后,更多的行人围了过来。
五味斋的客人也被这一变故惊得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外面打起来了!”
不知是谁在大堂里喊了一句,众人像是突然被点燃的干柴,气氛瞬间变得火热。
难得看见叶家的人吃瘪,众人纷纷丢下手中的筷子,急匆匆往外跑去,谁都不愿错过这精彩的一刻。
楼上的周渔歌闻声也坐不住了,面色焦急地要下楼去。
“少夫人小心些,池姑娘不会有事的。”
春桃说完便搀着周渔歌小心翼翼地下楼。
醉仙楼的六名小厮扭头看了看叶掌柜,没有命令,他们不敢还手,恐伤了小姐的客人。
所以池也不费吹灰之力便搞定了他们。
袁行之自从知道池也打虎一事,便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亲眼瞧见她出手,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
“池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叶掌柜的语气焦急,不禁提高了嗓门。
“我说过了,我不想见你家小姐!”池也语气坚定,毫不退让。
叶听音正安静地坐在马车内候着,恍惚间听到叶掌柜的声音,便撩开帘子去看。
此时围观的人还不多,她清楚地看见自家酒楼的小厮痛苦地躺在地上哀嚎。中间站着一穿着朴素、扎着高马尾的女子,刚好把醉仙楼最后一名小厮踹倒在地。
叶听音对池也的印象瞬间跌倒谷底,眉头皱了皱,此女怎么如此刁蛮?
一旁的阿落自然也透过马车的小窗看到这一幕,怒气上涌,道:“我去会会她。”
叶听音一把抓住阿落的手腕,拉着她重新坐下,道:“再等等。”
叶听音见叶掌柜面色焦急,正喋喋不休地跟那女子说着什么,醉仙楼的小厮也没有还手。
她不了解那女子,却是了解叶掌柜的,或许其中有什么内情
撩开的帘子没有放下去,叶听音静静地看着那边的状况。
而五味斋门前的这一动静,同样引起了陈知煜一行人的注意。
他们一行人比叶听音来得早些,想着一会儿要做的事见不得光,陈知煜便先派了一人前去打探那人的身份。
而他自己则带着十名身强体壮的护院在附近的茶摊等候,只待池也出门便伺机而动。
“少爷,五味斋门口有人打起来了!”陈平一边张望一边说道。
十多人齐齐往那边看去,打探消息的那人看见了池也标志性的高马尾,便站在板凳上,伸长脖子,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忽然,他目光一凛,惊道:“少爷,与人打架那女子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陈知煜脸色一沉,“走,我们也过去瞧瞧。”
他们离开后,茶摊老板看着他们身侧别着的木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说完后,茶摊老板收起桌上的茶碗,拿起肩上搭着的抹布,仔细擦了擦桌子和被那人踩过的板凳。
“池姑娘,我们家小姐真的没有恶意。”
此时五味斋门前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陈知煜觉得这道声音有点耳熟,他忍不住踮脚去看。
这不是醉仙楼的叶掌柜吗?!
难不成叶家也对那卖西瓜的人不满?
随后他又看到倒在地上的几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愈发笃定自己的想法。
陈知煜眸光一闪,若能在大庭广众之帮叶家解围,那么叶家便是欠他一个人情。
到时他再联合叶家除掉那女子,即便此举会得罪袁家,但他有了叶家做靠山,袁家又能将他如何?
不!
不止这些。
有了叶家做靠山,他日后在临江城只会更加如鱼得水。
陈知煜仿佛看到银子滚滚而来,面上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咳咳。”陈知煜理了理衣服,双手背后,挺胸昂头,假意咳了两声。
陈平会意,不耐烦道:“让让!都让让!”
十余人分成两列,粗鲁地拨开人群,替陈知煜开出一条路。
“谁啊这是?”
“别挤!”
陈知煜对那些抱怨声充耳不闻,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带着一丝得意,享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众星捧月般地走上随从替他开辟的小道。
“是你!”
陈知煜刚走到人群中间,目光扫到池也,那段耻辱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陈知煜合上下巴,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上次打我便罢,如今竟出手伤了叶家的人,今日我*定要替天行道!”
池也认出来人,眉头轻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今天真是麻烦不断的一天。
“呦,你家主子又把你放出来乱咬人了?”
袁行之听二人对话,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倒像是有什么过节,便开口问道:“你认识这条疯狗?”
与此同时,周渔歌也一脸疑惑地看向池也。
池也耸耸肩道:“不认识,但有仇。”?
袁行之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你!”
旧怨未平,又添新仇。
陈知煜愤然甩袖,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给我上!”
一声令下,陈知煜带来的人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木棍,一拥而上。
叶掌柜还未搞清楚眼前的状况,眼见两方人又要打起来,眼前一黑,忙扬声道:“陈少爷,快让你的人住手!”
陈知煜有意卖叶家一个面子,故意提高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叶掌柜莫怕!我们人多势众,她今日肯定跑不了!”
他的眼神好似淬了毒,死死盯着池也。最好能把这女人乱棍打死,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叶掌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陈知煜除了花天酒地,就会到处惹麻烦!
池也意味深长地看他们一眼,默默叹息一声,看来这一架是在所难免了。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地方狭窄,又怕伤到自己人,动起手来有所顾忌。
这让池也有了发挥的空间,灵活地穿梭在几人之间。
她低头轻松躲过一棍,随后迅速抓住近身之人的胳膊,用力一拉一拽,抢过他手中的木棍,顺势狠狠抡在他的后背。
有了武器,池也更肆无忌惮。
双手持棍挡住头顶一击,一脚踹到那人的肚子上,恰好撞在他身后两人身上,三人齐齐摔倒在地。
袁行之瞅到机会,捡了一根木棍,兴奋地加入激烈的战场之中。
“池也,我来帮你!”
“少爷!”
袁行之的几个随从见状,也都手忙脚乱加入进来。但他们都不是练家子,挨打居多。
原本游刃有余的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马车上的叶听音一头雾水,嘈杂的声音让她听不清人群中间的对话。
好端端地怎么又打了起来?
还有,香满楼和五味斋的人怎么也掺合进来了?
“少爷!小心!”
刘掌柜见一人已从背后接近袁行之,举着木棍正朝他头上砸去,顿时焦急地大喊。
池也闻言皱眉,千钧一发之际,她迅速将自己手中的木棍扔出,木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中那人后脑勺。
袁行之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游走过来的池也拎住后衣领大力甩了出去。
“闪一边儿去!”
池也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一条凌厉的弧线,她捡起地上的木棍又迎了上去,灵活地像是一条蛇。
身后的小厮手忙脚乱地接住袁行之,见他还要上前,刘掌柜忙过来劝道:“大少爷,您就别去添乱了!”
围观的人也跟着连连后退几步,拍了拍胸口。
“池姑娘这么能打啊!”
“不能打怎么守得住手里的东西?”有人耐人寻味地解释道。
池也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场闹剧,手中的木棍挥舞得越发狠厉,下手毫不留情,却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虽不致命,但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也别想从床上下来。
这些只靠蛮力的人,如何能比得过受过正规训练的池也?
他们很快便落了下风,一个个倒地不起,捂着被打的伤处哀嚎不已。
所有人都倒地后,陈知煜只觉得嗓子发干,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池也,眼神中满是惊恐,没了方才的威风。
“你,你别过来啊!”
池也揉了揉发麻的手臂,缓缓转了两圈,吐出一口浊气,慢慢朝着陈知煜走去。
见他想跑,池也眯了眯眼,一棍子敲在他后背。
四体不勤的陈大少爷,只一下便倒地不起,嘴里吐出一些不干不净的话语。
“啪嗒”一声,木棍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池也拍了拍手,转头看向叶掌柜,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我就不打你了。”
池也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倒地不起的陈知煜,随后又重新落在叶掌柜身上,意有所指地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看好自己的狗,别乱放出来咬人。”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见,马车中的阿落听后攥紧了拳头。
叶掌柜有口难言,他也不知道陈知煜会突然带人出现,还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
烈日当头,他后背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
但他顾不得这些,下意识看向路对面的马车,苦着脸说道:“池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池也自然没错过他这一眼,眉头一挑,顺着叶掌柜的视线看过去,透过窗子与马车里面的人遥遥对视。
她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故意大声打断叶掌柜的话,“你家小姐想见我就让她自己过来,难不成你家小姐见不得人?”
见马车上的人岿然不动,池也又故意挑衅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么一想,你家小姐的确有些见不得人。”
这一番话,池也敢说,叶掌柜和周围众人却不敢听。
叶听音微微蹙眉,还未等她想出法子,阿落便怒气冲冲地跳下马车。
“阿落!”
可惜这一声并没能让阿落停下脚步。
第48章 阿落猛地冲出车厢,足尖轻点在马车边缘,身体腾空而起,蜻蜓点水般……
阿落猛地冲出车厢,足尖轻点在马车边缘,身体腾空而起,蜻蜓点水般踩在路人肩膀上,借力飞跃至池也眼前。
“锵”的一声,利剑出鞘,直指池也咽喉。
又来?!
池也一直注意着马车的动静,只见一女子身形轻盈地“飘”到她跟前,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曾经看过的武侠片。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下一瞬,池也轻轻摇了摇头,清空脑海中的杂念,全神贯注地应对眼前的局面。
这人明显比刚才那群人更危险,杀气更重。
不过几息,剑尖已至她眼前。
池也连忙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木棍,竖在身前挡下杀气腾腾的一剑。
阿落一击不中,瞬间改变策略,目的很明确,先解决掉池也手中碍事的木棍。
她手腕一抖,剑光闪过,木棍瞬间断成两截。
阿落像砍大白菜似的,挥出一剑又一剑,木棍四分五裂,最终只余下木柄在池也手中。
池也心中大骇,双目圆睁,丢下木柄,慌忙侧身躲过已逼近身前的剑。
这陈知煜人烂也就算了,怎么带来的武器也这么烂!池也一边狼狈逃窜一边这样想着。
池也没了武器,又近不了对方的身,一身格斗技巧无处发挥。
再加上方才那一架消耗了大量体力,池也很快便落了下风,躲避的动作也变得迟缓。
阿落瞅准机会,纵身一跃,一脚踢在池也肩头。
“池也,小心!”周渔歌惊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池也踉跄了两下,站稳后,剑尖已停在她喉咙前一寸,她甚至能感觉到剑身的寒气。
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默默举起手来,作投降状。
“你若向我家小姐磕头谢罪,我便饶你不死。”阿落的语气在这炎炎烈日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冰冷,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冻结。
池也冷笑一声,醉仙楼有错在先,又采用卑鄙的车轮战消耗她的体力,实在是胜之不武!
“阿落,不得无礼。”
叶听音姗姗来迟。
阿落跳出马车的那一刻,叶听音便紧跟着下了马车。围在后面的人看到她,不约而同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叶听音前来的速度虽快,但池也的溃败却是在瞬息之间。相比之下,便显得她慢了一步。
阿落闻声扭过头去,冷声道:“小姐,此人出言不逊,对您不敬,我绝不能轻易放过她!”
池也听到这话,怒气更甚。借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
趁着阿落分神,池也偏头避过她手中的剑,迅速跨前一步,左手抓住阿落的手腕用力一掰,同时右胳膊肘猛地砸向她的肩头。
阿落吃痛,手上便卸了力。
池也顺势抓住往下掉落的剑,横在阿落的脖子上。
她轻挑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慢条斯理地将阿落方才那句话还了回去:“你若肯低头认个错,我便饶你一命。”
本该热闹无比的街市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看着池也。
只有被刀架着的阿落,眼神阴沉沉地盯着池也。
那把剑是叶听音在她十五岁生辰时送给她的礼物,从未离开她半步。
作为一名剑客,被人夺剑乃是奇耻大辱。
阿落不要命似的,猛地发力,用剑鞘撞开横在脖子上的剑,发出金属碰撞特有的声响。
“阿落!”叶听音难得在人前失态,声音有些刺耳。
剑身突然被弹开,震得池也手臂发麻。
惊愣片刻,她慌忙举起剑应付阿落比之前凌厉百倍的招式。
“哎哎哎,刀剑无眼,伤了你我可不负责啊!”池也不会用剑,又怕闹出人命,只是一味防守。
然而,池也很快便意识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池也的话不仅没能让阿落停手,反而像是火上浇油,让阿落更加愤怒。
此时的阿落有些失控,每一剑都带着强烈的杀气,招招致命。
池也不敢大意,打起精神,一改方才被动防守的姿态,开始主动进攻。
“阿落!”
叶听音又喊了一声,但正在打斗中的两人谁也不敢分心,更不敢随意停手。
“不是让你去请人吗?这是怎么回事?”叶听音扭头质问叶掌柜,语气严厉。
叶掌柜汗涔涔地站在一旁,简明扼要地说了在屋里发生的事,还有池也误会陈知煜是他们的人一事。
叶听音皱着眉头听完,方知是误会一场。然而,她却无法阻止仍在打斗的两人。
她一时气急,训斥起叶掌柜,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是怎么看管手下的?”叶听音看了一眼不敢答话的叶掌柜,心知这不是他一人之过,冷声道,“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叶掌柜慌忙点头称是。
另一边,池也拿着手中的剑毫无章法地进攻着。
方才在阿落手中出神入化的利刃,在她手中却像是一根废铁。不仅没给她带来助力,反而让她束手束脚的。
接连不断的打斗累得池也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的呼吸逐渐急促,面对阿落依旧凌厉的招式,渐渐显得力不从心。
阿落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就这点本事也敢在她面前叫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阿落眸光一凛,瞬间捕捉到池也的破绽,剑鞘一挥,精准地砸在池也手腕上,一把将剑夺了回来。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剑尖再次稳稳地抵在池也的脖子上,寒光闪烁。
池也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破了皮。
同时,右手手腕上也是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被敲碎了。
池也再次将双手举过头顶,微微喘着气,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叫“阿落”的女子。
好吧。
这人的确是个高手。
池也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不过她仍倔强地想,她只是今天没打赢阿落而已。若是赤手空拳,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阿落,把剑放下!”
两人停下手后,叶听音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冷静了许多。
阿落对此置若罔闻,对面的人太狡猾,她不能有丝毫懈怠。她挑衅地看向池也,把剑往前送了几分。
“嘶。”池也倒吸一口凉气,偏了偏头,脖子上的血痕又长了点,咬牙切齿道,“你把剑拿稳了!”
“叶小姐,管好你的人!”周渔歌看得胆战心惊,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肚子怒道。
同一时间,袁行之也回过神来,气急败坏道:“叶听音,你敢在五味斋撒野,我袁家与你势不两立!”
叶听音脸色沉了下来,眉宇之间风雨欲来。
她自是不将袁行之的威胁放在眼里,但也不想平白无故多了一个敌人。
况且,这其中本就有诸多误会。
“阿落,你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阿落侧身对着叶听音,闻声扭头看了她一眼,眸子深处藏了一丝委屈。
二人无声对峙片刻,阿落冷哼一声,手腕灵活一转,长剑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剑柄与剑鞘不满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昭示着主人不爽的心情。
随后,阿落默声走到叶听音身后,微微偏过头,目光看向一边。她双臂交叉,抱剑而立,严肃又倔强。
叶听音的神色缓和几分。
池也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轻轻活动了下又麻又痛的右手腕,转身细细打量起阿落和叶掌柜身前的女子。
这才是刚刚她透过马车车窗看见的人。
“你就是叶听音叶大小姐吧,找我什么事啊?这么兴师动众的。”
池也脖子上刚被人划了一道,心中窝火,说话的语气便冲了点,夹枪带棒。
阿落一听,立马转过头来,眼神如利刃般射向池也,握剑的右手也动了动。
叶听音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阿落便又安静下来。
“池姑娘,阿落年纪尚小,有些冲动,我替她向您赔个不是。”
池也看了眼阿落稍显稚嫩的脸,一时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
倒是叶听音说话轻声细语的,池也的脸色也缓和几分,一脸赞同道:“你是该好好管管这个熊孩子。”
熊孩子……
叶听音嘴唇勾了勾,倒是有趣。
两人一来一往,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教训家中不听话的孩子。
围观的众人脸上有些不解,怎么看都是池也年纪更小一些吧?
周渔歌的怪异感更重,她怎么觉得池也说话的语气和神色十分老成?
“醉仙楼的人冒犯了姑娘,合该我们赔礼道歉才是。待回去后,我定严惩不贷。但,”叶听音的目光点在陈家那帮人身上,“那边站着的一群人,与我叶家毫无关系,还请池姑娘不要误会。”
叶听音甚至没有说出陈知煜的名字,怕脏了嘴。
陈知煜听后,脸色黑如锅底。愤怒却又无何奈何,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他愤愤地甩了一下衣袖,一帮人一瘸一拐、灰溜溜地遁走。
叶听音淡然地站着,语气温和地将每一件事解释清楚,让人不知不觉信了她的话。
池也也不例外,她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人与陈知煜那种烂人联系在一起。
池也心中最后一点不满也随着叶听音的话语散去,问道:“既然是误会一场,我也同你们道个歉。不过,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见池也不再咄咄逼人,叶听音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池也姑娘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我此次前来,是想同池姑娘做买卖,希望池姑娘每日能为醉仙楼提供一些新鲜的瓜果。”停顿片刻,叶听音扬声道,“为表歉意,醉仙楼愿出双倍的价格。”
此话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一些惯会偷奸耍滑的人瞬间起了歪心思。
池也了然,又是一个财大气粗的主。
也对。
不论其他,叶家单一个醉仙楼便能日进斗金。
据说醉仙楼内部的装饰极为雅致,里面用的碗筷都是金银器具。一盘青菜都要好几两银子,价格之高令人咂舌。
“你要多少?”池也狐疑地看着她。
叶听音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你有多少?”
池也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看向远方,陷入沉思。
她四亩地不过收了三千多个西瓜,草莓一万六千多斤。下一批西瓜、草莓再有半个月便能收了。
给她们多少合适?
池也拨了拨耳边汗湿的碎发,举棋不定。
沉吟片刻,池也斟酌着说道:“每天最多给你们三十个西瓜,一百斤草莓。”
周渔歌闻言,目光在池也和叶听音之间来回扫了几眼,考虑到这里人多耳杂,提议道:“不如去里面谈吧?”
叶听音怔愣片刻,笑道:“也好。”
池也一行人径直去了五味斋的包厢,底下的看客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捶胸顿足地散了。
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
谁也没料到事情的走向竟会是这样,众人还见到不常在人前露面的叶家当家叶听音,众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五味斋的大堂重新变得热闹起来,气氛比之前更甚。哪怕饭菜凉了、味道不及刚出锅时,也没人在乎。
人群乱糟糟的,没人注意到一道贪婪而又阴险的目光一闪而过。
随后,那人跟着人群不甘地离去。
第49章 进入包厢后,池也毫不客气,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坐下。 她……
进入包厢后,池也毫不客气,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坐下。
她快要被外面的太阳烤干,又与人连续打了好几架。
池也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脖子、脊背哗哗地往下流,嘴唇却干得发裂,她急需补充水分。
这个包厢正是方才周渔歌所在之处,桌上还摆放着几盘瓜果、点心等吃食。
池也目光掠过这些此时她不需要的东西,径直朝着茶壶伸手。
她毫不犹豫地抓过茶壶,飞快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倒完后,一手端起茶杯朝嘴边送去,另一手握着提梁把手不放。
这古代的茶杯虽看起来精致美观,容量却是太小。
池也一连喝了好几杯,才松开霸占着茶壶的手。
她像是这会儿才发觉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脸上露出一丝讪笑,连忙起身为几人斟茶。
周渔歌瞧见池也的动作,平日里倒也无妨。因她与池也相熟,且池也素来不拘小节。
但她瞥了叶听音一眼,便开口说道:“去沏壶茶来。”
“少夫人不必客气。”叶听音忙道。
吩咐完下人后,周渔歌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却没接话。
她又看向站在叶听音身后的阿落,同在临江城,她自是知晓叶听音对阿落颇为在乎。
单看阿落穿的衣裳便知,哪是寻常下人所穿。
于是周渔歌笑道:“阿落姑娘也坐吧。”
阿落先是看了一眼叶听音,见她点头,才缓缓坐下,手中的剑放在桌子一角。
池也收回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方才还拿剑指着她的阿落。
算了。
她不跟一个小屁孩计较。
随后,她伸手拿过一个杯子,同样倒满茶水,放在阿落面前。
阿落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予理会。
“啧。”
池也翻了个白眼,坐回原处。
叶听音和周渔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奈之色。
池也不停地用手朝自己扇风,然而这点微不足道的风,根本无法驱散她身上的热意。
她此刻无比想念现代的背心、短裤,当然还有空调。
身上的衣服虽然也很清凉,但总归有些碍手碍脚,不然她打架怎么会输?
这时,一阵微风从身后传来。
原是周渔歌瞧见她满头大汗,便将放在桌子上的团扇递给春桃。这阵风正是春桃轻摇团扇送来的。
池也朝春桃投去感激的一眼,嘴唇勾了勾,笑道:“谢谢,我自己来吧。”
春桃眼睫微闪,轻轻抬手避开池也要接过扇子的手,恭敬道:“池姑娘不必客气,这是春桃分内之事。”
池也手指蜷缩,笑了笑没再坚持,正事要紧。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纵使她不赞同某些封建糟粕,却不是她一个人能改变得了的。
历史有自己的进程,就像每个普通的、平凡的人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而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家人过好每一天。
叶听音眉心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这人此刻倒是与方才见谁打谁的模样判若两人。
就连与池也不对付的阿落,闻声也是一脸讶异。
“池姑娘,是否要请大夫包扎一下伤口?”叶听音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脖子,语气关怀道。
池也下意识随着她的动作摸了摸脖子,上面还残留轻微的刺痛感和灼热感。
伤口不深,血也已经止住了。只是上面还有未清理的血痕,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骇人。
“不用,已经没事了。”
叶听音微微颔首,未再多言,思绪再度回到方才在门外的话题上。
她已尝过西瓜的味道,炎炎夏日,西瓜能在临江城占据一席之地也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醉仙楼每日都座无虚席,叶听音斟酌着开口:“三十个西瓜是不是太少了些?”
在醉仙楼时,叶掌柜命厨子将西瓜切好后才端给叶听音。
方才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径直上到五味斋的包厢,是以叶听音尚未亲眼看过西瓜的全貌。
“三百斤还少?!”池也惊呼过后,小声嘀咕道:“你们醉仙楼还真是受欢迎!”
池也右手托着腮,眼眸微合,错过叶听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她咬了咬嘴上的干皮,半响才抬起眼看向叶听音,认真道:“最多只能给你们三十五个,多了没有!”
叶听音眼眸微动,没想到自己的“无知”反而为醉仙楼多争取到了几个西瓜。
她面上笑容依旧,道:“就依池姑娘所言。”
周渔歌一直静静旁听,见二人谈妥,她才笑着吩咐春桃去准备笔墨纸砚。
池也并非贪图醉仙楼的双倍价格,而是想着日后人们的新鲜感褪去后,醉仙楼能给她托个底。
“价钱呢,我也不多收,就跟其他人一样,但要一天一结。”
叶听音笑了笑,温声道:“话既已出口,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我与池姑娘也算不打不相识,况且确是醉仙楼的小厮冒犯姑娘在先,就按双倍价格来算,当是给姑娘赔罪。”
池也微微一愣,不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有钱人独有的癖好吗?
她已表现出合作的诚意,既然对方不领情,她自然也不会把送到手的钱推出去。
“随便你。”
池也抿了口茶,灵光乍闪,只觉方才叶听音的笑容别有深意。她当即补充道:“但我有个条件,你只能从我这里买西瓜、草莓。”
话落,池也的目光便紧紧锁定叶听音的神色。
叶听音嘴角微微一扯,眸光闪烁。
被看穿了吗?
那还真是有些可惜。
池也气笑,差点被这个老狐狸给骗了,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明明就是在打歪主意,非要说成给她赔罪!
“为何?”
叶听音缓缓吐出两个字,即便被看穿意图,她也想听听池也的缘由。为何不肯将东西全卖给她,毕竟她出的价格更高不是吗?
“你我联手,定能让西瓜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你也能赚得更多的银子。”叶听音补充道。
那当然是不管身处何处,都要坚决打击黄牛行为!
不过这么说她们肯定听不懂,池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讽刺道:“您叶大小姐在外面把话放了出去,若是有心人从我这里低价买去,又高价卖给您,真正想吃的人却买不到。您那醉仙楼可不是我们这种穷叫花子吃得起的。”
听着池也阴阳怪气的话,刚对她升起几分好感的阿落,又把手放到剑上,另一只手也垂了下来。
池也余光瞥见,忽然感觉脖子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道:“小孩子不要老是舞枪弄棒的,怪危险的。”
阿落放在剑鞘上的指节紧了紧。
见状,叶听音在桌下悄无声息地按住阿落另一只手。
“不知池姑娘芳龄几何?”叶听音突然问道。
“我?”
话题转的太快,池也一时没能跟上叶听音的思路,答道:“十八。”
只见叶听音微微一笑,轻声道:“阿落今年二十有一。”
似是有了人撑腰,阿落打直脊背,面上一片得意,睨了池也一眼,轻哼道:“熊孩子。”
“啧。”
真是有够护犊子的。
池也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她怎么觉得叶听音和阿落之间有什么猫腻?
随后她眸光一暗,突然有点想沈青宛了。
周渔歌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掩唇轻笑出声。
叶听音假咳一声,收回放在阿落手背的手,将话题拉了回来,道:“若是日后有其他人也种了西瓜、草莓呢?”
“那我便与他公平竞争,或者您直接去买那人的,我都无所谓。”
叶听音深深看了她一眼,目露赞赏,道:“既如此,我答应你便是。”
“好。”
老狐狸敢糊弄她,不宰她一顿,难以抚平她心头的创伤。
池也占据主动地位,嘴角一勾,道:“双倍价格。”
叶听音失笑,“自然。”
话落,春桃带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放在池也面前。
池也不太会写繁体字,眉梢一扬,笑眯眯地将纸笔推到叶听音面前,道:“劳烦叶小姐写一份契书。”
叶听音没推辞,拿起笔,按照两人刚刚谈好的要求,迅速落笔。
她笔尖稍顿,抬头问道:“为期一年如何?”
“行。”池也一口答应。
“不行。”
叶听音刚要下笔,便听池也斩钉截铁地反驳了一句。
笔尖来不及收回,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线,墨迹晕染开来。
除池也外,另外三人目光都落在叶听音面前的纸上。闻声,三人齐刷刷地抬头,不解地看向池也。
池也摸了摸鼻子,视线下移,心虚地盯着纸上那一条黑线,解释道:“西瓜十月份就没了。”
原本她就打算西瓜只卖到九月份,再往后天气渐渐变凉,买西瓜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叶听音瞬间会意,点了点头,将那张作废的契书移到一旁,又重新写了一张,边写边道:“无妨,你我之间的合作,还是以一年为期。”
池也接过叶听音写好的契书,仔细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也没给自己挖坑,便在两份契书上都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之后池姑娘打算种点什么呢?”叶听音随口问道。
“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池也头也没抬地回答,不是搪塞,是真的还没有想好。
袁行之推门而入,恰好听到叶听音的问话,一脸兴色道:“你先前说的那些水果不种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将方才卖西瓜、草莓钱递给池也。
池也有点无语,这个问题袁行之每日都要问上一遍,也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
她接过银子收好,没好气地说道:“不种了!”
果然,袁行之一脸痛惜道:“为何不种?”
“没钱!”
“没地!”
“没人!”
池也一口气说出三个理由,希望能堵住袁行之的嘴,以后不要再拿这个问题烦她了。
也怪她当初嘴贱,明知他是个大嘴巴,还跟他说那么多。
若是空间商场有能清洗记忆的药,池也倾家荡产也会买来,塞满袁行之的嘴。
谁知袁行之听后竟认真思考起来,或许是兴奋过了头,脑子跟不上他的嘴。
“你怎会没钱,你不是刚从县衙领了五百两赏银吗?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找。至于地,我回去问问我爹有没有……”
话未说完,他便感到一阵冷意,扭头去看,见池也正面带笑意看着他。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危险。
袁行之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看了一眼叶听音,用手中的扇子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而后又看了看池也,心虚地挤到周渔歌身旁坐下。
叶听音挑了挑眉,像是第一次见到池也,仔仔细细又将她打量了一番。
这人身上似乎藏了许多秘密,虽然不清楚他们口中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但能让袁大少爷激动成这样,想必应该也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就像这从未见过的西瓜、草莓一样。
这人身上似乎还藏着许多秘密,难怪袁家的人执意要把她留在五味斋。
周渔歌看了看几人的神色,笑着转移了话题,道:“池也,说起来你怎么和陈知煜结了仇?”
陈知煜?
池也脑袋一转,想来应该是那挑事男子的姓名。
未等池也开口,袁行之便漫不经心地答道:“跟他结仇不是很正常吗?他以前就是个地痞无赖,如今接手了香满楼,气焰更嚣张了。”
“小人得志!”袁行之似乎也跟他结了怨,又骂了一句。
除池也外的几人,皆对他的话深表赞同,下一瞬又都看向池也。
池也的回答就简短了许多,耸了耸肩道:“他先前骚扰我,我打了他一顿。”
对此,几人默默对陈知煜生出几分鄙夷,便再无其他想法。
只一句,陈知煜还是那个陈知煜,池也……也还是那个池也。
身上的汗水晾干后,疲惫感也逐渐涌了上来。池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事情谈完了,我就先回去了。”
周渔歌:“吃了饭再走吧。”
“我已让人准备了饭菜,马上就好。”袁行之在一旁补充,随后又不禁吐槽道:“家里藏了人啊,整日这般着急回家。”
“是啊是啊,金屋藏娇。”池也白了他一眼,说罢便想起身。
周渔歌一把抓住池也的手腕,眼神示意她往看向叶听音。随后她也转过头来,笑道:“叶小姐和阿落姑娘也留下来一起吧。”
叶听音有意多接触一下池也,笑道:“如此便却之不恭。”
池也见状,只好又坐了下来。
“对了,”池也看着叶听音说道,“西瓜、草莓还需你自己派人驾着牛车去拉,我的小灰驴拉不动这么多货物。”
见叶听音点头,池也又道:“明早你派人跟着五味斋的人一起去永宁村,他们认得路。”
……
王升自打从五味斋门口离开后,嘴角就没掉下来过。
没想到在临江城颇有名气的西瓜、草莓,竟是池也在卖。他在同窗家里吃过一次,过后便念念不忘。
他身上没有银子,又不敢频频向家里伸手,这几日就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今日路过五味斋时,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想着也没什么事,便凑过去看热闹。
王升虽去得晚,却把池也和叶听音的对话听了*个全。
他默默在心里算起了帐,西瓜五十文一个、草莓二十文一斤,而醉仙楼愿意出双倍价格。
他算了算,光是醉仙楼那里池也一天便有七八两银子。再加上她每日在五味斋的收入,一天至少也有二十两银子。
一个月便有五六百两!
幸福来得太突然,王升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眼神里尽是贪婪。
“上天待我不薄,我王升就要发达了!”
下一瞬,王升心中又升起一抹怨恨。
自己每日吃着干巴巴的馒头,池也凭什么过得那么潇洒?
这么重要的事,池也这个蠢女人竟然没告诉他,害他白白吃了这么多天的苦!
还有那个蠢女人竟然同时攀上了叶家和袁家。
王升眯了眯双眼,眼中精光闪烁。
等日后他与叶、袁两家搭上线,临江城岂不是任他风流?
到时候管她什么丽娘、如烟的,云烟楼所有的姑娘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想到叶家,王升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叶听音。
老是老了点,长得倒还不错。
听说那女人父母皆已去世,三十多岁还未成婚。而他好歹是个举人,长得一表人才……
随即王升又皱了皱鼻子,露出嫌弃的神情,一个女人家成天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等他日后掌管了叶家,定要好好管教她一番。
不行,他得赶紧回家一趟,此事需从长计议。
王升脚下拐了个弯,向着城门走去。
第50章 沈青宛的下眼睑突然重重跳了一下,她本就轻蹙着的眉头,此刻像是被……
沈青宛的下眼睑突然重重跳了一下,她本就轻蹙着的眉头,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拧了一下,皱得更加厉害,眉眼间隐着一丝烦躁。
从晌午时分开始,她便隐隐有些心绪不宁,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
“嘶。”
稍不留神,手中的银针便扎到了她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瞬间从中渗出。
沈青宛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将左手食指含入口中。
随后她用另一只手快速地把荷包翻了个面,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还好,荷包没有染上血渍。
沈青宛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几分。
刺绣是个精细活,以她此时的状态只怕会毁了手中还未完成的荷包。
沈青宛索性把针线收了起来,小心藏好。然后坐在桌子旁发呆,思绪不知不觉间,缓缓飘向了池也。
池也今日八成又被什么事绊住了脚,不然,她定会在她们午饭吃到一半时赶回来。
这么想着,沈青宛抬手轻轻放在胸口上,心中的烦闷好像在这一刻找到了缘由。
池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的!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沈青宛的脑海中,便被她毫不犹豫地否决。
池也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的。
况且还有渔歌姐姐,若是池也不小心惹上什么麻烦,渔歌姐姐定会出手相助。
沈青宛微微摇了摇头,不想再被这些纷乱的思绪困扰。
空洞的眼神被偷偷溜进来的阳光点亮,焕发光彩。
沈青宛起身,向茅草屋外走去。
“青宛。”李巧云拉长声音喊了她一声,热情洋溢地朝她招招手,“来这边。”
沈青宛顺着声音看过去,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三婶、林婶,还有几个她认不太清的妇人,站在那里有说有笑的,不知在聊些什么。
她嘴角轻轻一勾,脸上漾起浅浅的笑意,藏起心中的忧虑,缓缓向那边走去,微笑着同几人打了招呼。
“青宛,来来来!”
待沈青宛走近后,李巧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指着那边的新房说道:“你三叔说这两天便可以上梁了。我找人算过了,后日十九号是个黄道吉日,就想着后天举行上梁仪式。我方才正和这些婶婶商量这件事呢!”
李巧云话里话外都将沈青宛当成自家人,沈青宛听后心里微微动容,仿佛她和池也的关系更亲密了一点。
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微微收敛神色,矜持道:“等池姐姐回来,三婶再与她细说吧。”
“嗐,跟你说不也一样嘛!”李巧云由衷地为二房感到开心,兴奋之下,话没经脑子便出了口,说完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沈青宛闻言,微微一怔,心脏猛地一颤。察觉到这话背后的深意,长睫忽闪。
即便李巧云本人并无此意,沈青宛仍不禁面露羞涩,脸颊微微泛红,轻咬嘴唇,心里似有一头小鹿乱撞,难以自持。
见沈青宛这般模样,李巧云只觉她也为池也开心。她也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即便房子不是她的。
李巧云又转头与那几位妇人继续方才的话题,商讨上梁仪式诸多细节,以及需准备的物件。
这几人都是她请来的帮手,她们大都是池长福请来的帮手的家眷。
脸上热意散去后,沈青宛并未离开。她每日除了和池也一起去空间农场,也没其他的事要做。
她静静地站在李巧云身旁,听几名妇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面上始终挂着一抹清浅的笑容,时不时扭头,不经意地望向那边的大路。
其实上梁仪式本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但其中蕴含着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因而变得意义非凡。
沈青宛原本觉得上梁仪式那天,与平日并无二致,无非是热闹些罢了。
然而,当她听着李巧云几人的对话,原本平淡无奇的画面,因池也的出现,仿佛被赋予了新的色彩,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随着李巧云她们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详细,沈青宛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池也东奔西跑的身影。
她甚至能想象出一向讨厌麻烦的池也,脸上露出抓狂的神情。
沈青宛偷偷低下头,掩唇轻笑。她渐渐听得入了迷,全然没有注意到脑海中东奔西跑的小人已悄然来到她身边。
池也悄无声息地从背后靠近沈青宛,出其不意地拍了拍她右边的肩头,而后快速收回手,闪身到她左侧站定。
而被拍的沈青宛下意识扭头往右边看去,却空无一人。待她转回头时,余光中多了一道身影。
除了池也,她想不出还有谁会这般捉弄她。
沈青宛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双水润润的桃花眼中满是惊喜。
明媚皓齿、顾盼生姿。
池也被沈青宛的笑容闪了眼,笑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二人虽日日相伴,但每次池也归来时,仍如久别重逢。
“小也,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啊……”
李巧云把方才和沈青宛说过的话,又和池也说了一遍,但这次说得更细致。
毕竟池也是主人家,届时还有许多事要交给她来做。
池也和沈青宛并肩而立,齐齐看向李巧云,认真记下她说的话,两人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那么相似。
“你只需记得自己要做的事,其余的我和你几位婶婶自会帮着一起张罗。”李巧云深知池也每日忙碌,无暇料理这些琐事,便主动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
“那就先谢过各位婶婶了。”
池也一脸感激,甚至还有些庆幸。
但她听到后天还要摆宴席,心中犹豫不决。村里有些人她都不认识,难道要把几十户人家都请来吗?
好吧,她其实就是不想请池家大房一家。
她可不想在大喜的日子看到那一张张倒胃口的脸。至于其他人,只要是真心实意来祝贺的,她都欢迎。
“上梁那日要请多少人?”
李巧云仔细想了想,答道:“我们就请一些村里关系好的人家,还有那边的泥工瓦匠,大概也就几十号人。”
池也心中有了底,笑道:“行,到时候让他们把家里人都带来,办得热热闹闹的。”
“还有,上梁那日需要置办的东西,三婶尽管去买,或者我明日从城里带回来也行,银子的事不用担心。”
闻声,李巧云假意瞪她一眼,道:“该省还是得省,有钱也不能乱花。”
池也浅笑不语,多亏了空间农场,这些天她赚了不少银子。
如今她已经彻底摆脱初到此地的窘境,手头宽裕了不少。
“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那三婶,我和青宛先回去了。”
说罢便牵上沈青宛的手往家走。
几位妇人看着池也和沈青宛并肩离去的背影,只觉分外美好。
“池也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好了。”
“谁说不是呢,这都盖上大房子了。”
至于盖房子的钱,李巧云夫妇对外只说,池也在城中遇到了贵人,那贵人为报答救命之恩,便给了她一些银两。
村里人时常有人凑到李巧云面前问长问短,但李巧云不肯多说,每次都以寥寥数语糊弄过去。
久而久之,村里人觉得无趣便作罢了。反正问了,银子也到不了他们手中。
“巧云啊,”其中一位更为年长的妇人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转头看向李巧云,认真道,“池也的年纪也不小了,她的婚事你也得张罗起来了。长顺夫妇走得早,大房那一家子又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个婶婶可得好好给她把把关。咱总不能因为一个烂人耽误了一辈子吧。”
王升那一家子当时大张旗鼓地前来退婚,闹得整个村子沸沸扬扬。
她们几个对池也投河那事至今心有余悸,是真的心疼池也,说的话也皆是发自肺腑。
李巧云显然也记得王升这事,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厌恶与忧愁。
厌恶是对王升的,忧愁是对池也的。
她犹记得嫁入池家时,池也尚在牙牙学语,自己看着她一点点长成如今这般模样,自然十分心疼池也的遭遇。
想到这些,李巧云对王升的恨意又多了几分,当然还有王翠兰。
王升是王翠兰的娘家侄子,那时王升还不是举人,王翠兰便极力撮合二人,说什么亲上加亲那种冠冕堂皇的屁话。
其实不过是王家尚有些钱财,王翠兰起了贪念,想私吞了池也的聘礼。
那王升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在乡试放榜时,名字出现在榜单的最后一位。
有了举人的身份,王家整日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觉得池也配不上他们家的儿子,便萌生了退婚的意思。
若当时王家痛快退了婚,“池也”也不至于拖到这个年纪。
可偏偏他们骑驴找马,低了王家看不上,高了别人又看不上王家。
直到池长顺因病去世,王家不知因何缘故才来退了婚,毕竟也没听说他们与哪家定了亲。
李巧云心中百般滋味,脸色变幻莫测,最终只余下一声叹息。
这事还是得找池也商量,她不能擅自做主。
众人见她情绪不高,心中皆是一阵叹息。
沉默过后,几人又说起沈青宛,道:“青宛姑娘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她头上的金簪亮闪闪的,肯定值不少银子,怎么会一直住在我们村子里呢?”
李巧云对其中的细节不甚清楚,只道:“青宛家里出了点变故。”
妇人们又是一阵叹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两个好好的姑娘,怎么都遭遇了不幸。
池也和沈青宛可不知道外面的妇人们在为她二人的遭遇唉声叹气。
两人一进到屋里,池也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沈青宛。
“给。”
这些日子,池也每次从临江城中归来,总会带些东西。有时候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时候是一些饰品。
沈青宛对此见怪不怪,但每次仍会为此感到惊喜。
她打开外面裹着的一层布,里面躺着一叠手帕。
之所以说是一叠,是因为池也一口气买了十条,颜色、花纹各不相同。
沈青宛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心底涌起一阵羞意。
女子赠人手帕,素来有定情之意。
她的心跳不禁加快几分。
只是……
这人怎地一下买了这许多回来?
她咬了咬嘴唇,脸上的热意让她羞于抬头,唯恐被池也看穿心思。视线只盯着手帕,低声问道:“为何买这么多手帕回来?”
可惜池也这个现代人,没有对上沈青宛这个小古人的脑回路,说出来的话极为煞风景。
“我看你一直用的那条手帕有些旧了,便买了新的给你。”
话一出口,沈青宛心中那股悸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撇了撇嘴,将手帕连同包袱一同丢到池也怀里,轻哼一声:“你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便转过身背对池也,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池也就是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与那《西游记》里的唐僧也无甚区别。沈青宛愤愤地想着。
池也抱着手里的一打手帕,不知所措。
怎么还突然生气了?
她挪动脚步,再次与沈青宛面对面。眼前人依旧偏过头不看她,池也抿了抿唇,小声问道:“你不喜欢吗?”
“我更喜欢我手上这条手帕。”沈青宛赌气道。
池也松了一口气,想来是自己挑的颜色花纹沈青宛不喜欢。
将手中的手帕收好后,自以为想通事情关键的池也笑道:“明天我去看看有没有跟你手里差不多的样式,再买回来给你。”
沈青宛眸中羞恼更甚,她不过是矜持一下。
她轻轻跺了跺脚,一把夺过池也手中的手帕,气道:“你怎就……”
不再多问两遍啊?
沈青宛正欲继续追问,却瞧见池也脖子上泛红的伤口,她将未说完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她紧皱着眉头问道:“你脖子上怎么受伤了?”
“痛不痛?”
方才她站在池也的右手边,一直没瞧见她脖子上的伤口。
这人也一声不吭的,像个没事人一样。沈青宛有些懊恼,方才自己还同她耍小性子。
脖子上的血渍已被池也擦拭干净,但伤口一时半会愈合不了,她也没想着能瞒过沈青宛。
这会儿沈青宛一问,池也便乖乖答道:“跟人打了一架,那女人有剑,我打输了。”
池也自动忽略陈知煜那些臭鱼烂虾,只拣重要的说,语气中还有些不服气。
沈青宛气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女子怎么惹到你了?”
池也将醉仙楼小厮喊她叫花子的事,以及与醉仙楼的误会说了一遍。
依旧没提陈知煜的名字,只一笔带过。
“日后万不可如此冲动。”沈青宛听后有些无奈,又有些后怕。
今日幸好遇到的是叶听音,若是碰到个不讲理的,只怕命都没了。
池也乖乖点头。
“还痛不痛?”
池也吸吸鼻子,眨了眨那双并无眼泪的眸子,故作可怜道:“痛。”
她脸上笑意盈盈的,哪有半分疼痛的样子。
可明明知道这人是装的,沈青宛依旧忍不住心疼她。
沈青宛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嗔道:“去那边坐好,我给你擦药。”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