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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大堂中众人听到这一连串的声音,纷纷扭头看过去。  其中……

    大堂中众人听到这一连串的声音,纷纷扭头看过去。

    其中不少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都是临江城有钱人家的少爷。

    人嘛,最爱凑热闹!

    闻听此声,不免有些人在暗自得意,为的是能与有钱人家吃上相同的吃食。

    池也瞬间成为众人的焦点,来自各方打探的目光不断落在她身上。

    她回过神后,缓缓站起身,举起右手挥了挥,尴尬地同他们打起招呼。

    袁行之扶着周渔歌坐下,脸上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转头跟池也说了句废话。

    “你过来为何不提前告知于我?”

    闻言,池也是真想撬开这地主家的傻儿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浆糊。

    这样想着,她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露出八颗牙齿,尴尬而不失礼貌,心平气和道:“我每天都要来一趟五味斋。”

    袁行之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目光一转,他将手中的扇子别在腰间,随手挑起一个西瓜,抱在怀中,用手轻轻拍了拍,面上难掩惊喜之色。

    袁行之的三位好友见他和池也如此熟稔,便不再拘谨,目光肆意地落在满地的西瓜上,问道:“池姑娘,我要五个西瓜,三斤草莓,需得多少银两?”

    说着,他便拿出钱袋,抓了一把碎银,蓄势待发。

    客人开口询问,池也立刻认真起来。

    她正了正神色,答道:“西*瓜五十文一个,草莓二十文一斤。五个西瓜、三斤草莓共三百一十文钱。”

    几人一怔,他们来时曾设想过西瓜与草莓的价格。

    无一例外,他们都认为价格定然不会便宜,早已做好花大价钱购买的准备。

    乍然听到池也的话,几人对视一眼,满脸疑惑:“我没听错吧?这么便宜?”

    不怪他们如此,旁人或许不知,他们却是清楚得很。

    在这临江城中,但凡出现新鲜玩意,都恨不得开个天价,好赚个盆满钵满。

    池也笑着点点头,“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

    池也来时也想过价格问题,若是她面对的还是初到此地时的窘境,她兴许会把价格定得高一点。

    但如今她刚得了五百两银子,每日也有固定的收入,此刻她并不缺钱。再加上空间农场作物生长周期极短,她便打消了卖高价的念头。

    价格不能定得过高,却也不能定得过低,否则会挤压其他水果商的生存空间,遭人嫉恨。

    水果本是可替代之物,对那些不富裕且不挑剔口味的家庭来说,自然是什么便宜买什么。

    经过诸多思量,池也方才定下这个价格。

    那几位富家少爷很快回过神来,眉飞色舞,激动不已,说话时唾沫星子飞溅,大声道:“那再给我加两个西瓜,三斤草莓!”

    池也:?

    就算你们家有钱,也不该是这么个买法吧?

    虽说卖给谁都是卖,但池也仍好心提醒道:“现在天热,吃不完搁着容易坏,倒不如每日来买新鲜的。”

    几人一听,都觉得池也言之有理,。

    原本激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那人又斟酌着说道:“那就五个西瓜,草莓多添两斤。”

    “我家人多。”随后又补了一句。

    就这样,三人买去了大半的西瓜和草莓。

    此时还剩下九个西瓜,十七斤草莓。

    几人带来的随从一趟趟将西瓜搬出,放进门外的马车里。

    五味斋内外都因此躁动起来,里面的人犹豫是否要多买几个。外面路过的行人则因好奇,不禁上前询问这是何物。

    被这三位富家少爷一闹,那些未曾尝过西瓜、草莓滋味的人,心中也升起了几分购买的欲望。

    一来众人未曾见过这两种水果,二来人都有从众心理。

    更何况有钱人家都争相购买的东西,肯定差不了。

    屋内的人慌忙起身,准备买些回家尝尝鲜;屋外的人想一探究竟,见门立着免费尝鲜的牌子,便三三两两结伴而入,顺便躲避逐渐高升的太阳。

    经过池也与周渔歌的同意,刘掌柜迅速做了一个木牌,置于门外。

    五味斋一时人满为患,池也忙得不可开交,为客人介绍,请客人试吃。

    另一边,周渔歌赞扬了刘掌柜几句。

    刘掌柜不愧是在五味斋做了二十多年的老伙计,眼光毒辣,反应迅捷,第一时间嗅到商机,将人留了下来。

    看看现在的场面便知,还未到午时,五味斋大堂大半的空桌已被占去,仍有源源不断的人往里进。

    刘掌柜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有些骄傲,为自己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池也未曾料到今日会如此顺利,或许这就是古代的“名人效应”?

    人一多,大堂不免有些噪杂,众人七嘴八舌,吵得池也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只好大声喊道:“诸位静静!静一静!”

    众人闻声安静下来,池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今日的西瓜和草莓已经卖完了,各位想买的话请明日再来。”

    “那不是还有几个吗?”

    “对啊!那不是还有嘛!”

    站在柜台前方的几人指着池也身后,不依不饶地说道。

    池也头也没回,笑道:“那五个西瓜、还有剩下的草莓已被五味斋定下。凡是今日在此用餐的客人,五味斋东家免费为大家送一盘水果,送完即止。”

    既然借了五味斋的东风,池也作为合作伙伴自然不吝啬送个人情。

    剩余的西瓜、草莓是她特意留下的。一来五味斋可以借此吸引更多的人,名声更上一层;二来她也能免费打打广告,让更多的人品尝到。

    “多谢袁少爷、少夫人!”

    话落,便有人朝着袁行之周渔歌夫妇拱手道谢。

    二人微笑颔首。周渔歌面上波澜不惊,而袁行之如愿以偿地在人前出了风头,得意洋洋,整个人如同开屏的孔雀。

    “那你明日可得多带些过来!”

    “别等我们来了又卖完了!”

    未买到的人心有不甘,口中嘟囔几句。一些人找了座位坐下,一些人转身离开。

    池也忙连声道:“一定!一定!”

    “明天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池也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犯愁。驴车的车厢太小,能装的货物有限,她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从空间中取出来。

    实在没办法的话也只好假装跑两趟了。

    池也暗叹一口气。

    但总的来说,池也今日还算满意。除去免费送的,剩下的卖了将近二两银子,名声也打了出去,可谓收获颇丰。

    于是她便准备向周渔歌和袁行之辞行,道:“少夫人,少东家,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池姑娘,留步。”说话的是周渔歌,挺着隆起的肚子站起来,“马上晌午了,外面日头正晒,不如在这吃了午饭再走。”

    还未等她答话,子先“咕咕”地响了起来,声音颇大。

    池也有些尴尬,不禁干笑两声。方才她还不觉得,此刻闲下来才发觉肚子空空。

    周渔歌拿起手帕,掩唇轻笑。

    袁行之也跟着劝道:“请几日请你吃饭,你推脱说太晚了,担心弟弟妹妹,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

    说完,袁行之便自顾自得吩咐刘掌柜,让他安排厨子做几道招牌菜,送到楼上的包厢。

    池也听后,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行了一礼,“那我就先谢过二位了!”

    “谢什么。”袁行之摆摆手,“我们先去楼上。”

    池也点了点头,跟在他们身后,径直来到楼梯右手边的第三间包厢。

    包厢里,刘掌柜已派人备好茶水和碗筷。

    三人刚在八仙桌前坐定,周渔歌的贴身丫鬟春桃便来到池也身边,为她倒了一杯茶。

    “池姑娘,请用茶。”

    “好的,谢谢。”

    春桃倒茶的手顿了一下,道:“池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许是因为陌生的环境,又或许是不熟悉身边的人,包厢隔绝外面的嘈杂后,池也突然变得拘谨起来,想起个话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掩饰般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不小心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咳咳。”

    待咳嗽停了,池也才转过身来,正对着桌子,脸颊涨红。随后她又喝了口水,稍作镇定。

    周渔歌心思细腻,察觉到她的窘迫,轻声笑道:“池姑娘不必紧张,只是简单吃个饭。这里都是自己人,无需拘束。”

    池也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道:“少夫人叫我名字就好。”

    “既如此,你也别叫我少夫人了。我看你不过十七八岁,我年长你一些,不若以后你我二人以姐妹相称?”

    “少夫人这话真是抬举我了。”

    若是说真实年龄,池也应该是要比周渔歌年长的。让她喊一个比她小的女人为姐姐,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

    周渔歌挑了挑眉,语气故作委屈道:“池也妹妹可是嫌弃我?”

    “怎么会?”池也瞪大双眼,面对几人的注视,闭了闭眼,心中一横,算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口头上吃点亏而已。

    “渔歌姐。”声若蚊蝇。

    周渔歌笑着点点头,温声应允。

    一直没作声的袁行之突然开口道:“那我岂不是成了你姐夫?”

    停顿片刻,他又傻笑两声,也不管池也同不同意,自说自话:“好好,日后在临江城姐夫罩着你!”

    池也无语地翻个白眼,嘴角硬是扯出一个微笑,那想要“刀人”的眼神毫不掩饰,直直地射向这个“便宜姐夫”。

    你算哪颗洋葱头?

    袁行之察觉到危险,缩了缩脖子。

    这可是能徒手打死两只老虎的人。

    周渔歌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掩唇轻笑,笑着打圆场道:“池也妹妹莫怪。”

    突然她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更甚,道:“行之这几日整日在府里念叨,说你是临江城的大英雄。”

    什么大英雄?

    池也皱眉,余光瞥见袁行之心虚地抿着茶杯,眼神飘忽,才恍然大悟。

    这家伙!

    真是个大嘴巴!

    池也只得硬着头皮答道:“都是为了生计,谈不上什么英雄。”

    周渔歌知她谦逊,含笑道:“不论出于何种缘由,总归是为百姓铲除了一个祸端。况且……”

    话锋一转,周渔歌将话头引到正题上,“以池妹妹种地的手艺,赚钱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今日的西瓜、草莓,若是换了他人,得了其中一样,必然都要高价卖出。而池妹妹定的这个价格,足见你心中是有大爱的。”

    一番高帽盖下来,池也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因为这全都是空间农场的功劳,她只是付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劳动。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低下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见池也这般沉默不语,周渔歌只当她为人低调。她轻轻挑了挑眉,继续问道:“池也妹妹日后有何打算?”

    池也正在走神,怔愣片刻,放下手中的茶杯,反问道:“什么什么打算?”

    “你日后可有在城中开铺子的打算?”见状,周渔歌直接把话挑明。

    池也还未想过这个问题,原本她打算在西市寻个摊位,慢慢将西瓜、草莓的名声打出去后,再考虑后续事宜。

    今日在五味斋的这一遭纯属意外之喜,再加上那三位富家公子的那一番骚操作,进展比她预计的要快了许多。

    是该考虑这个问题了,总不能一直留在五味斋。时间久了,也会影响酒楼做生意。

    沉吟片刻,池也正色道:“有的。”

    一切都在周渔歌的预料之中,但她心中还是因池也的回答泛起一丝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轻声道:“五味斋对面有一家乐器行,租期还有月余,乐行东家上月来说不续租了,池也妹妹可有兴趣?”

    “真的?那可太好了!”

    今日真是顺利过了头,池也心中大喜,面上不自觉露出灿烂的笑容。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周渔歌被她感染,也笑出声来,轻声道:“自然是真的,在这期间你安心待在五味斋。”

    “那真是太谢谢渔歌姐了。”池也此时叫姐也不觉得别扭了。

    “乐器行……那房子会不会很大?”

    “不是很大,况且你的西瓜也很占地方。”周渔歌玩笑道。

    “这倒是。”池也想了想,随后问道:“一年需要多少租金?”

    位置这么好,若是要个几百两的租金,她都怕回不了本。

    “池妹妹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我姐妹一场,何须谈钱?你安心用便是。”

    不是?姐妹?!

    我们才当了几分钟姐妹,你就送我这样的大礼?

    池也眯了眯眼,心中有些不踏实,语气坚定地反驳道:“不行不行,一码归一码,租金该给还是得给。”

    袁行之沉默良久,再度开口,劝道:“我们袁家在临江城有几十家铺子,这点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池也一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周渔歌:“池妹妹手中的东西,不说在临江城,哪怕是在整个卫朝也算得上独一份。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池妹妹必会在临江城中名声大噪。届时你的铺子定是人来人往,人们往来于此,五味斋便会成为众人歇脚、休憩的绝佳去处。”

    话落,周渔歌歪了歪脑袋,似是在斟酌用词,片刻后补充道:"用池妹妹的话来说,这叫双赢。"

    “双赢”一词,还是刘掌柜禀报时提及的,她听后觉得有趣便记下了。

    越是与池也接触,她越是觉得池也这人与众不同,想与她结交的心思也是真的。

    犹豫片刻,池也仍坚持道:“那也不行。”

    随后她放缓语气,笑道:“不过呢,你可以给我打个折,给我算便宜点。”

    周渔歌微微一笑,知晓池也大概是个倔脾气,缓缓开口说道:“租给旁人都是一年五十两,你呢,算作三十两吧。”

    池也没再推辞,再拒绝便是不知好歹了,笑道:“一言为定,日后你们袁府的水果,就交给我负责了!”

    “我可不会跟你客气!”袁行之搓搓手说道,惹得周渔歌和池也齐齐向他丢了个白眼。

    池也此时已完全放松下来,笑着提议道:“从明天起,连续三日,我免费提供给五味斋十五个西瓜、二十斤草莓,五味斋还像今天一样,免费送给在五味斋用餐的客人。你们让刘掌柜把消息放出去,看看能不能吸引更多的人。”

    “这事包在我身上!”袁行之拍着胸脯保证。

    “但,”池也眼睛一亮,想到了驴车承重的问题,道:“我的驴车装不了这么多东西,不知能否麻烦你们派一人前去永宁村接应一下?”

    袁行之:“这有何难?今日我便吩咐酒楼的小厮,让他往后每日清晨驾着牛车去永宁村拉一趟货。”

    “这就太好了!不过,你让他在距永宁村一里地的地方等我吧。”

    袁行之不解,微微皱眉,直接去村子里不是更方便一些?

    于是他开口问道:“为何?”

    池也担心村民看见车上的货物,她不好解释来处。

    她每次都是出了永宁村,才把蔬菜瓜果从空间取出来,放到驴车上。

    感受到面前两道好奇的视线,她叹息一声,解释道:“嗐,还不是怪我那大伯父。先前我得了些银子,他趁我不在家,带着一家老小去抢,翻箱倒柜没找到钱,便将我弟弟妹妹打了一顿。要是让他知道我在城里赚了钱,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真是岂有此理!”袁行之偷偷瞥了一眼周渔歌,小声道:“要不要我派人教训他一顿?”

    周渔歌皱了皱眉,随即脸上露出心疼之色,因此并未阻止袁行之的提议。

    “不用。”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池也看着端进来的饭菜,悄悄咽了咽口水,继续道,“那日我及时赶回家,将他们赶了出去。不料他又眼馋我的小灰驴,结果被踢断了腿,如今已经是个瘸子了。”

    值得一提的是,池老头虽然醒了,却也是卧床不起,成了一个废人。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皆需人照顾。口歪眼斜,话也说不清楚。

    袁行之大喊一声,“干得好!”

    “先吃饭吧。”周渔歌笑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池也搓了搓手,抄起碗筷,大快朵颐。嘴里吃着炙羊肉,眼里盯着清蒸鲈鱼,春桃还给她盛了一碗萝卜排骨汤。

    一时间,屋内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倒也和谐。

    待几人吃得差不多时,池也进食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小口地喝着排骨汤,鲜香醇厚,清甜爽口。

    五味斋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袁行之闲聊般开口,问道:“池也,你可还种了什么好东西,让我们开开眼界。”

    池也咽下口中的汤,头也没抬,轻轻吹了吹碗里的热气,道:“还种了一些荔枝树,但要明年才能开花结果。”

    话一出口,袁行之便兴奋道:“我就知道你还有好东西!”

    周渔歌微微一愣,问道:“临江城也能种荔枝吗?”

    “嘿嘿,独家秘术,概不外传。”

    “还有什么?”既然聊到这里,袁行之便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

    池也思索片刻,含糊道:“有是有,但还没有开始种。”

    “池妹妹可否说来听听?”

    池也犹豫不决,对方二人目光灼灼。

    她思索片刻,告诉他们也无妨,反正他们也没见过。

    “还有蓝莓、车厘子、猕猴桃什么的……”

    一连串陌生的名字传入耳中,包厢中的另外三人哑然失语目光齐齐落在池也脸上,眨了眨瞪圆的双眼,震惊之余又隐隐透出一些兴奋。

    周渔歌认真地打量了池也一眼,还真是与众不同,赞道:“池也妹妹当真是……个中好手。”

    袁行之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兴奋过后竟然是一阵痛惜,叹道:“你怎么不一起种下呢!”

    “不着急,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我把你们当作朋友,才告诉你们这些,千万别给我抖落出去了。”池也瞪了一眼袁行之,怒道,“尤其是你这个大嘴巴!”

    三人连声答应。

    “以后我要是种了什么其他水果,一定会先拿给你们尝尝的。”

    第42章 同一时间,正在吃饭的沈青宛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用筷子……

    同一时间,正在吃饭的沈青宛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米粒,许久也不见往嘴里送。旁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她却还剩下大半碗米饭。

    与上次外出前往永安村不同,池也今早出门时,只说可能会晚些回来,却未说明确切的时间。

    于是,当往日池也归家的时辰一过,沈青宛整个人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来。

    虽然池也出门时特意与她说明了情况,但她仍忍不住期盼。

    万一事情进展得特别顺利,她能够早些归来呢?

    李巧云见她情绪低落,只当她是在担心池也,便夹了一块肉放入她的碗中,安慰道:“青宛,先吃饭吧。小也做事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沈青宛强打起精神,勉力勾了勾嘴角,道:“我知道的,三婶。”

    众人经过中午的休息调整,再次投入到新房的建造中去。

    沈青宛搬了一张小板凳,独自坐在树荫下。

    此处既能看见已有雏形的新房,又能看见池也回家的路。

    斑驳的树叶间,细碎的阳光洒落在沈青宛身上。她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如同那不愿盛放的昙花,蜷缩在树下一角。

    她学着池也往日的模样,背倚树干,闭目养神。

    良久,在沈青宛快要进入梦乡之际,耳边传来一阵“嗒嗒”声,越来越近。

    昏沉的头脑让她的反应迟缓了半拍,懒懒地掀起眼皮去瞧,只见池也驾着驴车徐徐驶来。

    刹那间,一束光从沈青宛的眼眸探入她的心底。那束光不似夏日的阳光那般炽烈,更像是清冷的月光,沁人心脾。

    羞涩的昙花回到舒适的环境,紧闭的花瓣缓缓舒展开来,花蕊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悄探出头来,只为一人盛开。

    困意顿消,沈青宛猛地站起身来,脚边的板凳被掀翻在地。她的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眉眼舒展,向前迎了几步。

    池也停好驴车后,含笑张开双臂,朝着沈青宛走去。

    这是她们这几日新养成的习惯。

    从清晨起便期待着这一刻的沈青宛,此时却羞涩起来。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矜持地迈着小碎步,走到池也面前,一头扎进池也的怀抱,双手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肢。

    池也微微歪头,脸颊贴上沈青宛的脑袋,手掌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轻声问道:“怎么不去屋里睡?”

    “我不困。”

    沈青宛说着,又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大抵是没睡醒,声音里带着几分软意。

    池也在她耳边哼笑一声,没有戳穿她。

    方才远远地她便看见沈青宛靠在树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二人相拥片刻,心满意足。

    沈青宛稍稍离开池也的怀抱,微微仰头,轻声问道:“你可吃了午饭?家中还给你留了饭菜。”

    “吃了的。”池也松开沈青宛,转而牵着她的手,往新房那边走去。

    “吃的什么?”

    二人边走边聊。

    “清蒸鲈鱼、炙羊肉、炒菌菇……”

    还未等池也说完,沈青宛便皱着眉头打断,“五味斋?”

    池也轻轻挑动眉梢,偏头看了她一眼,“嗯。”

    这么多道菜,池也定然不是一个人。

    沈青宛想起袁行之,心里吃味。

    上次二人去城里领赏银时,池也也是只顾着跟他讲话,都没有理她。

    沈青宛至今仍对此事耿耿于怀。

    她低着头,目光落在脚尖。心头一团乱麻,越想越委屈,越想心里越酸涩。她撇了撇嘴,眉间蹙起。明明心中很在意,偏又不肯直说,拐弯抹角道:“袁行之已经成亲了。”

    说完,沈青宛又咬了下舌见,有些懊恼。

    闻言,池也愣了一下,远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扭头看了一眼,随后凑到沈青宛耳边,解释道:“我知道,今日我们三人一起吃的午饭,别胡思乱想。”

    池也一句简单的解释,便能轻易抚平沈青宛内心的不安,她紧了紧牵着池也的手,二人一同看向来人。

    “池也,”说话的功夫,池长福已走到她身边,满头大汗,却笑得开怀,道:“你瞧这房子,盖好了一定好看得很!”

    池也望向宅基地,只见一根根柱子已然立起,房屋的格局依稀可辨,但一时半会还看不出全貌。

    但一想到里正家的房子,池也便知自家的房子肯定也不会差。

    心中这样想着,池也面上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你别看现下盖得慢,等到房子的主体结构搭好,后续的工序便会快上许多!”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宅基地里传出,仿佛在积极地附和着池长福的话。

    众人忙碌地穿梭在其中,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有三叔盯着,我自然是放心的。”

    ……

    临江城。

    “我听人说,这几日去五味斋吃饭,店家会免费送西瓜、草莓,不如我们去那儿?”

    “兄台口中所说的西瓜、草莓是何物?”

    两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香满楼的大堂之中,高声讨论着五味斋。

    见周围众人都朝他看过来,那人说得愈发卖力:“据说那西瓜吃起来甘甜无比,若是能用冰,或者井水泡上片刻,只需一口便能让人暑气全消、清爽无比。”

    说着他还闭上眼睛,舔了舔嘴唇,面上神情陶醉,仿佛真的在脑海中品尝到了西瓜的美味。

    随即他睁开眼睛,凑到他对面的人面前,故意压低声音道:“袁少爷的几位朋友,一口气买了十几个西瓜,他们有钱人家都抢着买的东西怎么都不会差!”

    “此话当真?”另一人适时做出惊讶之色。

    “我们去尝尝不就知道了?反正也不要钱!”

    两人故意压低声调,反而引得更多人注目。

    越是不想让人们知晓的事,人们便越是好奇。身旁的人一个个支起耳朵,连点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那我们快些过去,去晚了,可就没了!”

    两人边说边起身,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余光瞥见有几桌客人跟了出来。

    “不如我们也去瞧瞧?反正在哪吃饭都一样。”

    “走走走!”

    随后又是几桌客人相继而出,那两名青衫男子躲在人群中,彼此对视一眼,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二人正是袁行之派出来散布消息的小厮,类似的事情在临江城的人群中屡屡上演。

    仅一个下午,便把临江城闹得沸沸扬扬。

    ……

    池也总觉得沈青宛近日有些反常,似乎变得格外粘人,这一次应当不是她的错觉。

    比如她出门或回家时,一定要先抱一下,走路时一定会牵着手。再比如现在……

    两人依旧打着地铺,但已换上轻薄的被子。茅草屋冬暖夏凉,夜晚的温度倒也适宜。

    沈青宛支起半个身子,压在她上方,垂落的发丝在她颈间扫来扫去,惹得她心绪难宁。

    偏偏沈青宛对此一无所觉,还在那蹭来蹭去,似乎没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糟糕。

    池也把头扭向另一边,右手却小心地护在沈青宛身后。

    虽说她也很高兴沈青宛亲近她,但这样的日子,未免也太难熬了。

    “明早带我一同去临江城,好不好嘛!”沈青宛软声恳求道。

    “不行。”池也再一次拒绝,语气坚定,两人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争执了好一会儿。

    想到今日五味斋喧嚣的场面,池也愈发坚定自己的立场。明日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能让沈青宛冒险。

    “为何?”

    池也叹口气,柔声解释道:“人太多了,有风险。”

    沈青宛微微蹙眉,犹豫片刻,想跟着池也的心思压过心底害怕,轻声道:“不如我扮作男子?”

    “捂得那么严实不热吗?我都怕你中暑了。”池也转过头来,笑着看了她一眼。

    “那怎么办嘛?”

    沈青宛将头埋进池也脖颈间撒娇,鼻尖贴在她的肌肤上,深吸一口气。

    池也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片刻后,她摸了摸劲间的头,安抚道:“下午我带你一起出门,好吗?”

    说的是去空间农场的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池也在这件事上怎么都不肯松口,沈青宛纵然有百般不情愿,也只能妥协。

    她又躲在池也怀里赖了一会儿,小声道:“好吧。”

    沈青宛起身时,手臂因长时间撑着身体而麻木发软。她微微摇晃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向下倒去。

    好巧不巧,双唇覆在池也嘴唇上方。

    因着倒下时的冲力,二人的牙齿磕在嘴唇内侧,疼痛顿生。

    待回神后,二人俱是一愣,呼吸一滞,瞪大双眼,脑子一片空白。

    池也原本轻轻搭在沈青宛肩头的右手,猛地收紧,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一分。

    唇上温软的触感愈发清晰,仿佛能从中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那“咚咚咚”的声响,比街上的闹市还要喧闹。

    习惯了屋内的昏暗光线,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凝视着彼此的双眼,久久没有动作。

    突然,池也的嘴角微微抽动,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愣在原地的二人。

    大脑如梦初醒,慢慢地重新运转起来。种种思绪缠绕在心头,二人无暇分辨自己此时是何种心情。

    沈青宛受惊似的,猛然弹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子,背对着池也。

    她面红耳赤,身体蜷缩成小虾米,就连脚尖也绷得紧紧的。大脑中似有一簇簇烟花绽放,昭示着主人不平静的心情。

    一旁的池也也好不到哪里,浑身僵硬的像个木板,一动不敢动。

    半晌,她悄悄抬起左手,摸了摸唇瓣,尚有余温残留。嘴唇向内抿,触及舌尖,做贼似的看了一眼沈青宛。

    许是这几日的亲密给了池也些许勇气,她缓缓翻转身体,面向沈青宛,一点一点拉近两人的距离,直到贴上沈青宛的后背。

    右手慢慢地收紧怀抱,左手试探着放在沈青宛腰间。察觉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池也抿了抿唇,停下动作。

    良久,不见沈青宛有其他动作。

    池也渐渐大胆起来,沿着沈青宛的小臂,寻到她的左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片刻后,得寸进尺地缠握上去,十指交缠,悄悄摩挲两下。

    沈青宛睁大了双眼,轻咬朱唇。

    感受到池也的动作,眸底的羞意渐浓,可她也越来越欢喜,轻轻回握住她的左手,心中涌起无尽的温柔。

    笑容悄然爬上池也的脸庞,嘴角上扬,似要咧到耳后根才肯罢休。

    这是她第一次亲密无间地拥抱心上人,与往日任何一个拥抱都不同。这一次,她似乎感觉到两人心意相通,心跳同频。

    池也收紧怀抱,身体随之蜷缩,从头到脚与沈青宛紧紧相贴。宛如两组精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

    寂静无声的夜里,二人紧密相拥。即使身上闷出一层薄汗,也不舍得松开。

    过了许久,二人仍未睡着。

    沈青宛自觉呼吸不畅,微微喘息,轻轻拍了拍池也搂在她腰间的手,低声说道:“松一些。”

    “好。”池也心软成一片,手上卸了力。

    沈青宛一直侧躺着,半个身子已然麻木。她本想转身缓解片刻,却又羞于面对池也,只好轻轻挪动身体,往后靠在池也身上借力。

    “早些睡罢。”

    夜已深,池也却好似打了兴奋剂,神采奕奕。听到沈青宛的话,她悄悄调整了一下呼吸,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好。”

    第43章 一更

    六月的清晨,天空总是早早地被点亮。

    晨光初照,池也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便是沈青宛恬静的睡颜,呼吸清浅。

    两人面对面,额头相抵,手脚亲密地交缠在一起,呼吸交融,诉说着无声的爱意。

    池也嘴角不自觉扬起,稍稍往后挪了挪身子,却没着急起身。掌心轻轻贴上沈青宛的脸颊,大拇指轻柔地抚过,温柔的像是春风拂过湖面。

    脸上传来一阵细微的痒意,熟睡中的沈青宛微微蹙眉,似是被扰了清梦,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见池也正满脸笑意地盯着自己,沈青宛受惊一般,猛地推了她一把。热气上涌,脸颊蓦地变红,脖颈也跟着染上粉意。

    她轻咬下唇,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含羞带怯地看着池也。

    似是要打破这令人不自在的气氛,她没话找话问道:“你怎么还躺着?”

    昨晚还在她身畔百般撒娇,非要与她一同出门的人,今日一早便翻脸不认人,急着“赶”她出门。

    看着脸颊绯红、眉目含情的沈青宛,池也不禁想起昨夜那意外的亲吻。

    眼神停留在沈青宛的嘴唇,池也伸手解救出被她咬住的下唇,留恋地揉弄两下,不自觉抿了抿唇。

    “还早呢。”池也呢喃低语。

    沈青宛受不住池也的揉弄,脖颈间的粉色渐深。

    她轻轻抓住池也作乱的手,带离自己的嘴唇,眼神中带着一丝羞涩。

    沈青宛眼神闪烁不定,转身平躺,避开池也那灼热的目光,长舒一口气。

    片刻后,她率先坐起身,背对着池也,开始穿衣。

    “时候不早了,快些起身。”

    “好吧。”

    池也语气略带遗憾,伸了个懒腰,跟着起身。

    两人一同洗漱,做饭,配合默契。

    沈青宛虽不善烹饪,打下手却是没问题的,动作十分熟练。

    待池也吃完饭,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时,见沈青*宛冷冷清清地站在大门旁,她不满地撇了撇嘴。

    随后,她放下小灰驴的缰绳,快步走到沈青宛身旁,将她抱个满怀。

    “我尽量早点回来,你乖乖待在家里。”

    “嗯。”

    沈青宛抬手搂住池也的腰身,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容,眼中却满是得逞的狡黠。

    两人腻歪片刻后,她轻轻拍了拍池也,缓缓退出她的怀抱。收敛神色,轻声说道:“早去早回。”

    “那我走了。”

    池也嘴上虽这样说着,但牵着沈青宛的手却怎么也不舍得松开,揉了又揉,捏了又捏。

    两人的感情昨天才有了点进展,池也实在不愿与沈青宛分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着此事。

    沈青宛失笑,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如此“任性”的池也,有些孩子气。

    但一想到池也这幅神情是因她而起,心底泛起甜意,宛若蜜糖在心间化开。

    沈青宛轻抿嘴唇,笑意却从中偷偷溜出来。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池也的脑袋,像逗弄小黑那般,又捏了捏她的耳朵,牵着她走到驴车旁,嘱咐道:“路上小心。”

    池也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跳上驴车,缓缓离开。

    一步三回头,每次她都能瞧见沈青宛同她挥手。直至她的身影渐渐隐没在视野里,池也才拉紧了缰绳,加快驴车的速度。

    不多时,池也便瞧见等在路边的小厮。

    池也与他寒暄两句,随后二人便一起将四框蔬菜、一筐草莓以及西瓜往牛车上搬。

    池也把最后一个西瓜搬到车上放好,想着先打发走五味斋的小厮,她才好把空间中的西瓜取出来。

    于是她开口说道:“你先走吧,我还得回去一趟。”

    小厮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池姑娘,那你自己当心些。”

    说完便驾着牛车离开,目不斜视。

    昨日少夫人特意叮嘱过他,不多言不多问,只需听从池也的吩咐行事。

    小厮走后,池也假装掉头,实则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

    四下无人之际,她从空间取出五十个西瓜以及一筐草莓,轻轻放在空荡荡的驴车上。

    除去提供给五味斋的,今日尚有七十多个西瓜、一百多斤草莓可供售卖。

    另一边,池也离开后,沈青宛走进院子,轻轻阖上大门。

    两兄妹每日吃完早饭,总要去新房那边看上一眼,方能静下心来读书写字。

    沈青宛独自在家,脚步轻快地向堂屋走去,脚尖轻点地面,跳跃的裙摆暴露出主人内心的雀跃。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耳尖微微变红。

    昨夜意外的亲吻,池也不同以往的亲密动作,似有若无的占有欲,让沈青宛渐渐窥见池也的内心。

    或许……

    或许她也和自己一般,或许她们真的能做一对“夫妻”。

    想到这些,沈青宛心中不禁泛起涟漪,眼角眉梢染上春意。她忍不住跺了跺脚,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沈青宛慌忙放下手,理了理衣裙。随后,她挺直脊背,恢复平日端庄的姿态,将汹涌的情绪尽数藏于心底。

    ……

    池也到达五味斋时,牛车上的东西刚刚卸完。

    袁行之的新鲜劲儿尚未过去,一大早便来到酒楼,坐在一张能望见门外情形的桌旁,不时张望。

    见池也出现在门外,袁行之身形一闪,瞬间冲了出去。跑到池也身旁,接过她手中的西瓜,兴冲冲道:“池也,你终于来了!”

    “你交代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昨日下午,我让几个小厮在城中各处把消息散了出去。直到昨晚打烊,仍有不少人前来询问这西瓜、草莓,今日定能大赚一笔!”

    不仅如此,池也还注意到五味斋大门两侧各立了一个木牌,比昨天的大了许多,上面的字也大了几个号,更引人注目。

    两人与几名小厮一同搬运车上的西瓜草莓,来回几趟便已搞定。

    池也看着地上的西瓜,道:“先把给客人试吃的搬到后厨吧。”

    袁行之听后便吩咐几人搬走约定好的十五个西瓜,二十斤草莓,并嘱咐他们清洗干净。

    “你们要不要留一些自己吃?”池也接着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袁行之搓搓手,挑了一个西瓜抱在怀中,“你是不知道,因这西瓜、草莓,我爹娘对我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池也轻轻挑眉,看来袁大少爷在家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她又挑了一个西瓜,装出几斤草莓,一并递给袁行之。

    袁行之笑嘻嘻地收下后,池也随手抓出三四把草莓,亲自到后厨洗干净,放入盘中,端到周渔歌身边。

    “渔歌姐,怎么不在家休息?”

    池也关切地望向她的肚子,一会儿人来人往的,不小心磕着碰着可就麻烦了。

    尤其是现在的医术也很落后,万一她本人因此受伤,后果不堪设想。

    周渔歌瞧见池也脸上的担忧,便知她在想什么,笑着安慰道:“池妹妹莫要担心,等会儿人多了,我便去楼上的包厢坐着。”

    她拿起一颗草莓,轻轻咬了一口,接着道:“我一人待在家里闷得慌,出来走走也能找些乐子解闷。”

    池也只是担心她被哪个不长眼的撞到,周渔歌便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池也猜测她在家一定没少被人念叨,才条件反射似的说了一长段话反驳。

    她无奈地看了周渔歌一眼,只道要注意安全。

    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人,池也索性坐下陪她聊了会天,说她打虎的事,说她种地的事。

    只要是周渔歌问到的,池也便挑着一些能说的,满足她的好奇心。

    周渔歌感觉自己仿佛在听池也说书,再加上她绘声绘色的表演,逗得她眉开眼笑。

    周渔歌自觉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两个人,一个在看着池也,一个在看着她自己。

    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开怀,自从有了身孕,行动便受了限。虽说家里人对她百般呵护,但她只觉得身上好似套了一层枷锁。

    她羡慕池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随心所欲,无拘无束,仿佛世间万物没什么能困住她。

    不知不觉间,盘子中的草莓见了底,五味斋的人也多了起来。

    “池也!”袁行之求助般,大喊一声。

    池也正说得兴起,听到喊声,茫然地朝着袁行之那边看去,只见柜台旁已然站了不少人。

    “你先去忙吧。”周渔歌同样看清了柜台处的情形。

    池也拍了拍脑袋,冷静下来,和春桃一起,扶着周渔歌去了二楼的包厢。

    柜台前,刘掌柜有条不紊地收钱,袁行之手忙脚乱地递给客人西瓜、草莓。

    池也快步走过来,接替袁行之的位置。

    袁行之顺势退到一旁,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觉得颇为新奇,不愿离开,便站在一边打下手。

    此时站在面前的两人,池也还记得他们,于是笑着问道:“还是一人一半?”

    “是。”

    两人轻轻点了点头。

    池也干脆利落地下刀,分得还算均匀。

    两人付了钱后便匆匆离开。

    得益于昨日的宣传,未到午时,五味斋的大堂便坐满了人。

    每一张桌子上面都放着一盘水果,客人边吃边聊,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临江城横空出世的水果。

    柜台前同样挤满了人,皆是慕名而来的客人,其中不少人是池也昨日见过的熟面孔。

    “我要一个西瓜!”

    “我也要一个西瓜!再来两斤草莓!”

    “好的。”

    不管是谁,面对客人的要求,池也都笑地一一回应。

    “这西瓜、草莓的味道真有这么好?”

    除了那些熟客,也有今日才来这里的新客,看到这不受控的场面,心中疑惑不已。

    那些已被西瓜、草莓俘虏的客人,听到这话,纷纷向他投去复杂的眼神,好似在责问他为何问出这样一个蠢问题。

    “那是自然!”

    “这西瓜、草莓不仅味道好,价格也不贵。我爹娘特意嘱咐我今日一定要多买些回去。”

    池也眉梢动了动,她原本以为,要在临江城把西瓜、草莓推广开来,还得费些口舌,没想到却意外得顺利。

    甚至都不需要她开口说些什么,客人间便自发推荐起来。

    来之前,她已做好今日要苦战一番的准备。谁承想,到头来她只需站在这等着收钱。

    其余的事情,皆被正在兴头上的袁行之和他的随从承包。他们一次次从地上抱起西瓜递给客人,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午时刚过半,池也带来的水果便被一扫而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耐心地应对众人的问题。

    “你不是说今日会多带些来吗?怎么又卖完了?”

    “昨日我便没买到,今日又没买到!”

    眼看起哄的人越来越多,池也连忙出声解释道:“不是我带的少,实在是咱们城中的百姓太过热情。我今日带来的西瓜、草莓,加在一起可是有千斤重。”

    众人神色微变,片刻后,有人迟疑道:“你下午能否再来一趟?”

    池也沉思片刻,还是决定下午去空间农场把西瓜种上,否则下个月很可能会断货。

    “这个恐怕不行,为了保证大家能吃上新鲜的瓜果,我家都是现摘现卖的,今天怕是来不及了。”

    众人失望的神色刚浮现在脸上,池也便往前凑了凑,小声提醒道:“明日你们提早一个时辰过来。”

    柜台前的十几号人恍然大悟,一个个笑着噤了声。

    彼此间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便在大堂找位置坐下。既然今日买不到,吃点免费的过过嘴瘾也不错。

    周渔歌坐在二楼包厢,窗子打开,一楼大堂一览无余。

    她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池也游刃有余地应付客人,心中暗赞。

    此时,又见她给方才帮忙的几人发放赏钱。

    “一人十文,别嫌少啊!”池也玩笑道,随后分别给面前的六人各十个铜板,袁行之和刘掌柜也不例外。

    “多谢池姑娘!”几人真心实意的道谢。

    袁行之和刘掌柜且不说,底下的随从从早忙到晚,一天不过几十文钱。如今不过是帮了点小忙,便得了十文钱,自然是没有嫌弃的道理。

    “这是给我的?”

    袁行之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抬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十个铜板。

    “谢东家赏!”

    池也白了他一眼,讥笑道:“看不出来袁大少爷还是个戏精。”

    “何意?”

    “没事,夸你呢。”

    袁行之狐疑地看向池也,而说这话的人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池也呼出一口气,扫了一眼大堂,座无虚席。

    她正欲收回眼神,不经意间与楼上的周渔歌对视。

    见她朝自己招手,池也回以微笑后,便往楼上跑去,正好同她告别。

    “池妹妹累坏了吧,快坐下喝口茶歇歇。”

    “不碍事。”池也坐下喝了一杯凉茶,开门见山道:“渔歌姐,家中事务繁忙,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正事忙完,池也一刻也待不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中。

    周渔歌一愣,回道:“吃完午饭再走也不迟。”

    池也眼含歉意地看着她,解释道:“家中还有一堆事要忙,实在抽不开身。等忙完这段时间,改天我做东,以表歉意。”

    “既如此,我便不留你了,路上当心。”周渔歌有些失落地说道,本来还想同池也聊聊天的,但她深知正事要紧。

    “放心吧!”池也松了一口气,笑道:“渔歌姐,明天见。”

    周渔歌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

    “明天见。”

    第44章 二更

    辞别周渔歌,池也驾着驴车,满心欢喜地往家赶。

    烈日当空,炽热的阳光仿佛能将人烤干。池也却浑然不觉,整个人冒着一股傻气。

    前面不知发生什么事,堵住了整个道路。她离得远,依稀听到一些争吵声。

    池也眉心动了动,眼神中透露出不悦。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甚至想将这群挡路的人统统丢开,省得耽误她回家。

    但她也只是在脑海中发了会疯,面上还算平静。

    池也不欲上前凑热闹,只好远远地停下驴车,停在一阴凉处,静静地等待人群散去。

    然而,池也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人群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争吵声愈发刺耳,越来越多的人向那处走去。

    隐约间传来一句“狐狸精”什么的。

    池也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个千古不变的话题。

    就在她耐心即将告罄之时,余光忽然扫到一家首饰铺子。

    悦宝阁。

    她大抵也不是一个合格的追求者,池也心想。

    鬼使神差间,她跳下驴车往那处走了过去。

    池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与周围多了一层隔膜。

    旁人说了什么,她听不真切。

    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只记得送她出门的伙计,脸上的笑容好似格外灿烂。

    池也出门后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个木盒,以及店家送的一把团扇,笑着摇摇头,将东西收好。

    前面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也不知方才的闹剧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但池也并不关心这些,她一心只想快些回到家中。

    ……

    李巧云看着对面眉开眼笑的沈青宛,心中满是疑惑。

    昨日中午吃饭时,还闷闷不乐,今日怎的这般欢喜?

    怎么一个劲儿的傻笑,好似少女怀春。

    “青宛,什么事这么高兴?”李巧云想不明白,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沈青宛微微一愣,嘴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脸上的喜色收敛了许多。

    随后,她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胡乱回道:“三婶和林婶今日做的饭菜特别好吃。”

    李巧云和林婶被她哄得心花怒放,笑得眼角的细纹挤作一团,也不去细想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那你今日可要多吃点。”林婶接话道。

    “好。”

    沈青宛微微侧头,笑得眉眼弯弯。

    过后李巧云和林婶又闲聊起家常,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吴家丢了一只鸡,老太太气得在村里大骂了三天;比如赵家又添了个孙女,一家人宝贝得不得了;再比如孙家老大又喝大了,不仅对他媳妇拳打脚踢,这次连他娘也没放过,昨夜里一阵鬼哭狼嚎。

    沈青宛对村里的情况依旧不甚熟悉,只认得一些相熟的人家,其他人只依稀有点印象。

    而李巧云和林婶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往往沈青宛还没反应过来,她们便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因此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聊着聊着,话题忽然引到池家大房一家。

    沈青宛动作一顿,眉头轻蹙。

    虽然她跟大房一家只打过一次交道,但印象却是极为深刻。

    那次的事情过后,大概是因为没讨到便宜反而受了伤,他们一家人倒是老实了一阵子,她也就跟他们没了交集。

    怎么突然又提起他们?沈青宛不禁支起耳朵去听。

    “你看他们一家贼眉鼠眼的样子,自家的田地也不打理,一天天围着这边打转。我看他们就是眼红池也的新房子,等着瞧吧,他们肯定憋了一肚子坏水。”

    一提到池家大房,林婶便愤懑不已。

    李巧云提到他们也是一肚子气,但是碍于身份,很多话不便说出口。

    “哎,我大哥大嫂一家若是能踏踏实实地种地,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李巧云因为他们吃了许多苦头,自然不会同情他们,只感叹一句,“恶人自有天收。”

    李巧云这话说得没错。

    分家时,大房分得大半田地和钱财。若是他们能脚踏实地,日子怎么都不会差。

    偏偏一家子都是好吃懒做的人,不思进取,整日惦记着别人家的东西,最后落得个一瘫一残。

    林婶知晓李巧云的难处,笑着宽慰道:“好在你们已经分了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比他们差。”

    李巧云对此深表赞同,幸好当时她极力劝说丈夫分家。虽然当下的日子过得清苦,但好歹有了盼头。

    他们不用给别人当牛做马,孩子们的处境也好了许多。

    两人心照不宣地轻轻揭过这个话题,饭桌上重新恢复其乐融融的气氛。

    与此同时,池家大房的情况正与之相。

    几人看着池长安阴郁的神情,一个个缩得像个鹌鹑,大气不敢出。

    池长安自从腿断后,性情愈发乖戾,阴晴不定。

    不知道哪句话就会惹恼他,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甚至好端端地走着路,都会被他无缘无故地踹上一脚。

    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大房众人皆未能幸免于难,因此谁也不想触他霉头。

    池长安看着饭桌上的几盘野菜,和碗里清澈见底的米粥,想起给池也家盖房的那帮人,鸡鸭鱼肉从没断过,不禁怒从心来。

    凭什么一群外人都能大鱼大肉地吃着,而他这个大伯只能吃这些毫无油水的野菜?

    池也那个小白眼狼,早晚要她好看。池长安阴郁地想着。

    池长安把碗重重地拍在桌上,桌上的饭菜都被震得弹跳起来。

    他拿起身边当作拐杖的木棍,猛地抽打在王翠兰的后背,怒斥道:“你做的什么饭?这是给人吃的吗?”

    说着,他又扇了王翠兰一巴掌,骂道:“你这个贱人,害得老子断了一条腿,如今竟拿这种东西糊弄老子?”

    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另外几人抖了一下。

    池老太漠不关心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里充满怨恨恶毒;而池天赐、池天佑讥诮地看了一眼池长安,却没人出声维护王翠兰,只是冷眼旁观,生怕波及自己。

    王翠兰脸上的指痕清晰,嘴唇张张合合,低声道:“家里没银子了。”

    一句没钱刺痛了池长安敏感多疑的内心,怒道:“怎么会没钱?家里那么多钱都去哪了?”

    池也曾经气急说出的一句话,到底是在池长安的内心生了根。他眯了眯细缝般的小眼,冷声道:“莫不是你在外头养了野男人?”

    王翠兰听罢,一改方才伏小做低的姿态,猛地站起身,睥睨着池长安,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池长安,你怎么有脸问我钱哪去了,你跟你那个老不死的爹看病吃药不花钱吗?养着你们两个废人不花钱吗?”

    众人闭口不提之事,就这样被王翠兰直白地喊出来。

    池长安铁面色铁青,拎起拐杖便往王翠兰身上砸去,试图借此维护他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

    王翠兰早就受够了喜怒无常的池长安,身上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将瘸了一条腿的池长安掀翻在地。

    “就这饭菜,你爱吃不吃,老娘不伺候了!”王翠兰骂得痛快,一扫连日来的憋闷,继续道,“你一个废人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说完她便把整个桌子掀翻,不想吃就都别吃了!

    桌上的碗筷、盘子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池老太夹着菜的筷子还悬在空中,见状,直接将手中的碗砸向王翠兰,垂挂在脸上的老皮更显得她面目可憎。

    “你这个贱妇,我们池家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媳妇。”

    王翠兰没躲过去,被砸个正着。

    她越想越气,自己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这个家,任打任骂,身上的青紫淤痕从未消退,到头来还要被自己的丈夫诬陷与他人有染。

    想到这些,王翠兰浑身的力气尽失,瘫坐在地上,又哭又骂,声音含混不清,让人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饭桌上其他人瞪大眼睛,噤若寒蝉。

    “我要休了你这个贱人!”池长安费力地起身,撑着拐杖站稳,怒目圆睁,又朝着王翠兰狠狠打去。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王翠兰也不再惯着他,两人扭打在一起,谁也不手下留情,仿佛一对不死不休的仇人。

    周围的几户人家听到叫骂声,纷纷笑着摇摇头,嬉笑一句又来了,便继续吃饭。

    没人想掺和进他们家的一堆烂事。

    池也顶着炎炎烈日,紧赶慢赶,终于在众人吃饭吃到一半时回到了家里。

    她笑着同外面的工匠打了招呼,脚下生风地跑向堂屋。

    “我回来了!”池也边跑边喊。

    沈青宛早就听到屋外传来的说笑声,外面那群人齐齐同池也打招呼,声音响亮,实在让人难以忽略。

    她本想出门迎接池也,余光瞧见李巧云,又把自己钉在了板凳上,忍不住伸着脖子往外张望。

    池也逆着光站在门口,沈青宛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李巧云:“小也回来啦!早知道你回来这么早,我们就等你一起吃饭了。”

    池也一进屋,目光便锁定了沈青宛,直勾勾地看着她,心底说不出的满足。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等我。”

    说着她便抬腿往沈青宛那处走去。

    池也将池棠连同板凳一起端了起来,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随后自己亲热地坐在沈青宛身旁。

    李巧云嗔了池也一眼,将盛满米饭的碗递给她,道:“这边这么大的空位坐不下吗?非得挤在青宛身边。”

    “大姐就是喜欢粘着沈姐姐,睡觉都要抱在一起。”被挤开的池棠小声嘟囔道。

    虽然池也和沈青宛每晚都睡在一起,但其实池棠只看见过一次。而且那次池也因为受伤趴在床上,根本就没手抱沈青宛。

    小孩子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池也将目光从沈青宛身上移开,起身接过米饭,笑道:“谢谢三婶。”

    林婶忍不住笑了,对着李巧云说道:“她们两姐妹感情可真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青宛悄悄红了耳尖。

    心事被戳破,沈青宛有一瞬的慌张,随即把头埋进了碗里。身旁坐着的人吃饭也不老实,视线总是明目张胆地落在她身上。

    “小也,你总对着青宛傻笑什么?”

    李巧云看了看池也,又看了看沈青宛,两人之间似乎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青宛忍不住扭头看了池也一眼,正好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她的耳尖更红了些,藏在桌子底下的脚轻轻踢了踢池也的脚尖。

    见她还不收敛,沈青宛胡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顺便瞪了她一眼,嗔道:“好好吃饭。”

    池也就着米饭吃掉碗里的茄子,这才转头看向李巧云,清了清嗓子,答道:“三婶做的饭菜好香。”

    听着似曾相识的话语,李巧云沉吟片刻,想起沈青宛方才也说过这句话。

    李巧云探究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随后她又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能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沈青宛便狠狠地踩了池也一脚。

    池也:?

    她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鼓着脸颊,不明所以地看向沈青宛。

    池也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自然也就不知道沈青宛心里的羞意已达到顶峰。

    看也不行,不看也不行。

    池也便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吃几口饭便偷瞄一眼沈青宛。

    鬼鬼祟祟的样子惹得沈青宛哭笑不得。

    第45章 “青宛。”  “嗯?”  池也取出上午在城中买……

    “青宛。”

    “嗯?”

    池也取出上午在城中买的物件,走到沈青宛身边。她心跳得有点快,说话磕磕巴巴,道:“我,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她把手中的两个木盒缓缓递出,因为紧张,手抖个不停,指节发白。

    沈青宛愣了一瞬,目光落在池也手上,拿起上面那个长方形的木盒。

    她心中暗自揣测,轻抿嘴唇,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涩,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沈青宛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后轻轻揭开木盒的盖子。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里面躺着一根簪子。她小心翼翼地那出那根簪子,仔细瞧了瞧。

    那是一根鎏金花树纹金簪,市面上常见的样式。

    沈青宛定定地凝视着手中的金簪,满眼动容,心里比这些天吃过的西瓜还要甜。

    她抬起头,眼眸羞涩地看着池也,轻声道:“这金簪花了不少银子吧?”

    池也避而不答,紧张地问道:“你喜欢吗?”

    即便池也不说,沈青宛也清楚地知道手中的金簪价值几何。

    她还在沈家时,发簪、发钗、步摇等发饰从没断过。金的、银的、玉的、木的,每一种材质她都有许多。

    这不是她见过的最贵重的金簪,却足以让她心旌摇曳。

    因为这是池也送给她的。

    而池也是她的心上人,所以连带着这根普通的金簪也变得意义非凡,仿佛承载了二人的情谊。

    “心上人”三个字烫在沈青宛心间,惹得她心尖发颤。

    “喜欢。”停顿片刻,沈青宛又接着道,“你帮我戴上。”

    说着她便把金簪递给池也。

    沈青宛肯定的回答让池也快要跳出胸腔的心平静下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僵硬的笑容也变得自然许多,声音里染上几分雀跃。

    “好。”

    池也走近了些,将手中的另一个木盒放在桌子上。

    两人面对面站着,她轻轻拍了拍沈青宛的脑袋,示意她低头。

    沈青宛嫌长发贴在脖子上热,便将头发盘起。

    池也一手扶住她的发髻,一手小心地拔掉固定用的发簪,她接过沈青宛手中的金簪,轻轻插在原来的位置。

    发簪换好后,池也托起沈青宛的脸颊,认真地看了看,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

    因着发髻的原因,沈青宛那红得像是要滴血的耳朵毫无遮拦地暴露在空气中。

    池也看得心热,本要离开沈青宛耳朵的右手不安分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脸颊被池也的掌根托着,沈青宛被迫抬头。

    因害羞,不敢与池也直视,目光落在池也的脖子上。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暧昧顿生。

    “还没换好吗?”沈青宛红着脸,声音细若蚊蝇。

    “好了……”

    话虽如此,池也却没有放过沈青宛的意思。

    左手慢慢往下滑,轻车熟路地揽住沈青宛纤细的腰肢,右手仍在揉捏她的耳垂。

    见池也的喉头轻轻滑动了一下,沈青宛心中随之微微一颤。她长睫忽闪,眼神中透出一层薄薄的水雾,朦胧而含蓄。

    沈青宛担心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微微偏头,躲过池也的手指,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问道:“好看吗?”

    问的是头上的金簪。

    池也的手指落了空,但指尖残留的温度还未散去,她悄悄摩挲两下。闻声,眼神下意识地落到沈青宛张张合合的嘴唇。

    “好看。”

    池也的声音极低,不知是说金簪好看,还是说人好看,亦或是两者皆有。

    女为悦己者容,不管池也是哪层意思,沈青宛的心里都是甜滋滋的。

    话落,二人又没了言语。

    池也的目光流连在沈青宛的脸上,似是要把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刻进心里。

    但她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划过沈青宛柔软的嘴唇,且愈发频繁,暴露了她内心的渴望。

    沈青宛长睫颤抖得厉害,抿了抿唇,而后抬起一只手,轻轻覆在池也的双眼,遮住那让她心跳加速的视线。

    登徒子。

    沈青宛心中羞恼地骂了一句。

    没名没分的便想亲她,清晨是,现在也是。

    沈青宛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池也一眼,可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分明在诉说着爱意。

    掌心传来阵阵痒意,是池也故意快速眨眼留下的,睫毛轻轻扫过她的手心,带着一丝调皮。

    沈青宛羞愤不已,她从前怎么没发觉池也这般“坏心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安分的。

    她深吸一口气,故意压低声音,想让自己出口的话听起来更威严一些,道:“以后不许那样盯着我看。”

    池也乖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听到这样一句类似撒娇的话,不由得失笑。

    “嗯……”池也上下扫动的眼睫停了下来,故意拖长尾调,状似无辜地补出下半句:“那样……是哪样?”

    沈青宛放下有些酸涩的手臂,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

    这人分明知道她在说什么,又在故意逗她!

    沈青宛心间多了一份恼意,掐住池也腰间的软肉拧了半圈。

    池也却好似没感到疼痛一般,也不阻止沈青宛的动作,笑倒在她的肩膀上。

    见状,沈青宛松了手,头轻轻抵在池也的肩上,闷声道:“你不要老是欺负我。”

    池也一手揽在沈青宛腰间,一手放在她的后颈处,闻声心念一句:“好乖。”

    她轻轻抚了抚沈青宛的后背,柔声哄着炸毛的小猫,安抚道:“好,不欺负。”

    沈青宛这才缓缓抬起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放在池也腰际。

    午后的阳光透光门窗洒进房间,落了一地金色。

    两人无声地相拥,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与温暖。

    然而每到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个小捣蛋鬼来打破这一刻的温情。

    “咦,大姐又偷偷抱沈姐姐。”

    两人抱得太过投入,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谁都没有注意到风风火火的池棠。

    沈青宛听到声音,猛地推开池也,脸颊瞬间染上粉意。

    而池棠说完那句话,喝了杯凉茶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池也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站稳后,她幽怨地看向沈青宛,嘴角不明显地往下弯了弯。

    沈青宛轻咳一声,心虚道:“该出门了。”

    尽管池也心有不满,但她仍记得自己还有礼物未送出。

    她拿起桌上的方形木盒,取出里面的翡翠玉手镯,拉过沈青宛的左手,默不作声地给她戴上。

    沈青宛轻轻扬起手腕,手镯清亮通透,不含一丝杂质。

    她在心里悄悄估摸,眼前这人至少花了百两银子给她买礼物。

    沈青宛自知理亏,抬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池也,嘴角微微动了动。

    下一刻,她双手牵上池也的右手,轻轻摇晃两下,软下声音:“不要生气了。”

    池也眉心动了动,扭过头去,没应声。

    见这招没用,沈青宛失落了一瞬。

    她咬了咬唇,走到池也正前方,双手环过她的*腰肢,紧紧搂着,微微侧脸去瞧池也的神情,撒娇道:“好不好嘛?”

    沈青宛仿佛在话语间藏了钩子,勾得池也不自觉转过头来。

    待看见沈青宛瘪着嘴、故作可怜的样子,脸上的冷意再也维持不住。

    先是眸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接着冷冽的眉眼舒展开来,最后嘴角牵起一个笑容。

    其实在沈青宛牵住她手的那一刻,她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恼意便散了。

    见池也笑了,沈青宛脸上也绽放出一个笑容,眼眸湿漉漉的,搂着池也,轻轻摇晃两下,有恃无恐道:“好不好嘛!”

    “好。”

    面对这样的沈青宛,池也没有丝毫抵抗力。

    她亲昵地捏了捏沈青宛的脸颊,略微俯身抱了抱她。沈青宛抱起来很软,软到池也心里,让人不舍得松开。

    “好了,我们该出门了。”

    池也强迫自己从温柔乡中抽离,再这样下去,下午的时光又要悄悄溜走了。

    两人分开后,沈青宛看了眼玉镯,便想伸手摘下。

    池也怔愣片刻,语气中藏着低落,问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知晓池也误会,沈青宛连忙解释道,“我怕它磕坏了,想摘下来放在家里。”

    池也顿时眉开眼笑,挑了许久的礼物被心上人认可,心中十分欢喜。

    她伸手按下沈青宛要摘镯子的手,笑吟吟道:“以后我还会给你买新的。”

    “我喜欢看你戴着它。”

    喜欢二字一出口,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游移,不敢看向对方。

    “时间不早了,走吧。”

    池也率先开口将两人从暧昧的氛围中拉出来,说完便径直向外走。

    沈青宛只觉手腕在发烫,心中略一犹豫,便也快步跟了出去,背上她的小竹篓,紧跟池也而去。

    远处的池木、池棠还有其他几个小孩子,正躲在树下吃西瓜。

    两人看了一眼,便向后山走去。

    沈青宛习惯性地把手送进池也的掌心。

    池也嘴角勾起,默默收拢手掌。她偏头看了一眼沈青宛,笑意更深。

    昨夜意外的亲吻之后,沈青宛似乎并不反感与她的亲密接触。甚至变得更容易害羞了些,像是含羞草一样,轻轻一碰便羞涩地蜷缩起叶子。

    沈青宛对她应该是有好感的,池也心想。

    毕竟,没有哪个直女会在亲吻同性后害羞成那样,何况那只是意外;也没有哪个直女会在被一个孩子撞破两人相拥时如此慌张;更没有哪个直女会在收到礼物后耳朵红得滴血。

    世界上应该没有这样的直女吧?

    池也心有迟疑,不确定地看了沈青宛一眼。

    恰好沈青宛此时也在扭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牵着的手又紧了紧。

    再等等吧。

    等她对自己的喜欢再多一点,她再向对方表明心意,以免唐突佳人。

    第46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推着人们缓缓前进,不匆忙,却也不曾为谁停留……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推着人们缓缓前进,不匆忙,却也不曾为谁停留片刻。

    白日的天空越来越蓝,蝉鸣声此起彼伏,空气似乎也变得有些粘稠,让人感觉呼吸困难,就连吹在脸上的风也带着难以忽略的热意。

    不过几天的时间,夏日的气温就又攀上一个新高度。

    池也和沈青宛的感情,也正如这节节高升的气温一般,一天比一天热烈。

    除去池也上午外出的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她们的心也因此越来越近。

    然而,她们之间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谁都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

    池也是因为小心谨慎,而沈青宛更多的是因为害羞,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这并不妨碍二人过着蜜里调油的生活。

    另一方面,正如池也先前预料的那般,西瓜和草莓在临江城名声大噪,城中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当几名身穿官府制服、腰挂横刀的衙役初次踏入五味斋的大门时,众人皆是胆战心惊,还以为他们之间潜藏着杀人凶犯。

    后来见他们眉开眼笑地抱着西瓜出门时,才惊觉是误会一场。

    更有甚者,城中的达官贵人会提前一日遣人来向池也预订。他们往往一次就会预订七八个西瓜、十几斤草莓。

    然而,池也并不打算每天无限制地销售西瓜和草莓。

    虽然空间农场已大大缩短作物的生长周期,但面对城中几十万的人口,仍显得捉襟见肘。

    若是别人要多少她便卖多少,按照现在的势态,不出半月,她的仓库就会被搬空。接着便是大半个月的断货,此举不利于长久发展。

    于是池也决定,每日最多卖出一百个西瓜,四百斤草莓。

    其中三十个西瓜和一百斤草莓供大户人家预订。其余的还跟先前一样,统一在五味斋出售,先到先得。

    因此,五味斋派去接应池也的牛车,由一辆变成了两辆。

    炎炎夏日,许多人家便用西瓜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清凉解暑的西瓜让客人赞不绝口,也让主人家脸上倍有面子。

    所以,即使五味斋不再提供免费的果盘,五味斋每天依旧人满为患。

    当然,时日久了,他们也不只是冲着池也的水果来的。

    而是他们慢慢发现,五味斋那些和其他酒楼相同的菜品,味道要好上不少。

    再加上只有在五味斋才能买到眼下城中最时兴的水果,这段时间,五味斋吸引并成功留住许多从前不常来这儿吃饭的客人。

    池也对此乐见其成,因为她每日都有十几两银子进账。

    袁行之也跟上班打卡似的,每日早早来到五味斋,乐呵呵地跟在池也的屁股后面。而周渔歌则因行动不便,有时来,有时不来。

    短短半月时间,池也和五味斋迅速成为临江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时风头无两,甚至隐隐有压过醉仙楼之势。

    对此,最着急的莫过于香满楼。

    原本势均力敌的两家酒楼,因为池也的出现打破了平衡,五味斋逐渐占据上风。

    五味斋的生意愈发红火,香满楼的门前则冷清了许多。

    其实香满楼有今天,他们自身的原因占了大半,池也和五味斋的合作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香满楼的东家陈知煜为了敛财,几个月间,相继做出许多变动。

    换掉了合作多年的蔬菜供货商,饭菜的分量悄然缩水,缩减酒楼小厮数量并且降了工钱。

    甚至还换掉了不听话的掌柜和厨子,因为他们对陈知煜的决定有异议。

    陈知煜也不是个十足的蠢人,他本想温水煮青蛙,因此这些事情并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

    但临江百姓也不是傻子,时日长了,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猫腻。服务变差暂且不论,单说这饭菜的味道变差便让人难以忍受。

    “砰!”

    陈知煜猛地把手中的杯子砸向地面,杯子发出一声巨响,顿时变得四分五裂。

    香满楼的小厮随着这一声响抖了一下,低着头站成两排,噤若寒蝉。

    “怎么回事?这月的流水怎么才这么点?”

    陈知煜阴沉着脸,冷冷地扫了一眼下面的人。

    他整日沉溺在美女如云的别院里,尽情寻欢作乐,极尽奢华,府中的下人也不敢轻易去打扰他。

    是以陈知煜对这些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以为是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动了不该动的钱。

    新换的周掌柜是个胖得流油的中年男子,长相精明,留着一抹八字胡。

    听到陈知煜的诘问,他浑身一凛,随后小眼一眯,赔笑道:“东家,这可怪不得我们,全都是那五味斋在从中捣鬼。他们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卖西瓜的,抢走我们大半客人,所以才……”

    “这五味斋真是阴魂不散!”陈知煜骂道。

    陈知煜虽十分痛恨五味斋挡了自己的财路,却又无可奈何。

    他深知袁家在临江城根基深厚,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但若让他就这么算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知煜又从桌上抄起一个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杯子碎成一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见他铁青着脸,语气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怒意,问道:“那卖什么瓜的是什么来头?”

    陈知煜并不关心五味斋卖的什么瓜,就算那人搭上袁府又如何?

    只要自己悄无声息地除掉那人,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周掌柜闻言松了一口气,一双精明的眼睛中透出不易察觉的鄙夷。

    他这个东家是个大草包,声色犬马他在行,经营酒楼却一窍不通。

    最重要的事此人看不懂账本,只会在每月月中向酒楼要钱。这样倒是方便他行事,谁让他把工钱一压再压。

    既然他不仁,就休怪他不义。

    周掌柜微微躬身,向陈知煜行了个礼,面上愈发恭敬,犹豫道:“这……小人不知。”

    “不过看天色,现下那人此刻应该还在五味斋,要不要派人去打探一番?”

    陈知煜不满地皱眉,瞪了周掌柜一眼,随后黑着脸吩咐身后的陈平:“找几个人,带上家伙跟我走。”

    “是,少爷。”

    周掌柜始终保持着谦恭有礼的姿态,一直等到陈知煜离开,方才直起身,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得感谢五味斋为他提供的绝好机会,让他从中大赚一笔。

    周掌柜捻了捻一边的小胡子,摆手道:“散了散了,各自去忙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不同于陈知煜的愤怒阴险,话题的另一个中心,醉仙楼对此表现得异常平静。

    醉仙楼的掌柜此刻正站在一间清雅别致的厢房,心有戚戚。

    这是东家在醉仙楼专用的房间,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沉香,似有若无,令人沉醉。

    掌柜姓叶,随主家姓,是叶家的老人。

    叶掌柜默默地站在屋内,大热天的竟出了一身冷汗。

    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的人,以及一旁抱剑而立的女子,不由得吞咽口水。

    座上的人穿着简单素净的衣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气质清雅,面容沉静。

    她斜倚在软榻的小桌上,双眸紧闭,眉间轻轻蹙起,藏着一丝倦色。

    眼前这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子,正是醉仙楼的东家叶听音。

    叶家实力雄厚,其产业涵盖酒楼、丝绸、茶叶、珍宝玉玩等多个领域。

    叶家的铺子更是遍布卫朝各地,声名远播。

    叶听音本人于两月前出发巡查各地的店铺,即便如此,她对于临江城发生的事情依旧了若指掌。

    比如池也的西瓜、草莓在临江城出现的第二日,叶掌柜便给她递了信。

    所以叶听音回到城中,第一件事便是来到醉仙楼。

    舟车劳顿只在她的衣裙上多留了几道皱褶,却并未让她的威严消减半分。

    房间里寂静无声,叶听音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让叶掌柜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叶听音自进门起便一直皱着眉头,不知是巡查的途中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对叶掌柜有所不满。

    叶掌柜摸不准主子的想法,心中忐忑不安,但他一早便差人去买了些西瓜、草莓回来备着。

    此刻酒楼的小厮正在后厨处理,他暗暗期盼底下的人早些把东西送过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硬气氛。

    终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叶听音缓缓睁开双眼,朝叶掌柜轻轻点头。

    叶掌柜如蒙大赦般跑去开门,悄悄抬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招呼婢女将两个装满西瓜、草莓的敞口高足果盘放到桌子上。

    那果盘中的水果色泽鲜艳,令人垂涎欲滴。

    待那两人退出房间后,叶掌柜才开口说道:“小姐,这就是五味斋卖的西瓜和草莓。”

    叶掌柜简单地说了两句便噤了声,退至一旁站着。

    他自己也吃过这西瓜、草莓,味道确实不错。但瞧见叶听音的神色,觉得自己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叶听音慵懒地从软榻上起身,拖着步子走到屋内的圆桌盘,随意坐下。

    盈白的指尖捻起一颗草莓,轻轻转动一圈,饶有兴趣地端详片刻。

    这样一个小东西竟能在临江城引起轩然大波?

    半晌,她缓缓启唇,将草莓送入口中。咬下的那一刻,眉梢动了动。

    冰镇后的草莓口感更加爽脆,酸甜可口。

    叶听音小口吃完手中的草莓,又拿起一块西瓜,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手指微微蜷缩。

    这次她没多做停留,只看了手中的西瓜一眼,便直接吃了起来。

    鲜嫩多汁的西瓜冰镇后,比草莓更能消解夏日的暑气。

    叶听音眼睛一亮,连日奔波的疲劳在这一刻得到些许缓解。

    待她吃完后,用手帕擦去唇边沾染的水渍。嘴里的凉气还未散去,声音清冷,淡然道:“味道尚可。”

    “阿落,你也坐下尝尝。”

    名唤阿落的女子闻言也不答话,径直走到桌旁,大咧咧地坐下,将一直抱在怀中的剑放在桌上,拿起一块西瓜便大口吃来,动作与叶听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块三角扇形的西瓜她两三口便吃完了,而叶听音一颗草莓都要吃上五六口。

    叶掌柜对眼前的情形早已见怪不怪,随着岁月的沉淀,小姐的威严与日俱增,也只有阿落敢在小姐面前如此作态。

    叶听音比阿落年长十岁,小阿落六岁那样,叶听音在一次外出时将她捡了回来,对她如同亲妹妹一般,悉心照料。

    此后阿落便一直陪在叶听音左右,并且习得一手好剑法,负责保护叶听音的安危。

    算算日子,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见阿落面露喜色,显然是很满意西瓜的味道。叶听音嘴角扬起一瞬,脸色逐渐变得柔和。

    叶掌柜一直悬着的心在落了下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朝阿落投去感激的目光。

    “五味斋从哪弄到的这些东西?”

    不再理会埋头苦吃的阿落,叶听音转而看向叶掌柜,当初叶掌柜给她的信中只把这事提了一嘴,故而有此一问。

    叶掌柜后背一僵,顿时又紧张起来,恭敬地答道:“回小姐的话,这西瓜、草莓是一位名叫池也的女子在五味斋售卖。此人家住永宁村,两月前开始给五味斋提供蔬菜。近日,袁家有意与她交好,便准许她在五味斋做起了买卖。”

    叶听音托着下巴,半眯起眼眸,漫不经心地听着。只在听见“女子”二字时,眼底才多了一丝兴味,但依旧一言不发,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叶掌柜内心有些忐忑,提议道:“小姐,要不小的遣人买一些回来放在醉仙楼?”

    “呵。”叶听音哼笑一声,“这些瓜果还不足以撼动五味斋的地位,人们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桌上,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阿落,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不过既然客人喜欢,醉仙楼自然是要有的。”

    “她现在何处?”

    “那女子每日辰正到临江城,午时过才离开,现下应当还在五味斋。”叶掌柜早已把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对答如流。

    “派人去把她请过来。”

    “是,小姐。”

    “等等。”叶听音沉吟片刻,道:“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

    叶家在整个临江城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无人能出其右。

    偌大的临江城已经无聊了许久,难得有新鲜东西出现,叶听音内心隐隐有些兴奋。

    阿落吃瓜的动作一顿,眉头皱起,不赞同地说道:“小姐,你该回家歇息。”

    “不妨事。”

    “走吧。”

    阿落见拦不住她,赶忙把手中的西瓜啃了个干净,胡乱用袖子抹了抹嘴巴。

    她抓起桌上的剑,迅速起身,冷脸走在叶听音身后,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随后跟随叶听音坐上刚停下不久的马车。

    一路跟随叶听音的护卫已经散去,叶掌柜只好随手在醉仙楼点了六名小厮跟在马车一旁,气势汹汹地朝五味斋驶去。

    第47章 一辆马车从醉仙楼缓缓驶出,马车的车身以黑色为主色调,车厢的木板……

    一辆马车从醉仙楼缓缓驶出,马车的车身以黑色为主色调,车厢的木板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图案精美绝伦。

    车厢内部铺满了柔软的锦缎,叶听音静静地坐在中间,听着外面的喧嚣声,微微拧眉。

    连日的奔波让她身心俱疲,稍得闲暇,便都用来闭目养神。

    “小姐,你为何非要今日去见那人?”

    “再者,就算小姐要见她,派人去把她找来便是。她若不肯,我便去把她绑过来。”

    阿落瞧见叶听音眉宇间的倦色难掩,不禁有些担忧。

    还未见到池也,便单方面同她结下了梁子,言语间尽是对池也的不满。

    听闻阿落的抱怨声,叶听音睁开双眼,唇畔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调笑道:“方才见阿落你那般爱吃西瓜,难道阿落不想知晓是何人所种?”

    阿落面色一窘,冰镇后的西瓜味道的确不错,且很快消解了她一身的暑气,令人神清气爽。

    但她断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承认这种事情的。

    “我那是口渴了。”阿落咳了一声,舔了舔嘴唇道,“再说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哪有小姐的身体重要。”

    叶听音垂眸看向阿落揪着衣摆的手,浅笑不语。

    阿落心虚时总会做这个小动作,这么多年过去,仍未改掉这个毛病。

    “小姐,五味斋到了。”叶掌柜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叶听音敛了神色,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五味斋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宛若闹市。

    叶听音不喜人多的地方,心中后悔来到此处。她眉头微微皱起,沉吟片刻,道:“叶掌柜,你去把人请出来。”

    说完她便放下帘子,神情淡然,毫无下车之意。

    “是,小姐。”

    叶掌柜领命,带着身后六人向着对面的五味斋走去。

    池也此刻正在五味斋的大堂快乐地收钱,身后带来的西瓜、草莓也已所剩无几。

    醉仙楼的人若是再晚来一步,便会扑空。

    叶掌柜一行七人堵在门口,环顾五味斋的大堂,搜寻目标。他们黑压压一片,挡住外面试图溜进大堂的光线。

    半响仍不见他们动作,柜台前的三人忍不住扭头张望。逆着光,眼前朦胧一片,只能看到几个人的轮廓。

    同一时间,叶掌柜也锁定池也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

    “少夫人,那身影是醉仙楼的叶掌柜?”

    楼上的春桃认出来人后,忍不住惊呼一声。周渔歌脸上的笑意隐去,目光冷冷地看着来人。

    袁行之眯了眯眼,待他们走近后,惊讶道:“叶掌柜,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惊讶过后,袁行之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几人身上,那几人皆穿着醉仙楼的衣衫。

    五味斋和醉仙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袁行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池也,心中暗道:醉仙楼此行恐怕是冲着池也来的。

    他上前一步,挡在池也身前,语气不善道:“叶掌柜带这么多人来我五味斋是什么意思?”

    袁家虽不及叶家,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更何况对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掌柜,袁行之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叶掌柜听出袁行之语气中的不悦,心中一凛。

    这些城中的大人物没有一个是他能得罪起的,稍有不慎便会沦为替罪羊。

    他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客气道:“袁少爷误会了,是我们家小姐久闻池也姑娘大名,想邀她见面一叙。”

    池也正倚在柜台上,和周围人一起饶有兴致地吃瓜,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不自觉站直了身体,眼神锐利地打量起叶掌柜,她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人。

    “叶掌柜是吧?”池也拨开袁行之,口吻平静,“你家小姐……是哪位?”

    众人察觉到五味斋和醉仙楼之间的暗流涌动,纷纷停下筷子,等着听第一手的八卦消息。

    “她家小姐是叶家独女,叶听音。”袁行之在一旁小声提示道。

    池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坦然道:“没听说过。”

    见众人一脸惊愕地看着她,池也皱了皱鼻子,再次解释道:“我的确不认识什么叶听音。”

    叶掌柜怔愣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这临江城中,竟还有人没听过她家小姐的名号?

    袁行之眼睛一转,道:“醉仙楼你总该知道吧?叶听音就是醉仙楼的东家。”

    “对,对。”叶掌柜连声道。

    “噢,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吗?”池也拉长声音,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叶掌柜心中一喜,正欲说话,却听她话锋一转,讥诮道:“醉仙楼啊,就是那家说我是叫花子的酒楼吧。”

    “那我就更不能去见你家小姐了,”池也微微一笑,“免得我这一身穷酸味染到她身上。”

    叶掌柜顿时僵在原地,还未完全勾起的唇角凝固在脸上,显得格外尴尬。

    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池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叶掌柜汗流浃背,小姐交待的事若是做不好,免不了一顿责罚,这掌柜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而他没看到是,在他身后,一个身影低着头往后藏了藏。

    那人不动还好,他一动,池也立马就锁定了他。

    人生第一次被人喊叫花子,池也记忆深刻,她至今仍记得那人的模样。

    “哼,能有什么误会。叶掌柜自己瞅瞅吧,那人就在你身后站着呢。”池也漫不经心地抬起下巴,朝他身后点了点。

    闻听此言,那人下意识抬起头,事情已过去许久,他想确认一下对方是否真的将他认出来了。

    至于他为何能认出池也,那是因为在他来到醉仙楼的这半年间,池也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乞丐”。

    他虽记不得对方的样貌,却清楚地记得此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池也的眸子里满是讥讽的意味。

    那人心虚,面上流露出一丝慌乱,害怕因此丢掉这份好差事。

    叶掌柜回头,恰好撞见他这幅神情,心里一沉。看来池也所言不虚,这事八成是真的。

    叶掌柜心里忍不住咒骂一句:“蠢货!”

    随后他又暗叹自己倒霉,随手点了几个人,便将这么大的隐患带在身边。

    小姐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底下人仗势欺人。不想他一时不察,竟让底下人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况且小姐显然是对眼前的女子有几分兴趣,否则也不会亲自前来。

    若是因为这些搞砸了今日这事,责罚在所难免。

    叶掌柜恨恨地瞪他一眼。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完成小姐交代的事。至于处置他的事,只能日后再说。

    于是他狠狠踹了那人一脚,怒道:“还不赶紧过来给池姑娘赔礼道歉!”

    那人见事情败露,“扑通”一声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池姑娘,小人该死!小人愚昧无知,冒犯了您。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叶掌柜恭敬地行了一礼,赔笑道:“池姑娘,今日之事是在下管教不严,还望姑娘海涵。”

    “好吧,我原谅他了。”池也轻飘飘地说道。

    她可没心思陪他们周旋,既浪费时间,又耽误她赚钱,她摆摆手道:“请回吧。”

    那小厮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面上一喜,慌忙道:“多谢池姑娘!”

    叶掌柜一滞,心里苦不堪言。眼前这人明显铁了心不愿见他家小姐,但小姐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想到叶听音,叶掌柜挺直了脊背,找回了几分气场。

    叶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出门在外,他决不能丢了叶家的面子。既然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

    “还请池姑娘不要为难在下。”

    出口的话依然恭敬,但语气中却藏了几分势在必得的执着。

    池也不搭理他,他便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既不强迫池也跟他们走,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双方僵持不下。

    这可苦了来买西瓜、草莓的众人,他们之中不乏商贾人家。不买怕得罪袁家,买了又怕被叶家惦记。

    正可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们看了看袁行之,又看了看叶掌柜,一时间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大堂的寂静没有持续太久,只听袁行之怒骂道:“老匹夫,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远点,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横竖都是死,叶掌柜不为所动。

    池也气笑,堂堂醉仙楼竟耍起了无赖。

    视线轻轻掠过叶掌柜,池也嘴唇张合,缓缓吐出两个字,“带路。”

    叶掌柜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彬彬有礼道:“请。”

    池也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率先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袁行之:“我和你一起去,有我在,叶听音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池也没搭理他,因为她原本就没打算去见叶听音。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设的局,万一自己有去无回……

    待引着醉仙楼的人走出五味斋后,她忽然停下脚步,眉眼沉沉,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叶掌柜,请回吧。”

    叶掌柜一哽,笑道:“池姑娘不必忧心,我家小姐不过是想与姑娘谈一笔生意,我家小姐就在对面……”

    谈生意?

    谁家谈生意是这种做派?

    管她什么叶听音、叶声音的,敢挡她的财路,先打一顿再说。

    池也一身的反骨在此刻尽显,未等叶掌柜把话说完,便把他身旁的两个小厮丢了出去。

    那两个小厮似是被摔懵了,一动不动,半仰着身躺在地上,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差点被这二人撞到的路人后怕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片刻后,更多的行人围了过来。

    五味斋的客人也被这一变故惊得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外面打起来了!”

    不知是谁在大堂里喊了一句,众人像是突然被点燃的干柴,气氛瞬间变得火热。

    难得看见叶家的人吃瘪,众人纷纷丢下手中的筷子,急匆匆往外跑去,谁都不愿错过这精彩的一刻。

    楼上的周渔歌闻声也坐不住了,面色焦急地要下楼去。

    “少夫人小心些,池姑娘不会有事的。”

    春桃说完便搀着周渔歌小心翼翼地下楼。

    醉仙楼的六名小厮扭头看了看叶掌柜,没有命令,他们不敢还手,恐伤了小姐的客人。

    所以池也不费吹灰之力便搞定了他们。

    袁行之自从知道池也打虎一事,便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亲眼瞧见她出手,摩拳擦掌,一脸跃跃欲试。

    “池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叶掌柜的语气焦急,不禁提高了嗓门。

    “我说过了,我不想见你家小姐!”池也语气坚定,毫不退让。

    叶听音正安静地坐在马车内候着,恍惚间听到叶掌柜的声音,便撩开帘子去看。

    此时围观的人还不多,她清楚地看见自家酒楼的小厮痛苦地躺在地上哀嚎。中间站着一穿着朴素、扎着高马尾的女子,刚好把醉仙楼最后一名小厮踹倒在地。

    叶听音对池也的印象瞬间跌倒谷底,眉头皱了皱,此女怎么如此刁蛮?

    一旁的阿落自然也透过马车的小窗看到这一幕,怒气上涌,道:“我去会会她。”

    叶听音一把抓住阿落的手腕,拉着她重新坐下,道:“再等等。”

    叶听音见叶掌柜面色焦急,正喋喋不休地跟那女子说着什么,醉仙楼的小厮也没有还手。

    她不了解那女子,却是了解叶掌柜的,或许其中有什么内情

    撩开的帘子没有放下去,叶听音静静地看着那边的状况。

    而五味斋门前的这一动静,同样引起了陈知煜一行人的注意。

    他们一行人比叶听音来得早些,想着一会儿要做的事见不得光,陈知煜便先派了一人前去打探那人的身份。

    而他自己则带着十名身强体壮的护院在附近的茶摊等候,只待池也出门便伺机而动。

    “少爷,五味斋门口有人打起来了!”陈平一边张望一边说道。

    十多人齐齐往那边看去,打探消息的那人看见了池也标志性的高马尾,便站在板凳上,伸长脖子,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忽然,他目光一凛,惊道:“少爷,与人打架那女子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陈知煜脸色一沉,“走,我们也过去瞧瞧。”

    他们离开后,茶摊老板看着他们身侧别着的木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说完后,茶摊老板收起桌上的茶碗,拿起肩上搭着的抹布,仔细擦了擦桌子和被那人踩过的板凳。

    “池姑娘,我们家小姐真的没有恶意。”

    此时五味斋门前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陈知煜觉得这道声音有点耳熟,他忍不住踮脚去看。

    这不是醉仙楼的叶掌柜吗?!

    难不成叶家也对那卖西瓜的人不满?

    随后他又看到倒在地上的几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愈发笃定自己的想法。

    陈知煜眸光一闪,若能在大庭广众之帮叶家解围,那么叶家便是欠他一个人情。

    到时他再联合叶家除掉那女子,即便此举会得罪袁家,但他有了叶家做靠山,袁家又能将他如何?

    不!

    不止这些。

    有了叶家做靠山,他日后在临江城只会更加如鱼得水。

    陈知煜仿佛看到银子滚滚而来,面上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咳咳。”陈知煜理了理衣服,双手背后,挺胸昂头,假意咳了两声。

    陈平会意,不耐烦道:“让让!都让让!”

    十余人分成两列,粗鲁地拨开人群,替陈知煜开出一条路。

    “谁啊这是?”

    “别挤!”

    陈知煜对那些抱怨声充耳不闻,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带着一丝得意,享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众星捧月般地走上随从替他开辟的小道。

    “是你!”

    陈知煜刚走到人群中间,目光扫到池也,那段耻辱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陈知煜合上下巴,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上次打我便罢,如今竟出手伤了叶家的人,今日我*定要替天行道!”

    池也认出来人,眉头轻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今天真是麻烦不断的一天。

    “呦,你家主子又把你放出来乱咬人了?”

    袁行之听二人对话,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倒像是有什么过节,便开口问道:“你认识这条疯狗?”

    与此同时,周渔歌也一脸疑惑地看向池也。

    池也耸耸肩道:“不认识,但有仇。”?

    袁行之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你!”

    旧怨未平,又添新仇。

    陈知煜愤然甩袖,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给我上!”

    一声令下,陈知煜带来的人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木棍,一拥而上。

    叶掌柜还未搞清楚眼前的状况,眼见两方人又要打起来,眼前一黑,忙扬声道:“陈少爷,快让你的人住手!”

    陈知煜有意卖叶家一个面子,故意提高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叶掌柜莫怕!我们人多势众,她今日肯定跑不了!”

    他的眼神好似淬了毒,死死盯着池也。最好能把这女人乱棍打死,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叶掌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陈知煜除了花天酒地,就会到处惹麻烦!

    池也意味深长地看他们一眼,默默叹息一声,看来这一架是在所难免了。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地方狭窄,又怕伤到自己人,动起手来有所顾忌。

    这让池也有了发挥的空间,灵活地穿梭在几人之间。

    她低头轻松躲过一棍,随后迅速抓住近身之人的胳膊,用力一拉一拽,抢过他手中的木棍,顺势狠狠抡在他的后背。

    有了武器,池也更肆无忌惮。

    双手持棍挡住头顶一击,一脚踹到那人的肚子上,恰好撞在他身后两人身上,三人齐齐摔倒在地。

    袁行之瞅到机会,捡了一根木棍,兴奋地加入激烈的战场之中。

    “池也,我来帮你!”

    “少爷!”

    袁行之的几个随从见状,也都手忙脚乱加入进来。但他们都不是练家子,挨打居多。

    原本游刃有余的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马车上的叶听音一头雾水,嘈杂的声音让她听不清人群中间的对话。

    好端端地怎么又打了起来?

    还有,香满楼和五味斋的人怎么也掺合进来了?

    “少爷!小心!”

    刘掌柜见一人已从背后接近袁行之,举着木棍正朝他头上砸去,顿时焦急地大喊。

    池也闻言皱眉,千钧一发之际,她迅速将自己手中的木棍扔出,木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中那人后脑勺。

    袁行之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游走过来的池也拎住后衣领大力甩了出去。

    “闪一边儿去!”

    池也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一条凌厉的弧线,她捡起地上的木棍又迎了上去,灵活地像是一条蛇。

    身后的小厮手忙脚乱地接住袁行之,见他还要上前,刘掌柜忙过来劝道:“大少爷,您就别去添乱了!”

    围观的人也跟着连连后退几步,拍了拍胸口。

    “池姑娘这么能打啊!”

    “不能打怎么守得住手里的东西?”有人耐人寻味地解释道。

    池也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场闹剧,手中的木棍挥舞得越发狠厉,下手毫不留情,却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虽不致命,但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也别想从床上下来。

    这些只靠蛮力的人,如何能比得过受过正规训练的池也?

    他们很快便落了下风,一个个倒地不起,捂着被打的伤处哀嚎不已。

    所有人都倒地后,陈知煜只觉得嗓子发干,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池也,眼神中满是惊恐,没了方才的威风。

    “你,你别过来啊!”

    池也揉了揉发麻的手臂,缓缓转了两圈,吐出一口浊气,慢慢朝着陈知煜走去。

    见他想跑,池也眯了眯眼,一棍子敲在他后背。

    四体不勤的陈大少爷,只一下便倒地不起,嘴里吐出一些不干不净的话语。

    “啪嗒”一声,木棍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池也拍了拍手,转头看向叶掌柜,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我就不打你了。”

    池也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倒地不起的陈知煜,随后又重新落在叶掌柜身上,意有所指地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看好自己的狗,别乱放出来咬人。”

    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见,马车中的阿落听后攥紧了拳头。

    叶掌柜有口难言,他也不知道陈知煜会突然带人出现,还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

    烈日当头,他后背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

    但他顾不得这些,下意识看向路对面的马车,苦着脸说道:“池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池也自然没错过他这一眼,眉头一挑,顺着叶掌柜的视线看过去,透过窗子与马车里面的人遥遥对视。

    她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故意大声打断叶掌柜的话,“你家小姐想见我就让她自己过来,难不成你家小姐见不得人?”

    见马车上的人岿然不动,池也又故意挑衅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么一想,你家小姐的确有些见不得人。”

    这一番话,池也敢说,叶掌柜和周围众人却不敢听。

    叶听音微微蹙眉,还未等她想出法子,阿落便怒气冲冲地跳下马车。

    “阿落!”

    可惜这一声并没能让阿落停下脚步。

    第48章 阿落猛地冲出车厢,足尖轻点在马车边缘,身体腾空而起,蜻蜓点水般……

    阿落猛地冲出车厢,足尖轻点在马车边缘,身体腾空而起,蜻蜓点水般踩在路人肩膀上,借力飞跃至池也眼前。

    “锵”的一声,利剑出鞘,直指池也咽喉。

    又来?!

    池也一直注意着马车的动静,只见一女子身形轻盈地“飘”到她跟前,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曾经看过的武侠片。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下一瞬,池也轻轻摇了摇头,清空脑海中的杂念,全神贯注地应对眼前的局面。

    这人明显比刚才那群人更危险,杀气更重。

    不过几息,剑尖已至她眼前。

    池也连忙捡起方才丢在地上的木棍,竖在身前挡下杀气腾腾的一剑。

    阿落一击不中,瞬间改变策略,目的很明确,先解决掉池也手中碍事的木棍。

    她手腕一抖,剑光闪过,木棍瞬间断成两截。

    阿落像砍大白菜似的,挥出一剑又一剑,木棍四分五裂,最终只余下木柄在池也手中。

    池也心中大骇,双目圆睁,丢下木柄,慌忙侧身躲过已逼近身前的剑。

    这陈知煜人烂也就算了,怎么带来的武器也这么烂!池也一边狼狈逃窜一边这样想着。

    池也没了武器,又近不了对方的身,一身格斗技巧无处发挥。

    再加上方才那一架消耗了大量体力,池也很快便落了下风,躲避的动作也变得迟缓。

    阿落瞅准机会,纵身一跃,一脚踢在池也肩头。

    “池也,小心!”周渔歌惊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池也踉跄了两下,站稳后,剑尖已停在她喉咙前一寸,她甚至能感觉到剑身的寒气。

    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默默举起手来,作投降状。

    “你若向我家小姐磕头谢罪,我便饶你不死。”阿落的语气在这炎炎烈日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冰冷,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冻结。

    池也冷笑一声,醉仙楼有错在先,又采用卑鄙的车轮战消耗她的体力,实在是胜之不武!

    “阿落,不得无礼。”

    叶听音姗姗来迟。

    阿落跳出马车的那一刻,叶听音便紧跟着下了马车。围在后面的人看到她,不约而同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叶听音前来的速度虽快,但池也的溃败却是在瞬息之间。相比之下,便显得她慢了一步。

    阿落闻声扭过头去,冷声道:“小姐,此人出言不逊,对您不敬,我绝不能轻易放过她!”

    池也听到这话,怒气更甚。借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

    趁着阿落分神,池也偏头避过她手中的剑,迅速跨前一步,左手抓住阿落的手腕用力一掰,同时右胳膊肘猛地砸向她的肩头。

    阿落吃痛,手上便卸了力。

    池也顺势抓住往下掉落的剑,横在阿落的脖子上。

    她轻挑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慢条斯理地将阿落方才那句话还了回去:“你若肯低头认个错,我便饶你一命。”

    本该热闹无比的街市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看着池也。

    只有被刀架着的阿落,眼神阴沉沉地盯着池也。

    那把剑是叶听音在她十五岁生辰时送给她的礼物,从未离开她半步。

    作为一名剑客,被人夺剑乃是奇耻大辱。

    阿落不要命似的,猛地发力,用剑鞘撞开横在脖子上的剑,发出金属碰撞特有的声响。

    “阿落!”叶听音难得在人前失态,声音有些刺耳。

    剑身突然被弹开,震得池也手臂发麻。

    惊愣片刻,她慌忙举起剑应付阿落比之前凌厉百倍的招式。

    “哎哎哎,刀剑无眼,伤了你我可不负责啊!”池也不会用剑,又怕闹出人命,只是一味防守。

    然而,池也很快便意识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池也的话不仅没能让阿落停手,反而像是火上浇油,让阿落更加愤怒。

    此时的阿落有些失控,每一剑都带着强烈的杀气,招招致命。

    池也不敢大意,打起精神,一改方才被动防守的姿态,开始主动进攻。

    “阿落!”

    叶听音又喊了一声,但正在打斗中的两人谁也不敢分心,更不敢随意停手。

    “不是让你去请人吗?这是怎么回事?”叶听音扭头质问叶掌柜,语气严厉。

    叶掌柜汗涔涔地站在一旁,简明扼要地说了在屋里发生的事,还有池也误会陈知煜是他们的人一事。

    叶听音皱着眉头听完,方知是误会一场。然而,她却无法阻止仍在打斗的两人。

    她一时气急,训斥起叶掌柜,声音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是怎么看管手下的?”叶听音看了一眼不敢答话的叶掌柜,心知这不是他一人之过,冷声道,“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叶掌柜慌忙点头称是。

    另一边,池也拿着手中的剑毫无章法地进攻着。

    方才在阿落手中出神入化的利刃,在她手中却像是一根废铁。不仅没给她带来助力,反而让她束手束脚的。

    接连不断的打斗累得池也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的呼吸逐渐急促,面对阿落依旧凌厉的招式,渐渐显得力不从心。

    阿落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就这点本事也敢在她面前叫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阿落眸光一凛,瞬间捕捉到池也的破绽,剑鞘一挥,精准地砸在池也手腕上,一把将剑夺了回来。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剑尖再次稳稳地抵在池也的脖子上,寒光闪烁。

    池也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破了皮。

    同时,右手手腕上也是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被敲碎了。

    池也再次将双手举过头顶,微微喘着气,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叫“阿落”的女子。

    好吧。

    这人的确是个高手。

    池也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不过她仍倔强地想,她只是今天没打赢阿落而已。若是赤手空拳,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阿落,把剑放下!”

    两人停下手后,叶听音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冷静了许多。

    阿落对此置若罔闻,对面的人太狡猾,她不能有丝毫懈怠。她挑衅地看向池也,把剑往前送了几分。

    “嘶。”池也倒吸一口凉气,偏了偏头,脖子上的血痕又长了点,咬牙切齿道,“你把剑拿稳了!”

    “叶小姐,管好你的人!”周渔歌看得胆战心惊,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肚子怒道。

    同一时间,袁行之也回过神来,气急败坏道:“叶听音,你敢在五味斋撒野,我袁家与你势不两立!”

    叶听音脸色沉了下来,眉宇之间风雨欲来。

    她自是不将袁行之的威胁放在眼里,但也不想平白无故多了一个敌人。

    况且,这其中本就有诸多误会。

    “阿落,你如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阿落侧身对着叶听音,闻声扭头看了她一眼,眸子深处藏了一丝委屈。

    二人无声对峙片刻,阿落冷哼一声,手腕灵活一转,长剑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剑柄与剑鞘不满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昭示着主人不爽的心情。

    随后,阿落默声走到叶听音身后,微微偏过头,目光看向一边。她双臂交叉,抱剑而立,严肃又倔强。

    叶听音的神色缓和几分。

    池也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轻轻活动了下又麻又痛的右手腕,转身细细打量起阿落和叶掌柜身前的女子。

    这才是刚刚她透过马车车窗看见的人。

    “你就是叶听音叶大小姐吧,找我什么事啊?这么兴师动众的。”

    池也脖子上刚被人划了一道,心中窝火,说话的语气便冲了点,夹枪带棒。

    阿落一听,立马转过头来,眼神如利刃般射向池也,握剑的右手也动了动。

    叶听音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阿落便又安静下来。

    “池姑娘,阿落年纪尚小,有些冲动,我替她向您赔个不是。”

    池也看了眼阿落稍显稚嫩的脸,一时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

    倒是叶听音说话轻声细语的,池也的脸色也缓和几分,一脸赞同道:“你是该好好管管这个熊孩子。”

    熊孩子……

    叶听音嘴唇勾了勾,倒是有趣。

    两人一来一往,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教训家中不听话的孩子。

    围观的众人脸上有些不解,怎么看都是池也年纪更小一些吧?

    周渔歌的怪异感更重,她怎么觉得池也说话的语气和神色十分老成?

    “醉仙楼的人冒犯了姑娘,合该我们赔礼道歉才是。待回去后,我定严惩不贷。但,”叶听音的目光点在陈家那帮人身上,“那边站着的一群人,与我叶家毫无关系,还请池姑娘不要误会。”

    叶听音甚至没有说出陈知煜的名字,怕脏了嘴。

    陈知煜听后,脸色黑如锅底。愤怒却又无何奈何,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他愤愤地甩了一下衣袖,一帮人一瘸一拐、灰溜溜地遁走。

    叶听音淡然地站着,语气温和地将每一件事解释清楚,让人不知不觉信了她的话。

    池也也不例外,她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人与陈知煜那种烂人联系在一起。

    池也心中最后一点不满也随着叶听音的话语散去,问道:“既然是误会一场,我也同你们道个歉。不过,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见池也不再咄咄逼人,叶听音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池也姑娘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我此次前来,是想同池姑娘做买卖,希望池姑娘每日能为醉仙楼提供一些新鲜的瓜果。”停顿片刻,叶听音扬声道,“为表歉意,醉仙楼愿出双倍的价格。”

    此话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一些惯会偷奸耍滑的人瞬间起了歪心思。

    池也了然,又是一个财大气粗的主。

    也对。

    不论其他,叶家单一个醉仙楼便能日进斗金。

    据说醉仙楼内部的装饰极为雅致,里面用的碗筷都是金银器具。一盘青菜都要好几两银子,价格之高令人咂舌。

    “你要多少?”池也狐疑地看着她。

    叶听音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你有多少?”

    池也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看向远方,陷入沉思。

    她四亩地不过收了三千多个西瓜,草莓一万六千多斤。下一批西瓜、草莓再有半个月便能收了。

    给她们多少合适?

    池也拨了拨耳边汗湿的碎发,举棋不定。

    沉吟片刻,池也斟酌着说道:“每天最多给你们三十个西瓜,一百斤草莓。”

    周渔歌闻言,目光在池也和叶听音之间来回扫了几眼,考虑到这里人多耳杂,提议道:“不如去里面谈吧?”

    叶听音怔愣片刻,笑道:“也好。”

    池也一行人径直去了五味斋的包厢,底下的看客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捶胸顿足地散了。

    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

    谁也没料到事情的走向竟会是这样,众人还见到不常在人前露面的叶家当家叶听音,众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五味斋的大堂重新变得热闹起来,气氛比之前更甚。哪怕饭菜凉了、味道不及刚出锅时,也没人在乎。

    人群乱糟糟的,没人注意到一道贪婪而又阴险的目光一闪而过。

    随后,那人跟着人群不甘地离去。

    第49章 进入包厢后,池也毫不客气,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坐下。  她……

    进入包厢后,池也毫不客气,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坐下。

    她快要被外面的太阳烤干,又与人连续打了好几架。

    池也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脖子、脊背哗哗地往下流,嘴唇却干得发裂,她急需补充水分。

    这个包厢正是方才周渔歌所在之处,桌上还摆放着几盘瓜果、点心等吃食。

    池也目光掠过这些此时她不需要的东西,径直朝着茶壶伸手。

    她毫不犹豫地抓过茶壶,飞快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倒完后,一手端起茶杯朝嘴边送去,另一手握着提梁把手不放。

    这古代的茶杯虽看起来精致美观,容量却是太小。

    池也一连喝了好几杯,才松开霸占着茶壶的手。

    她像是这会儿才发觉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脸上露出一丝讪笑,连忙起身为几人斟茶。

    周渔歌瞧见池也的动作,平日里倒也无妨。因她与池也相熟,且池也素来不拘小节。

    但她瞥了叶听音一眼,便开口说道:“去沏壶茶来。”

    “少夫人不必客气。”叶听音忙道。

    吩咐完下人后,周渔歌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却没接话。

    她又看向站在叶听音身后的阿落,同在临江城,她自是知晓叶听音对阿落颇为在乎。

    单看阿落穿的衣裳便知,哪是寻常下人所穿。

    于是周渔歌笑道:“阿落姑娘也坐吧。”

    阿落先是看了一眼叶听音,见她点头,才缓缓坐下,手中的剑放在桌子一角。

    池也收回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方才还拿剑指着她的阿落。

    算了。

    她不跟一个小屁孩计较。

    随后,她伸手拿过一个杯子,同样倒满茶水,放在阿落面前。

    阿落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予理会。

    “啧。”

    池也翻了个白眼,坐回原处。

    叶听音和周渔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奈之色。

    池也不停地用手朝自己扇风,然而这点微不足道的风,根本无法驱散她身上的热意。

    她此刻无比想念现代的背心、短裤,当然还有空调。

    身上的衣服虽然也很清凉,但总归有些碍手碍脚,不然她打架怎么会输?

    这时,一阵微风从身后传来。

    原是周渔歌瞧见她满头大汗,便将放在桌子上的团扇递给春桃。这阵风正是春桃轻摇团扇送来的。

    池也朝春桃投去感激的一眼,嘴唇勾了勾,笑道:“谢谢,我自己来吧。”

    春桃眼睫微闪,轻轻抬手避开池也要接过扇子的手,恭敬道:“池姑娘不必客气,这是春桃分内之事。”

    池也手指蜷缩,笑了笑没再坚持,正事要紧。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纵使她不赞同某些封建糟粕,却不是她一个人能改变得了的。

    历史有自己的进程,就像每个普通的、平凡的人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而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家人过好每一天。

    叶听音眉心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这人此刻倒是与方才见谁打谁的模样判若两人。

    就连与池也不对付的阿落,闻声也是一脸讶异。

    “池姑娘,是否要请大夫包扎一下伤口?”叶听音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脖子,语气关怀道。

    池也下意识随着她的动作摸了摸脖子,上面还残留轻微的刺痛感和灼热感。

    伤口不深,血也已经止住了。只是上面还有未清理的血痕,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些骇人。

    “不用,已经没事了。”

    叶听音微微颔首,未再多言,思绪再度回到方才在门外的话题上。

    她已尝过西瓜的味道,炎炎夏日,西瓜能在临江城占据一席之地也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醉仙楼每日都座无虚席,叶听音斟酌着开口:“三十个西瓜是不是太少了些?”

    在醉仙楼时,叶掌柜命厨子将西瓜切好后才端给叶听音。

    方才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径直上到五味斋的包厢,是以叶听音尚未亲眼看过西瓜的全貌。

    “三百斤还少?!”池也惊呼过后,小声嘀咕道:“你们醉仙楼还真是受欢迎!”

    池也右手托着腮,眼眸微合,错过叶听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

    她咬了咬嘴上的干皮,半响才抬起眼看向叶听音,认真道:“最多只能给你们三十五个,多了没有!”

    叶听音眼眸微动,没想到自己的“无知”反而为醉仙楼多争取到了几个西瓜。

    她面上笑容依旧,道:“就依池姑娘所言。”

    周渔歌一直静静旁听,见二人谈妥,她才笑着吩咐春桃去准备笔墨纸砚。

    池也并非贪图醉仙楼的双倍价格,而是想着日后人们的新鲜感褪去后,醉仙楼能给她托个底。

    “价钱呢,我也不多收,就跟其他人一样,但要一天一结。”

    叶听音笑了笑,温声道:“话既已出口,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我与池姑娘也算不打不相识,况且确是醉仙楼的小厮冒犯姑娘在先,就按双倍价格来算,当是给姑娘赔罪。”

    池也微微一愣,不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有钱人独有的癖好吗?

    她已表现出合作的诚意,既然对方不领情,她自然也不会把送到手的钱推出去。

    “随便你。”

    池也抿了口茶,灵光乍闪,只觉方才叶听音的笑容别有深意。她当即补充道:“但我有个条件,你只能从我这里买西瓜、草莓。”

    话落,池也的目光便紧紧锁定叶听音的神色。

    叶听音嘴角微微一扯,眸光闪烁。

    被看穿了吗?

    那还真是有些可惜。

    池也气笑,差点被这个老狐狸给骗了,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明明就是在打歪主意,非要说成给她赔罪!

    “为何?”

    叶听音缓缓吐出两个字,即便被看穿意图,她也想听听池也的缘由。为何不肯将东西全卖给她,毕竟她出的价格更高不是吗?

    “你我联手,定能让西瓜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你也能赚得更多的银子。”叶听音补充道。

    那当然是不管身处何处,都要坚决打击黄牛行为!

    不过这么说她们肯定听不懂,池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讽刺道:“您叶大小姐在外面把话放了出去,若是有心人从我这里低价买去,又高价卖给您,真正想吃的人却买不到。您那醉仙楼可不是我们这种穷叫花子吃得起的。”

    听着池也阴阳怪气的话,刚对她升起几分好感的阿落,又把手放到剑上,另一只手也垂了下来。

    池也余光瞥见,忽然感觉脖子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道:“小孩子不要老是舞枪弄棒的,怪危险的。”

    阿落放在剑鞘上的指节紧了紧。

    见状,叶听音在桌下悄无声息地按住阿落另一只手。

    “不知池姑娘芳龄几何?”叶听音突然问道。

    “我?”

    话题转的太快,池也一时没能跟上叶听音的思路,答道:“十八。”

    只见叶听音微微一笑,轻声道:“阿落今年二十有一。”

    似是有了人撑腰,阿落打直脊背,面上一片得意,睨了池也一眼,轻哼道:“熊孩子。”

    “啧。”

    真是有够护犊子的。

    池也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她怎么觉得叶听音和阿落之间有什么猫腻?

    随后她眸光一暗,突然有点想沈青宛了。

    周渔歌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掩唇轻笑出声。

    叶听音假咳一声,收回放在阿落手背的手,将话题拉了回来,道:“若是日后有其他人也种了西瓜、草莓呢?”

    “那我便与他公平竞争,或者您直接去买那人的,我都无所谓。”

    叶听音深深看了她一眼,目露赞赏,道:“既如此,我答应你便是。”

    “好。”

    老狐狸敢糊弄她,不宰她一顿,难以抚平她心头的创伤。

    池也占据主动地位,嘴角一勾,道:“双倍价格。”

    叶听音失笑,“自然。”

    话落,春桃带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放在池也面前。

    池也不太会写繁体字,眉梢一扬,笑眯眯地将纸笔推到叶听音面前,道:“劳烦叶小姐写一份契书。”

    叶听音没推辞,拿起笔,按照两人刚刚谈好的要求,迅速落笔。

    她笔尖稍顿,抬头问道:“为期一年如何?”

    “行。”池也一口答应。

    “不行。”

    叶听音刚要下笔,便听池也斩钉截铁地反驳了一句。

    笔尖来不及收回,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线,墨迹晕染开来。

    除池也外,另外三人目光都落在叶听音面前的纸上。闻声,三人齐刷刷地抬头,不解地看向池也。

    池也摸了摸鼻子,视线下移,心虚地盯着纸上那一条黑线,解释道:“西瓜十月份就没了。”

    原本她就打算西瓜只卖到九月份,再往后天气渐渐变凉,买西瓜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叶听音瞬间会意,点了点头,将那张作废的契书移到一旁,又重新写了一张,边写边道:“无妨,你我之间的合作,还是以一年为期。”

    池也接过叶听音写好的契书,仔细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也没给自己挖坑,便在两份契书上都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之后池姑娘打算种点什么呢?”叶听音随口问道。

    “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

    池也头也没抬地回答,不是搪塞,是真的还没有想好。

    袁行之推门而入,恰好听到叶听音的问话,一脸兴色道:“你先前说的那些水果不种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将方才卖西瓜、草莓钱递给池也。

    池也有点无语,这个问题袁行之每日都要问上一遍,也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

    她接过银子收好,没好气地说道:“不种了!”

    果然,袁行之一脸痛惜道:“为何不种?”

    “没钱!”

    “没地!”

    “没人!”

    池也一口气说出三个理由,希望能堵住袁行之的嘴,以后不要再拿这个问题烦她了。

    也怪她当初嘴贱,明知他是个大嘴巴,还跟他说那么多。

    若是空间商场有能清洗记忆的药,池也倾家荡产也会买来,塞满袁行之的嘴。

    谁知袁行之听后竟认真思考起来,或许是兴奋过了头,脑子跟不上他的嘴。

    “你怎会没钱,你不是刚从县衙领了五百两赏银吗?人手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找。至于地,我回去问问我爹有没有……”

    话未说完,他便感到一阵冷意,扭头去看,见池也正面带笑意看着他。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危险。

    袁行之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看了一眼叶听音,用手中的扇子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而后又看了看池也,心虚地挤到周渔歌身旁坐下。

    叶听音挑了挑眉,像是第一次见到池也,仔仔细细又将她打量了一番。

    这人身上似乎藏了许多秘密,虽然不清楚他们口中说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但能让袁大少爷激动成这样,想必应该也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就像这从未见过的西瓜、草莓一样。

    这人身上似乎还藏着许多秘密,难怪袁家的人执意要把她留在五味斋。

    周渔歌看了看几人的神色,笑着转移了话题,道:“池也,说起来你怎么和陈知煜结了仇?”

    陈知煜?

    池也脑袋一转,想来应该是那挑事男子的姓名。

    未等池也开口,袁行之便漫不经心地答道:“跟他结仇不是很正常吗?他以前就是个地痞无赖,如今接手了香满楼,气焰更嚣张了。”

    “小人得志!”袁行之似乎也跟他结了怨,又骂了一句。

    除池也外的几人,皆对他的话深表赞同,下一瞬又都看向池也。

    池也的回答就简短了许多,耸了耸肩道:“他先前骚扰我,我打了他一顿。”

    对此,几人默默对陈知煜生出几分鄙夷,便再无其他想法。

    只一句,陈知煜还是那个陈知煜,池也……也还是那个池也。

    身上的汗水晾干后,疲惫感也逐渐涌了上来。池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事情谈完了,我就先回去了。”

    周渔歌:“吃了饭再走吧。”

    “我已让人准备了饭菜,马上就好。”袁行之在一旁补充,随后又不禁吐槽道:“家里藏了人啊,整日这般着急回家。”

    “是啊是啊,金屋藏娇。”池也白了他一眼,说罢便想起身。

    周渔歌一把抓住池也的手腕,眼神示意她往看向叶听音。随后她也转过头来,笑道:“叶小姐和阿落姑娘也留下来一起吧。”

    叶听音有意多接触一下池也,笑道:“如此便却之不恭。”

    池也见状,只好又坐了下来。

    “对了,”池也看着叶听音说道,“西瓜、草莓还需你自己派人驾着牛车去拉,我的小灰驴拉不动这么多货物。”

    见叶听音点头,池也又道:“明早你派人跟着五味斋的人一起去永宁村,他们认得路。”

    ……

    王升自打从五味斋门口离开后,嘴角就没掉下来过。

    没想到在临江城颇有名气的西瓜、草莓,竟是池也在卖。他在同窗家里吃过一次,过后便念念不忘。

    他身上没有银子,又不敢频频向家里伸手,这几日就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今日路过五味斋时,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想着也没什么事,便凑过去看热闹。

    王升虽去得晚,却把池也和叶听音的对话听了*个全。

    他默默在心里算起了帐,西瓜五十文一个、草莓二十文一斤,而醉仙楼愿意出双倍价格。

    他算了算,光是醉仙楼那里池也一天便有七八两银子。再加上她每日在五味斋的收入,一天至少也有二十两银子。

    一个月便有五六百两!

    幸福来得太突然,王升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眼神里尽是贪婪。

    “上天待我不薄,我王升就要发达了!”

    下一瞬,王升心中又升起一抹怨恨。

    自己每日吃着干巴巴的馒头,池也凭什么过得那么潇洒?

    这么重要的事,池也这个蠢女人竟然没告诉他,害他白白吃了这么多天的苦!

    还有那个蠢女人竟然同时攀上了叶家和袁家。

    王升眯了眯双眼,眼中精光闪烁。

    等日后他与叶、袁两家搭上线,临江城岂不是任他风流?

    到时候管她什么丽娘、如烟的,云烟楼所有的姑娘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想到叶家,王升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叶听音。

    老是老了点,长得倒还不错。

    听说那女人父母皆已去世,三十多岁还未成婚。而他好歹是个举人,长得一表人才……

    随即王升又皱了皱鼻子,露出嫌弃的神情,一个女人家成天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等他日后掌管了叶家,定要好好管教她一番。

    不行,他得赶紧回家一趟,此事需从长计议。

    王升脚下拐了个弯,向着城门走去。

    第50章 沈青宛的下眼睑突然重重跳了一下,她本就轻蹙着的眉头,此刻像是被……

    沈青宛的下眼睑突然重重跳了一下,她本就轻蹙着的眉头,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拧了一下,皱得更加厉害,眉眼间隐着一丝烦躁。

    从晌午时分开始,她便隐隐有些心绪不宁,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

    “嘶。”

    稍不留神,手中的银针便扎到了她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瞬间从中渗出。

    沈青宛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将左手食指含入口中。

    随后她用另一只手快速地把荷包翻了个面,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还好,荷包没有染上血渍。

    沈青宛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几分。

    刺绣是个精细活,以她此时的状态只怕会毁了手中还未完成的荷包。

    沈青宛索性把针线收了起来,小心藏好。然后坐在桌子旁发呆,思绪不知不觉间,缓缓飘向了池也。

    池也今日八成又被什么事绊住了脚,不然,她定会在她们午饭吃到一半时赶回来。

    这么想着,沈青宛抬手轻轻放在胸口上,心中的烦闷好像在这一刻找到了缘由。

    池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的!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沈青宛的脑海中,便被她毫不犹豫地否决。

    池也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的。

    况且还有渔歌姐姐,若是池也不小心惹上什么麻烦,渔歌姐姐定会出手相助。

    沈青宛微微摇了摇头,不想再被这些纷乱的思绪困扰。

    空洞的眼神被偷偷溜进来的阳光点亮,焕发光彩。

    沈青宛起身,向茅草屋外走去。

    “青宛。”李巧云拉长声音喊了她一声,热情洋溢地朝她招招手,“来这边。”

    沈青宛顺着声音看过去,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三婶、林婶,还有几个她认不太清的妇人,站在那里有说有笑的,不知在聊些什么。

    她嘴角轻轻一勾,脸上漾起浅浅的笑意,藏起心中的忧虑,缓缓向那边走去,微笑着同几人打了招呼。

    “青宛,来来来!”

    待沈青宛走近后,李巧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指着那边的新房说道:“你三叔说这两天便可以上梁了。我找人算过了,后日十九号是个黄道吉日,就想着后天举行上梁仪式。我方才正和这些婶婶商量这件事呢!”

    李巧云话里话外都将沈青宛当成自家人,沈青宛听后心里微微动容,仿佛她和池也的关系更亲密了一点。

    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微微收敛神色,矜持道:“等池姐姐回来,三婶再与她细说吧。”

    “嗐,跟你说不也一样嘛!”李巧云由衷地为二房感到开心,兴奋之下,话没经脑子便出了口,说完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沈青宛闻言,微微一怔,心脏猛地一颤。察觉到这话背后的深意,长睫忽闪。

    即便李巧云本人并无此意,沈青宛仍不禁面露羞涩,脸颊微微泛红,轻咬嘴唇,心里似有一头小鹿乱撞,难以自持。

    见沈青宛这般模样,李巧云只觉她也为池也开心。她也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即便房子不是她的。

    李巧云又转头与那几位妇人继续方才的话题,商讨上梁仪式诸多细节,以及需准备的物件。

    这几人都是她请来的帮手,她们大都是池长福请来的帮手的家眷。

    脸上热意散去后,沈青宛并未离开。她每日除了和池也一起去空间农场,也没其他的事要做。

    她静静地站在李巧云身旁,听几名妇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面上始终挂着一抹清浅的笑容,时不时扭头,不经意地望向那边的大路。

    其实上梁仪式本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但其中蕴含着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因而变得意义非凡。

    沈青宛原本觉得上梁仪式那天,与平日并无二致,无非是热闹些罢了。

    然而,当她听着李巧云几人的对话,原本平淡无奇的画面,因池也的出现,仿佛被赋予了新的色彩,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随着李巧云她们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详细,沈青宛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池也东奔西跑的身影。

    她甚至能想象出一向讨厌麻烦的池也,脸上露出抓狂的神情。

    沈青宛偷偷低下头,掩唇轻笑。她渐渐听得入了迷,全然没有注意到脑海中东奔西跑的小人已悄然来到她身边。

    池也悄无声息地从背后靠近沈青宛,出其不意地拍了拍她右边的肩头,而后快速收回手,闪身到她左侧站定。

    而被拍的沈青宛下意识扭头往右边看去,却空无一人。待她转回头时,余光中多了一道身影。

    除了池也,她想不出还有谁会这般捉弄她。

    沈青宛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双水润润的桃花眼中满是惊喜。

    明媚皓齿、顾盼生姿。

    池也被沈青宛的笑容闪了眼,笑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二人虽日日相伴,但每次池也归来时,仍如久别重逢。

    “小也,你来得正好,我跟你说啊……”

    李巧云把方才和沈青宛说过的话,又和池也说了一遍,但这次说得更细致。

    毕竟池也是主人家,届时还有许多事要交给她来做。

    池也和沈青宛并肩而立,齐齐看向李巧云,认真记下她说的话,两人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那么相似。

    “你只需记得自己要做的事,其余的我和你几位婶婶自会帮着一起张罗。”李巧云深知池也每日忙碌,无暇料理这些琐事,便主动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

    “那就先谢过各位婶婶了。”

    池也一脸感激,甚至还有些庆幸。

    但她听到后天还要摆宴席,心中犹豫不决。村里有些人她都不认识,难道要把几十户人家都请来吗?

    好吧,她其实就是不想请池家大房一家。

    她可不想在大喜的日子看到那一张张倒胃口的脸。至于其他人,只要是真心实意来祝贺的,她都欢迎。

    “上梁那日要请多少人?”

    李巧云仔细想了想,答道:“我们就请一些村里关系好的人家,还有那边的泥工瓦匠,大概也就几十号人。”

    池也心中有了底,笑道:“行,到时候让他们把家里人都带来,办得热热闹闹的。”

    “还有,上梁那日需要置办的东西,三婶尽管去买,或者我明日从城里带回来也行,银子的事不用担心。”

    闻声,李巧云假意瞪她一眼,道:“该省还是得省,有钱也不能乱花。”

    池也浅笑不语,多亏了空间农场,这些天她赚了不少银子。

    如今她已经彻底摆脱初到此地的窘境,手头宽裕了不少。

    “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那三婶,我和青宛先回去了。”

    说罢便牵上沈青宛的手往家走。

    几位妇人看着池也和沈青宛并肩离去的背影,只觉分外美好。

    “池也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好了。”

    “谁说不是呢,这都盖上大房子了。”

    至于盖房子的钱,李巧云夫妇对外只说,池也在城中遇到了贵人,那贵人为报答救命之恩,便给了她一些银两。

    村里人时常有人凑到李巧云面前问长问短,但李巧云不肯多说,每次都以寥寥数语糊弄过去。

    久而久之,村里人觉得无趣便作罢了。反正问了,银子也到不了他们手中。

    “巧云啊,”其中一位更为年长的妇人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转头看向李巧云,认真道,“池也的年纪也不小了,她的婚事你也得张罗起来了。长顺夫妇走得早,大房那一家子又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个婶婶可得好好给她把把关。咱总不能因为一个烂人耽误了一辈子吧。”

    王升那一家子当时大张旗鼓地前来退婚,闹得整个村子沸沸扬扬。

    她们几个对池也投河那事至今心有余悸,是真的心疼池也,说的话也皆是发自肺腑。

    李巧云显然也记得王升这事,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厌恶与忧愁。

    厌恶是对王升的,忧愁是对池也的。

    她犹记得嫁入池家时,池也尚在牙牙学语,自己看着她一点点长成如今这般模样,自然十分心疼池也的遭遇。

    想到这些,李巧云对王升的恨意又多了几分,当然还有王翠兰。

    王升是王翠兰的娘家侄子,那时王升还不是举人,王翠兰便极力撮合二人,说什么亲上加亲那种冠冕堂皇的屁话。

    其实不过是王家尚有些钱财,王翠兰起了贪念,想私吞了池也的聘礼。

    那王升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在乡试放榜时,名字出现在榜单的最后一位。

    有了举人的身份,王家整日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觉得池也配不上他们家的儿子,便萌生了退婚的意思。

    若当时王家痛快退了婚,“池也”也不至于拖到这个年纪。

    可偏偏他们骑驴找马,低了王家看不上,高了别人又看不上王家。

    直到池长顺因病去世,王家不知因何缘故才来退了婚,毕竟也没听说他们与哪家定了亲。

    李巧云心中百般滋味,脸色变幻莫测,最终只余下一声叹息。

    这事还是得找池也商量,她不能擅自做主。

    众人见她情绪不高,心中皆是一阵叹息。

    沉默过后,几人又说起沈青宛,道:“青宛姑娘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她头上的金簪亮闪闪的,肯定值不少银子,怎么会一直住在我们村子里呢?”

    李巧云对其中的细节不甚清楚,只道:“青宛家里出了点变故。”

    妇人们又是一阵叹息,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两个好好的姑娘,怎么都遭遇了不幸。

    池也和沈青宛可不知道外面的妇人们在为她二人的遭遇唉声叹气。

    两人一进到屋里,池也便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沈青宛。

    “给。”

    这些日子,池也每次从临江城中归来,总会带些东西。有时候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时候是一些饰品。

    沈青宛对此见怪不怪,但每次仍会为此感到惊喜。

    她打开外面裹着的一层布,里面躺着一叠手帕。

    之所以说是一叠,是因为池也一口气买了十条,颜色、花纹各不相同。

    沈青宛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心底涌起一阵羞意。

    女子赠人手帕,素来有定情之意。

    她的心跳不禁加快几分。

    只是……

    这人怎地一下买了这许多回来?

    她咬了咬嘴唇,脸上的热意让她羞于抬头,唯恐被池也看穿心思。视线只盯着手帕,低声问道:“为何买这么多手帕回来?”

    可惜池也这个现代人,没有对上沈青宛这个小古人的脑回路,说出来的话极为煞风景。

    “我看你一直用的那条手帕有些旧了,便买了新的给你。”

    话一出口,沈青宛心中那股悸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撇了撇嘴,将手帕连同包袱一同丢到池也怀里,轻哼一声:“你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便转过身背对池也,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池也就是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与那《西游记》里的唐僧也无甚区别。沈青宛愤愤地想着。

    池也抱着手里的一打手帕,不知所措。

    怎么还突然生气了?

    她挪动脚步,再次与沈青宛面对面。眼前人依旧偏过头不看她,池也抿了抿唇,小声问道:“你不喜欢吗?”

    “我更喜欢我手上这条手帕。”沈青宛赌气道。

    池也松了一口气,想来是自己挑的颜色花纹沈青宛不喜欢。

    将手中的手帕收好后,自以为想通事情关键的池也笑道:“明天我去看看有没有跟你手里差不多的样式,再买回来给你。”

    沈青宛眸中羞恼更甚,她不过是矜持一下。

    她轻轻跺了跺脚,一把夺过池也手中的手帕,气道:“你怎就……”

    不再多问两遍啊?

    沈青宛正欲继续追问,却瞧见池也脖子上泛红的伤口,她将未说完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她紧皱着眉头问道:“你脖子上怎么受伤了?”

    “痛不痛?”

    方才她站在池也的右手边,一直没瞧见她脖子上的伤口。

    这人也一声不吭的,像个没事人一样。沈青宛有些懊恼,方才自己还同她耍小性子。

    脖子上的血渍已被池也擦拭干净,但伤口一时半会愈合不了,她也没想着能瞒过沈青宛。

    这会儿沈青宛一问,池也便乖乖答道:“跟人打了一架,那女人有剑,我打输了。”

    池也自动忽略陈知煜那些臭鱼烂虾,只拣重要的说,语气中还有些不服气。

    沈青宛气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女子怎么惹到你了?”

    池也将醉仙楼小厮喊她叫花子的事,以及与醉仙楼的误会说了一遍。

    依旧没提陈知煜的名字,只一笔带过。

    “日后万不可如此冲动。”沈青宛听后有些无奈,又有些后怕。

    今日幸好遇到的是叶听音,若是碰到个不讲理的,只怕命都没了。

    池也乖乖点头。

    “还痛不痛?”

    池也吸吸鼻子,眨了眨那双并无眼泪的眸子,故作可怜道:“痛。”

    她脸上笑意盈盈的,哪有半分疼痛的样子。

    可明明知道这人是装的,沈青宛依旧忍不住心疼她。

    沈青宛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嗔道:“去那边坐好,我给你擦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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