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即将要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王升兴奋得一夜未眠。
天才蒙蒙亮,他便早早起身。
此刻王升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前往醉仙楼,他住的地方有些偏僻,距醉仙楼有一段不短的路。
昨日王升在回家的途中,脑子稍稍冷静了一下。
叶听音与他而言,终究还是太过遥远。
这样的苦日子,他半点也过不下去,说不定还没等他搞定那女人,自己就已经饿死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将银子拿到手,先快活一阵再说其他的。
但这样一来,他能拿到的银子便少了许多,这点银子还不够他一人潇洒快活。
只犹豫一瞬,王升便决定将池也的事隐瞒下来,否则到手的银子还要分给爹娘和其他兄弟姐妹。
不巧的是,王升回到家中时,王父王母皆在家中,他们乍然看到王升惊讶不已。
而王升只说要拿点衣服便搪塞过去,待自己要拿的东西到手后,他又匆匆回到临江城。
王升仰头看向醉仙楼的牌匾,黑漆金字,醒目端庄。
虽然醉仙楼在临江城的名声如雷贯耳,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醉仙楼。
原因无他,里面的价格令人望而生畏。
王升的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早就听说醉仙楼日进斗金,恨不得立刻成为醉仙楼的主人。
但他很快想起今日的目的,收敛心神,理了理身上洗得发白的衣袍,昂首阔步向里走去。
守在醉仙楼门口的两位小厮,盯着几步外的王升看了好一会儿。见他久久没有动作,一时弄不清他的目的。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位便迎了上去,笑道:“客官,里面请。”
说着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王升看着面前点头哈腰的小厮,心中暗自满意。
他生来便是要做人上人的,下巴一抬,鼻孔朝天,斜睨了小厮一眼,道:“前面带路。”
见他这副穷酸又傲慢的样子,小厮眉梢动了动,脸上的笑容不减。
走了没几步,王升眼睛一转,想着来都来了,若是能遇上叶听音,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于是他贼心不死地问道:“你们东家现在何处?”
“东家”两个字一入耳,领路的小厮心里一紧,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
昨日叶听音和池也一同用完午饭后,回家休整一下午。临打烊时,她又来到醉仙楼,将醉仙楼的所有人召集在一起,严厉训斥了一番。
她雷厉风行地辞退了几个偷奸耍滑的小厮,那名喊池也叫花子的自然也不例外。
叶听音不在临江城的两个月,难免有人懈怠。
昨日的事情过后,醉仙楼的众人都绷紧了皮,生怕出了差错,从而丢了这份工钱丰厚的差事。
这也是醉仙楼门口的两名小厮对待客人异常恭敬的原因。
“东家的行踪不定,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妄加置喙的。”小厮的语气淡了几分,没了一开始的热情。
方才他便觉得此人心术不正。
王升从鼻间发出一声轻嗤,颐指气使道:“带我去见你们掌柜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人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小厮缓缓挺直一直微弯的脊背,上下打量了王升一眼,不客气地问道:“你找我们掌柜的做什么?”
小厮眼神中暗藏的鄙视,如同利刃般深深地刺痛了王升脆弱的自尊心。
书院里那些富贵的公子哥看不起他也就罢了,眼前一个小厮凭什么看不起他。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王升的心头。
他怒目圆睁,脸颊涨得通红,似是要把从前受的委屈都发泄出来,怒吼道:“你一个下人做得了主吗?”
两人已来到屋内,王升的声音不小,引得众人侧目而视。
正在大堂忙碌的叶掌柜闻言也皱着眉头向他们看去,小厮愣了一下,连忙带着王升走到叶掌柜面前,一心想着把手中的烫手山芋甩出去。
“叶掌柜,这位公子说有事找您。”
叶掌柜先是摆了摆手让那小厮出去,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笑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叶掌柜说话时,眼神中的审视让王升如芒在背,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
王升心中不喜,但眼前的人不同于先前的小厮,不好得罪。
他勉力扯了扯唇,笑道:“叶掌柜,昨日醉仙楼不是与一名叫池也的女子签订了契书吗?我来结一下银子。”
王升这话说得只有九成把握,昨日池也和叶听音离开前确实表现出了合作的意思,但至于后续成没成他便不得而知了。
但他想,池也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拒绝醉仙楼提出的双倍价格。
昨日才与池也签订了契书,今日便有人上门结算银子,叶掌柜心中惊疑不定。
虽说契书上的确写明了采买钱一日一结,但银子已经按照池也的要求,已让前去永宁村的小厮捎带过去。
叶掌柜一时拿不准眼前这人是骗子,还是池也的家人。
他准备诈他一下,面色平静地说道:“醉仙楼与池也姑娘定的是每月一结,还请这位公子一月后再来。”
“池也这个蠢女人,净坏我好事!”王升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撒起谎来面不改色,语气故作焦急道,“叶掌柜,池也她爹突然病倒,急需用钱。若非如此,我们又岂会在签订契书的第二日就反悔?事急从权,还请您通融一二。”
果然是个骗子,叶掌柜冷笑一声。
这骗子竟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打醉仙楼的主意!
且不说其他,西瓜、草莓已在临江城出现半月有余,货如轮转,单这一点池也就不可能缺钱。
更何况眼前这人根本不清楚契书上的内容。
“来人!”叶掌柜失了耐心,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没功夫跟这人虚与委蛇,“把这个骗子赶出去!”
门口的两位小厮一直悄悄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闻声,两人扬眉吐气地小跑进去,尤其是被王升冷眼相待的那位,恶狠狠地拖着王升往外走。
“等等!”
“我不是骗子!”王升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挣脱两人的钳制,只好大声喊道,“我是池也未来的夫婿,你们如此无礼,我定要断了你们醉仙楼的供应!”
“慢着!”
两名小厮应声停下动作,心中惊讶不已。手中微微一松,一脸复杂地看着王升。
叶掌柜转过身,走到王升面前,满脸狐疑地盯着他,“你方才说什么?”
似是没听清王升的话,叶掌柜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虽然叶掌柜与池也算不上熟悉,但昨日的误会解除后,池也说话做事倒也颇有礼数。
况且她看着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怎么可能会同这种地痞无赖有婚约?
王升这次毫不费力地便挣脱开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得意洋洋道:“我说我是池也未来的夫婿。”
叶掌柜闻言不置一词。
“哼!”王升从怀里掏出一张卷起来的、红色的纸递给叶掌柜,“这是我二人的婚书,你且看看吧!”
叶掌柜将那红纸展开一瞧,上面果然写着池也的姓名、生辰八字以及家世背景等。
原来这人叫王升,叶掌柜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底下头,眉头紧皱。
他将这一纸婚书翻来覆去瞧了个遍,虽说这纸张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但也不能排除是伪造的可能。
况且他也不知池也的生辰八字。
不得不说,这婚书还真不是伪造的。
王家的人眼高于顶,自然没把死了爹娘的池也放在眼中。
甚至连退婚这种大事,王家也是相当怠慢,只一家人前来大闹了一通,连媒婆都没请。
他们要求池也退回聘礼,但当时池家已经分了家,李巧云便毫不客气地将人骂了回去,让他们找大房的人去要。
王家自视甚高,觉得这样与人对骂有失风范,且王翠兰也不是个善茬,一行人便灰溜溜地走了。
至于后面怎么解决的,便不得而知了。
看着叶掌柜吃瘪的脸色,王升心中不无得意。
幸好他爹娘没将这婚书丢了,没想到竟在此刻排上了用场。
脑海中灵光乍现,叶掌柜忽然之间明白了池也的用意。
或许池也要求采买钱每日一结,就是为了防着眼前这个叫王升的男子。
池也本人并没有这个想法,除了上次在青楼门前的匆匆一瞥,她根本想不起这号人。
她此举只是懒得记账而已。
叶掌柜重新将婚书卷好,眉目舒展开来,正准备递还给王升时,便听到他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看清楚了吧?”
“赶紧把银子给我,若是池也她爹因此丧命,你担得起这后果吗?”
叶掌柜动作一滞,饶有兴致地听着他一戳就破的谎言。
片刻后,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行。”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里不是官府,我们醉仙楼只看契书,不看婚书。”顿了下,叶掌柜又接着道:“若想要银子,还请池也姑娘亲自前来,届时我自会向她赔罪。”
叶掌柜一番话说得不急不缓,王升心中却猛地冒出一股火气。
他“噌”地向前窜出一步,瞬间闪到叶掌柜面前。不管不顾地拎起他的衣领,那双仿佛要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掌柜。
“你这个老匹夫!”
不等王升把话说完,回过神来的两名小厮便上前扯开了他。若是叶掌柜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担待不起。
“老实点!”
王升挣扎得厉害,两人一时没能拿住他,只好用蛮力将他按在地上。
“放开我!”
叶听音刚走到醉仙楼门口,就听到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她缓缓拖动步子走进醉仙楼,径直走到叶掌柜身边,扫了一眼地上的人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此举扰了其他客人,该如何是好?”叶听音眉眼沉沉地看着叶掌柜。
叶掌柜慌忙低头答道:“此人自称是池也的夫婿,来讨要采买银。”
紧张之下,叶掌柜竟说错了话。
听到来人身份,王升安静了一瞬,心思一动,心平气和道:“叶大小姐,这都是误会,你先让人把我放开。”
叶听音朝那两名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松开王升,恭敬地退到一旁。
王升狼狈地起身,待看清叶听音容貌后,便赶忙低下头整理衣服,抚平乱掉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些。
阿落抱着剑的手一动,朝他翻了个白眼。
另一边,叶掌柜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
叶听音听后,眉头轻蹙,叶掌柜能想到的,她自然能想到。
眼前这人跟她那死去的爹一个德性,贪财好色,入赘了也不老实。
叶听音没错王升抬头看向她那一眼中的神情,目露淫光。这样的视线她从前收到过许多,但如今,已没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王升整理好仪容后,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笑道:“叶小姐,你休要听他胡说八道,我……”
“日后禁止此人进出醉仙楼。”叶听音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一锤定音。
随后,她又唤了一声:“阿落。”
阿落抱剑从叶听音身后走出来,看了那两名小厮一眼。
那二人会意,没给王升再次挣脱的机会,一左一右架着他,毫不留情地将人丢了出去。
“你们醉仙楼欺人太甚!”
阿落方才便看他不顺眼,贼眉鼠眼的,还敢惦记她家小姐。
出了醉仙楼,她不耐烦地拔出剑,剑尖朝下,直指着王升的咽喉,眼神冰冷。
“赶紧滚。”
王升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多言,手脚并用、撒腿就跑,仿佛有恶鬼追在他身后。
“对了,”叶听音收回刚迈出去的脚步,“此前可有人从官府领了五百两赏银?”
叶掌柜惊魂未定,犹如惊弓之鸟,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
打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叶掌柜脱口而出,答道:“月余前有个叫武二的小兄弟打死了两只老虎,去官府领了五百两赏银。”
老虎?
武二?
叶听音挑了挑眉,不置一词,看来得提醒阿落日后要小心池也。
第52章 “上梁喽!” 随着匠人师傅的一声高呼,门外响起噼里啪……
“上梁喽!”
随着匠人师傅的一声高呼,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红纸屑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几个调皮的小孩捂住耳朵站在一旁跑来跑去,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交换着稚嫩的话语,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时间紧迫,为了保证上梁仪式顺利完成,这两日池也将西瓜、草莓在五味斋卸下后便匆匆离开,剩下的事情皆交于袁行之和刘掌柜帮忙照看。
池也听从李巧云的安排,在城中买了祭品、红布、香烛、鞭炮、糖果、红枣等。
外面鞭炮声停下时,正梁已被一群工匠稳稳地放置在了屋顶上。
正梁用红绸裹得严严实实,两端还系着红布条,寓意着红红火火。
池也按照流程,将三叔三婶、林叔林婶以及其他亲朋好友送来的五谷彩袋搬到屋顶,放在梁的正中央。
随后,她和沈青宛、池木、池棠,四人一同站在下面,双手高举起箩筐,等待工匠从上面抛下的红布包,里面包裹着红枣、花生、米、麦、万年青。
四人穿着新衣服,池木、池棠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仪式,双眸晶亮。
他们仰着脑袋,视线牢牢盯住红布包在空中的路线,不断调整身位,最终稳稳接住。
那一刻,兄妹二人脸上笑容灿烂,笑得见牙不见眼。
相比之下,沈青宛便显得拘谨许多。
一般而言,接包时都是主人家站在下面。
而此刻,大庭广众之下,她站在池也身边,听着来自亲朋好友的祝福,心中既羞涩又欢喜。
沈青宛抱着装有红布包的箩筐,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池也,听到人群的喧闹声,又藏起上扬的嘴角。
可内心的喜悦轻易是藏不住的,笑意悄悄地从她眼睛里溜出来。
同一时间,红布包也不偏不倚地落在池也面前的箩筐内。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身旁的沈青宛,两双含笑的眸子不期而遇。
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空中闪烁,照亮彼此的心房。
池也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更是如阳光般灿烂,眼睛笑成月牙状。
在喧闹的人群中,二人相视一笑。
沈青宛身体微微前倾,忍不住笑弯了腰,额头抵在池也肩头。只一瞬,她又站直了身体,轻轻推了池也一把。
池也的心像是被春风拂过,软成一片。
目光快速扫过人群,随后她一只手抱住箩筐,腾出的那只手偷偷揽了一下沈青宛的肩膀。
院子里上百号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人一闪而过的小动作,因为梁上的工匠正在向四周抛洒糖果、花生、红枣、“金元宝”等。
抛梁是整个上梁仪式中最热闹的环节。
人群前方祭梁用的桌子早已被人撤去,众人一拥而上,纷纷争抢从天而降的“福气”,希望自己未来的日子能够更加好运。
抛梁结束后,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脸上洋溢着笑容,意犹未尽地走到宴席的桌子旁坐下,十几张八仙桌都坐*满了人。
天气炎热,开席前,池也先让人给每桌送了两盘井水浸泡过的西瓜。
酒席上的饭菜则是由李巧云带着一众男男女女准备的,他们在外面支起了两口大铁锅,一大早便开始忙碌,锅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孩子们在桌子间穿梭嬉戏,手里攥着抛梁时抢到的糖果。
鸡鸭鱼肉接二连三地被送到各个桌子上,送菜的侍者健步如飞,手中的托盘稳稳当当,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不时唱和一声:“菜来喽!”
他们足足跑了十几趟,才把所有的菜上齐。
饭桌上,人们推杯换盏,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热闹非凡。
而池也作为主人家,面带微笑,不停回应着来自众人的祝福,一一道谢。
不远处,笼罩在池家大房周围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池也此举无疑让大房众人在村子里颜面尽失,难看至极。
池长安和王翠兰难得心平气和地站在一处,如同两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塑,木然地凝视着另一边与他们无关的热闹。
两边犹如隔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姑父、姑母,池也压根没把你们放在眼里,你们还在犹豫什么?”王升看着他们二人难看的脸色,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满不在乎地说着风凉话。
昨日王升在醉仙楼的阴谋没能得逞,心中满是愤懑,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不甘心这么一大笔银子从自己手里溜走,回到临江城的小屋中,思索良久,还是觉得先前的打算比较妥当。
但王升又不情愿就这样“牺牲”自己,现如今再让他回去娶池也,无异于让人拿刀子戳自己的脊梁骨,这让他一个读书人感到无比屈辱。
犹豫许久,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还是银子更重要,大不了日后多纳几房美妾,量池也那个乡野村妇也不敢多言。
且他日后也不住在村里,那些话落不到他身上。
等到他把池也手中的东西都抢过来时,便是他休妻之日。
届时,他定要醉仙楼的人跪下来求他。
王升不断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才使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不那么狰狞,才能抚平心中的不情愿。
打定主意后,王升昨日下午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家中。
但他并未将事情全盘托出,对他爹娘依旧有所保留,只说池也一个月能挣好几十两的银子。
王父王母给儿子退婚时丢尽了脸面,因着此事,王家至今仍被两个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
初闻王升要迎娶池也时,王父王母极力反对。但一听到银子,立马噤了声,神情变幻莫测。
老两口眼冒精光,心头仔细算了算,这样一来王家每年至少能赚几百两银子。
虽说比不得王家从前的光景,但也能让眼下的日子好过不少。
可如果就这样答应,便显得他们方才声嘶力竭地反对极为可笑。王父王母对视一眼,谁都拉不下面子先开口。
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只余下窗外的蝉鸣声。
王升的哥哥、弟弟也是各怀鬼胎,见爹娘意动,几人对此心知肚明,怂恿道:“爹、娘,我听说池也因为二弟退婚一事竟自寻短见,既然二弟也对她念念不忘,不如就成全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
老大一番偷梁换柱的话,正中王父王母的心坎,老两口满意地看了看老大。
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王父王母便不再迟疑。
只见王父捻着胡子说道:“既如此,我和你娘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不过,”王父皱了皱眉,一抹忧愁爬上心头,道,“当时我们两家闹得如此难堪,池也那边怕是心有芥蒂,这门婚事恐难以如愿。”
“这好办。”王升坏笑着说道,几人的头又凑近了点,“只消传出一些我和她的流言。人言可畏,届时她名声已毁,不嫁也得嫁。我们王家顺水推舟娶她进门,说不定还能落个好名声。”
或许自己还能赢得浪子回头的美名,一举两得。王升美滋滋地想着。
“再说了,她为了我投河自尽,巴不得嫁给我呢!”
“嘿嘿,这个办法好!”
王姝站在一旁,眉眼间透出冷意,冷冷地注视着她的爹娘、两位兄长以及弟弟。
他们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如何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节。
王姝只觉得自己坠入无尽的深渊,心中忍不住暗自冷笑。
她爹是个大败家子,她的三位兄弟是小败家子。
早在三十多年前,王家还是附近数一数二的富户,家财万贯,人人艳羡。
后来,她爹败光了爷爷留下来的一半家产。
再后来,她的三位兄弟又把另一半家产败得干干净净。
从此,王家便没落下来。
王姝深知,如今的王家就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之渊,无论是谁来到这里,都将被无情地吞噬殆尽。
每当王姝想到这点,便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难道世间女子都如同她一般,无法挣脱这个牢笼吗?
她自己虽看不到挣脱的希望,但她不愿将更多的无辜女子牵扯进来。
王家所在的村子,与永宁村相隔十几里地,来回不便。
王家几人谋划好后,便想到了王翠兰,这件事交给她是最合适的。
一来王翠兰住在永宁村,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第一时间便能知晓。二来王翠兰既是王升的姑母,又是池也的大伯母,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更容易让人信服。
于是今日一大早,王升便和王父王母一同来到了永宁村。
可谁知王翠兰听后竟犹豫不决,如此精妙绝伦的计策,竟在第一步便遭遇阻碍,这使得王家父子心中憋闷不已。
王翠兰对王升提出的条件并非不心动,只是上次在池也家闹事,大房的人将过错全都推到她一人身上。
这次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做决定的人不能是她。
池长安听到王升略带嘲讽的话后,眸色一沉。
如今连个黄口小儿都敢当面叫他瘸子,想到这些时日受的窝囊气,池长安便恨不得跟村子里的人同归于尽。
王父若无其事地看了池长安夫妇一眼,道:“若升儿的婚事成了,眼前的新房子,日后便是你们的了。”
“若不是看在你们是升儿的姑父姑母的份上,这种便宜岂会让你们白白捡去?”
池长安虽然脾气日益见长,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池也能盖得起这青砖瓦房,身上定有不少银子,他冷嗤一声道:“哼,说得好听。若不是池也身上有利可图,你们王家怎么会舔着脸回来求娶池也?”
“池也家里的钱财,我们五五分账。”池长安凉飕飕地补充道。
一听池长安还要分银子,王家的人顿时心头一跳。
王父拦住面红耳赤的王升,镇定自若道:“池长安,你需得明白,这件事不是非你们不可。你们若不愿,这房子也是我们王家的。”
池长安被堵得哑口无言,嘴巴张张合合,退一步道:“除了这座宅子,你们还需再付五十两银子作为报酬。”
此话一出,王家父子皆在心中咒骂池长安贪得无厌。
他们来时便料到,此行势必会被池长安这个老贼狠狠敲诈一笔。
五十两银子尚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
倒不是非要他们相助不可,而是王父王母想到王升日后还要走科举的路子,故而想着尽量保全王家的名声。
王家父子对视一眼,道:“一言为定。”
他们答应得痛快,池长安心里却不是那么痛快。
王家没落多年,五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这笔银子定是从池也那出。
他们爽快的态度恰恰说明,这笔钱对池也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否则依照王家父子的性子,定不会轻易答应他的要求。
池长安眯了眯眼,心中有些懊恼,后悔自己开口说少了。
算了,来日方长。
池长安不露声色,暗自筹谋着日后的打算。
与此同时,王姝也悄悄地来到了永宁村。
第53章 “小也,门外头有人要见你。” 李巧云撂下这句话便急匆……
“小也,门外头有人要见你。”
李巧云撂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地走了,弄得池也一头雾水。
她环顾四周,认识的人基本都在这里,还能有谁找她?
沈青宛正在与旁人说话,没听清李巧云说了些什么。见池也面色有异,不由得开口发问:“怎么了?”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你在这好好吃饭。”
池也安抚好沈青宛,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出门后,她一眼便锁定站在大树旁、脸上蒙着白纱的女子。
二人遥遥对视一眼。
“三婶,是谁要见我?”
为避免误会,池也还是先走到李巧云身边问了一嘴。
李巧云朝树边努努嘴,开口道:“就是树下那女子。”
说完便继续忙着手中的活。
王姝见那女子与方才她拜托过的妇人说完话后,便径直朝她走来,心中有了猜测。
于是她抬手摘掉脸上的面纱,上下打量来人一眼,问道:“你便是池也?”
池也同样也在打量她,确认脑海中没有关于此人的信息,不答反问:“你是?”
“王姝。”停顿片刻,王姝想到爹娘兴许并未在池也面前提过自己,遂补充道:“王升是我二哥。”
池也脸色微变,她还未去找王家算账,王家的人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她对王家人并无好感,目光一凛,开口便多了几分敌意,警惕道:“你找我干什么?”
王姝知晓个中缘由,故而并不在意池也的态度,开门见山道:“我爹娘兄长贪图你的钱财,意图败坏你的名节,以此要挟你嫁给我二哥。”
王姝直白的话语,让池也措手不及,一时怔愣在原地。
原本以为这个王姝是来找茬的,没成想竟是来通风报信的。
池也眉头轻蹙,满心狐疑地望着她,“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不怪池也多疑,实在是王家以往的做派令人恶心。
王姝是敌是友,尚不可知。
“我爹娘兄长此时正与我姑母一家商议此事,你若不信大可以亲自过去瞧瞧。”
听王姝的语气如此笃定,池也不由自主地信了三分。这种谎言一戳就破,王姝没必要撒谎。
池也下意识望向池家大房的住处,恰好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还有几道陌生的身影。
这下池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几人定是如王姝所言,正聚在一起密谋如何夺取她的家财。
想到这,池也不禁怒从心来。
以往这些人最是看不上“池也”,怎么如今都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开。
池也整个人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尤其是在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得知有人算计她,原本喜悦的心情瞬间蒙上一层阴郁。
但她也知道这一切与眼前的王姝无关,池也压下心中诸多纷乱的思绪,语气平和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你爹娘知道?”
池也想不明白,王姝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她?
若是王家的阴谋得逞了,王姝也会因此受益,没道理她会跟自己这个外人站在同一战线。
“为什么?”王姝喃喃自语,片刻的失神后,脸上的冷静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与痛苦,她摇摇头苦笑道,“为了我那废物兄长,我爹娘已决意将我许给有钱人家的老爷为妾。”
“我不想你同我一样罢了。”
池也听出王姝语气中明晃晃的不满与愤懑,眉头紧皱,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许多。
这王父王母实在不是个东西,竟将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未等池也开口,王姝又一脸决绝道:“就算他们知晓又如何?届时我已不是王家人,他们亦不能将我如何。”
王姝这话倒是让池也多了几分兴趣,眉头一挑,问道:“你既已做好与他们决裂的准备,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王姝低头苦笑一声,“我一孤苦无依的女子,要在这天地间立足谈何容易?”
“何况我爹娘已经收了那人的银子,木已成舟,我又能逃到哪里呢?”
说到最后,王姝的脸色愈发苍白,双眸空洞无神,似是被抽走了灵魂。
天大地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池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世道对女子的确多有不公,将人往死路上逼。
更让她感到可悲的是,在这个世界的角落,不知道还有多少个“王姝”。
“话已至此,还请你三思而行,我二哥非你良人。”王姝仍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池也。
她自然也听过池也曾因她二哥自寻短见一事,怕她一腔深情错付。
但她不知道是,如今的池也已非从前的池也。
明明自己都已深陷泥潭,却依然对其他女子抱有善意。
无论王姝出于何种心态,同情亦或报复,对于这样的人,池也不介意拉她一把。
前提是她自己要有挣脱的勇气。
池也清了清嗓子,目光如利刃般落在王姝身上,言语犀利:“你就甘心给一个糟老头子做妾?”
“糟老头子?”王姝嘴唇嗫嚅,旋即她低低地笑出声。
这话虽然说得无情,却也没错。
无论她如何委婉地表达,事情确实如池也所说的那般。
曾经无数次被王姝压下去的念头,以更加迅猛的姿态卷土重来,犹如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在她的心上,扎得她血肉模糊。
但这绵长且深入骨髓的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似是被林间洒落的金色光芒晃了眼,王姝身形不稳,踉跄了两下,道:“若到了那日,我爹娘执意如此,我能留给他们的也只有一具尸体。”
池也轻挑眉头,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轻描淡写道:“死……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池也话锋一转,“你真舍得去死?你忍心看你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王姝缓缓抬眸,直直地对上池也的目光。
那双沉静的眸子深不见底,深邃难测,却好似能蛊惑人心。
王姝凝视良久,似乎从中汲取力量,神情愈发坚定,朗声道:“既然他们能舍下我,我又何必顾念他们?”
“好。”池也突然拍手叫好,惊得王姝不知所措。
“既然如此,我倒是能够帮你。你既不用委屈自己给人做妾,也不用去死,以后的生活也不用担心。”
虽不知池也的话是真是假,但王姝的内心不可避免地泛起一丝波澜。
若是能够活着,谁又甘愿去死?
于是她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如何能帮我?”
“这个嘛……”毕竟这是个突发事件,池也还没有完全想好,直言道:“我暂时还没有想好。不过,我有个条件。”
池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那便说明她的确有意帮自己。
王姝努力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情绪,静静地等待池也再次开口。
停顿几息,池也不急不缓地补充道:“你得跟王家断绝关系,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至于原因,你应该也很清楚。”
王姝呼吸一滞,她原本以为池也的条件跟她二哥的事有关。比如暗中给她通风报信,或者让自己去扰乱她二哥的计划,
但她没想到池也的条件只是让自己跟王家断绝关系。
这在王姝看来根本算不得条件,她若成了别人的妾室,往后同样跟王家再无瓜葛。
“那我该如何做?”
“你想如何做?或者说,为了自由你能做到哪种地步?”
池也眯了眯眼,暗示道:“你爹娘已经收了别人的银子,肯定不会放你走的。”
池也的话提醒了王姝,寻常法子肯定是行不通。
王姝沉思片刻,再抬眸时已不见眼底的迷茫,坚定道:“我听说城里有卖假死药的,不如我买来一试?”
这是能随便试的?
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池也对什么假死药可没有信心,何况还是在这个时代。
就算真有假死药,难不成她还要大半夜去挖坟?
虽然是假的,但这也太缺德了!
池也被自己想象的画面吓了一跳,身子不受控地抖了一下,立马反驳道:“不行!”
王姝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脸色黯淡下来,这已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池也也没指望她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她要的只是王姝的态度。
不过这事还真有些难办,她可是听说村子里还有冥婚的陋习。若是那糟老头子坚持,那才是最糟糕的。
她连坟都没处挖去!
如果让王姝离家出走呢?
好像也不行,王父王母为了银子也不会轻易罢休。
说不定还会报官,到时候更麻烦了。
池也感到一阵头疼,心中有点后悔多管闲事。她缓缓闭上双眼,双手按了按太阳穴。
王姝知晓自己这事棘手,见池也这幅神情,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熄。
她命该如此,谁也救不了她。
王姝感到身心俱疲,甚至有了一丝困意,她强撑着精神,嘴角动了动,笑容却没能如愿爬上脸庞。
她声若细丝,缓缓说道:“池也姑娘不必忧心,此事便就此作罢。”
话并未送进池也耳朵里,池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专心思考对策。
既要保全王姝,又要让王父王母、糟老头子歇了寻人的心思。
最好的办法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死不……见尸?
突然,池也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她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灼灼,兴奋道:“你去跳河吧!”
王姝:“……”
王姝眸色复杂地看着池也,一时分不清这人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害自己,犹豫半响道:“我不会凫水。”
在王姝踌躇的片刻间,池也已经把空间商场的面板翻了个底朝天,确定可以买到呼吸管才回答道:“没关系,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套装备,不会让你溺水。”
停顿几息,池也接着道:“我会去救你。”
“要找个河水相对湍急的地方。”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进行,并彻底让王家人死心,池也飞快地在脑中列出几条重点。
“还要找几个认识你的人,让他们亲眼看见你被河水冲走。”
池也说完,王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里又恢复了些许神采,静静等着听下文。
“不过这样以来,风险也大了许多,一不小心可能就会……”
未尽之语,两人都明白。
池也:“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回去之后你认真想想。”
王姝摇摇头,“不用再想了,我很清楚自己该怎么选。”
“嗯。”
池也细细打量了王姝一番,进退有度,条理清晰。
“你识字吗?会算账吗?”
话题太过跳跃,王姝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答道:“从前祖母教过我一些。”
池也面色一喜,解释道:“我以后会在临江城开一间铺子,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可以去那,我给你发工钱。”
沉寂已久的心,如枯木逢春,焕发出新的生机。
王姝情不自禁湿了眼眶,眸子里尽是感激与崇拜,随后又在心里唾骂起她二哥。
王升那个废物实在配不上池也!
“池姑娘日后便是我王姝的恩人,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着便要跪下去。
池也心头一跳,慌忙上前,双手稳稳地托住王姝的手臂,严肃道:“女子膝下有黄金,不可以轻易跪下。”
扶稳王姝后,池也迅速收回双手,同时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王姝抹了抹湿润的眼眶,调整好情绪后,一脸兴色道:“那我何时去跳河?”
“不着急。”池也仔细想了想,问道:“你跟那个糟老头子的,呃……嗯,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王姝自己并不关心这事,皱着眉头道:“还有月余。”
“那……你们家准备何时来我这提亲?”
“大概等到你这房子建好,我爹娘把房子许给了姑母一家。”
“啧。”
新房建好大概还需半个多月,池也眼睛一转,坏笑道:“那就暂时定在他们来提亲那天吧!”
此举既为自己招到一名优秀的员工,又重创了王家。
王家将会在同一天遭受两次重大打击,池也越想越开心,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王家吃瘪的神情。
“我每日上午都在临江城的五味斋,你有空就去那里找我,我们再商量具体的计划。”池也朝着池家大房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村子里不方便。”
万一被池家大房的人看见王姝来找她,日后王姝“死”了,保不齐这群无赖会把脏水泼到她头上。
王姝对此深以为然,“好。”
“要不要进去吃饭?”
事情谈完了,池也的语气轻松下来,指着自家的宴席说道。
“还是不了,我得在我爹娘之前赶回家。”王姝重新戴上面纱,道:“你要小心我爹娘二哥。”
不管王姝来没来这一趟,池也都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但这些没必要告诉王姝,她只点了点头。
池也离席后,沈青宛便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扭头去寻她的身影。
见池也许久未回,沈青宛心下不安,起身前去寻她。
隔得老远,沈青宛便看见池也同一陌生女子拉拉扯扯,有说有笑。
沈青宛微微蹙眉,心中醋意顿生,脚步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等她快走到两人身边时,那陌生女子却匆匆离开。
池也转身,恰好撞上疾步而来的沈青宛。
她连忙伸手扶住沈青宛,稳住两人的身形,“青宛?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你心虚什么?”沈青宛掀起眼皮看池也,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与她拉开距离。
池也没有收回被推开的双手,追上前去,哼笑一声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指尖还未触及到沈青宛,便被“啪”的一声拍落,沈青宛面色冷淡道:“方才那女子是谁?”
闻言,池也下意识看了一眼王姝离开的方向。
王姝还未走远,沈青宛扭头正好看见她的背影。
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沈青宛蓦地伸出双手,紧紧夹住池也的脸颊,用力将她的头掰了回来。
“你还看!”
池也的脸颊在沈青宛手掌之间微微变形,嘴唇微张,瞳孔因惊讶而骤然放大。
随后她眉头轻挑,声音含糊不清道:“吃醋了?”
一阵热风吹来,沈青宛恍然惊醒,掌心似要被融化。
指尖蜷缩,沈青宛迅速收回自己的双手,转身欲走。
“青宛!”
池也眼疾手快地抓住沈青宛的手腕,而后掌心缓缓下滑,两人的手掌叠在一起。
沈青宛情不自禁地回握,眼神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似是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沈青宛触电般想收回自己的手,却怎么都甩不开,心中羞恼不已。
“放开!”
池也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握得更紧。
沈青宛抬眸便看见池也笑眯眯的模样,猛地踩了池也一脚。
“嘶,好痛。”池也眉毛皱成一团,抬起被踩的左脚在右小腿后蹭了蹭。
思绪跑偏一瞬,还好古代没有高跟鞋。
察觉到沈青宛挣扎得更厉害,池也忙解释道:“那女子叫王姝。”
见沈青宛动作顿住,池也顾不得左脚的疼痛,简单地说了一遍刚刚的事。
末了,看着低头不语的沈青宛,池也神色极为认真地说道:“青宛,过几日村子里可能就会有关于我的流言。不管听到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好吗?”
沉默半响,沈青宛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这一刻,池也在心中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等到她把这烂摊子收拾妥当,新房子也已盖好,那时她便向沈青宛表明心意。
“你为何要帮王姝?”
沈青宛心觉这故事跟她和池也相似,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她并非反对池也做这件事,只是想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求个心安。
池也想起王家和大房两家人便一肚子气,话没经脑子便出了口,气愤道:“王家敢算计我,那我就还他一个家破人亡,所以我要把他女儿拐走!”
说完池也不自觉皱眉,这话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
“你说你要拐走谁?”沈青宛语气平淡。
见沈青宛变了脸色,池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找补道:“我之后要在城中开一家铺子,只是雇她帮忙照看,这样我每日便能早些回来,没有要拐走……”
不等池也把后面的话说完,沈青宛便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王姝也知晓你要开铺子的事?”
完了……
池也满脑子只有这两个字,她怕中间有什么变故,本打算过两天开始着手准备铺子时,再将此事告诉沈青宛。
多说多错,池也捂住自己的嘴巴。
这下真有点心虚了。
“哼!”
沈青宛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第54章 “青宛!” 池也连忙追上去,拉住沈青宛的衣袖,道:“……
“青宛!”
池也连忙追上去,拉住沈青宛的衣袖,道:“我知道错了,以后有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沈青宛停下脚步,转头凝视着池也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今日若不是我寻了出来,恰好撞见此事,你打算几时将这些事情告知于我?”
池也触电般的,指尖微微蜷起,嘴唇几度张张合合,最终抿紧了嘴,不置一词。
她很清楚自己心里的答案,所以无法做出违心的回答。
她日后或许会将王姝的事原原本本地告知沈青宛,但那一定是在所有危险皆被扫清之后。
沈青宛对此亦是心知肚明,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以前也是这么答应我的,可是如何呢?打虎的事你瞒着我,领赏银时你也瞒着我,如今开铺子的事你依旧瞒着我。”
看着沉默不语的池也,沈青宛心中酸涩不已,轻声道:“你从未想过要告诉我你的计划,也许你打心底里便不信我,觉得我会拖累你的脚步。”
话落,沈青宛轻轻抽出自己的衣袖,缓步离去,独留池也一人在原地。
池也面色如纸,低声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样的。”
宴席还未结束,主人家自然不好中途离席。池也稍作调整,面色如常地回到座位上。
坐下后,池也照旧殷勤地给沈青宛布菜,讨好地放进她的碗里。
沈青宛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将碗中的菜挑出去,放在面前的碟子里。
而后若无其事地夹起同样的菜,慢悠悠地放进碗里。
完了。
方才头晕目眩的感觉又再次袭来,沈青宛从未跟她说过那样的“重话”。
她有预感,若是这次她还像从前那样含糊其辞,她和沈青宛或许就到此为止了。
看着沈青宛轻声细语地照顾着短手短脚的池棠,却没分给自己半个眼神,池也心里一阵阵发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难以喘息。
宴席热闹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池也却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明明三婶说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可为什么她今天听到的都是坏消息?
“池也,恭喜恭喜!”
见池也回到宴席,便有几人端着酒杯翩然而来,纷纷道贺。
落在耳边的这声恭喜,让池也觉得有些讽刺,但她清楚这只是自己的心里作祟。
于是,她把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倒掉,换上酒水,面上露出得体的笑容,温声道:“谢谢。”
手中的酒杯与那几人一一碰过,而后一饮而尽。
心中苦闷的池也只觉酒水也在欺负她,味道竟如此寡淡。
道贺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池也来者不拒。
不知不觉间,大半坛酒水已入肚,大有不醉不休之势。
沈青宛的余光一直留意着池也,见她这样,心中轻轻叹息一声,默默伸手将她面前的酒坛拿远了些。
她毫不怀疑池也对她的爱意,但她已非昔日未经风雨的沈大小姐。
她希望自己与池也并肩前行,而不是一味地被池也护在安全的羽翼下。
池也伸手去抓酒坛,却抓了个空,目光稍移,却见那酒坛已在沈青宛面前。
动作一滞,混沌的大脑闪过一丝光亮,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对,事情还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若抱着借酒浇愁的心思,未免有些不负责任。
这样的她,别说沈青宛,她自己都唾弃自己。
池也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略带歉意道:“今日我已喝了太多酒水,不胜酒力。现以茶代酒,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在场的人皆是与池家交好的人家,大喜的日子,谁也不会为难池也,笑着打趣两声便将此事轻轻揭过。
沈青宛见状也悄悄松一口气。
宴席的后半段,池也一直在反思。
除了沈青宛说的那些,池也意识到自己在面对沈青宛时,行为举止颇为矛盾。
她可以坦然地告诉沈青宛自己的身份、以及空间农场的事,却吝啬于告诉她这些小事。
与前者相比,后者实在是微不足道。
怎么会这样呢?池也眉头紧蹙。
从高朋满座到宾客散尽,再到撤去残席,整理杯盘狼藉,池也始终在思索这个问题。
期间,池也和沈青宛二人各居一方。视线不断在空气中划过,却未曾交汇。
直到夕阳的余晖洒满天际,池也方才琢磨出一点头绪。
她想得很多,想得很远。
池也想起自己的父母,当他们的死讯传播开时,亲朋好友向她投来的目光,无一不带着强烈的悲悯,自以为是地借着安慰的由头,一次又一次揭开她的伤疤。
还有那些跟她不对付的人,眸光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讽刺与得意,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世界。
诚然,父母的骤然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她也希望能够倾吐一二。但每每对上那些或嘲讽、或同情的目光,池也心中便生不出半点倾诉欲。
年纪尚小的池也为了保护自己脆弱的心灵,便学会了漠视这一切,将自己藏在层层坚固的外壳下。
无论好的坏的,她都深藏进心底,轻易不肯将其示人。
她整个人也从原本的开朗活泼,逐渐变得孤僻寡言。
再大一些时,这件事慢慢从人们的记忆中褪去,池*也内心的伤痕也稍稍淡化,她已经能够相对从容地面对这一切。
或许是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又或是池也的性格底色如此,她找回一些曾经的乐观,偶尔同别人谈起过去时也能一笑置之。
只是,紧闭许久的心门又岂是能够轻易敞开的?
再加上过去一年的卧底生涯,周围群狼环伺,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无底深渊。
于是,当她把沈青宛,这个与她有着相似经历的女子,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时,她便自大地将世间的一切分为危险的、安全的。
她将沈青宛至于那透明的玻璃瓶中,试图为她遮挡世间所有的风雨。
可她却忽略了,那玻璃瓶隔绝风雨的同时,也挡去了温暖的阳光。
池也突然感到一阵窒息,恍然间才发觉,原来被困在玻璃瓶中的,始终是她自己。
夜幕如同一幅巨大的泼墨画,月光如水,繁星低吟。
池也侧卧着躺在地铺上,静静地凝视着床上沈青宛的背影。
只见她肩膀起起伏伏,呼吸也不均匀。池也一眼便看出,她同自己一样,还未睡着。
因为睡着的沈青宛,肩膀起伏轻缓,呼吸声也要弱一些。
晚饭后她往三婶家跑了一趟,回来时,便见沈青宛一声不吭地睡在了池棠身边。
明明这是她之前所期盼的,但今时不同往日,池也反而有些不习惯了,身体下意识地为沈青宛留出一半空间。
“青宛。”池也轻唤出声。
沈青宛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呼吸顿住。
她咬住唇角,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竭力营造出自己已睡着的假象。
“青宛。”池也坐起身,又唤了一声,轻声道,“我想和你谈谈。”
沈青宛知晓自己已被识破,犹豫片刻,也跟着坐起身。
二人披上外衣,走到院中最远的角落,以免吵醒熟睡的兄妹二人。
细碎的星光争先恐后地奔向沈青宛眼中,而她正载着满天星辰看向自己。
池也被她晶亮的双眸摄了心魄,一时失语。
沈青宛低头拢了拢滑落的衣裳,轻蹙眉头,暗自思衬:这人叫自己出来怎的又不说话?
瞧见沈青宛的动作,池也连忙伸手,替她拢好衣裳,“冷……冷吗?”
话一出口,池也便知道自己问了句傻话。
空气中残留着夏日的余温,夜间仍旧闷热。
“不冷。”沈青宛摇摇头,倒也认真地回了一句,她定定地望着池也,问道,“你想同我谈什么?”
“我想和你聊聊我的过去。”
积攒了半天的勇气终于在此刻派上用场,对池也来说,向人剖析自己的内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十六岁那年……”
二人站在院中的角落,相对而立。
话一出口,便容易了许多。
池也拉着沈青宛,徐徐道来。
池也说了她的父母是如何被犯人报复而死;说了她父母去世后自己的生活;说了过去一年自己是如何如履薄冰,周旋在犯罪集团之间;最后还说了她今日的感悟。
随着池也越说越多,沈青宛的目光从最初的疑惑、震惊,渐渐被疼惜占满,眸子里闪着莹润润的水光。
话音落下,沈青宛瞬间扑了上去,将池也紧紧拥进怀中。披在肩头的衣服跟不上主人的脚步,垂落在地。
“我今日不该那样与你说话的。”沈青宛的声音有些哽咽。
池也面上也有些疲色,她双手环在沈青宛腰间,额头抵在她的肩膀,闷声道:“是我该跟你道歉才对。但我没有不相信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近似表白的话语,让沈青宛心中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喜悦,悲喜交加,眼泪夺眶而出。
泪水落在池也肩上,却烫进她的心里,感受到怀里的人轻轻抖动,池也安慰道:“那些事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我早就不在乎了。不哭了,好不好?”
沈青宛虽然在哭,理智却没下线。
她愣了一下,推开池也,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道:“你……你今年多大年岁了?”
池也嘴唇半张,她没料到沈青宛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低声道:“二十六。”
看着沈青宛的眉头忽然皱成一团,池也心底一沉,着急道:“你不会嫌我老吧?”
见她不答话,池也嘀咕道:“二十六岁也不老吧?”
沈青宛沉默不语,倒不是嫌弃池也的年纪。
她咬了咬唇,眸底明明暗暗。
片刻后,她又倾身抱紧池也。
不管从前如何,从今往后,池也只能是她一人的。
待沈青宛情绪平复后,池也犹豫许久,开口问道:“青宛,你打算何时将你的身世告诉我?我们总不该让凶手逍遥法外。”
既然聊到这个话题,池也不愿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沈青宛的眼眸又黯淡下去,她想起家中的丑事,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许久,池也叹息一声,抱紧怀中的人,安抚道:“不想说就别说了,那人总归是跑不了的。”
沈青宛捏紧池也的衣角,下定决心,道:“再给我一些时日,我定会将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与你听。”
“好。”
二人重归于好,池也一脸兴色道:“今晚可以睡一起吗?”
沈青宛红着脸嗔她一眼,骂道:“登徒子。”
月亮晕出皎洁的光线,洒满一室,地上的影子成双成对。
第55章 “你想清楚了?”池也眯着眼,目光如利刃般射向王姝,“开弓没有回……
“你想清楚了?”池也眯着眼,目光如利刃般射向王姝,“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日后你后悔了,引狼入室,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二人此时正坐在五味斋的包厢里,周渔歌坐在两人中间,春桃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摇着团扇。
婚期将至,王家人对王姝的看管愈发严格。
因着王姝从前闹过几次,这些时日,除去王升,家里另外四人日夜轮班,寸步不离地看守她。
王家对如今的王姝来说就像一个监牢,里面只有她一个犯人。
若说王姝与真正的犯人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王姝看起来要比他们体面许多,除了行动受限,其他方面一切如常。
倒不是王家人突然良心发现,他们只是害怕王姝有个好歹,那有钱老爷同他们算账而已。
银子都已到手,谁也不想煮熟的鸭子飞了。
因此,这些天,王家人对王姝极为“上心”。
今日白天,轮到王姝的弟弟看守王姝,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闹起肚子,王姝便瞅准机会偷溜了出来。
距离二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七八天了。
池也还以为王姝是一时兴起,差点以为她要反悔。
以往王家还未破落时,王姝也曾在家中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但这一切都随着王家的破败,不复存在。
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件明码标价的物品,被爹娘兄弟随意安排,而她无力回天。
若说上次二人见面时,王姝还对王家人抱有一丝幻想。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磋磨,王姝心中只余下恨意。
她直直迎上池也打探的目光,不闪不避,坚定道:“是,从今往后,我与王家恩断义绝。”
周渔歌不明所以,视线在二人之间游荡,不知她们在打什么哑谜。
方才有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池也周身气势凛然,如同在审视犯人那般,让人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正当周渔歌想仔细瞧一瞧时,却见池也忽然脸色一变,嬉笑道:“嗐,我就随便一说,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周渔歌和王姝同时松了一口气,前者只当自己看错了。
而王姝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手心濡湿一片,心中狂跳不止,好似快要跳出来,就连眼眶也有些泛酸。
方才她还以为池也要放弃她了,眼睛一眨,眼角便有几分湿润。
虽然古代人普遍早熟,但王姝说到底也才十六岁。
见她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池也忙道:“快晌午了,看看想吃什么,我请客。”
说完池也端起面前的凉茶喝了一大口,这么吓唬一个小孩子她心里是过意不去的。
但这些话又不得不说,省得日后麻烦。
王姝吸了吸鼻子,推辞道:“多谢池姐姐的好意,但我已在这耽搁许久,回去晚了,我爹娘只怕会起疑心。”
池姐姐?!
心中一颤,池也猛地扭过头去,口中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但仍有一些呛入气管,引得她咳个不停。
王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慌忙行礼道歉。
周渔歌见池也涨得满脸通红,忙唤道:“春桃,你去帮她顺顺气。”
“是,少夫人。”
春桃刚迈出两步,池也却犹如惊弓之鸟,瞬间从椅子上弹飞出去,连连摆手,急道:“我,咳咳,我没,咳,我没事。”
“没事。”
缓过来后,池也招呼王姝坐下,自己也坐回原位,道:“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若是被家里的小醋缸听到,她准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怎么可以,池……”王姝嘴唇张张合合,想到池也方才的惨状,还是把即将出口的称呼咽了回去,“这,这不合礼数。”
“那你以后喊我老板吧。”池也自己很满意这个称呼,乐道:“反正日后你要在我这做工的。”
王姝点了点头,“老板。”
“还是吃了午饭再走吧。”池也又接回刚刚的话题,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早回去、晚回去都逃不了一顿责骂,不如玩够了再回去,急死他们!”
原本王姝还有些犹豫,听到后半句话,心中生出一阵报复的快感,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笑容,遂欣然同意。
见她二人谈妥,周渔歌才笑着说道:“在五味斋,岂能要二位妹妹破费。”
“春桃,你去后厨走一趟,让他们准备些饭菜送上来。”
待春桃离去后,周渔歌复又打量起王姝,沉吟片刻,问道:“不知妹妹家中有何变故?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周渔歌话说得客气,王姝却诚惶诚恐,忙道:“多谢渔歌姐姐好意,此事便不劳您费心,姐姐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还真有一件事需要渔歌姐帮忙。”池也突然皱着眉头插嘴。
此事还非同小可。
二人纷纷转头看向池也,不解其意。
池也偷瞄了一下紧闭的包厢大门,身子微微前倾,伸长脖子,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探到了桌子上,低声道:“有没有什么办法给她另外办个户籍?”
若是王姝“身死”的消息传开,王家定会去官府销户。
耳边响起两道齐齐的抽气声,周渔歌、王姝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血色尽失,王姝抿紧了唇,微微颤抖。
池也自然知道伪造户口是犯法的,但总不能让王姝沦为黑户吧?
周渔歌见池也跟没事人一样,清了清嗓子,轻声提醒道:“伪造户籍是杀头的大罪。”
池也这才变了脸色,跌坐回椅子上。
这么严重?
王姝如同被当头一棒,心中萌生几分退意。池也一心为她打算,她总不好连累人家丢了性命。
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便被漫天大雨无情浇熄。
王姝的眸子里一片灰败,心底一沉,艰涩道:“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她都还没放弃,当事人自己先放弃了?
池也心中升起一阵无名的怒火,于是再出口的话便有些严厉,道:“横竖都是个死,你要是情愿被人折磨死,我也不会拦着你。”
见王姝眼中的泪珠砸了下来,池也瞥了她一眼,口气缓和下来,不冷不热道:“换做我的话,我倒宁愿潇潇洒洒先过上几年。”
再说了,现如今这太平盛世,官府平日里对户籍的查验也不甚严厉。
等到例行查验户籍时,在这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卫朝,藏一个人应该不难……吧?
但这些话池也没说出口,只看王姝自己能不能想通。
眼见着气氛愈发紧张来,周渔歌便主动担起和事佬的角色。她提起茶壶,给二人各倒了一杯凉茶。
周渔歌先是对着池也劝说了一番,见她依旧冷着脸,不为所动,心下叹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来,用手帕替王姝擦了擦眼泪,安慰道:“池也没有坏心思,她就是有些着急。”
顿了顿,她又看着二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闹得要死要活的?”
王姝悄悄抬眼看了看池也,见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下情绪,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抖落出来。包括她的身世遭遇,以及她和池也二人的计划。
周渔歌听后,眉头紧皱,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但起伏不定的胸口,昭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池……老板,你莫要气了,方才是我想岔了。”
池也手中的动作一顿,方才那一打岔,她此刻有些意兴阑珊。
她懒懒地掀起眼皮,道:“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自己要想好以后想走什么样的路。”
气氛稍稍缓和,周渔歌笑着打趣道:“上次我便想问了,你也不过才十八岁,怎么说话这般老成?”
说到此处,周渔歌心念一转,叶听音的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不等池也答话,周渔歌猛地一拍手,兴奋道:“你可以找叶听音试试?”
池也正想着怎么应付方才的问题,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过后她皱了皱鼻子。
“叶听音?”
周渔歌压低声音,竖着食指往天上指了指,道:“她上头有人。”
“对她来说,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若是能说动她,此事准能成。”
想起叶听音那个老狐狸,以及剑不离身的阿落,池也一阵头疼。
若是找她们帮忙,只怕自己会掉层皮。
而且她不知对方是否会为此冒险。
万一对方不肯帮忙,反手将她卖了,或者以此要挟她,那才是最麻烦的事。
池也沉吟片刻,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王姝,心中微微一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十六岁的小姑娘往火坑里跳,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总要试上一试。
考虑到王姝出来一趟不容易,池也便想着今天把事处理妥当,道:“午饭后,我便去醉仙楼走一趟。”
此话一出,王姝似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飘荡的心思终于安定下来,激动道:“多谢老板!”
“日后王姝定会为东家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唉。”池也摆摆手,“先别高兴太早,成不成还没有定数呢。”
……
池也带着王姝来了醉仙楼,叶听音却不在此处。
来此之前,池也便已做好扑空的准备。
叶家在临江城经营许多铺子,叶听音身为叶家家主,又岂会整日窝在小小的醉仙楼。
叶掌柜听闻池也说有要事相商,犹豫片刻,便遣人带着池也二人去往叶府。
池也站在叶府门前,看着那高高悬挂的匾额,心间只余下一句:真气派。
传话的门房疾步而来,微微躬身行礼,随后便带着池也进了叶家的会客厅。
“不知池也姑娘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会客厅内,叶听音端坐在上座的太师椅上,眸中暗藏打量。
池也看着叶府雅致的装潢,有些局促不安。
来得匆忙,她竟忘了买些礼品,两手空空,却要求人办事,实在失礼。
她脸上泛起一丝尴尬,抿了抿唇,道:“我有一事相求。”
求?
叶听音轻挑眉头,脸上闪过一丝兴味。
不过几日没见,怎么说话变得低声下气的?
“何事?”
“想请叶小姐帮她办个户籍身份。”池也指着一旁的王姝说道。
叶听音心头一跳,难怪会找上她,定是袁家给她出的主意。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缓缓道:“伪造户籍是杀头的大罪。”
“叶小姐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自当尽力而为。”
叶听音勾了勾唇角,笑道:“若她是个逃犯,我岂不是引火烧身?”
话虽如此,池也却听出一点别的味道。
叶听音没有一口回绝,说明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她此番话应当是在试探王姝的身份,叶家家大业大,为了点蝇头小利而冒险,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池也扭头看了一眼,见她惴惴不安,便替她开口将实情说了出来。
叶听音皱着眉头听完,心下气愤,果然世间男子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她并未将此表现出来,狐疑地看着池也,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反问道:“你为何要帮她?万一东窗事发……”
闻言,池也微微一笑,回道:“王家敢算计我,我自然要回敬他一个家破人亡才能解气。”
“况且,”停顿片刻,她又接着道:“王姝一死,那糟老头也不会就此罢休,他们哪有时间管我?”
王家?!
叶听音灵光一闪,看着王姝问道:“你可认识一位名叫王升的男子?”
王姝瞪圆眼睛,惊诧片刻,惊道:“你认得我二哥?”
叶听音似是被打通任督二脉,瞬间将所有的事情串联成结。
难怪池也有如此重的报复心。
于是她点了点头,对着池也说道:“醉仙楼和你签订契书的第二日,王升便前去醉仙楼讨要采买银。”
池也怔愣片刻,滔天的怒意直击她的天灵盖。
王家和池家大房果真是蛇鼠一窝!
池也更加坚定了促成此事的决心,既然自己不好出手收拾他们,那便借刀杀人。
“叶小姐请开条件吧。”
叶听音沉吟片刻,道:“日后池也姑娘若是种了什么新鲜瓜果,还请提供给醉仙楼一份,连同西瓜、草莓,但只能提供给醉仙楼。”
池也嘴巴半张,一脸不敢置信。
就这?
叶听音心下了然,笑道:“我叶听音不是个咄咄逼人、趁人之危的小人。”
随后她又看向王姝,认真道:“既要脱离王家,日后便不好再用这个名字,需得改名换姓。”
见事情已成,王姝心中一喜,先行起身道谢,过后沉思起来。
王姝这个名字是祖母给她起的,祖母一向对她疼爱有加、关怀备至。
但自从祖母去世后,一切都变了。
想到此,王姝不免有些伤感,她吸了吸鼻子,答道:“那便改名为李疏,木子李,疏远的疏。”
“李”是她祖母的姓氏,“疏”是为了提醒她,自己是如何落得这般田地。
同时,“疏”与“姝”同音,也算留住了祖母给她起的名字。
事成之后,池也与王姝一同起身,恭敬地行礼道谢。
第56章 离开叶府后,池也同王姝去王家所在的村子走了一趟。 二……
离开叶府后,池也同王姝去王家所在的村子走了一趟。
二人来到村子周边一条河流,选定一处河水较为湍急的中下游。不远处正有妇人在浣洗衣物,还有几人在树荫下闲聊。
二人隐在一处,商讨假死脱身计划的细节及时间。
池也想着,自上梁仪式后,自家的房子一天一个样,不日便能完工。
于是,她便把时间定在王家前去永宁村闹事那天。
若在糟老头行动前,王家仍没有动静,便在那日往前推五天,王姝哪日能逃出来便定在哪日行动。
但依照池也对池家大房和王家的了解,两家人贪婪成性,尤其是大房一家对她恨得咬牙切齿,肯定见不得她好。
两家人应该是忍不了那么久,定会早早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到时我就在这处的河里等你,你看到我后往里跳就行。”
听着耳边“哗哗”的流水声,王姝心底有些害怕,但很快便坚定地点点头。
随后,池也拿出一套呼吸管递给王姝。
因为不确定王姝哪日会来寻她,所以池也每日都将此物带在身上。
池也向她详细说明了用法,并帮王姝试戴。
王姝了解后,便把东西裹进桃红色的布匹中,转身往家中走去。
王父王母急得团团转,脸色黑如锅底。
“你这个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王姝的弟弟低着脑袋,被骂得狗血淋头。
话音刚落,王姝便踏入家门,看到院中的四人,她微微一愣,故作无辜道:“爹?娘?你们都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你上哪去了?”王父脸色阴沉得好似要滴水,开口便是质问。
王姝知晓回来定会面对一番责问,早就想好了说辞。
她将手中的布匹往前递了递,眼神中带着几分黯淡,语气中的失落意味浓厚,轻声道:“女儿只是想亲手缝制嫁衣。”
“哼。”
王父见状冷哼一声,视野中的桃红色深深刺痛他的内心,仿佛在嘲讽他将女儿卖与人为妾。
“谁准你擅自出门的?”王父眼神犀利,咄咄逼人,“秦家老爷已将一切准备妥当,由不得你自作主张!”
王母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女儿给人当妾室,没有像样的成亲仪式,就连这嫁衣也选不得正红色。
不过这种念头也只在她心中停留一瞬而已,片刻后,她移步至王姝身侧,拍拍王姝的手,劝解道:“姝儿,别怪你爹说话严厉,我和你爹也是担心你,日后万不可如此任性妄为。”
王父、王母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配合相当默契。
不知情的见了,还真以为他们是一双疼爱女儿的父母。
王姝心中暗嗤,眼角沁出泪水,颤颤巍巍道:“出门前,我本想和四弟说一声,却不知他跑去哪里。女儿不孝,劳爹娘挂念。”
“好了好了,既然无事,你回房歇息吧。”王母连忙安慰道。
王姝听罢,微微行了一礼,便抱紧怀中的布匹,朝着房间快步走去。
“再敢乱跑,我饶不了你!”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王母拍了拍王父,低声劝道,“姝儿既已想通,你苦苦相逼只怕会适得其反,说到底是我们对不住姝儿。”
“我对不起她?!”王父闻言气得跳脚,扬声道,“那秦家老爷家财万贯,哪怕是一个妾室,吃穿用度也不是普通人家比得了的。若是日后再为秦家老爷生个一儿半女,荣华富贵更是享之不尽,合该她谢谢我这个爹为她寻了一门好亲事才对!”
王姝心知这番话是说给她听的,心中冷哼一声,快步走进房间,插好门闩,将布匹连同里面的东西一同藏进衣柜深处。
王父见没人搭理他,扭头一巴掌扇在王姝四弟头上,骂道:“你这个蠢材!”
……
池也驾着驴车赶回家中,一看到沈青宛,便准备将她与王姝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知沈青宛。
沈青宛初听时,一脸欣然。心中暗自感慨,池也果真与往日不同了,竟主动将计划全盘托出。
可随着池也越说越多,沈青宛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未免说得过于详细。
“打住!”沈青宛没好气地打断池也的话,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喝了几杯茶,走了几步路,这些琐事就不必说了,说重点。”
池也笑着眯了眯眼,点头称是。
随后她便敛了神色,将她与叶听音的交易,以及计划实施的地点和时间,一一说与沈青宛听。
“到时你和我一起去好吗?”池也正色道。
沈青宛听后,便一直皱着眉头。
她自是相信池也,但水中凶险万分,她忍不住为此忧心,反问道:“如此行事,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不小心溺水该如何是好?”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想要自由,总得付出点代价。”停顿片刻,池也接着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时间紧迫,沈青宛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万全之策,无奈地点了点头。
“还有临江城的铺子,我已找好木匠,让他打造几副放置瓜果用的货架。等乐行老板收拾妥当,我们随时可以开张。”
“不过,”池也稍作停顿,小跑到沈青宛身后,讨好地捶着她的肩膀,“名字还没着落。”
池也是个取名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沈青宛。
闻声,沈青宛只觉脸颊发热,红着脸嗔了池也一眼,眼波流转,缓缓吐出几个字:“没个正行。”
说完便低头沉思起来。
“不着急,慢慢想。”池也笑眯眯道。
距离王家父母来永宁村不过七八天,村里便已谣言四起。
不用想,肯定是池家大房在背后煽风点火。
池也遇到那群长舌妇时,曾躲在暗处听了两句。
不得不说,池家大房与王家为了毁掉池也的名声是下了功夫的。
池也每日都要前往临江城,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但却鲜少有人知道她去做什么。
恰巧王升在临江城求学,池家大房便抓住这一点。
于是,村子里便有了谣言,说池也每日去往临江城,是为了与王升私会。
池家大房只放出这一点消息便没了风声,然而在暗地里,却安排王翠兰频频出现在人前。
虽然村子里多数人不喜池家大房,但眼红池也的人也不少。
因此,在听闻池也的八卦后,便有好事者凑到王翠兰面前,询问真假。
对此,王翠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决定。
话说一半,才最暧昧,才最引人遐思。
王翠兰嘴上这么说,脸上的“喜气”,众人却看得分明。
可是近一两个月来,池家大房整日鸡飞狗跳的,哪有什么喜事?
定然是娘家侄子与自家侄女重修于好,她这个做长辈的也染上几分喜意。
众人心照不宣地认为池也与王升好事将近,并将此传播开来。
谣言愈演愈烈,池也却从始至终不曾出声辩解。
村里人皆以为,按照池也的性子,不该如此忍气吞声才对。这么一想,众人愈发觉得此事是真的。
村里人听后,有人不解,有人幸灾乐祸。
那些不解的人,多是与池也或李巧云交好的人家。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他们不明白池也为何会原谅王升那种烂人。
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多是眼红池也的人家。池也“平白无故”得了一大笔银子,自是遭人嫉恨。
池也的日子原本不如他们,面对池也与大方的争端尚能理性思考;但眼看着池也发达了,那些人仿佛墙头草一般,纷纷投入池家大房的阵营,理智尽失。
这些人说话口不择言,甚至传出池也早已与王升暗通款曲。
明明只是自己的无端臆想,却偏要妄加评判,池也不知廉耻,而王升则是浪子回头。
池也听后,一笑置之。
先让他们得意一时,毕竟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池也、沈青宛早已知晓此事,对此无动于衷,任由谣言发酵。
池长福、李巧云听后却是心有惴惴,因为他们不知这是池家大房及王家的阴谋。
二人商议后,便决定让李巧云旁敲侧击一番,问问池也的真实想法。
李巧云忧心忡忡地朝着池也家走去,见池也、沈青宛二人在屋檐下有说有笑的,她勾了勾唇角,面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小也,青宛,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三婶。”池也、沈青宛齐声喊道。
“没聊什么。”池也偷偷看了一眼沈青宛。
见李巧云眉眼间带着一丝忧愁,池也笑着问道:“三婶,你找我有事?”
李巧云笑着点点头,随后拉着池也走远了些,低声问道:“村子里的你可听说了?”
闻言,池也将目光从沈青宛身上转移到李巧云,怔愣片刻,才明白李巧云言下之意,答道:“听说了。”
“那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李巧云一听,便有些心急,犹豫一瞬,又接着问道,“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池也毫不犹豫地否认。
李巧云心下稍安,这些时日,她也知晓池也是个有主意的人,语气轻快些许,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三婶,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池也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意,“等时机一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你心里有主意就好。”
沉默片刻,李巧云想起前些天与几位妇人的对话,嘴巴张张合合,半响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池也见她面色有异,道:“三婶,你怎么了?”
李巧云定定地望着池也,心念一动,想着择日不如撞日,遂开口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婚事可有打算?”
“要不要我找个媒婆给你做媒?”
婚,婚事?!
池也下意识扭头看向沈青宛,连忙摆手,语气也提高不少,“不用不用,我没有成亲的打算!”
李巧云见池也反应如此过激,只当她先前被伤透了心,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怜爱。
话落,池也发觉自己过于激动,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小木、棠棠还小,我哪有心思考虑这些。”
只要没跟王升死灰复燃就行。
李巧云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便离开茅草屋。
二人的谈话并没有刻意避着沈青宛,尤其是池也方才那一嗓子,沈青宛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虽然池也早就跟她说过村中会有谣言兴起,但当沈青宛亲耳听到时,心中仍然十分不痛快。
这些天她不过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方才李巧云与池也的对话,让她动摇一瞬。
世人眼中男欢女爱才是“正途”,这世间真的能容下两个女子的爱情吗?
沈青宛抿紧了唇,眼神失焦,恍惚片刻,池也已走到她身边。
“青宛,你怎么了?”
见沈青宛发怔,池也在她眼前摇了摇手。
眼前的池也笑意盈盈,眸中满是关切,阳光洒在她身上,显得分外温柔。
只一瞬间便拉回沈青宛的神思,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心意。
容不容得下,旁人说了不算。
她才不会将这样的池也拱手让人。
沈青宛心中多了几分紧迫感,伸手轻轻捏住池也的两只耳朵,笑道:“你要同谁成亲?”
耳朵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池也只觉沈青宛此时的笑容分外危险,她咽了下口水,紧张道:“我没有要成亲的意思。”
“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相信村里的谣言……”
还未等池也把话说完,沈青宛便捏住她的耳朵狠狠拧了半圈。
没有成亲的意思?
那她怎么办!
沈青宛笑得咬牙切齿,手上又添了几分力道。
池也吃痛,龇牙咧嘴,虚握住沈青宛的手腕,却不敢用力,害怕伤到她。
她一边求饶,一边柔声哄着。
心中却在暗自琢磨,不知自己何处又惹得小祖宗不高兴。
第57章 夜间,沈青宛睡得昏昏沉沉,坠入一层层梦境。 过往的一……
夜间,沈青宛睡得昏昏沉沉,坠入一层层梦境。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像是一个旁观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画面一转,那是她与池也初次见面的场景。
当时未曾留意,现下才发觉,池也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只见她头发上插着几根枯黄的杂草,脸上横着一道浅浅的泥印,衣服上也沾上些许草屑,手中拎着一只野鸡。
想来应是捉鸡时,不小心弄成这般模样。
沈青宛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不自觉朝着画面中的二人走去。
她径直走至池也身旁,她伸手欲将池也发间的杂草摘去。指尖触及的发顶,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池也似乎也未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只轻声安慰着画面中的自己。
沈青宛抿紧了唇,心有不甘,伸手去牵池也的手,仍旧落空。
下一瞬,画面中的世界开始晃动。二人身形扭曲,如同旋涡一般,渐渐消失不见。
连沈青宛也受其影响,身形摇晃,有些站不稳。
待画面稳定后,眼前的景象已悄然改变,竟是又换了一个场景。
烛光摇曳,床榻上的二人身形交错,亲密无间。
沈青宛定睛去瞧,竟是池也与“她”吻得难舍难分。
沈青宛只觉浑身的血液逆流,羞意直击灵魂深处。
她整个人瞬间变得通红,脸颊、耳根、脖颈,无一不被羞意染红,宛若熟透的虾子,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沈青宛有些不知所措,猛地捂住自己的双眼,急得跺了跺脚。
片刻后,她冲着床榻上的“自己”大喊,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叫嚣着推开身上的人。
可那二人却好似听不到她的话,依旧吻得难舍难分,动作愈发亲密。
见状,沈青宛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恼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霎那间天旋地转,一阵眩晕袭来,沈青宛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再睁眼时,看着近在咫尺的池也,方才的羞恼再次填满她的心间。
她猛地抬起手,抵在池也肩头。
鼻尖相抵,气息交融,唇瓣上的触感柔软湿润。
心中的恼意倏地散去,沈青宛的手臂也跟着拐了个弯,缓缓勾住池也的脖颈,嘴唇翕动,不自觉回应起来。
耳边传来池也的哼笑声,似是对她的回应很满意,沈青宛忍不住浑身战栗。
池也轻轻啄吻两下,脑袋便顺着往下。
沈青宛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池也的长发,手指在发间穿梭。
这次她的手没再落空,沈青宛心中莫名安定下来。
星星点点的亲吻落在她的颈间,腰间的手也在不安分地揉弄。沈青宛半睁眼眸,紧咬下唇,挡住唇间的喘息。
往日流光溢彩的眸子渐渐失去神采,眸中满是水意。
“阿池……”沈青宛轻声唤道,吐气如兰。
呢喃声惊醒了沈青宛,她猛地张开双眼,坐起身来,胸膛起起伏伏。
梦境中的画面如潮水般涌进她的大脑,如同走马灯一般来回闪过。
沈青宛眉心一跳,缓缓低下头,双手掩面。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池也横在沈青宛腰间的手臂被弹开,身上的薄被也被带至脚边。
她缓缓睁开双眼,用手肘支起半个身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见外面仍漆黑一片,含糊不清地唤道:“青宛?”
“怎么了?”
闻声,沈青宛身体一僵,轻轻吸气吐气好几回,才故作镇定道:“没事。”
话音刚落,她便慢慢躺了下来,盖好被子,悄悄与池也拉开些许距离。
池也还未完全清醒,不疑有他。
待沈青宛躺好后,她便伸手将沈青宛抱入怀中。
沈青宛身上滚烫的温度透过中衣传到池也掌心,池也动作一顿,轻声问道:“身上怎么这么烫?”
说着她便伸手探向沈青宛的额间,自言自语道:“生病了吗?”
“我没事。”
沈青宛羞得满面通红,抵在池也肩头的手稍稍用力,边说边往后躲。
“乖一点。”
几番折腾下来,池也清醒许多,她摸了摸沈青宛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皱着眉头道:“好像是有点烫。”
随后池也便欺身上前,额头抵住沈青宛的额头,认真感受她额头的温度。
二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鼻尖抵着鼻尖,如同梦中一般,好似池也的亲吻下一刻便会落下来。
沈青宛心间一颤,猛地闭上双眼,屏住呼吸,双手紧紧缩在胸前,不敢动弹。
池也眉头紧锁,与沈青宛拉开距离后便要起身。
洒在脸上的灼热气息渐渐远去,沈青宛松了一口气,伸手拉住池也的衣摆,小声道:“我没事。”
她咬了咬唇,不等池也做出反应,又接着道:“只是做噩梦了。”
“没生病就好。”池也心下稍安,轻轻拍了拍沈青宛,安慰道,“不怕,梦都是相反的。”
沈青宛:“……”
后半夜,沈青宛迟迟没能入睡。
人虽已从梦境脱离,腿间的湿润却存在感十足。
沈青宛竭力想驱逐脑海中那些香艳的画面,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好似在她脑海中生了根。
她难耐地动了动腿,身子也有些发软。
耳畔呼吸清浅绵长,沈青宛缓缓转过身来。
黑暗中,盯着“罪魁祸首”看了好一会儿。
她伸出手,轻轻点在池也鼻尖,低声嗔道:“登徒子,梦里也要欺负人。”
说完后,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嘴角轻轻扬起,轻笑出声。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池也的嘴唇,犹豫良久,微凉的指尖下移,点在她觊觎已久的唇瓣。
温热柔软的触感一如梦中,流连一瞬,过后便如梦初醒般,连忙缩回手。
已进入梦乡的池也对此一无所觉,更不知道心上人百转千回的小心思。
池也好似也做了个美梦,砸了咂嘴,悄悄收紧怀抱。
……
“我爷爷奶奶说了,这房子以后就是我们家的,等盖好了我们就要搬进去。”
池思远指着池也家的新房,得意地对着身旁的几个伙伴说道,他口中的爷爷奶奶正是池长安、王翠兰二人。
他是池家第一个重孙,一家人恨不得将他宠到天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即使这些时日池家大房鸡犬不宁,池思远却没受到多少影响。
那几个小孩不解,脑子也转不过来,脱口而出道:“那不是……”
“那明明是我家的房子!”
池思远的声音又尖又细,又没刻意压着声音。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池棠、池木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几人怒气冲冲地走来,与池思远一行人争辩起来。
“棠棠说得对,那明明是大堂姐家的房子!”池竹叉着腰在一旁附和道。
大房那些人为了计划成功,这些天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但池思远是个被惯坏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事以密成”,气焰愈发嚣张。
见从前被他欺压的几人敢反驳他,他便像从前那般,指着她们的鼻子骂道:“我爷爷奶奶还说了,到时候要把你这个扫把星赶出去!”
池木听后,站到两个妹妹前面,沉着脸质问道:“你骂谁是扫把星?”
池思远只有五岁,却一点不把十一岁的池木放在眼里,立马还击道:“还有你,你这个白眼狼也会被撵出去。”
“到时候,你们的新衣服、新鞋子都是我的!”
见状,他身旁的几个小男孩,也不再纠结这房子到底是谁家的了,立即与池思远狼狈为奸,辱骂对面五人。
池家三人和李家姐弟不甘示弱,纷纷骂了回去。
一旁的小黑吐着舌头,时不时“汪汪”几句,似在给他们加油助威。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十几道嗓音纠缠在一起,让人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池思远一行人气不过,突然上前几步,将年纪最小的池棠和李家弟弟推到在地。
池木几人也不甘示弱,纷纷还手,与面前几人扭打起来。
原本蹲坐在一旁小黑,见小主人被欺负,瞬间弓起身来,龇牙咧嘴叫了几声,声音中带着愤怒。
几个月前,若不是池棠将它捡回了家,它恐怕早就饿死了,是以小黑最为亲近池棠。
见威胁无用,小黑一跃而起,后腿蹬在池思远胸前,将其踹翻在地。
紧接着,它扑在池思远身上,对着身下的脸汪汪大叫起来。
口水喷了池思远一脸,池思远被吓了一跳,很快便放声大哭。
将池思远吓哭后,小黑一一收拾了那些生面孔,挨个恐吓了一番,而后紧紧挨着池棠坐下,警惕地盯着对面一排嚎啕大哭的小人。
池思远一行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场面十分壮观,哭声尖锐刺耳。
周遭的人听到动静后,纷纷向此处投来目光。
率先赶到此处的是池长福和那些木工瓦匠。
他神色慌张,仔细地查看了池竹几人的状况。
见他们只是头发凌乱,衣服上沾了些许泥土,人并无大碍,心下便松了一口气。
池长福转头看向对面,脸色复杂,嘴唇动了动,一时没有发出声音。
都是自家小辈,他自是清楚几人的脾性,定是池思远先行动的手。
但是看着对面的惨状,他作为长辈,此刻也不好开口责问几个五六岁的小孩。
当然,这一动静也惊动了躲在暗处的王翠兰,还有她身旁的几位妇人。
她正在与那几位妇人闲聊,“不经意”地透露出池也、王升早已私定终身,脸上喜色不似作伪。
只不过,那几位妇人不知道的是,这喜意并不是源于二人“好事将近”,而是对眼前这座即将建成的青砖瓦房的志在必得。
哭声传来,王翠兰循声望去,只见自家孙儿被人欺负,连忙急匆匆赶过去,一把将孩子抱紧怀里,柔声哄着。
池思远身体忽地腾空,看清来人,抹了抹眼泪鼻涕,撒泼道:“奶奶,你告诉这群白眼狼,那是我们家的房子。”
周围众人听后,皆是面露鄙夷。
池长福、池木、池棠几人听后,怒不可遏,还未等他们发作,便有一道声音从王翠兰身后传来。
“房子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
原是方才小黑看到池长福前来,有了靠山后,它便急忙跑回家中,咬着池也的裤腿,一路将她拖到此处。
一同前来的,还有同样不明所以的沈青宛。
王翠兰面色一僵,眼中闪过一抹怨毒,但她明白此时不是翻脸的时机,梗着脖子道:“童言无忌,岂能当真?”
“童言无忌?”池也嗤笑一声,“一口一个白眼狼、扫把星,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懂得这些?还不是跟你们大房的人学的。”
“小孩说的话才最可信。”停顿片刻,池也意有所指道:“莫非你们大房仍贼心不死,又惦记上我这房子了?”
王翠兰本就心虚,此时更不敢接话,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池思远可就没这些顾虑,他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神气道:“我爷爷奶奶说了,到时候把你们这群白眼狼统统赶出家门。”
此言一出,王翠兰慌忙去捂池思远的嘴。
只可惜,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池也一把从王翠兰怀中抢过池思远,钳制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池思远吃痛,眼泪鼻涕流进嘴里,哭喊道:“奶奶!”
“他不过是个孩子,说了几句胡话,你跟他计较这么多做什么!”王翠兰心疼不已,说着便要上前解救池思远。
“小黑!”池也高声唤道。
池也对小黑的训练已见成效,闻声,立马拦在王翠兰身前,嘴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一旦王翠兰继续向前走,小黑便扑到她身旁,吠声不止。
“孩子?”见王翠兰止住脚步,池也佯作思考,片刻后,认真道,“既是孩子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棠棠、竹子,过来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池也在“孩子”二字上故意拖长了音调,声音中透出一丝戏谑。
“我看你们谁敢!”
池棠、池竹刚一挪动脚步,便被王翠兰喝止。
这种恐吓姐妹二人过去听过许多次,虽然分家许久,但她二人仍有些惧怕王翠兰,身形一抖,便停下脚步,小脸紧绷。
池也缓缓勾起嘴角,笑道:“别怕,大姐在这。”
说完她便转头看向王翠兰,神色一变,道:“按照辈分来说,池思远还要唤小棠和小竹一声‘姑姑’。他敢动手殴打长辈,若是上天怪罪下来,只怕他活不过明天。”
喜欢用年龄、辈分压人,池也便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池也上次这样说的时候,池长安、池老头便遭了难。
王翠兰显然也想起此番经历,面色惨白,噤若寒蝉。
她是真怕池也的嘴开过光,连累自家孙儿受苦。
池也悄悄朝池棠、池竹使了个眼色。
姐妹二人随即上前,开始只轻轻锤了池思远两拳。但在池也的眼神鼓励下,慢慢也放开了手脚。
她二人虽说是辈分大,但年纪不过比池思远大了两三岁。
因着在家不受宠,没少被池思远欺负。
池也此举也是为了拔去她们心中的那根刺。
待姐妹二人出够了气,池也便放王翠兰、池思远二人离去。
王翠兰不敢逗留在此,抱起哭闹不止的池思远疾步离开,临走时不甘地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啧。”
池也抿了抿嘴,矮下身子,轻轻扶着小黑的一只大耳朵,低声道:“去吓唬吓唬他们,切记不要咬伤人,我怕那帮无赖会赖上你。”
闻声,小黑摇了摇尾巴,收起吐露在外的舌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目标,只三两步便追了上去。
它不停地围着王翠兰转圈,间或龇牙咧嘴,大叫几声,时而又去撕扯她的裤腿。
王翠兰尖叫不止,慌乱之下,跪倒在地,池思远也被她甩了出去。
“池也,你这个小贱人!”
闻言,池也嬉笑不止,扬声唤回小黑。
沈青宛见她如此开怀,面上也露出几分浅笑。
她方才将池也嘱咐小黑的话听了去,不知怎的,突然联想起昨夜的梦境。
她伸手捏了捏池也的耳朵,嗔道:“怎的这般坏心眼?”
池也揽住沈青宛的肩膀,下巴一抬,神情中带着几分意气风发,语气骄矜:“先前她冤枉我纵驴伤人,今天我便纵给她看。”
“顺便先讨点利息。”池也附在沈青宛耳边补充道。
热气洒在沈青宛耳朵,身子微微一颤,不自觉红了耳尖。
她知晓池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眼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第58章 在几方势力的密切关注下,又过了半个多月,池也期盼的青砖瓦房终于……
在几方势力的密切关注下,又过了半个多月,池也期盼的青砖瓦房终于落成。
期间,大房的人没有再来捣乱。为了计划顺利推行,他们学会了“忍气吞声”。
但池也知晓他们只是面上如此,背地里却愈发猖狂。
村里的污言秽语越演越烈,若说这背后没有大房的人在推波助澜,池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不过这一切并无法阻挡池也的好心情。
新房建成,肩上的重担又卸下一块,心中轻快不少。
池也备下几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及工匠,以感谢这些时日他们对自己的照顾。
宴席上,池也满心欢喜地看着沈青宛。
王家急不急池也不知道,她自己却是心急如焚的,甚至一刻也忍不了,巴不得王家人此刻就出现在她面前。
等她把这乱七八糟的婚事解决了,她便可以“干干净净”地向沈青宛表明心意。
次日,池也将带去临江城的西瓜、草莓售卖一空后,便奔走于城中各处。
池也计划今日便搬进新家,既是迁入新居,她便思忖着将一应用品全都换成新的。
比如锅碗瓢盆、被褥等物,再给几人置办新衣裳,其余的等日后慢慢筹备。
池也回到家中时,茅草屋的几人早已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等在门外候着。
“大姐,你终于回来啦!”
池也刚跳下驴车,便被飞奔而来的池棠抱住了大腿。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池也弯下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池棠用力地点点头,眼中满是期待,兴奋道:“就等着大姐回来,我们一起搬去新家。”
“那赶快去把东西拿出来,放在驴车上,我们马上就去新家啦。”
池也笑着摸了摸池棠红彤彤的小脸,尾音不自觉染上几分愉悦。
话音刚落,池棠、池木便迅速转身,急匆匆往房间跑,准备取出各自的小包袱,仓促的背影诉说着兄妹二人的热切。
池也笑着摇摇头,抬脚走到沈青宛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道:“我们也去收拾东西吧。”
沈青宛缓缓点了点头,落后池也半步。
她咬了咬唇,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心中期待的同时,又夹杂着几分纠结。
搬去新家自然欣喜,但这也意味着她和池也兴许会分房睡。
想到这点,沈青宛心中的喜悦被冲淡几分,不禁有些失落。
不多时,四人便把各自的东西搬到驴车上。
虽然自池也来到这里后,家中添了不少物件,但东西仍旧不算多。
桌子、椅子、衣柜等家具,池也都让林叔帮忙打了新的,旧的便都留在茅草屋。
锁好茅草屋的大门,池也牵着小灰驴,池棠和小黑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开路,沈青宛、池木则走在她身侧,四人齐齐地朝着新房走去。
周围有不少村民向他们行着注目礼,那些眼神里不乏羡慕和嫉妒,但他们四人并不在意。
新房的前面有三级台阶,漆黑的大门上挂着黄铜色的广锁,显得格外庄重。
门前一左一右两个红灯笼高高挂起,随风轻轻摇曳。
池也掏出长条形的钥匙,拾级而上,将钥匙轻轻插入锁孔,微微一拧。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她稍稍用力推开大门,眼前的一切都是新的,池也的动作也变得格外小心。
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四方的照壁,上面刻着繁杂的花纹,古朴而精致。
池棠怀中抱着一个小包袱,门开之后,她一马当先跑了进去。额前的刘海被风一吹便直直地竖起来,好似主人一般,活力十足。
“小心点,别摔了。”池也不禁出声提醒道。
三人紧随其后,也跟着走了进去,脚步轻快。
绕过照壁,宽敞的院内铺着十字形的青石板路,连接大门、正堂、西厢房和厨房。
院中置有一个圆形石桌、四个石凳。
靠近厨房的一侧角落挖了一口井,日后取水方便许多,不必再去村中的水井挑水。
屋顶覆盖着一片片青瓦,层层叠叠,阳光落下,泛起淡淡的光泽。
“哇!”池木、池棠双目晶亮,齐声赞叹。
池也微微一笑,指着西厢房道:“那边是你们二人的卧房,去看看吧。”
兄妹二人一听,迫不及待地走下青石板,脚下生风,直奔西厢房而去。
池也则是牵着沈青宛的手,缓缓地向正堂走去。
二人推门而入,入门正对着一面屏风。
屏风前放着一张长条案,上面摆放着池也买来装饰用的花瓶、瓷器等。
条案前则是一张八仙方桌,左右两边各有一张太师椅。
堂中央两侧对称摆放着四张黑色的几何椅,一张圆形桌摆在中间位置,用作饭桌。
池也、沈青宛继续往前走,穿过屏风,两侧卧房的门便出现在眼前。
“你想住哪间房?”
虽然池也内心极不情愿与沈青宛分房睡,但念及二人之间的窗户纸还未捅破,不得不开口问道。
沈青宛抬眸,意味不明地看池也一眼。
池也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要住在东边的卧房。
她抿了抿唇,眼神中透着些许不情愿,缓缓抬手指了指左手边的房间,道:“我住这边便是。”
池也点点头,那她便住在右手边的房间,反正两边卧房的布局大差不差。
二人松开交握的手,各自走向卧房,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房里。
随后,池也走出大门,驾着驴车驶向后门。
驴车进入后院,四人齐心将车上的东西一一搬进房间里,并快速归置好。
同在一个村子,新房建好的消息自然瞒不过池家大房。
他们听说池也家中的家具十分奢华,四张两米宽的架子床、两米高的衣柜,还有屏风、字画,听说家里的铜镜光可鉴人。
普通人家哪舍得买这些东西。
前几日,他们还亲眼瞧见池也买了许多花瓶、瓷器回来。
今日,他们又清清楚楚地看到驴车上的绫罗绸缎。
大房众人一边斥责池也铺张浪费,一边又十分兴奋。
因为再过不久,这些都将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但当他们看着池也四人搬进新房,怒火中烧,仿佛自家财物被人侵占一般。
大房众人急不可耐,这日下午便让王翠兰往娘家走一趟,催促王家赶紧将事办了,他们也好早日住进新房子。
搬进新家,最兴奋的莫过于池棠。
她将自己的衣服、小金库放进衣柜后,便脱了鞋爬上床,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整个下午,池棠、小黑都在院子里疯跑。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活像个小疯子。
傍晚时分,四人在新厨房忙碌起来,合力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院子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以及几人的说笑声不绝于耳。
稍有空闲,池木便端着切好的萝卜、红薯,以及新鲜的草料往后院走去。
驴棚很宽敞,小灰驴正在里面惬意地踱步,石槽、水槽都是全新的,格外整洁。
池木将食物倒进食槽后,又去打了水。
昨日与大家一起庆祝新房落成,今日搬进新家,这个小家自然也要庆祝一番。
池也、沈青宛将做好的饭菜一盘盘端到石桌上。
红烧鱼、锅包肉、清炒时蔬、凉拌菜……
六个盘子整齐地摆在桌上,还有池也榨出的三杯西瓜汁,而她自己面前则放着一罐啤酒。
上梁仪式时,池也喝到的酒水味道十分寡淡。于是,她便在空间商城中买了一罐啤酒,以庆祝今日乔迁之喜。
“干杯!”
池也一声令下,四人纷纷举起杯子,杯身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齐齐仰头。
席间,沈青宛频频看向池也面前的杯子,好奇那酒水是何味道。
吃到一半,她终于忍不住向池也提出自己想要尝尝。
池也禁不住沈青宛撒娇,无奈地给她到了半杯,轻声叮嘱道:“少喝点,别喝醉了。”
微风袭来,好不惬意。
兴许是太过欣喜,沈青宛竟也变得贪杯。池也一不留神,便被她喝去大半罐啤酒。
碗筷撤去,池也、沈青宛并排坐在院中,笑着看向院中嬉闹的兄妹二人,以及小黑……
小黑耍杂技似的,逗弄兄妹二人。
突然,肩膀一沉,池也微微侧头,见沈青宛正倚在她的肩膀。
见沈青宛脸色坨红,状态不太对,池也连忙直起身子,伸手揽住她,防止她滑落。
“醉了?”池也轻声问道。
怀中的脑袋轻轻摇了摇,“有些头晕。”
方才她只觉脑袋有些沉,现下风一吹,好似天地都在旋转。
池也:“……”
这状态跟喝醉也没什么区别,醉鬼从来不会承认自己醉了。
“我扶你回房歇息吧。”
说罢,池也便扶着沈青宛站起身,对着院中的二人扬声说道:“你们玩累了也早点休息。”
“知道了,大姐!”
一阵微风吹过,酒意上头,沈青宛更加头晕目眩,脚步虚浮,整个人倚在池也身上。
池也无奈,将沈青宛一只手挂在自己劲间,自己则紧紧揽住沈青宛的腰,半抱着将人送进卧房。
她搀着沈青宛一同坐在床上,刚想扶着人躺下,便被沈青宛扑倒在床上。
沈青宛尚存一丝理智,醉眼朦胧地看着身下的池也,平日深藏在心间的委屈,在酒意的刺激下被无限放大。
二人明明已足够亲密,关系却始终没有进展,她有些气恼池也的温吞。
自那日的春梦过后,那些片段便不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日日折磨着她。
想念已久的嘴唇近在咫尺,头脑昏沉的沈青宛陡然间生出一股冲动。
“青宛……”
眼前的这张嘴从来说不出她爱听的话,闻声,沈青宛头一低,直直地吻了上去,又吮又吸。
猝不及防的亲吻,让池也瞳孔骤缩,微微颤动。
大脑一片空白,她双手紧紧扣在沈青宛的腰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青宛似是不满池也的反应,惩罚地咬在她的嘴唇。
这次梦中的池也怎么与上次的不同,像根木头一样。
脑海中的愉悦击溃沈青宛最后一丝理智。
唇瓣传来一阵痛感,池也猛地回神,稍稍偏过头去,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青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青宛眉头蹙起,梦外的池也不乖,“梦中”的池也也不乖,这让她有些生气。
她把手放在池也头两侧,微微用力一扳,让她与自己面对面。
随后,她又俯身亲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自嘴唇传至大脑,似有一簇簇烟花炸开,炸得池也头晕眼花。
池也嘴唇翕动,眼眸半合,下意识回应起来。
心上人的亲吻,她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二人口中皆有酒香残留,气息交换,池也只觉自己好似也要醉了,几乎沉溺于这个吻中。
舌尖相抵,池也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恍然惊醒。
沈青宛醉了,可她没醉,她不能放任自己,有些事还是要确认一下。
她将扣在沈青宛腰间的手缓缓上移,撑起沈青宛的脑袋,望着她有些呆滞的双眼,问道:“青宛,你可认得出我是谁?”
池也没想到自己的嗓音如此喑哑,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
沈青宛虽对此不满,却仍乖乖答道:“阿池……”
“你是我的阿池。”沈青宛霸道地补充道。
阿池?
耳边传来的新称呼,池也很喜欢,心头一热,她伸手点了点沈青宛的鼻尖,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怎么就成了你的阿池?”
她早就知道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她不爱听。
沈青宛心间微恼,轻哼一声,微微抬头,张口咬住池也的指尖。
随后怕咬疼池也似的,又轻轻舔了舔,这才开口道:“就是我的阿池。”
喝醉的沈青宛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这句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强调。
池也慌忙收回手指,悄悄摩挲两下,眸色渐深,嗓子也有些干哑。
“怎么不叫池姐姐了?”
闻言,沈青宛立马摇摇头,乖乖解释道:“梦里,是阿池。”
是与她翻云覆雨的阿池。
梦里?
池也不解其意,眉头隆起。
难道青宛以为自己此刻在梦中?
想起方才胆大妄为的沈青宛,确实与清醒时不同。
难道她经常梦到自己吗?
池也的心砰砰作响,红了耳尖,她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将这句话问了出来:“你经常梦到与我……”
“与我这样亲近吗?”
沈青宛又摇了摇头,道:“只有过一次。”
话落,沈青宛耐心告罄,伸手拉下池也的手腕,慢慢俯下身去。
池也心中再无顾忌,缓缓启唇,任由心上人攻城略地。
唇齿相接的瞬间,池也脑海中升起一个念头。
不等了!
从前的苦日子谁爱过谁去过,待明日沈青宛清醒了,她便要向她表明心迹。
管他什么王升李升,王母娘娘来了也休想拦住她!
渐渐的,身上的人没了动作,竟是趴在自己怀中睡着了。
池也无奈地笑了笑,将心上人抱个满怀,心满意足。
片刻后,她帮沈青宛脱掉鞋袜、衣裙,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
随后又去厨房打了水,帮沈青宛清洗一番。
将一切收拾妥当后,池也又开始纠结起来。
她看了看沈青宛,又看了看自己卧房的方向,脚下像是扎了根,怎么也抬不起来。
万一青宛半夜不舒服或者口渴怎么办?
只一瞬,池也便说服了自己。
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床边,手脚利索地爬上床,轻车熟路地抱住沈青宛,最后伸手放下床幔。
抱住沈青宛的那一刻,池也心中也涨得满满的。
好吧。
她承认,她就是想跟沈青宛睡在一起。
第59章 沈青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苏醒,头疼欲裂。 她下意……
沈青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苏醒,头疼欲裂。
她下意识皱紧眉头,将手探出被子,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疼痛稍解,沈青宛缓缓睁开眼眸,入眼一片陌生。
怔愣片刻后,方才记起昨日搬了新家。
沈青宛大脑空白,眼神发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床顶的花纹。
回神后,她支起半个身子,正欲坐起身,眼前似有画面一闪而过。
动作一滞,沈青宛忽地瞪大双眼,嘴唇微微张开,一脸不敢置信。
她抬手轻触在自己嘴唇,昨晚那些……
竟不是在做梦吗?!
怎会如此?
她怎么会趴在池也身上,还把人按着亲……
最重要的是,她还将做春梦的事,告诉了池也……
这让她日后如何面对池也?
那个坏心眼的人,定会用这事取笑她。
沈青宛面色绯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她猛地摔回到床上,双手抓住被沿,倏地用力一拉,将自己罩在被子里。
喝酒误事!
日后她定要滴酒不沾!
要不……她先去茅草屋躲两天?
沈青宛躺在床上,双腿在床上来回*扑腾,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昨晚的画面,心中懊恼不已。
这酒水怎么这样?
让她丢脸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让她把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沈青宛在床上躺了许久,各种思绪明明灭灭,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方才掀开被子。
罢了。
既已如此,后悔也无用。
她伸手撩开床幔,扭头看向窗外。
天色大亮,想必池也早已不在家中。
沈青宛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将床幔挂在帐钩上,捋了捋身前的头发,方才起身下床。
她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镜中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只见镜中人面若桃花、眼含秋水,一举一动皆是柔媚。
沈青宛缓缓抬手,指尖点在嘴唇。
唇瓣被触碰的记忆霎时回笼,沈青宛抿了抿唇。
还未上妆,唇瓣便红得透亮,好似朝霞。
念及原因,沈青宛不禁有些脸热,长睫忽闪,移开视线,不敢与镜中人对视。
唇上似传来一阵酥麻感,她忙垂下眼,匆忙放下手去。
片刻后,心间泛起几分甜蜜。
昨夜的池也对她予取予求,温柔至极。
窗外传来几分熟悉的嬉闹声,渐行渐远。
沈青宛心神一震,慌忙左顾右盼,随后便开始梳妆穿衣。
……
同一时间,王家父母、王升以及早就请好的媒婆正在赶来永宁村的路上。
事情果然如池也料想的那般。
昨日王翠兰才去王家通风报信,今日王家便急不可耐地前来永宁村。
其实,王父王母初听此话,顾及面子,还假意推辞了一番。
池也的房子才建成,他们便急匆匆前去求亲,目的昭然若揭,容易落人话柄。
但王翠兰、王升可见不得他们犹豫,一个急着要房子,一个急着要银子。
二人一唱一和,撺掇着王父王母早日办成此事。
永宁村,王翠兰早正与一众长舌妇闲聊。
她选的位置极好,抬眼便能看见村口。
只等王家人前来,便引着众人一同前去池也家。
村里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池也名声“已毁”。
王翠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到时她只需在一旁煽风点火,眼前这些人自会给池也施压,不怕她不从。
池也若不从,村里人少不得说三道四。人言可畏,她日后在村里如何抬得起头?
不多时,王家三人和媒婆便出现在众人视野,王父王母手中提着三五盒红纸包裹的礼品。
自以为胜券在握,便心生怠慢,摆明要给池也一个下马威。
王翠兰时刻留意着村口的动静,王家人才刚一踏入村口,她便故作惊喜道:“呀!”
“怎么了?”王翠兰身旁的妇人问道。
“我哥哥嫂嫂怎地来了?”
说罢,王翠兰不等众人作出反应,便快步迎了上去。
余光瞥见那几人跟了上来,缓缓勾起嘴角。
还未走近,王翠兰便扬声问道:“大哥、嫂子,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王家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王父才笑着答道:“升儿和池也的年纪也不小了,我们这次前来便是想同池也商议一下婚期,总不好一直拖着人家。”
王父的声音浑厚响亮,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周围的目光皆被吸引过来。
众人不解其意,王家几月前来池家退婚一事,永宁村人尽皆知。
怎么突然就要商议婚期了?
看着王家人手中寒酸的礼品,又想到池也前日才落成的新房,众人忽然福至心灵。
王家与池家大房果真是一丘之貉,为了钱财,脸都不要了。
王父绝口不提退婚的事,直说此行是为了商议婚期,为的就是省下一笔银子。
人群中不乏通透之人,纷纷目露鄙夷,眼神中尽是轻蔑。
慢慢的,他们回过味儿来。
只怕这些日子流传在村里的谣言,也是王家人在暗中搞鬼!
想是这么想,却没人站出来戳穿王家一行人。
众人坠在王家身后,一同前往村里新起的青砖瓦房。
人群后方,几百米外,池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王家父子行至池也门前,看着眼前气派的房子,贪婪之色尽显。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悔色。
不该轻易许诺将房子送给池家大房。
只一瞬,他们便收敛了神色,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几人走上台阶,王父抓起门上的铜环,缓缓叩响大门。
院内只有沈青宛一人,她静静地坐着发呆。
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抿唇。
闻声,她抬眼看向门外,噪杂的人声透过院墙传了进来。
沈青宛起身,缓步走向大门。
门一开,门前几人便伸着头往里探。
沈青宛心中斥责几人无礼,面无表情问道:“你们找谁?”
话音刚落,孙媒婆便挥了挥手中的巾帕,笑道:“哎呦,你就是池也姑娘吧,长得可真标致。”
“与王家公子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闻言,沈青宛瞬间明了来人的身份。
见一对中年男女手中的红色纸包,心中一沉,板起脸道:“我家池姐姐不在,请回吧。”
沈青宛心中醋意大发,言语间悄悄藏着自己的小心思,说完她便要关上大门。
方才刚一看见沈青宛,王升便目露淫光,此刻更是直勾勾地盯着沈青宛,伸手抵住缓缓移动的大门,假模假样道:“无妨,我们进去等她便是。”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别脏了我家的院子。”
池也绕到后门,安置好小灰驴后,便匆匆赶到前门。
她本打算回到家中便向沈青宛表明心意,此刻被坏了好事,没有心思同他们周旋,出口的话十分不客气。
沈青宛放下抓着门框的手,紧紧挽住池也的手臂,十指相扣,默默宣示主权。
此话一出,王家和大房几人纷纷黑了脸。
孙媒婆却恍然未觉,脸上仍是那副灿烂的笑容,道:“想必这位就是池也姑娘吧。”
“姑娘莫要误会,我们此行不是来闹事的,是有喜事!”
“喜事?”池也冷哼一声,“哪来的喜事?”
她分明只看到几只烦人的苍蝇。
“哎呦,姑娘莫要害羞,我可听说姑娘早与王家公子定了亲。”孙媒婆面上一片亲热,“王家公子仪表堂堂,姑娘身姿绰约、秀外慧中,堪称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
这媒婆怎么能睁着眼说出这种鬼话?
池也嗤笑一声,眉头轻挑,反问那媒婆:“王家难道没告诉你,我和王升早就退了亲?”
孙媒婆是王家人特意从其他村子请来的,因此并不知晓两家的恩怨情仇。
闻声,孙媒婆面色一僵,不解地看向王家父子。
这怎么和他们说得不一样?
池也勾起嘴角,也看向王家人,讽刺道:“我这房子刚盖好,你们就闻着味儿找来了,比我家狗的鼻子都灵。”
人群顿时哄笑出声,池也的话证明他们方才心中所想并不假,一时都在低声怒骂王家人不要脸。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王翠兰嗔道,面上极力挤出笑容,显得有些扭曲,“不过是些玩笑话,你怎的还当真了?”
王家从前也算富庶,王父从小也是被骄纵着长大,从未受过这种气,语气强硬道:“婚书仍在,聘礼未退,自然算不得退婚。”
“年轻人起了口角乃是常事,解释清楚便是。”
孙媒婆仍在极力撮合二人,王家承诺她,只要事成必有重谢,夸赞道:“王公子天资过人,年纪轻轻便是举人。待他日高中,有了官身,荣华富贵自是享之不尽。姑娘莫要为了一时之气,错过良人。”
一番话让王家人找回些许底气,面露不屑,一副池也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池也不理会媒婆的话,朝她丢了个白眼,心中却有些在意王父口中的婚书,于是便开口问道:“什么婚书?”
王父一脸傲然,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卷红纸。
正是王升前往醉仙楼带的那张。
他小心展开红纸,捏在手中,道:“你自己看看罢,上面清清楚楚写了你和升儿的生辰八字。”
沈青宛如当头棒喝,猛地用力抓紧池也的胳膊,面色微变。
池也扭头,抬手轻轻拍了拍沈青宛的手,以作安抚。
随后她定睛去看那婚书,眉心一跳。
确是“池也”的生辰八字,难怪他们有恃无恐,竟是来逼婚的。
下一瞬,池也手臂一挥,转眼间红纸已到了她手中。
池也动作不停,将婚书撕得粉碎,狠狠摔在王父脸上,笑道:“我可没见过什么婚书。”
“你!”
王家几人一惊,片刻后,面上浮现几分慌乱之色。
他们来永宁村退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这一纸婚书便是他们的依仗。
婚书没了,即便闹得官府,因着先前退婚一事,他们也讨不到便宜。
王父一再被一女子当众落了面子,心中忍无可忍,瞬间黑了脸。
他眯了眯眼,目光透出几分冷意,喘息间,手臂已然扬起。
孙媒婆见池也如此不羁,心中大骇。
王家怎就看上如此刁蛮的女子?
不过,为了促成这一桩婚事,她伸手拦下了王父,随即调整神情,面带微笑。
然而,不等她说话,池也便调转矛头对上她。
“荣华富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告诉你,我就是相信猪能上树,也不信他王升能高中”
停顿片刻,池也忽然道:“你为这种人做媒,就不怕砸了你的招牌?”
见媒婆面露迟疑,池也上下打量她一番,玩味道:“王升这个畜生,趁着我爹去世,欺负我家中无人,骗光我家的钱财,转头便来退了婚,你确定要为这种人做媒吗?”
沈青宛稳住心神,冷哼一声,接着反驳道:“纵使王升他能高中,荣华富贵亦是空谈,我且同你算上一算。”
见孙媒婆沉默,沈青宛接着道:“举子高中之后,须先入翰林院,不过是个□□品的小官。一年到头,俸禄不过几十两。京城物贵,大半银子少不得用去租房,再加上吃穿用度,一年俸禄是否够用尚未可知。”
与众人一样,池也对沈青宛的突然发声也感到有些惊讶。
但与众人不同的是,池也心中多了几分快意。
沈青宛口齿伶俐,侃侃而谈,而她所做的这一切意在维护自己。
池也站在她身旁,与有荣焉,不住地点头。
心中动容,池也只觉得这一刻的沈青宛在发光。
“况且,”沈青宛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凌厉,“京城权贵如云,普通人甚至比不得权贵家的一条狗,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更有甚者便是株连九族。”
眼前的这些人连临江城都鲜少踏足,更遑论遥远的京城,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从前皆以为当官的都是人上人,却不知其中有这些弯弯绕绕。
心里甚至暗暗庆幸,起码不用担心自己的脑袋会随时落地。
池也与沈青宛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随后池也做恍然大悟状,瞪着孙媒婆,佯怒道:“你这媒婆为何要害我?我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为何要跑去千里之外给人当狗?”
原本世人趋之若鹜的高官厚禄,却在池也、沈青宛的一唱一和下,变得像是避之不及的瘟神。
孙媒婆被二人的唇枪舌剑打得措手不及,嘴唇嗫嚅,半响没有发出声音。
王家几人、池家大房皆脸色铁青。
眼前这二人一唱一和,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一时竟无力反驳。
闻言,王升面上装得伤心欲绝,喃喃道:“你前几日分明说过,只要我娶了你,你便原谅我先前犯下的错,为何你今日突然变了卦……”
王升掩住内心的厌恶,说出这样一番话,无非是想坐实村里的谣言。
片刻后,他慌慌张张地捂住嘴,四下环顾,着急道:“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的。”
池也气笑,是她看走了眼。
没想到王升不仅是个畜生,竟还是个绿茶!
“你确定这些话是我说的,不是什么烟娘、云娘,”池也语气稍钝,像猫捉老鼠那般,玩够了才肯给出致命一击,“或者丽娘……”
池也缓缓吐出丽娘的名字,王升果然面色大变,忙道:“我不认识什么丽娘!你休得胡言!”
“这丽娘又是什么人?”
众人交头接耳,无一人认识丽娘。
“丽娘啊……”
“丽娘是临江城中云烟楼的姑娘。”池也眉头一挑,继续道,“我听说,王举人愿意花一千两为丽娘赎身!”
“举人”二字,在这一刻讽刺无比。
话一出口,人声鼎沸。
王家父母一脸震惊得看向王升,见自家儿子眼神躲闪,顿时明了。
王父怒气上涌,胸膛起起伏伏,险些晕过去,扬手便想给王升一巴掌。
但是,相比教训王升,此刻维护王家的名声更为重要。
王父眼神如刀,语气咄咄逼人,指着池也骂道:“你这乡野村妇,无端撕了婚书便罢,竟还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把云烟楼的小厮请来一问便知。若是你们信不过云烟楼的人,请他的同窗前来也可。看看他每日到底是在书院读圣贤书,还是在青楼厮混。”池也讥笑道。
稍缓一口气,池也目光一凛,故作惊讶道:“你们如此着急成婚,莫不是王升染了花柳病?”
说着池也便拉住沈青宛向后退了几步,抬手挥开面前的空气,看向王升的目光犹如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池也的话一句接一句,众人一听,来不及多想,纷纷变了脸色。
顾不得讨论其他,连连后退,学着池也的模样,捂住口鼻,抬手在面前挥了挥。
“你这媒婆好生恶毒,竟将我家池姐姐往火坑里推!”沈青宛立马反应过来,配合池也,先发制人,“你如此行事,日后谁还敢找你做媒!”
“你,我……”
“唉!”
孙媒婆心头一跳,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也要毁于一旦。
本以为捡了个肥差,却不想差点搭上自己。
孙媒婆赶忙从怀中掏出几吊钱,狠狠砸在王家人身上,怒道:“呸!你们王家人没一个好东西,自己作恶也就罢了,无端连累我做什么!”
说罢,她便扭着腰,也不管王家人,独自一人先行离开。
王升见状,只觉无地自容,似有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都怪池也这个蠢女人!
若不是她,自己怎会落得这般地步!
王升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猛地扬手便朝着池也脸上打去。
池也一直防备着王家人,她的动作更快,轻而易举抓住王升的胳膊,随后便抬脚,用力踹在王升肚子上。
王升早已被酒色掏空身子,竟直接飞下台阶。
围观的人不仅没人去扶,反而又往后推了几步。
“升儿!”王父王母神色骤变,大声喊道。
正欲上前,一条小黑狗不知从哪蹿了出来,速度极快,再次扑倒王升,甩着脑袋撕咬,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王升一边躲避小黑,一边呼救,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爹、娘,救我!”
黑狗凶猛无比,吓住众人。
王母、王翠兰尖叫不止,无人敢上前,只能揪住衣领,看着眼前揪心的一幕,急得直跺脚。
小黑一顿撕咬,过了许久,将王升的衣衫撕得粉碎才罢休,屁颠屁颠跑到池也身旁,蹭着主人的小腿撒娇卖乖。
见小黑离去,王家一行人赶忙上前,扶起王升。
小黑的犬齿尖利,哪怕没有想着咬伤人,王升身上仍旧红肿不堪,留下些许伤痕,鲜血直流。
王升衣不蔽体,脸上糊满小黑的口水,眼神呆滞,浑身抖个不停。他好似被吓破了胆,对王父王母的关心充耳不闻。
王父王母使劲摇了摇王升,见他毫无反应,不禁破口大骂。
污言秽语,池也额头青筋若隐若现。
她缓缓抬起手,捂住沈青宛的耳朵,省得脏了她的耳朵。
王翠兰看着王升身上的伤口,开口劝道:“大哥,先带着升儿去我家,请个大夫瞧瞧。”
见池也无动于衷,王家父母心中忧心王升,只得先放弃,搀着王升往回走。
“我王家与你势不两立!”
池也眉头轻挑,意味深长道:“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王姝曾说过,秦家老爷不好相与,是他们村有名的地主恶霸。
秦家老爷找不到人,自会找王家人麻烦,王家已是在劫难逃。
收拾王家这种人,还犯不着脏了她的手,她只需将王姝带走,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届时王家既要承受丧女之痛,又要承受来自秦家的报复。
池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心中有些畅快。
闹剧结束,面色惨白的不止王升一人。
人群中,池天佑身形一晃,摇摇欲坠。
众人散去,沈青宛气乎乎地拉着池也往里走。
同外人算完帐,也该同池也算算账了!
第60章 池也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拽得踉跄,稳住身形,跟在沈青宛身后,不禁问……
池也被突如其来的大力拽得踉跄,稳住身形,跟在沈青宛身后,不禁问道:“怎么了?青宛?”
沈青宛闻之不理,嘴唇紧抿,头也不回,拉着池也径直走进自己的卧房。
她单手关上房门,随后便把池也抵在门上,微微仰起头,气鼓鼓问道:“婚书是怎么回事?”
方才王家突然提及婚书,她心跳骤停,只觉天要塌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王家以此相逼,池也该如何自处?
她……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婚书一事同样也是池也始料未及的,她没想到王家还留了这么一手,王姝也未曾向她提过此事。
不过,婚书已被她撕毁,应当再无威胁。
她略一沉思,开口解释道:“婚书应该是从前的‘池也’与王家定下的,与我无关。”
即便如此,沈青宛心中仍感到一阵后怕,心有余悸。
她双手揪住池也的衣角,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仰头凑到池也面前,目光中带着几分倔强,强调道:“你不能同王升成亲。”
“不能!”
池也双手环在沈青宛腰间,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我没有要和他成亲。”
“那你也不许同别人成亲。”
察觉到池也言语中的纵容之意,沈青宛有些得寸进尺,目光紧紧盯着池也不放。
“我没有……”
池也呼吸一滞,看向沈青宛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当即止住了话头。
鼻翼耸动,她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一股酸味。
池也轻挑眉头,身体自然放松,倚在背后的门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沈青宛,故意道:“你这话未免有些霸道,我为何不能和别人成亲?”
见池也不应自己,沈青宛心间陡然生出几分气恼。
明知池也是在坏心眼的戏弄自己,心底仍是忍不住在意。
嘴巴几度张合,沈青宛却始终未发一言。
她脸颊滚烫,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你昨夜亲了我。”
亲了我,就该对我负责。沈青宛心中默默补充道。
原来沈青宛没有断片,还记得昨晚的事。
池也眉尾一动,鼻间传来一声哼笑,戏谑道:“沈大小姐贵人多忘事,你要不再仔细回忆回忆?”
见沈青宛抿唇不语,池也接着道:“我怎么记得是你亲……唔唔。”
意识到池也话里的意思,沈青宛的脸色便在一瞬间变得绯红。
她心中一慌,眼疾手快地捂住池也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羞人的话。
“你不许说了!”语气故作凶狠。
目光流转,沈青宛眼中似有春水泛起涟漪。
池也看得心软,怕真的逗恼怀里的人,忙不迭地点头应允。
沈青宛面红耳赤,有些不大相信池也的话,微微垂首,继续要求道:“你不许用这事取笑我,也不许记得这件事。”
真霸道。
这种事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不过,也真可爱。
池也眼含笑意,无奈地点了点头,再次应承下来,随后便在沈青宛掌心轻轻落下一个吻。
掌心一热,沈青宛猛地缩回手,如同受惊的小猫想要逃跑。
但到了这个地步,池也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逃走。
她忽然收紧怀抱,清了清嗓子,认真解释道:“我不会和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成亲。”
“因为我……”
池也对上沈青宛那双晶亮的眸子,突然语塞。她眼睫轻眨,移开视线,目光虚虚落在沈青宛身后的梳妆台上,方才说出后半句话:“我喜欢你。”
话一出口,池也有些不好意思,耳尖微微泛红。她垂下眼,眨眼间又抬起,直直对上沈青宛的双眼。
“我今日在城中逗留许久,去了很多家铺子,犹豫很久,也没想好买什么礼物。”
说着,池也从怀中缓缓掏出一物。
“最后,我只买了这一支红豆钗。希望,”池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停顿片刻,池也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呢?你喜欢我吗?”
胸腔中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急促而有力,池也一时竟没听清自己是否真的将此话问了出来。
沈青宛的耳膜被心跳声震得生疼,欣喜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涌进她的四肢百骸,连发梢都透着几分雀跃。
恍然间,沈青宛只觉自己身在仙境。
片刻后,一股委屈后知后觉地自心间涌起,渐渐红了眼眶。
两人的关系终于拨云见日,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沈青宛不住地点头,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轻声说道:“喜欢,我喜欢你。”
耳边传来一声肯定的回答,池也内心的忐忑不安瞬间消散。
虽然二人早已知晓彼此的心意,但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有了那种心有归处的踏实感。
池也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语气轻快道:“那我帮你换上可好?”
沈青宛没应答,只咬着唇,缓缓低下头。
池也抬手,轻轻摘下沈青宛头上的发簪,换上红豆钗。
红豆钗钗身以纯银打造,微微弯曲。钗头雕刻着桃花,层层叠叠的花瓣之间牵着一颗红宝石。
此外,钗头处还挂着两串红玛瑙雕琢而成的红豆。
红豆钗坠在沈青宛发间,黑红相应,显得格外鲜艳。
“好看。”池也轻声夸道。
沈青宛抬眸,似有若无地嗔了池也一眼。
她轻轻推了池也一把,退出池也的怀抱,转身,碎步走向梳妆台。
她伸手拉开一个抽屉,里面躺着一青一蓝两个荷包。指尖轻顿,目光流转间,手腕一转,拿起那只青色的荷包。
犹豫的那一瞬,池也已追至她身后。
池也缓缓抬起双臂,环在沈青宛腰间,自背后将沈青宛整个人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找什么呢?”
热气拂过沈青宛耳畔,熏红了她的耳尖。
沈青宛扭捏两下,仍是转过身,面对着池也。
她一言不发,径自将手中的荷包挂在池也腰间。
待系好后,池也拿起一看,上面绣着一株并蒂莲花。
只一眼,池也便明白了沈青宛的心意,俯身凑到她的耳边,笑道:“我很喜欢。”
视线中的耳朵越来越红,池也勾了勾唇角,忍不住凑上去轻啄一口,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沈青宛猛地一颤,缩了缩脑袋,伸手抵在池也胸前,声音有些娇软,道:“你别……”
闻言,池也轻笑一声,直起身子,双手撑在沈青宛身后的桌上,将人圈在中间。
二人无声对视许久,眸色动容,仿佛看到彼此的内心深处。
可那双眼睛里,分明只有自己的身影。
良久,池也垂下双眼,目光落在沈青宛唇上,唇形甚是好看。
她有些紧张地吞咽口水,轻声问道:“可以亲一下吗?”
说完不等唇瓣的主人回答,池也便擅自吻了上去,一触即分。
好似方才那句话不是在询问,只是告知一下对方。
池也亲昵地蹭了蹭沈青宛的鼻尖,呢喃道:“可以亲吗?”
虽是又问了一句,却去掉“一下”两个字,足见说出这话之人的“野心”。
唇分,可那唇间的温度却还停留在她的唇上。
沈青宛有些愣神,方才池也那一吻十分轻柔,好似春雨一般,不会让人狼狈,却让人身上多了几分潮意。
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同池也亲吻,忍不住有些贪恋。
可池也却十分坏心眼,方才不经她同意便亲了上来。
此刻却半天不见她动作,好似非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沈青宛轻咬下唇,眼尾泛起一丝粉意。
这次她仍未出声作答,片刻后,缓缓伸手勾住了池也的脖子。
意思不言而喻。
得了允许,池也不再迟疑,缓缓低下头,吻上那双她渴望已久的唇。
二人俱是初次在清醒时亲吻,动作中充满羞涩,嘴唇轻轻相贴,只清清浅浅地吻。
池也的呼吸渐渐急促,撑在梳妆台上的手指指节泛白。
下一瞬,她缓缓启唇,含住沈青宛温软的唇瓣。
紧张之下,池也的嘴唇微微颤抖。
这一动作,仿佛点燃了火药的引子,气氛瞬间变得火热,两人的吻逐渐加深。
压抑许久的情意在唇齿间流转,愈发浓烈。
察觉到沈青宛的躲闪之意,池也突然用力抱起她,将她抱到梳妆台上坐着。
她一只手置于沈青宛腰间,一只手扣在沈青宛的后脑勺,欺身上前,挤在沈青宛两腿之间。
渐渐地,池也不再满足浅尝辄止的轻吻,探出舌尖,试图启开沈青宛的齿关。
察觉到池也的动作,沈青宛难以自持,脚尖蜷缩,心中满是羞涩,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
但她并不反感池也的动作,相反,她也很期待。
沈青宛的眼睛悄悄睁开一丝缝隙,见池也的面色如同自己一般红,一脸沉溺。
恍然间,沈青宛心间划过一个念头,池也有一句话说的不对。
梦不全是相反的,不然何来“美梦成真”一说?
如同现在一般。
似是发觉沈青宛的不专心,池也不满地咬了咬她的下唇。
沈青宛连忙闭上双眼,脸颊绯红,缓缓启开齿关。
湿热柔软的舌尖相抵,二人俱是心神一震。
沈青宛不禁往后仰了仰头。
池也轻皱眉头,追了上去。
她一改方才温吞的模样,变得有些强势,搂在沈青宛腰间的手添了几分力道,将她拉向自己。
沈青宛避之不及,亦承受不住,不禁“唔”了一声。
声音一出,沈青宛心中的羞意满得快要溢出来,环抱在池也脖子上的手微微用力,推了池也一把。
二人都没有接吻的经验,沈青宛一动,便显得有些慌乱。
牙齿磕破嘴唇,池也微微皱眉。
察觉到沈青宛的挣扎,她放慢动作,轻轻啄吻,温柔地安抚沈青宛的情绪。
慢慢地,二人愈发契合,呼吸交融。
两人你来我往,身形摇晃。
红豆钗上坠着的两串“红豆”相互碰撞,发出脆铃铃的声响,诉说着无尽的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