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

    第41章 绳索杀人案(3)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从废品回收站离开,马识途开车回到局里,进入档案室,带着桑落一起翻阅户籍资料,确认了兰建国的户籍信息,他确实是荞麦村人,大约在十年前来到城里的。

    兰建国在城里认识的人不多,和人交往也很少,马识途打算开车去他的老家,深入了解一下受害人的家庭背景,出发之前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还好荞麦村距城里不远,今天傍晚之前应该能赶得回来。

    驶过一片又一片荒芜的麦田之后,师徒二人到达了荞麦村,兰建国在户口本上登记的地址没有人住,马识途直接找到了村里的村长,和他说明了来意,村长请他们到办公室坐下,给他们用搪瓷杯子泡了两杯茶,然后叹息一声,开口说道:

    “建国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真是老天不长眼啊!警官,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给建国一个公道!”

    “我会尽力的,”马识途吸了一口烟,“这次我们来荞麦村,就是想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村长,你应该了解兰建国的家庭情况,我想问一下,他和妻子是离婚了吗?”

    村长伸着手在炉子上烤火,他皱皱巴巴的脸上有一丝惊讶:“妻子?兰建国是个光棍汉,他哪来的老婆?”

    马识途皱起眉:“既然是这样,他女儿是怎么来的?”

    村长苦笑一下:“这就说来话长了,建国是个苦命的人,他还不到十六岁岁,父母就都病逝了,亲戚们也不愿意拉扯他,村里人看不下去,偶尔施舍他一口剩饭,他就是这样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后来他长到二十来岁,有了力气,靠着自己种地生活,总算是能吃饱饭了,家里还有父母给他留下的屋子,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当然了,他这么穷,不可能有父母会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就连媒人都不愿意踏进他家的门,他就这样一直打光棍。”

    “到了三十二岁那年,村里出现了一个弃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肯定不是我们村里的,估计是别的村的人扔到我们这里的,那是一个女婴,你们也知道,那时候扔女婴是常见的事,大家谁也没当回事,就任由那个女婴在路边躺着,她过一两天就会死了。”

    “但是偏偏建国路过了那里,他动了恻隐之心,把那个女婴抱了起来,他看了一下孩子的身体,那孩子身体很健

    康,没有什么毛病,正好建国也没有老婆孩子,他干脆就把女婴抱回去当做自己的孩子。”

    “这事村里人都知道,但是谁也不说,大家都帮他保守这个秘密,就当那闺女是他亲生的。”

    “这个女婴就是兰月?”马识途问道,“兰月是领养的?”

    村长点起一根旱烟,点了点头:“是,不过没有领养手续,他直接就登记成了自己的孩子,俺们这些村里人没文化,不讲究那么多。”

    马识途感叹道:“虽然是领养的,但他对这孩子可真好,愿意供孩子读书,还带孩子搬到了城里,有些亲生家长都做不到呐!”

    村长顿了顿,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他摆摆手说:“倒也不是建国主动的,是当时出了一件事,我想想……”

    过了一会,他拍了下大腿:“我想起来了!是这么一回事——兰月那孩子后来长大了,越长越漂亮,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简直能去当明星了,大家都说建国捡到宝了,建国总是憨厚地笑笑,可是随着孩子长大,村里有些人也动起了坏心思——”

    “兰月八岁的时候,村里就有一户人家上门说亲,要让自己儿子和兰月成亲,让兰月现在就搬过去,就等于做了童养媳,你说这事建国能答应吗?他当场就把那户人家大骂一顿,从自己家里撵了出去。”

    “也是同一年,有另外一户人家提出要花三十块钱买走兰月,让兰月当他们的女儿,建国同样也把他们骂了一顿。”

    “最危险的一次,兰月去山上逮蚂蚱回来,背后竟然有人跟踪她,差一点就把她给……唉,总之在这件事以后,建国二话没说,马上就搬到了城里去,哪怕是去城里捡垃圾,他也要去城里。”

    “原来他是为了女儿的安全考虑。”马识途点了点头。

    村长吐了一口烟:“我呢,就知道这么多了,他们父女俩搬走以后,再也没回来过,村里的老屋也没人住,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没想到再听到建国的消息,竟然是知道他的死讯……”

    村长说完后就陷入了沉默,马识途又询问了兰建国的人际关系,村长坚称兰建国在村里没和任何人结过仇,他唯独在十年前别人要买他女儿的时候生过气,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也不至于在今天因为这个要杀人。

    从村长办公室出来,天色已经黑了,马识途开车往城里赶,桑落刚才已经把二人的对话都记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马识途感叹道:“这么多人都说他好,看来这人真是个好人啊,可惜好人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嗯,所以我们一定要抓到凶手!”桑落翻看着自己刚才写下的内容,更加坚定了内心的信念。

    回到城里以后,刚好是晚上七点,两人没吃晚饭,马识途带着桑落去公安局门口的牛老二拉面吃了两碗拉面,刚吃完,他就接到了谢灵儿的电话。

    “师父,兰月醒过来了!”谢灵儿高兴地说。

    马识途不敢耽误,立刻开车带着桑落赶到了医院,两人进入兰月所在的病房,兰月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马识途在兰月的床边坐下,兰月转过脸来,用空洞的双眼望着马识途:“我爸爸真的、真的死了吗?”

    马识途叹了口气,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道:“抱歉,今天早上我们就确认了你父亲的死亡,人已经做过尸检了,尸检报告都出来了。”

    兰月闭上眼,眼角流出两行清泪,紧紧地咬住了唇。

    “我理解你的心情,父亲是你唯一的亲人了,而且你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你一定万分悲痛,”马识途硬着头皮说,“但是破案要紧,为了能够尽快破案,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能配合我一下吗?”

    兰月深深吸了口气,浑身的肤色都白了一度,她颤抖着说道:“行。”

    说罢,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桑落和谢灵儿赶忙从左右两边扶住她。

    “你要问什么?”兰月面无血色地看着马识途。

    马识途摊开笔记本:“首先,你父亲的尸体是在十一月8号早上被发现的,根据尸检报告显示,他死亡的时间大约在7号晚上十一点到8号的凌晨三点之间,他深夜死亡,这一整夜都没回去,你作为女儿为什么没有报警?”

    兰月很快说道:“因为我根本就没发现他没回家,他总是晚上十一点回家,早上六点出门,有时候他去喝酒,就会回来得更晚,我每天晚上十点半睡觉,早上七点出门,他回来得比我晚,早上走得比我早,我以为他今天早上只是照常出去了,所以我就去学校上学了,直到你们找到我,我才知道他出事了。”

    马识途立刻追问:“你说他去喝酒,很频繁吗?他跟谁喝?在哪里喝?”

    桑落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回收站的赵老板说兰建国这个人非常节俭,从不花钱,但兰月却说他经常出去喝酒,这岂不是矛盾了?

    兰月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有时候半夜上厕所,会撞见他醉醺醺地回来,我问过他去哪里喝酒,跟谁喝的,他从不回答,只是让我放心,他说他喝酒不需要花钱,他喝的都是免费的酒。”

    免费的酒……桑落转了转眼珠,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下了这几个字。

    “你父亲是不是每天都会经过素斋巷?”马识途问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兰月想了想说:“是的,他每天早上出门都会先朝着城东走,上午把城东的废品收完,中午从城东转悠到城西,下午再把城西的废品收完,最后去回收站把一车废品卖了,再骑着三轮车回家,从回收站到家一定会经过素斋巷,虽说也有别的路,但是路程太远,不如素斋巷方便。”

    “原来是这样。”马识途点点头,大概知道了兰建国案发当晚的行动轨迹,这天他也是一样出门,上午去城东,下午去城西,收了一车废品,晚上想去回收站卖掉废品,却发现回收站已经关门了,只好骑车往家走,结果在巷子里出事了。

    “你父亲平时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马识途按照惯例问出了这个问题。

    兰月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两秒,最后说道:“据我所知,没有。”

    没有仇人,和前面两位的回答一样,马识途心里微微有些烦躁,究竟是谁会想要害他?

    还没等马识途问出下一个问题,兰月就小声哭了起来:“呜……我爸爸死了,以后我就没有爸爸了……”

    三人一起上前安慰,结果她越哭越厉害,最后彻底放声大哭了起来,几人对视一眼,都知道今天的问话只能到此为止了,马识途合起笔记本,耐心安慰了兰月好久,她才止住哭声。

    月光透进窗户,兰月擦了擦眼泪,干脆地说:“给我办出院,我要回家。”

    “为什么?”桑落下意识地问道。

    兰月看了桑落一眼:“那是我家,我当然要回去,就算爸爸不在了,那也还是我的家。”

    谢灵儿无奈地走出病房,和马识途低声讨论了一下,兰月之前虽然晕了过去,但医生已经为她检查过了,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只要醒来就能出院,一直留在医院也只是占着床位而已。

    “可是她的情绪这么激动,我怕她出去以后会做傻事。”马识途担忧地说。

    谢灵儿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要是不让她回家,她才会做傻事,她的情绪已经这么激动了,我们不能硬拦着她。”

    两人商讨一番后,马识途点头答应了,他给兰月办了出院,三人一起开车送兰月回到位于霜降街的家里,路上顺便给她买了份盒饭。

    兰月打开门,三人也跟着一起进去,这房子有三室一厅,其中两间是卧室,一间是杂物室,用于堆放收来的废品。

    兰月的卧室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小姑娘的房间,床又大又宽,旁边有一套木质桌椅,桌上堆放了很多书籍,码得整整齐齐,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衣柜,里面挂着不少衣服,有些衣服

    一眼就能看出是收废品时得来的。

    相较之下兰建国的卧室就小多了,床垫又破又硬,床单被子也乱糟糟的,估计他平时从来不收拾。

    简直像个仓鼠笼子,桑落在心里默默嘀咕,看来兰建国还真是很宝贝这个女儿,把最好的房间给了她。

    杂物室一地的废品,根本无从下脚,马识途简单看了看就关上了门,他们这次来的重点是照顾兰月,不是搜查她家。

    客厅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茶几,旁边有几个矮矮的红色塑料凳,谢灵儿拉着兰月在茶几旁坐下,给她打开盒饭,劝她好歹吃一口,兰月勉强拿起筷子,机械地往嘴里塞了几口,嚼了嚼咽了下去。

    兰月吃饭的功夫,桑落顺手检查了一下她家里的其他角落,兰建国的卧室有呕吐物的痕迹,看来兰月说的不假,兰建国平时是有喝酒的习惯,而且还喜欢喝醉。

    卧室外有台二手冰箱,冰箱发出巨大的噪音,桑落打开冰箱门看了看,里面有几个馒头,还有一盘剩菜,都已经长绿毛了,看来是兰建国不舍得扔。

    这又让桑落回想起了那个疑点——一个如此节俭的人,他必然不会去花钱喝酒,兰月说兰建国是在和免费的酒,那“免费的酒”究竟是哪里来的?

    要想知道更多,只能问问兰月,但兰月现在情绪不稳定,桑落只好等到以后再问。

    勉强吃了半份盒饭之后,兰月又哭了起来,谢灵儿耐心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哄着她上了床,直到看着她入睡才离开。

    马识途和桑落先行离开了,女孩子要睡觉,身边围这么多人只会让她尴尬。

    马识途开车回到局里,两人各自回家,桑落在心里又梳理了一遍案情,受害者兰建国,五十岁,性格热心憨厚,工作是收废品,人际关系简单,没有与人结仇,家境贫穷,存款不多。

    兰建国的存款一直藏在他卧室的床垫里,兰月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帮她把钱拿出来整理了一下,一百零三块二毛六,钱没有少,兰月以后还可以靠着这笔钱继续读高三,不过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兰月脸上毫无反应,大概已经顾不上想这些了。

    “不是仇杀也不是为财杀人,”桑落坐在书桌前,在纸上做着排除法,“难道是情杀?”

    话一出口,桑落就皱起了眉头,抛开年纪和长相不论,兰建国在城里的人际关系实在太简单,他连个朋友都没有,又怎么会有情人?

    桑落停止了胡乱猜测,目前掌握的线索太少,再想下去也是白想,反正马上就要十二点了,她干脆放下手中的笔,直接等待字典的提示。

    十二点一到,卧室的灯自动熄灭,桌上的字典哗啦啦翻动了起来,桑落低头凑近,这一次她看得格外清晰,字典上有个字亮了起来——

    【混】

    混?

    桑落脑中一时蹦出了很多词语:混乱、混蛋、混混、浑水摸鱼,这么多意思,到底是哪一个?

    时间实在太晚了,眼看想不明白,桑落决定明天再想,她胡乱洗了把脸,匆匆倒头就睡,连衣服都没脱。

    第二天一早,桑落早早到了单位,师父和谢灵儿也到了,袁小虎还没回来,师父一脸严肃地看着桑落,告诉她一个新消息——

    昨天夜里,又发生了一起绳索案!

    桑落原本有些困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就清醒了,马识途缓缓道出了第二起案子的情况:

    今天早上凌晨四点钟,一名送报纸的邮差路过福安巷,远远就看见前方拦了一条绳子,恰好是到人脖颈的位置,他立马停住车子,拨打了报警电话,民警出警后发现这起案子的案情和8号的绳索杀人案极为相像,所以交给了三队办理。

    一样的小巷,一样的手法……桑落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第42章 绳索杀人案(4)难道是混混

    “绳子在这里,你先看看。”马识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出了一个大号物证袋,里面装着一条麻绳。

    桑落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观察,发现和之前的那条完全不一样。

    第一起案件中的绳子桑落也亲眼见过,那是一条细长的麻绳,颜色很旧,已经经过了长时间的使用,绳子较为油腻,上面有几处黑色污渍,闻起来还有一股臭味。

    而现在这条麻绳却是一条完全崭新的绳子,上面没有任何污渍和使用痕迹,还带着一股刚从仓库里拿出来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这条绳子比第一条绳子要粗很多,撞上去可能会对人造成伤害,但是绝不会割伤人的脖颈。

    “不对劲,”桑落对马识途说道,“不是同一种绳子,如果真是第一起案子的凶手干的,他为什么突然换成这么粗的绳子?作为凶手,他应该知道这么粗的绳子杀不死人。”

    马识途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还有一点,这条粗绳子并没有导致任何人伤亡,很可能是因为当时天已经亮了,来往的路人都可以看见这条绳子,这说明——这条绳子和第一条绳子的悬挂时间也不一样。”

    桑落若有所思:“第一条绳子应该是在深夜被人挂上去的,为的就是借助夜色掩盖绳子,让路人撞上去,从而致人死亡,这第二条却恰恰相反,作案人特意在天微亮的时候把绳子挂上去,似乎是刻意想让路人避开。”

    “我认为,这两起案件不是同一人所为,这不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会不会是模仿作案?”谢灵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以前我翻看旧案卷宗的时候看到过有人会模仿作案,在凶手作案成功后,可能会有其他人模仿他的作案方式,但模仿者毕竟不是凶手本人,对作案的细节把握不到位,所以无法完全还原第一案,在凶器、时间等方面出了差错。”

    “就拿这起绳索杀人案来说,是一个遛狗人士先发现了尸体,尽管我们警方已经尽量保密了,但是案件的发现人回去以后难免会大肆宣扬,这件事可能已经在县城里传开了,有人知道用绳索悬挂在路中间可以杀人,所以就进行了这次拙劣的模仿。

    听完谢灵儿的分析,桑落想了想说道:“这样分析也有道理,但如果真是这样,那模仿者的手法也太拙劣了,就算没有做过案也该知道细长的东西更容易割伤脖颈,模仿者选了一根这么粗的绳子放上去,简直是缺乏最基本的常识。”

    马识途摸着下巴,缓缓摇了摇头:“不,不像是模仿作案,种种迹象都表明这第二起案件的作案人是想尽量避免伤到路人,他不希望有人死,却还是要放置这根绳子,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条绳子,是他特意放给警方看的。”

    “他想误导警方的调查方向!”桑落和马识途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无论放这条绳子的人是谁,他都是想误导警方的调查方向,”桑落分析道,“设想一下,如果警方真的将两起案件并案处理,把这当做是一场连环杀人案,那我们主要的调查方向会是什么?”

    “第一条绳子挂在素斋巷,杀害了兰建国,第二条绳子挂在福安巷,没有伤害任何人,两地相隔很远,都是人少的偏僻小巷,都是用绳索杀害路人,没有针对性,我们会以为这是一起随机杀人案,凶手可能就是为了报复社会,或者是出于恶作剧心理,才做下这两起案件。”

    “这样一来,我们在调查的时候就会侧重于调查社会当中的无业游民,反社会人士和有前科的人,从而忽视了对死者人际关系的调查。”

    “没错,这就是凶手想要的,”马识途接过话来,“凶手想要我们放松对于受害者人际关系的调查,我们偏不这么做。”

    桑落和马识途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达成共识,这第二条绳子的出现,就意味着真凶很可能就藏在兰建国的关系网当中,正是他认识的某一个人。

    谢灵儿撇了撇嘴,似乎有不同的想法,但她此时没有说出来。

    有了调查方向,三人

    决定重新回到案发现场,亲自走一遍受害者走过的路。

    早上九点,三人来到了废品回收站,这一次他们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进去,马识途带着大家开始了模拟:

    “受害人兰建国每天都会来到这里,案发那天也是,7号晚上十一点以后,兰建国骑着三轮车来到门口,发现回收站已经关门了,于是他只能先回家,第二天再来卖废品。”

    三人步行走出了回收站所在的街道,这时前面出现了岔路口,一条直行,一条需要左转,马识途指向前方:

    “他要回家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是左手边这条,通往大路,道路宽敞,路边有路灯,安全性更高,但是需要绕一个大圈才能回家,路程大概二十多分钟。”

    “另外一条就是我们面前的直行小路,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素斋巷,兰建国遇害的地点,这条路没有路灯,附近没有住户,一到晚上就一片漆黑,安全性差,很少有人走,但是离兰建国的家近,回家只需要几分钟。”

    “那天晚上兰建国为了图快,走了这条小路——”马识途说着,启动车子向前直行,为了尽量还原当晚的情况,他把车速保持在二十公里每小时,这是兰建国那辆电三轮的最高时速。

    当晚兰建国急着回家,路上又没有别人,他一定是把速度拉到了最高,这也导致那条绳子直接将他一击毙命。

    四分钟后,车子正式开进了素斋巷,又过了一分钟,车子来到了当时悬挂绳子的电线杆旁,马识途停下车,示意两人都下车。

    技术科已经采集完现场的物证,现场被人清理过,恢复了原样,马识途指了指路边的电线杆:

    “就是这对电线杆,兰建国就是在这里遭遇绳子割伤,随后整个人都飞到了前方。”

    模拟完整个遇害过程,三人开始在路边讨论起来,这条巷子没有其他人,所以不必担心泄密,马识途首先发言:

    “兰建国一案有两种可能,一是随机杀人,二是蓄意谋杀,结合我们之前的讨论,随机杀人的可能性较小,这起案子更有可能是蓄意谋杀。”

    谢灵儿抬起头,终于把憋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师父,我认为不是这样,凶手很有可能是随机杀人,你看——”

    说着,她拿出了技术科在案发现场拍的照片,技术科拍下了绑在电线杆上的绳结,绳结的打法非常乱,一个结后跟着一个结,密密麻麻打了好几个。

    “凶手打一个就行了,为什么打这么多结呢?”谢灵儿提出了这个问题。

    马识途说道:“说明凶手非常注重这次行凶,他生怕绳子松了,所以打这么多结,确保自己的谋杀一定能成功。”

    “或者,凶手心中有很大的仇恨,”桑落也说,“他很愤怒,仇恨和愤怒影响到了他手上的动作,让他不知不觉打了这么多个结。”

    谢灵儿摇摇头:“我不是这么想的,师父,桑落,你们退后几步看看,这些绳结像不像是一个人喝醉后看到的重影?”

    桑落退后几步再看,发现还真的有点像:“你的意思是?”

    “凶手是喝醉后挂上这条绳子的,”谢灵儿分析道,“他当时喝多了,看东西眼花,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把绳子绑好,所以才会打这么多结。”

    嘶——这个分析似乎也有道理。

    桑落接着问:“那你认为凶手是谁?”

    谢灵儿:“一个和兰建国毫无关系的人,我倾向于这是一起随机杀人案,凶手可能是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或者是混社会的小青年,又或者是暴躁的中年人,总之那天晚上他喝多了,心情很郁闷,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自己的不快,在酒精的放纵下,他选择用杀人来发泄。”

    “凶手随便从哪里找了一条绳子,悬挂在这个小巷里,然后就离开了,结果他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害死了兰建国。”

    “哦,对了,”谢灵儿补充了一句,“这条巷子又黑,人又少,正好是那些社会混混喜欢瞎逛的地方。”

    “混混?”桑落听到谢灵儿说出这个词,忽然浑身一激灵,想起了昨天夜里字典给的提示。

    混……难道字典的意思是,这起案件的凶手是一个混混?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是和谢灵儿的分析对上了,一个混混喝多以后随机杀人。

    但要是这样,调查难度可就大大增加了,手头线索这么少,要从县城里找一个混混,无异于大海捞针。

    再说了,如果是这样,那第二根绳子又是怎么回事?

    桑落脑中一团乱麻,她还没开口,马识途就先说道:“这不合理,这条巷子路过的人太少,凶手如果是想要随机杀人,他把绳子悬挂在这里,根本不能保证自己可以成功杀人,万一一晚上都没有人路过,那他岂不是白忙了?”

    桑落也说道:“对呀,况且喝醉的人真的能想出这种杀人方法吗?如果他是混混,喝多了想杀人,直接用暴力要合理得多,比如说拿一把刀子去路边捅人,用绳索这个方式更像是提前精心谋划好的。”

    面对两人的质疑,谢灵儿一时有些答不上来,但她同样也对两人发出了质疑:

    “你们的说法也站不住脚,如果凶手是要蓄意谋杀兰建国,那他为什么选用挂绳子这个方法?这条巷子又不止兰建国一个人走,万一误杀了别人怎么办?”

    第43章 绳索杀人案(5)一个杀猪的……

    桑落想了想说:“不,其实这条绳子,只能用来杀死兰建国。”

    “为什么?”谢灵儿追问道。

    桑落用手指着那晚悬挂绳子的位置:“绳子能够杀人,前提是有速度的加持,也就是说受害者必须高速通过这个巷子才行,假如是一个步行或者骑自行车的人路过,顶多就是在绳子上撞一下,可能会受伤,但不会死亡,汽车就更没事了。”

    “兰建国骑着电动三轮车,他为了尽快回家会把速度加到最快,所以只有他会被这条绳子杀死,这条绳子,是专门用来杀了他的。”

    “万一那晚还有其他骑电三轮的人经过这条巷子呢?”谢灵儿随即说道。

    桑落摇了摇头:“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很小,本来素斋巷平时就很少有人走,再加上又是深夜,连个人影都没有,这种情况下兰建国可能是唯一一个路过的。”

    谢灵儿思考了一会,终于接受了桑落的想法:“也就是说,凶手把绳子挂在这里,想装成随机杀人的样子,实际上他早就摸清了兰建国的生活习惯,他这次就是冲着兰建国来的!”

    马识途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凶手知道兰建国会在这个时间路过这个地方,说明他很熟悉兰建国的作息,这个凶手要么是跟踪过兰建国,要么就是兰建国身边的熟人。”

    “熟人作案?”谢灵儿快速思考起来,“兰建国在城里能有几个熟人呢?他这个人早出晚归,没有固定的朋友,能和他长期接触的,应该就只有回收站的赵老板和他的女儿兰月!”

    “还有一点别忘了,”桑落伸出手指晃了晃,“兰月说过兰建国会喝酒,他声称自己能喝到免费的酒,这一点很值得调查,他是去哪里喝酒了?又是在和什么人喝酒?”

    马识途欣慰地看着桑落:“不错,下一步我们就去调查兰建国喝酒的地点。”

    三人回到车内,马识途正要开车,忽然接到了袁小虎的电话,他已经拿回了第一条绳子的检验报告,现在人就在局里等着,于是马识途调转车头,开车回了局里。

    四人翻看了绳子的检测报告,绳子上除了发现兰建国的血液之外,还发现了几处陈年血迹,经过检验得知那是猪血,绳子上的油也是猪的

    脂肪,另外绳子两端有被刀切割过的痕迹。

    这条绳子的来源和猪有关。

    菜市场的猪肉档?屠宰场?养猪的农户?桑落脑中一时浮现出许多猜测。

    “师父,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该排查本县所有售卖猪肉的场所?”桑落主动问道。

    “不,”马识途摆了摆手,“这样要调查的数量太多了,我们人少,忙几天几夜也忙不完,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缩小调查范围。”

    “什么?”三人一起问道。

    “先上车再说!”马识途率先出了门,三人也跟在他身后朝警车走去。

    车子上路以后,马识途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兰建国有喝酒的习惯,爱喝酒的人往往不是一个人喝酒,我们先调查一下他的这些酒友,看看其中有没有可疑的对象。”

    袁小虎很纳闷:“师父,你怎么知道兰建国在哪里喝酒?”

    马识途笑了:“生活经验,等你工作几十年以后你也能猜出来,你们想想,兰建国这个人贫穷且节俭,他只喝免费的酒,哪里能让他免费喝酒?店家又不是做慈善的,他也没有朋友,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在饭店门口,蹲守别人喝剩下的酒。”

    “他在吃别人的剩饭?”袁小虎恍然大悟,“难怪他不肯告诉女儿自己是在哪里喝酒,要是让女儿知道他在吃剩菜剩饭,那也太惨了。”

    马识途没有说话,他在职业生涯当中遇到过不止一个这样的人,家境贫穷,勉强糊口,甚至去饭店吃别人的剩菜,底层人就是这样不容易。

    “但是他进去只吃剩菜不消费,老板难道不会赶他走吗?”谢灵儿问道。

    “这个就要当面问问饭店老板了。”马识途说着,把车停了下来,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把车开到了一条陌生的街道。

    这条街上很热闹,有不少饭店,现在接近午饭时间,每家店的人都不少。

    “师父,你觉得兰建国喝酒的地点就在这条街上?”桑落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马识途看着前方说道:“店不一定在这条街上,但是我们从这里开始调查准没错,这里位于城西,距离兰建国家两公里,我们沿着这条街一直往西调查,就可以找到兰建国喝酒的地方。”

    面对大家好奇的眼神,他继续解释道:“兰建国吃剩菜是不希望被人认出来的,所以我判断他不会选择离家两公里以内的饭店,这样容易被街坊邻居撞见。”

    “兰月在第三中学上学,第三中学位于城东,距离兰建国家有三公里,如果兰建国去城东的饭店,有可能被放学的女儿撞见,结合这两点,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一个离家远的城西的饭店。”

    这一通分析下来,几人都对马识途心服口服,他们每人拿着一张兰建国的照片,开始挨家挨户询问有没有人认识他,半个小时后,谢灵儿找到一个火锅店的老板,他承认自己见过兰建国。

    据他所说,兰建国偶尔会来他店门口等着,等到晚上十二点后,客人们都散场了,兰建国就会进店里吃剩菜。

    “一开始他还偷偷摸摸的,怕我赶他,但是后来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就不害怕了,”火锅店老板看着照片说,“我们也不算认识,我只是和他聊过几句,他说他是收废品的,兜里没钱,又想喝酒,我看他这么可怜,就允许他留在我店里,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意就行。”

    “我这做的是火锅,有时候客人们没吃干净,锅底里总是有些东西,他就捞一捞吃了,有时候还能捞到肉呢!他喝的酒也是上桌客人留下来的,有些酒瓶留了个底,都被他喝了,唉,总之是个可怜人啊!”

    马识途追问道:“他喝酒是一个人吗?有没有什么同伴?”

    老板想了想:“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看他每次都是自己来,也不像是有朋友的样子,不过有那么几次,两三次吧,店里的客人看他一直在外面等着,会把他叫上桌来,和大家一起喝酒,喝酒嘛,图的就是个氛围,人多热闹!”

    马识途迫切地问:“你还记不记得他都和谁一起喝过酒?他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

    老板犯了难:“这……这话说的,都过去多久了,我又不是复读机,怎么可能记得这么清楚?我这里每天客人来来往往,好几十桌呢,我没空记这些!”

    马识途微微有些失望,这时桑落问道:“老板,你店里有没有做猪肉生意的客人?”

    老板想了想,随后激动地说:“有,有!是有这么一个人,是店里的常客,他是个杀猪的,叫胡什么来着,身上总是有一股很大的腥味,隔老远都能闻得见。”

    桑落:“这个人性格怎么样?”

    老板皱了皱眉头:“性格不太了解,不过他酒品很差,喝多了容易闹事,挺大的嗓门,喜欢和人吵架,有时候还会动手打架,都被我给拦下来了,有一次他打碎了店里的盘子和碗,赔了我不少钱呢!”

    脾气暴躁,喜欢和人发生矛盾,又是个杀猪的——

    这简直就是他们要找的嫌疑人!

    第44章 绳索杀人案(6)嫁祸的嫌疑……

    顺着火锅店老板提供的线索,几人找到了这位杀猪匠,这人叫胡茂山,长得五大三粗,脸很宽,一脸的络腮胡,身材也比寻常人要壮一大圈,几人找上门的时候,他正在杀一头猪,那猪被绳子死死捆在桌上,胡茂山手握尖刀,一下子朝猪的脖颈处刺去,猪发出刺耳的尖叫,随后胡茂山把刀拔出,猪的鲜血便喷涌而出,胡茂山赶忙拿个盆子来接。

    看到猪脖颈处的伤口,桑落一下子想到了兰建国的死法,她和几个同事对视一眼,都觉得眼前这个人可能就是真凶。

    马识途上前亮明身份,请胡茂山配合调查,胡茂山嘴上叼着烟,嘴里暗骂了几句脏话,还是没敢对抗警察,他乖乖放下了手上的活,背着手站到屋檐下,三队的几人戴上手套,在院子里展开了简单的搜查。

    胡茂山杀猪的时候需要用绳子捆猪,除了桌上这一条之外,警方还在院子里发现了其余三条麻绳,其中一条正好和杀兰建国的凶器相似,上面也带着陈年血迹和猪油,粗细也一致。

    袁小虎拿出第一案的麻绳,把两条绳子的两端小心翼翼地对比了一下,发现两根绳子的断口极为相似,几乎可以完全拼接在一起,基本可以确定,杀兰建国的麻绳正是从这根麻绳上割下来的。

    确认这一点之后,四人立马铐住了胡茂山,胡茂山一脸的惊慌,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吐掉了嘴里的烟,开始扯着嗓子大声喊叫:

    “救命啊!警察冤枉人啊!我是好人,你们凭什么冤枉我啊!”

    “胡茂山,现在怀疑你和8号发生的一桩命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

    马识途简单地说了一句,随后便不管他的喊叫,押着他上了警车。

    院子里,还未死透的猪发出咿呀咿呀的叫唤,鲜血流满了桌子,很快顺着桌子向地上流去。

    直到坐进审讯室,胡茂山依然是一脸懵逼,嘴里还在重复着那两句:“你们冤枉好人,我要出去告你们!”

    马识途说了一遍案情:“8号早上,有居民发现一个名叫兰建国的五十岁男人死在素斋巷,死因是脖颈割伤,失血过多,导致他死亡的正是这根绳子——”

    马识途拿出两条绳子:“这是那晚杀死他的绳子,这是在你家大院里发现的绳子,两条绳子切口一样,可以完全对得上,也就是说,杀人的凶器正是从你家的绳子上割下来的,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胡茂山紧皱着眉:“我解释什么?警官,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说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案子,这只不过是一条绳子而已,又能说明什么?像这样的绳子多了去了,难道仅凭一条绳子就能说明是我干的吗?”

    马识途耐心地解释道:“凶器上发现了陈年的猪血和猪油,粗细也和你家这条绳子一样,多种证据都表明这条绳子和你有关。”

    胡茂山吹胡子瞪眼:“猪血?有猪血就能说明是我吗?县城里杀猪的多了  ,你们怎么不去查查别人,难道这么大的白云县只有我一个杀猪的吗?”

    “但是这两条绳子的切口一致,”马识途强调道,“也就是说,凶器是从你家这根绳子上割下来的,这件事,绝对和你脱不了干系。”

    胡茂山大嘴一张,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我不知道,总之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冤枉我!”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马识途看了桑落一眼,桑落急忙掏出兰建国的照片,拿到胡茂山面前让他仔细辨认。

    胡茂山打量了一会,疑惑地摇摇头:“好像……没什么印象,这人是谁啊?警官,你们饶了我吧,我压根不认识这人,这事就和我没关系!”

    胡茂山是一问三不知,打死不承认,看他这副德行,马识途只好暂停了审讯,既然他不说,那就换个切入点,几人又回到了那家火锅店,请老板帮忙找到那几个经常和胡茂山一起喝酒的酒友,然后对他们展开了审讯。

    这群人一看就是酒肉朋友,遇到事立马撇清关系,一听说胡茂山和一起杀人案扯上了关系,这些人都推说不认识胡茂山,其中有个叫吴力的,倒是把胡茂山给供出来了,一看到兰建国的照片就说:

    “认识,这个人我们认识!就是在城西那家火锅店,这个男的捡破烂,身上没钱吃饭,总是隔着玻璃盯着我们,后来有一次我们喝大了,直接让他进来了,和我们一起坐在桌上吃饭。”

    “那天胡茂山也在饭桌上,他瞧不起这个捡破烂的,嫌人家穿得寒酸,就一直嘲笑人家,说他天生就是个穷命,以后祖宗八代都是穷人,生来就是给人做垫脚石的。”

    马识途皱起眉:“他们因为这个起了争执?”

    吴力摇了摇头:“那晚他们是起了争执,但好像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后面的几句话,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来着……我想想……”

    过了一会,他一拍脑子:“我想起来了,事情是这样的——”

    说着,他给几人重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胡茂山一再出言奚落,他的几个狐朋狗友也不是什么好人,谁也不出言劝阻,兰建国一开始没说什么,只是捧着碗吃自己的,毕竟是吃人嘴短,但后来或许是受不了侮辱,他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别小瞧人,别看我吃的破穿的破,但是我手里有一样宝贝,只要有了这样宝贝,保准我后半生过得比谁都滋润,你们就羡慕去吧。”

    胡茂山听了这话,好胜心一下子起来了,他杀猪卖猪肉,平时几个朋友里他赚的最多,吃饭也是他请客,众人都捧着他,还没人敢对他这么说话,他愤怒地揪着兰建国的领子,对着他的脸骂道:

    “我X你全家的!敢在老子面前装X,你今天必须把你这样宝贝拿出来看看,要是拿不出来,我X了你的全家,把你们家祖坟都给掀了!”

    可是任凭他怎么说,兰建国都不为所动,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样东西不能拿出来见人”,这可把胡茂山惹火了,认定兰建国是在拿他开涮,再加上喝了酒,胡茂山就更加胆大妄为,直接把兰建国打了一顿,扔到了街上,估计是料定这个捡破烂的不敢去报警,后来也确实如他所料,没有任何人找上门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审讯完吴力后,胡茂山的作案嫌疑又大大增加了,他和兰建国发生过矛盾,有作案动机,并且作案的凶器也是从他家里拿的,他还是个杀猪匠,心理素质极强,具备作案的一切条件。

    吃过午饭后,胡茂山再一次被带到了审讯室,听说吴力供出了他和兰建国有争执,胡茂山一脸的莫名其妙:

    “有过这事吗,我怎么完全没印象?警官,你要明辨啊,这个狗日的冤枉老子!”

    马识途说道:“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说,听完吴力的供述后,我们询问了你的其他几位酒友,他们的口供和吴力一样,我们还去问了火锅店老板,他也是这么说,你确实和兰建国产生过争执,胡茂山,你为什么对警方撒谎?!”

    “他X的,这群狗日的,平时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一遇到事就把老子推出来,等老子出去以后,一个个上门找他们去!”胡茂山低声暗骂了几句,随后赔着笑脸说,“警官,我可没有故意隐瞒啊,我这个人是个出了名的狗脑子,喝过酒以后做的事全都不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脑子就空白了,你说兰建国这回事,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马识途没有搭理他的这套说辞,他当刑警这么久,这样的人他见多了,他清了清嗓子,直接问到了重点:“7号晚上六点以后,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凶手7号晚上一定是在天黑之后才挂上绳子,否则有可能被人看到,提前取下来,最近六点天黑,所以警方判断晚上六点到十一点间就是凶手的作案时间。

    “嘶——”胡茂山咧了咧嘴,低头开始回忆起来,“我都说了我是狗脑子,啥都记不住,你问两天前的事情,唉,我想想吧……啊,我想起来了!”

    胡茂山非常激动地说:“7号晚上我在家,整个一晚上我都在家,没有出去过!事情是这样的,平时我的猪肉杀好了是卖到菜市场的摊子上的,我每天早上出去送一次猪肉,然后下午去附近的农村收活猪回来,差不多就是五六点的时候。”

    “7号下午五六点,我从农村收猪回来,骑着我的电三轮往家里赶,开到拐弯处,我一个急转弯,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地上放了一大堆碎石头,车子颠簸了一下,我直接摔下去了,屁股也摔到了石头上,摔出好大一片擦伤,裤子都被血染红了,我那天晚上本来约了跟他们喝酒,结果出了这事,我就没有去,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才好一些。”

    “那天晚上你和谁在一起,有人能为你作证吗?”马识途问道。

    胡茂山立刻说:“有!我女儿可以为我作证,那天晚上一直是她在家里照顾我的!”

    桑落留意到这个信息,追问了一句:“你女儿多大了?”

    胡茂山想了想才说:“好像是十七岁……还是十八岁?算了,这个不重要,总之她在上高中,那天我摔伤了屁股,就打电话喊她从学校回来了,让她给我买药,给我做晚饭,你们不信去问问她嘛!”

    马识途严肃地告诉他:“亲人不能为你做不在场证明,还有其他人吗?”

    胡茂山顿时愣住了:“凭什么亲人不行?明明那天晚上我就是摔伤了,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女儿来证明?没有其他人证,我屁股摔伤了,还有谁能来照顾我呢?”

    “你的妻子呢?有没有朋友来探望过你?”马识途问道。

    胡茂山一脸苦相:“哎呦,她早就死了,那个短命鬼,留下个赔钱货让我养,要不是这个拖油瓶,我早就找到新婆娘了!算了不说这些,就说7号晚上,我朋友没有去看过我,警官,你也知道他们的德行,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没有半点人性,怎么可能去探望我嘛?”

    马识途总结道:“这样的话,你的不在场证明无效,我们可以认为你在案发当天晚上没有不在场证明。”

    胡茂山一听就慌了,大声喊道:“你不讲理!明明就是发生过的事,为什么无效?你要是不相信我女儿,那你直接来看我的伤口嘛,来嘛来嘛,我脱下裤子给你看!”

    还没等师徒二人反应过来,胡茂山就脱下了自己的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展示给两人,屁股上果然有许多已经结痂的伤痕,看起来伤得还不轻。

    “把裤子穿上!”马识途勒令他,“这些伤痕也有可能是你作案后形成的,总之没有其他人证,你的不

    在场证明就是无效。”

    “哎呦,我怎么就说不清楚了,”胡茂山提起裤子,大声哀嚎起来,“反正我就是冤枉的,冤枉啊!冤枉啊!”

    眼看从胡茂山这里已经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马识途结束了审讯,几人回到办公室,拿着现有的资料开始讨论起来。

    “这个胡茂山一定是在撒谎,他嘴里就没有几句实话,凶手就是他没跑了!”袁小虎斩铁截钉地说道。

    “但是……”谢灵儿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有点不合理,你们想想,兰建国那天晚上在酒桌上顶嘴,胡茂山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然后他打了兰建国一顿,他当场就出气了,没必要后期再去谋杀兰建国呀。”

    “很有可能是为了财,”马识途摸了摸保温杯,“兰建国说自己手里有个宝贝,让他后半生都够用,这意味着宝贝的价值一定不小,虽然胡茂山平时赚得不少,但是谁不想发一笔大财呢?”

    “那天晚上在酒桌上听见这话的不止胡茂山一人,”桑落强调道,“其他人也有作案嫌疑,有可能是他们见财起意,先从胡茂山家里偷了绳子,然后挂在巷子里害死兰建国,把一切都嫁祸给胡茂山。”

    桑落这个说法引起了大家的重视,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为了追求真相,警方还是应该尽量排除每一种可能,毕竟现场没有发现指纹之类的铁证,唯一的证物只有一条绳子,要用一条绳子来嫁祸别人还是很容易的。

    第45章 绳索杀人案(7)墙上的正字

    目前案子有两个调查方向,一个是兰建国口中所说的“宝贝”,另一个就是都有谁能接触到胡茂山家里的绳子。

    三队照旧兵分两路,桑落和袁小虎去调查“宝贝”,马识途带着谢灵儿去调查绳子的事。

    分开以后,桑落和袁小虎展开了讨论,袁小虎觉得很奇怪:“兰建国这么穷,他这个宝贝是哪来的呢?假设他这个宝贝真的存在,并且还价值不菲,他早就应该过上好日子了,干嘛还过这种苦日子?”

    桑落想了想说:“他很有可能是最近才得到这个东西,还没来得及去变卖,也有可能是在等待这东西升值。”

    袁小虎摸了摸下巴:“还是很奇怪,他就一收废品的,手里怎么会有巨贵的宝贝,难道他去抢劫了?还是说他中彩票了?”

    还没等桑落说话,袁小虎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对,如果是抢劫,应该会有人报案的,还是彩票的可能性大一些,不过他那么节俭,让他掏钱买彩票,恐怕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桑落摇摇头:“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这宝贝可能是他收废品的时候得来的,也许原主人根本没意识到这东西丢了。”

    “收废品——”袁小虎眼睛转了一下,认同地点了点头,“有可能,很多时候人们把重要的东西随手一藏,过后就忘了,等到卖废品的时候又误把重要的东西给卖了,让收废品的占了便宜。”

    “之前我们去走访的时候,那个女人说过,她家旧书里夹着二十块钱,是她男人的私房钱,她意外卖给了兰建国,兰建国给还了回去,虽说他那次是拾金不昧,但如果遇到了更大的钱呢?如果这笔钱足以让他直接退休呢?我看,他未必会再还回去。”

    桑落抱起手臂:“我也是这么想,兰建国在收废品的时候意外得到了某个价值不菲的宝物,他在酒桌上宣扬了出去,结果就被人盯上了,最终因此丧命,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个宝贝在哪。”

    袁小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说来说去,那个宝贝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桑落思考了一会,这个年代还不流行“奢侈品”这种概念,邮票和古玩又有一定的门槛,兰建国未必能看懂,也不会是彩票,因为兰建国平时不关心彩票,他根本就不知道彩票的中奖号码,就算彩票到了他手里也会被他当成一张废纸。

    能让兰建国认出来的,一定是通俗意义上的“好东西”。

    “我想,大概是黄金或者翡翠玉石。”桑落说道,没准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正在上演一出《疯狂的石头》。

    袁小虎发动车子:“走吧,去兰建国家里寻找他的宝贝!”

    兰月已经去上学了,尽管大家都希望她多休息几天,但她还是咬着牙要去上学,这孩子性格真是格外要强。

    警方搜查房子需要她的配合,袁小虎先把车开到三中门口,校门口又聚了几个不务正业的学生,虽然穿着校服,但头发却染的五颜六色,还有的纹了纹身,袁小虎不由得感叹道:

    “瞧瞧,同样都是高中,这三中可远不如人家一中,这里的混子是出了名的多,我以后要是有孩子,绝对不让他来三中!”

    班主任把兰月叫了出来,她眼睛红红的,不过精神却比昨天镇静了许多,她主动坐上警车,甚至还对桑落和袁小虎问了好,看来她已经接受了父亲离世的这个现实。

    车子开到霜降街,停在兰建国家门口,兰月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桑落和袁小虎进屋搜查起来。

    这次他们搜查得很彻底,甚至就连兰建国放在家里的废品都一一翻看过了,却还是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这哪有什么宝贝啊?别提宝贝了,连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小偷要是进来,看见家里的情况扭头就走,”袁小虎在桑落旁边低声说道,“会不会是搞错了,宝贝根本不在家,已经被人拿走了?”

    桑落冷静地想了想:“我觉得不会,分两种情况讨论,首先,如果宝贝藏在家里,案发后兰月一直在家住着,没有外人来过,门窗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凶手不可能进屋拿走东西。”

    “其次,如果宝贝一直被兰建国贴身带着,他死后被凶手拿走的话,我们确认过现场的血迹,现场血迹完好无损,没有脚印或是车轱辘印,也就是说兰建国受伤后没有任何人靠近他,凶手又是怎么把他身上的宝贝拿走的呢?”

    “不是从房子里拿走的,也不是从他身上拿走的,”袁小虎总结道,“这么看下来,这个宝贝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是的,”桑落淡淡地叹了口气,“所谓的宝贝,可能只是兰建国在酒桌上喝多了以后吹的牛罢了。”

    “哎呀!”袁小虎懊恼地一拍大腿,“如果真是吹牛,那我们这一下午就白忙了!兰建国干嘛要吹这个牛呢?被图财的小人盯上,把命也给丢了!”

    “图财——”桑落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忽然一怔,“我想,我们可以排除财杀这种可能性了。”

    “为什么?”袁小虎有点不明白。

    “之前我们以为凶手惦记兰建国身上的宝贝,因财杀人,但现在一想这明显不合逻辑,”桑落说道,“凶手杀人之后根本没有上前搜身,这怎么会是财杀?”

    “会不会是凶手看现场喷射血液太多,怕留下脚印,所以放弃了计划?”袁小虎问道。

    桑落反问:“事情只差最后一步了,煮熟的鸭子送到了嘴边,如果是你,你会放弃吗?”

    袁小虎摸摸后脑勺:“也是,能干出杀人这种事的,怎么会害怕一点血迹?”

    “所以,”桑落下了定论,“这不是一起财杀案,这起案子的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搜查即将结束的时候,桑落注意到兰建国床头的墙壁上有几道不起眼的划痕,她凑近看,发现是一个歪歪扭扭的“正”字,她又在四周寻找,找到了另外五个“正”字  。

    这些“正”字是什么意思?

    带着疑问,桑落把兰月叫到了屋里,之前两人搜查现场,她一直乖乖在门外等着,现在搜查没有收获,只能寄希望于她了,兰建国已死,许多事情只能来问兰月。

    “兰月,你有没有听说过你父亲有什么宝贝?”袁小虎率先问道。

    兰月一脸疑惑地摇摇头:“完全没听说过,我们家这个样子,能有什么宝贝?”

    袁小虎把这话记在笔记本上,心里更加认同之前的推断,看来这个所谓的宝贝根本就不存在。

    桑落想到了之前关于【混】的提示,开口问道:“你爸爸认不认识什么混混?或者说,他有没有被混混和街溜子之类的人刁难过?”

    兰月还是摇摇头:“怎么会呢?我爸爸特别老实,从来不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也没听他说过有人刁难他。”

    桑落又问:“你爸爸房间的墙上有几个正字,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兰月简短地回答。

    说这些话的时候,兰月一直都低着头,尽量回避两人的视线,不断地眨着眼睛。

    “你和兰建国的感情怎么样,你讨厌他吗?”桑落突然问道。

    兰月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警官,你在说什么?他是我爸爸,是他把我养大的,我怎么会讨厌他?”

    还没等桑落追问,兰月一把从椅子上站起来:“好了,我不想再被你问话了,我要回学校!”

    回去上学是她的正当权利,谁也没法阻拦,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袁小虎主动提出开车送她回学校,兰月同意了,为了避免进一步刺激她的情绪,桑落没有上车。

    在袁小虎上车之前,桑落偷偷拉住了他,低声耳语道:

    “你到学校后,调查一下兰月那天的不在场证明。”

    第46章 绳索杀人案(8)胡蝶

    按照桑落的嘱咐,袁小虎把兰月送回班里后,又去教师办公室找到了兰月的班主任,询问起了兰月在7号当天的行踪。

    兰月的班主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说话格外严厉,嗓音有些像男人,听到袁小虎的问题后,她立刻说:

    “那天她当然是在学校上课了,兰月是我们班最好的学生,她一向都很乖的,怎么,难道你们怀疑她吗?”

    “不,我们只是需要摸清案发当晚相关人员的行踪,”袁小虎又试探着说,“据我所知,高中生晚饭后就是晚自习,7号那几节晚自习是你看着的吗?”

    “对,他们每天的晚自习都是我盯着!”班主任骄傲地抬起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放心吧,我的班上绝对不可能出现那种翻墙逃课的事情,可不像有些班级那样,半个班都不在座位上,在我的班里,如果有谁敢逃课,我就把他的腿打断!”

    袁小虎点点头,他明白班主任这样特地解释是有原因的,毕竟三中的风气是出了名的差,逃课打架都是家常便饭。

    “你们是晚上十点放学?”袁小虎又确认了一遍。

    班主任点点头:“是的,我可以确定兰月十点前一直在班里,没有离开过,她的同桌、前后桌还有我都可以当人证!而且她放学后也是和同学们结伴离开的,不信你去问问!”

    看来班主任非常维护这个尖子生,袁小虎把这些话记下,又去问了兰月的几名同学,他们的说法也和班主任一致,都说兰月那天在班里学习。

    袁小虎合上本子,结束了这次问话,其实他本来就没怀疑过兰月,也不明白桑落让他这么问的用意是什么,难道女儿还会杀死自己的爸爸不成?

    桑落和袁小虎分开之后,主动找到了师父汇合,师父和谢灵儿这一下午也有不少收获。

    他们两人来到了胡茂山的家里,由于胡茂山被列为嫌疑人,他们拿到了搜查令,不过马识途没有急着搜查,而是先走访打听了一下胡茂山的生活习惯。

    马识途去了胡茂山平时供货的菜市场肉摊,肉摊老板说胡茂山每次送猪肉都骑着他的电三轮,电三轮的车厢上堆放着一扇一扇的猪肉,等送到后他和胡茂山合力抬下来,从来没用过绳子。

    马识途调查的重点就是都有谁能接触到绳子,既然肉摊老板接触不到,那就只剩下胡茂山父女还有隔壁的邻居,他的猪肉平时是不卖给散户的,没有其他陌生人会走进这个大院。

    胡茂山住着一间带大院的平房,平房左右两边都有邻居,马识途先是去左边看了看,透过窗户就能看到左边的屋子已经搬空了,里面的家具落了厚厚一层灰,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接着他又去看右边的房子,这家也有个院子,院门敞开着,屋门前挂着厚厚的棉门帘。

    马识途带着谢灵儿敲门进去,说明来意,这家人原本很防备,不过一看到马识途身上的衣服顿时就轻松下来,他们还亲切地拉着马识途坐下,往他怀里塞瓜子。

    马识途连连摆手,直说自己是为了胡茂山的事情而来,一听这个,这家人就像见了救星一样,争先恐后地拉着马识途诉苦,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警官,你终于来了,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你说说我们命多苦?好容易赶上厂里分配房子,给我们分配一间带院子的大房,谁想到隔壁竟然住了那么一个混蛋!”

    “他天天杀猪,猪每次都鬼哭狼嚎,我妈八十多岁了,还有心脏病,一天能被他吓晕三回!要是政府再不管管他,我妈就要被他吓得归西了!”

    “就是,你说说这房子明明是住人的地方,他居然拿来杀猪,政府能允许吗?”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他这个人不讲卫生!每次逮了活猪回来,猪屎猪尿他都不处理,只是拿土一埋,用铲子一掀,直接扔到我们院子里来了!你们说,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我男人去隔壁劝过他,结果他不但不听,还用杀猪刀威胁我男人,说什么这刀可以用来杀猪,也可以用来杀他!把我男人吓得腿都软了,差点吓出病来!”

    “之前有一次他无缘无故拿了一块里脊过来,说是就当给我们赔礼,我还以为他改性了,结果我们一家把那块肉吃下去,全家人拉了三天三夜,为了抢厕所都要打起来了!后来我出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是他不小心从农村收来一头病猪,人家猪肉铺不要,他才分开送给邻居们,你说他缺德不缺德?”

    “对了,说到邻居,警官,刚才你过来的时候瞧见了吧,他隔壁另一侧的人全都搬走了,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你猜为什么?全是因为他!”

    “哎呦,我们家人也想过搬走,可是又舍不得这房子,如果再没人管管他,我们就真的只能搬走了!”

    马识途看着面前这对年轻的小夫妻,一直耐心地点头,虽然这些并不是他想了解的问题,但是也可以从侧面了解胡茂山的性格,谢灵儿在后面掏出笔记本开始记。

    “他杀猪会制造噪音,还不讲卫生,还给你们吃病猪肉,”马识途总结道,“还有吗?”

    “有有有!”小夫妻中的女人说,“他这个人酗酒!仗着他杀猪赚了两个钱,每天出去喝大酒,喝到三更半夜才回来,他有好几次都走错了家门,把我们家认成了他的家,拼命在门口砸门,还咒骂我们不给他开门,赶都赶不走!”

    “就算是走对了家门,他也不消停,回家以后骂骂咧咧,摔摔打打,看什么不顺眼就摔什么,还会打人!他在那里打女儿,他女儿在那哭,我们一家都被他吵得睡不着!”

    “胡茂山经常打他女儿?”马识途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

    “对!”女人凑到马识途耳边小声说,“以前他老婆在的时候,他就天天打他老婆,后来他老婆想不开,跳了外边的护城河,他就开始打他女儿,不过要我说,他这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染的一头黄毛,迟早跟她爸一个德性!”

    原来胡茂山的妻子是不堪忍受家暴才自杀的,谢灵儿把这一重要信息记上,小夫妻差不多也倾诉够了,马识途终于开口问起了关于绳子的事情。

    “绳子,什么绳子?”小夫妻都很疑惑,他们完全没见过胡茂山绑猪用的绳

    子,那一次胡茂山来送病猪肉,还是直接用手提着来的。

    “那么,你们平时偶尔会进胡茂山的院子吗?”马识途换了个问法。

    女人双手叉腰:“我们敢进他家的院子?警官大人,你可真是会开玩笑,不信你去试试,这家伙就像个藏獒犬一样,有谁敢靠近,他就开始狗叫,生怕有人进去偷他那两块破猪肉!”

    马识途缓缓点头,送猪肉用不到绳子,别人也不能进院子,看来只有胡茂山父女能接触绳子了。

    小夫妻倾诉完,开始八卦起案情,明里暗里地打听:“警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个姓胡的杀人了?我早就说过,就他那个德性,早晚有一天成为杀人犯!今天他好像不在家,隔壁院子静悄悄的,是不是你们把他抓走了?要给他判什么罪,是不是死刑?”

    马识途反问:“你们好像很希望他判死刑?”

    男人不敢说话了,女人倒是耿直地点点头:“那当然,我早就盼着他死了,要是他真被判了死刑,我就在门口放鞭炮!”

    从这对夫妻家出来,马识途倒是觉得他们很有嫌疑,这两家人邻里矛盾已深,因为邻里矛盾杀人的事也不少见,况且小夫妻都亲口承认了想让胡茂山死。

    不过随后马识途去调查了一下小夫妻的信息,发现他们有不在场证明,这两人是给厂里开货车的,7号8号一直在外地,今天才回到白云县,不具备作案时间。

    他们家里的老人瘫在床上,还有心脏病,更不可能作案了。

    听马识途讲完这一切,桑落点了点头,邻居已经排除了,那是不是说明这起案子就排除了嫁祸的可能呢?

    谢灵儿补充道:“不止这些,我们下午还有一个重大发现!”

    “什么?”桑落赶忙问道。

    谢灵儿拿出一个物证袋,物证袋里面是许多的散碎零钱,足足有一大袋子:“你猜这些是我们在哪发现的?”

    “胡茂山家里?”桑落瞪大眼睛,她想起了那个消失的“宝贝”,胡茂山家里突然多出一大笔钱,说不定就是他卖了宝贝得来的。

    “对!”谢灵儿点头说道,“不过不是在胡茂山的房间,而是在他女儿胡蝶的房间!”

    在桑落惊讶的目光中,谢灵儿说起了下午的细节,他们两人带着搜查令进入胡茂山家里,开始搜查每个房间,在胡茂山屋里倒是没发现什么,但是在胡蝶屋里却有不少发现。

    “我看到她屋里的课本几乎都是全新的,连翻都没翻开过,不过这个不是重点,”谢灵儿强调道,“重点是,她床头有个毛绒玩具,被掏空了当成存钱罐,里面全是零钱,我就给掏出来了,你看,有这么多呢!”

    “我打电话让局里同事帮忙问了胡茂山,胡茂山说他平时从不给胡蝶零花钱,所以——”

    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物证袋上,马识途说道:

    “她这些钱到底是从哪来的?”

    第47章 绳索杀人案(9)校门口的小巷子……

    这个问题只能去问胡蝶本人,桑落来的时候,马识途正准备开车去找胡蝶,正好她来了,三人就一起去。

    胡蝶在第三中学上学,今年十八岁了,上高三,桑落眼睛一转,这么巧,她和兰月在同一所高中,这两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在车上桑落把自己下午的经历说了一遍,听说桑落他们没找到宝贝,马识途并不意外,他爽朗一笑:

    “其实你们走后,我自己又想了想,很快就想明白了,或许所谓的宝贝不是指物,而是指人。”

    谢灵儿反应了一会,也很快明白过来:“师父,你是说兰建国的宝贝就是兰月?”

    马识途点点头:“你们没当过父母不会明白,每个父母看自己的孩子都是个宝,而且兰月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一旦她考上大学,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她找到了好工作,自然也会给兰建国养老,你们说,这不就是兰建国手里最大的宝吗?”

    桑落也点了点头,如果照这么理解,兰建国在酒桌上那番话也不算是吹牛。

    谢灵儿很不理解:“既然是自己的女儿,他干嘛不直说呢?当时胡茂山逼问他宝贝是什么,他就是不肯说,还为此白白挨了一顿打。”

    马识途摆摆手:“他不肯说,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有危险,毕竟胡茂山这个人是个十足的混蛋,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面对这种人,说的越少越好。”

    谢灵儿叹了口气:“总之都是酒桌惹的祸,如果兰建国那天没坐上那个酒桌就好了,那样他就不会认识胡茂山,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桑落拍拍她的手背,轻声提醒她:“别这么说,案子还没破,现在不能确定凶手就是胡茂山。”

    警车开到了三中的门口,已经是下午六点,校门口聚着两堆不三不四的学生,看样子是要打群架,马识途摁了一下喇叭,学生们惊慌散开,其中一个为首的是个染黄毛的女生,她的头发在人群中格外扎眼,马识途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他们要找的胡蝶。

    他从包里掏出照片又比对了一遍,确认是她以后,带着大家下了车。

    尽管警察已经走到了眼前,胡蝶还是不依不饶地朝着对面喊话,她手里握着个空的啤酒瓶子,嘴里大喊道:

    “七中的,今天打不成明天再打,谁不来谁是孙子!你们给我记住了,我们三中没有怂人,个个都是狠货!以后你们的人再敢来我们三中收保护费,老子就宰了你们!”

    马识途伸手没收了胡蝶的啤酒瓶子,严厉地训斥道:

    “你要宰了谁?这是你这个年纪该说的话吗?”

    胡蝶尴尬地缩回了手,乖乖挨训,训斥完她之后,马识途把她带到警车上,问起了关于钱的事:

    “你卧室里有一大堆零钱,那是怎么回事?谁给你的?”

    胡蝶左右看了看,竟然嬉皮笑脸地说:“我捡的。”

    “捡的?”马识途有些被气到了,他不怕案子难办,就怕这种不好好配合问话的,他绷起脸说,“怎么你一个人能捡到这么多钱?全县城人掉的钱都被你捡走了,难道你每天不上学,就游荡在大街上捡钱?”

    “对啊,警官,你怎么知道?”胡蝶嘿嘿一笑。

    马识途从腰间掏出了手铐:“说吧,是你偷的还是捡的?你突然多了一大笔钱,如果你不说清来历,那我就认定为是你偷的。”

    面对马识途的吓唬,胡蝶丝毫不怵,她主动伸出双手,放进了手铐里:“就是捡的嘛,有本事你把我抓了去,正好我就不用上学了。”

    马识途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家伙以前和警察打过交道,很清楚警察那一套,没有证据,警察不能凭空给她定一个盗窃罪。

    明明年纪这么小,却已经是个老油条了,真是难对付。

    马识途目光复杂地看着胡蝶,片刻后他收起手铐,让谢灵儿来警车上看着胡蝶,他要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把胡蝶带回局里慢慢审。

    随后马识途下了车,和桑落一起询问起了其他同学,当时两伙人约架,胡蝶身后跟了几个瘦小的男生,估计是她的“左膀右臂”,人群散开之后,桑落眼疾手快,把这几个“左膀右臂”给扣下了。

    被警方逮住之后,这几个小混混老实了不少,马识途进入校园,临时找到一个空房间当做审讯室,然后对几个男生说道:

    “你们要老实配合调查,如果不配合,我就办你们个寻衅滋事罪!刚才你们试图打群架,我们可都看见了!”

    这几个男生明显不如胡蝶有经验,一吓唬就慌了,争先恐后地表示愿意配合警方,马识途从中挑了个看起来最诚实的男生,让其他人先在门外等着。

    这个男生叫大柱,马识途打开笔记本,大柱在他面前坐下,张口就说:

    “警官,这事不是我们先挑起的,是七中那帮孙子挑的头!明明之前大家都说好了,我们野狼帮罩着三中,收三中的保护费,他们黑熊帮罩着七中,收七中的保护费,我们互不打扰,结果他们现在竟然把手伸到我们的地盘来了,你说说,我们能不打他们吗?”

    马识途听得直皱眉头:“什么野狼帮和黑熊帮,你以为你们是混社会的?你们是学生!学生!现在就敢这么搞,以后你们个个都是坐牢的料!”

    大柱脸上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显然是没听进去,马识途

    揉了揉眉心,回归了案情,他拿出那一大袋子零钱,摆在桌上问大柱:

    “我们在胡蝶家里发现了大量的零钱,你知道她这些钱是哪来的吗?”

    袋子里装着大量零钱,都是一毛和两毛的纸币或硬币,其中还有少量五毛的。

    大柱点点头:“知道啊,这都是我们收的保护费,胡蝶是我们的老大,保护费当然是交给她保管。”

    “你们收什么保护费?”马识途加重了语气。

    大柱一脸的坦然:“上学当然要交保护费啊,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吗?不交保护费,谁来保护你?”

    “大家只是来上学而已,为什么会需要人保护?”马识途盯着他问。

    “这话说的,万一黑熊帮的人打过来了,我们可以保护交了保护费的同学啊,”大柱翘起二郎腿,“要是没交保护费,那就不好说了!”

    “恐怕不止如此吧,”马识途的目光越发冷峻,“如果不交保护费,你们会打人,对吗?”

    “诶,谈不上打人,只是教育一下……”大柱下意识地说出口,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就立刻闭上嘴巴。

    “你们是什么东西,用得着你们来教育别人?!”马识途愤怒拍着桌子,这是赤裸裸的校园霸凌。

    大柱咽了下口水,不敢说话了,马识途揉了揉太阳穴,事情现在总算是有了眉目,胡蝶是个校园帮派的大姐头,那些钱是他们收到的保护费,都放在她这个大姐头手里保管,因为收割的对象都是学生,身上没什么钱,所以胡蝶那里全是零钱。

    不过,还有一点很奇怪,马识途放缓了语气问:“你们一群男生,为什么选她一个女生当老大?”

    这种校园帮派大多是以武力确定地位的,胡蝶瘦得皮包骨头,看上去也不是很能打,竟然成了这些男生的老大。

    “你不懂,她厉害得很。”大柱嘟囔着用方言说了一句,脸上闪过一丝暧昧的笑容。

    只一瞬间,站在一旁的桑落就明白了,胡蝶和这个男生发生过关系,她也很有可能和外面几个男生都发生过关系,这些男生尝到了甜头,才甘愿来当她的左膀右臂。

    为什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换取一个大姐头的身份,到底是为什么?桑落目光复杂地看向桌上的物证袋,难道是为了这些零钱?

    询问完这些混混,马识途又询问了胡蝶的班主任,这个班主任是个小个子男人,一提起胡蝶他就头痛不已,原来他的班就是传说中“半个班都在逃课”的班级,他苦恼地摊开手说:

    “我能怎么办呢?学校把最差的班分给了我,这些学生一个比一个厉害,我敢管他们吗?我要是管他们,说不定哪天他们一刀捅死我,我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

    “你们学校的学生都有零花钱吗?”马识途问出了这个问题。

    班主任想了想:“大部分还是有点,毕竟正是高考的年纪,都怕孩子吃不饱,学生们身上带个一毛两毛是常事,有钱点的会带个五毛或者一块。”

    马识途点点头,胡蝶他们勒索的正是这笔零花钱,他又问道:“如果有的学生没带钱呢?”

    “没带钱就只能嘴甜一点,说几句好话,就会被他们放过,如果没钱嘴还犟的话,”班主任面露难色,低头看向地面,“可能就会被拖进小巷子教训,当然,我只是说可能……”

    显然,他亲眼看见过,但是他不能说出来,如果说出来的话,就显得他作为一个老师太没担当了。

    马识途没有戳破他的这层尴尬,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你能帮我找几个可能被刁难过的学生来吗?我想问问他们。”

    这事不能只听小混混的一面之词,也要看看受害者怎么说。

    班主任一口答应,很快叫来了几个女生,她们都穿着破旧,一看就家境贫寒,身上有种和兰月类似的气质。

    马识途随便找了一个女生来问话,提起胡蝶的名字,那女生简直是悲愤交加,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落起他们做的恶事,特别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

    “那次他们把我拦住,我说我没钱,他们就让我唱歌,我不肯唱,他们就抢过我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呜呜……我辛辛苦苦写的笔记……我明明没错,为什么这么对我!”

    马识途拍拍女孩的肩膀安慰道:“你没错,放心吧,警方会处理他们,还你们一个安全的校园!”

    这事属于民警管,马识途准备回去以后就把情况告诉民警同事,让他们来介入,管一管这群无法无天的小崽子。

    “其实……其实我的情况还算好的,没有被拉入小巷子,”女生擦干眼泪,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听说上个月有个女生更惨,被他们拉入小巷子打了一顿!”

    “谁?”马识途顿时来了精神。

    “好像是一班的优等生,家里捡破烂的那个,我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女生支支吾吾地说。

    马识途拿出兰月的照片:“是不是这个人?”

    女生激动地点点头:“没错,就是她!虽然不是我亲眼看见的,但是是我朋友看见的,我们这几个女生家里都穷,学习也刻苦,总是学校里最后几个走的,所以放学路上总能撞见,也都知道对方在哪个班。”

    “那天我朋友十一点从学校出来,碰见了这个女孩,两人都骑着自行车,本来打算一起走,结果刚出校门就遇见了野狼帮那群人。”

    “是胡蝶带头的,她带着几个男的,拦住她们的去路,非要她们交保护费,我朋友连吃饭的钱都是家里借来的,哪有钱交保护费?不过我朋友不愿意和他们浪费时间,说了几句好话就过去了,可是——”

    她指着兰月的照片说:“这个女孩却被拦了下来。”

    “她叫兰月。”马识途提醒道。

    “嗯,兰月,”女生念了一遍兰月的名字,“她被那群混混围住了,那群人非要让她表演个跳舞,兰月不肯,还把这群混混骂了一顿,结果胡蝶就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那条巷子是个死胡同,很黑,很吓人,”女生脸上露出恐惧,“我朋友也在现场,她说兰月跟胡蝶进去以后,巷子里传来很响亮的——”

    她咽了咽口水:“——打耳光的声音。”

    马识途站起身来:“什么,你说胡蝶打了兰月?”

    女生点点头:“不是我亲眼见到的,但这事绝对是真的,学校里都传遍了!同学们都很害怕,自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和胡蝶顶嘴了!”

    “竟然这么过分……”马识途握紧了拳头,同时他也意识到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兰月和胡蝶有仇!

    兰月和胡蝶有仇,兰建国又和胡茂山有仇,这两家的嫌隙不浅,而且胡蝶也能接触到兰建国杀猪用的绳子。

    马识途和桑落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一处——胡蝶也具有杀人的嫌疑!

    第48章 绳索杀人案(10)因为绳子

    送走这个女生后,谢灵儿在房间里呼了口气:“这次我们本来是来调查在胡蝶房间发现的那袋子钱,没想到竟然意外得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两个女生认识,她们的父亲也认识,有那么巧吗?”

    马识途合上了笔记本:“县城地方本来就小,人们认识很正常,这个胡蝶,我以前倒是忽视了她,她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也具备作案能力。”

    桑落点点头:“一直以来我们只顾着调查兰建国的人际关系,却忽视了兰月的人际关系,现在是时候想想了——作案的人会不会不是和兰建国有仇,而是和兰月有仇?”

    谢灵儿托起下巴:“怪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听兰月提过呢?再说了,胡蝶不至于为这么一点小事杀人吧?就因为索要保护费不成,就杀了兰月的父亲?她难道不知道杀人是要坐牢的吗?”

    桑落摇摇头:“或许她根本没想那么多,本来她就在气血上头的年纪,又是个混混,道德底线也低,做出这种事不奇怪。”

    桑落可是看多了现代的新闻,知道青少年作案有多残忍,不少知名

    案件都是未成年人做下的。

    “也是,”谢灵儿叹了口气,“十几岁的人,正是不知轻重的年纪,老话说的有道理,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孩子跟父母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们瞧,胡茂山是个混蛋,他女儿胡蝶也是个混混,兰建国是个老实人,他女儿也是个任人欺负的乖乖女,这对父女太可怜了!”

    谢灵儿这番话,听得桑落一激灵,“混混”和“混蛋”都有【混】字,到底哪个才是字典要提示的人?

    不容她多想,马识途就要带队回局里,桑落只好跟上,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袁小虎,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开回了局里,胡蝶被暂时关押。

    四人回到办公室,共享了一下手头的信息,眼看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马识途提出散会,等明天再对胡蝶进行审讯。

    桑落能理解马识途的心情,三队这次破案的节奏并不是很紧张,毕竟调查到胡家父女身上,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凶手无非就是他们俩当中的一个,胡蝶等着明日再审也可以。

    但是桑落心里却有些烦躁,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字典给的提示她还没给理解,虽说案子已经有了嫌疑人,却没有关键性证据,最重要的是,她总觉得兰月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袁小虎看到桑落还没走,上前推了她一下,桑落缓过神来,袁小虎问她:

    “喂,你为什么特别叮嘱我去调查兰月的不在场证明,你怀疑她?”

    桑落犹豫了一下,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说道:“但愿是我想错了。”

    自打兰建国出事后,桑落感觉兰月一直在表演,她刻意表演出一个丧父的女孩应有的情绪,她昏迷,她哭泣,她冷漠,这些都是为了掩盖她真正的情绪——

    她那掩盖在平静表面下汹涌的恨意。

    但愿桑落想错了。

    看桑落表情有些严肃,袁小虎干脆一把揽过她的肩膀:

    “行了,下班了就别想案子了,你老是这么心事重重的容易生病!走吧,带你去放松一下!”

    “去哪里?”桑落问道。

    袁小虎高兴地搓搓手:“一家超好吃的小馆子,这家也是我的珍藏!”

    袁小**自行车带桑落来到了他说的小馆子,这家叫“张妈大饼店”,店面门头不大,窗户上贴着塑料红字,写着“大饼”、“拌凉菜”等字样。

    袁小虎推门进去,门嘎吱一声,桑落顿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屋里的灶头就对着客人,灶上放着锅,锅里正滋啦啦地烙着金黄的大饼。

    一看到袁小虎,烙饼的女人放下手里的锅,热情地迎了上来:“呦,小虎,又带朋友来啦!”

    “是啊,我们刑警队的新同事——女刑警桑落,你别看她个头小,破案可厉害了!”袁小虎郑重地介绍着桑落,随后又对桑落说了一声,“这是张姨,我自打工作之后就常来这里。”

    张姨打量了桑落一眼,眼神里满是羡慕:“真好啊,时代真是进步了,现在的女孩子能上学,能上班,能穿上制服,哪像我们小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到了岁数就知道傻傻地嫁人。”

    她说着,回到灶头后面继续烙饼,袁小虎小声对桑落说道:

    “张姨这个人喜欢念叨她那点旧事,她年轻时候过得苦,你当没听见就行,这里东西真的好吃。”

    桑落点点头,两人坐下,脱掉了外套,还没有点菜,张姨就拿着两个盘子过来了,一人面前一个盘子,盘子里是金黄酥脆的大饼,放下以后她说:

    “这是刚出锅的,快趁热吃!”

    袁小虎嘿嘿一笑:“张姨,我还没点你就知道我要吃什么。”

    张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还用说?你肯定是点你那老三样了,烙饼,猪头肉和蛋汤,对吧?”

    袁小虎点点头,随即又伸出手:“两份。”

    张姨笑了:“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呀?等着,这就给你端去!”

    不一会,张姨端上了两碟猪头肉和两碗蛋花汤,桑落先是尝了尝大饼,一咬下去就满口惊喜,这饼又酥又香又脆,简直像一串小鞭炮,不断在桑落嘴里掉渣渣,她睁大眼睛对袁小虎说: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饼!”

    袁小虎很得瑟:“那当然,我还能坑你不成?相信我,我带你来的一定是好地方!”

    说着他指了指桌上的猪头肉:“你卷上这个吃,我告诉你,那是一绝!你就吃去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一旁的张姨也听到了桑落的夸赞,她高兴地笑了,手里也加重了揉面的力气,袁小虎见状说道:

    “姨,你就这么当众和面烙饼,不怕别人把你的秘方学去?”

    张姨脸上很骄傲:“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有面和水就能烙好大饼?最重要的是配比!我的面和水是黄金配比,还有发酵的时间,只有我心里头清楚,这都是我自己一次次试出来的,又不是一次就成功的,别人要想学,尽管让他们试试!”

    袁小虎又夸了几句,张姨脸色开始伤感起来,随后果然讲起了她的过去:

    “你们都说我手艺厉害,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厉害,都是被逼出来的,我小时候在村里,没机会读书,十七岁就嫁了人,混蛋男人不是个东西,每天一不高兴就打我,我拼命等啊等,等到他死了我才熬出头来,我一个人收拾了行李来到城里,又找不到工作,打了不少工才练出如今烙饼的手艺……”

    她自顾自地说,店里的食客都很敷衍,这种话第一次听还有点新鲜感,听多了就烦了。

    吃完饭之后,桑落简直神清气爽,她走出门,又对手里的案子有了信心。

    回家之后她给自己设置了闹钟,晚上十二点闹钟响起,她从床上蹦起来,飞快来到书桌边,就看到字典在自动翻页。

    哗啦,哗啦,字典停在了某一页,一个字亮了起来——

    【练】

    练?

    桑落脑海中一时间浮现很多词语:练习、排练、训练……

    和前一晚不同,今天这个字含义很明确,就是重复某一固定动作,再联系到案子,桑落忽然就有了想法——

    今天吃晚饭时张姨说过,她试了很多次,不是一次就成功的。

    烙大饼是这样,杀人更是如此,凶手为什么能将兰建国一击毙命?他怎么知道这根绳子可以杀死人?

    很有可能,凶手已经事先排练过了。

    桑落心中一喜,只要是排练过,必定就会留下证据,有证据就有了线索,可以知道凶手是谁。

    她离破案,只差一步之遥了。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桑落精神满满地来上班,其他几人也陆续到了,人都到齐之后,马识途做出了安排,今天大家分成两组,一组审讯胡茂山,一组审讯胡蝶,争取能问出点新东西。

    桑落和马识途负责审讯胡蝶,这正符合桑落的期待,他们推门进去,胡蝶已经坐在审讯室了,她的精神萎靡不振,看得出昨天没有睡好。

    “睡看守所的滋味不好受吧?”马识途率先开口,“你好好配合警方调查,尽早洗清嫌疑,我们就放你出去。”

    胡

    蝶倔强地咬了咬嘴唇,顽固地低下头:“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马识途又拿出那袋子零钱:“这是我们在你家发现的钱,你在学校里拉帮结派,打劫同学,收保护费,你承不承认?”

    胡蝶吐了吐舌头没说话,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她心里清楚这不是大罪,认不认都没什么。

    马识途又说:“和你一起打劫的同学指认你是老大,并且还有人亲眼目睹了你把学生带到学校后巷殴打,这一点,你承不承认?”

    胡蝶歪着头不说话,那副混不吝的样子,真是跟她爹如出一辙。

    马识途干脆直说了:“最近这一个月内,你是不是曾经殴打过一名叫兰月的高二学生?”

    胡蝶终于有了点反应,她飞快地抬起头,随后又低下头,晃悠着双脚:

    “你在说什么玩意?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就是她。”马识途拿出兰月的照片。

    胡蝶胡乱看了一眼,摇着头说:“不认识,没见过,没印象。”

    这套做法更是跟胡茂山如出一辙,马识途气得血压都上来了,看马识途被气到,胡蝶反而吹起了口哨,做了个得意的表情。

    “7号晚上六点以后,你在做什么?”桑落开口问道。

    胡蝶终于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天我爹屁股受伤了,我在家照顾他,他可麻烦了,一会要上药,一会要喝酒,我就在旁边听他使唤。”

    “回答蛮快的嘛。”桑落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胡蝶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上来了,而胡茂山当时是想了许久才想起来的。

    胡蝶意识到什么,随后她脸色大变,带有敌意地瞪着桑落,不愿意再回答任何问题。

    桑落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并且还开始了另一个话题:“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当混混。”

    胡蝶抬头恶狠狠地瞪了桑落一眼,桑落继续说道:“因为你害怕。”

    胡蝶不屑地笑了:“我怕?笑话,我是野狼帮的老大,我会怕谁?你出去打听打听,在白云县初高中这一块,谁听了我胡蝶的名号不害怕?”

    “你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桑落一眼就看穿了她,“你其实很害怕你爸。”

    胡蝶不说话了。

    桑落拿起胡茂山邻居的口述:“据你家邻居所说,你爸爸经常喝酒,喝醉后喜欢打人,以前是打你妈妈,后来是打你,我同事在搜查你家的时候也发现墙上有许多划痕,是摔打东西留下的,墙上还有一些陈年血迹,如果不出意外,那应该是你的。”

    胡蝶的肩膀颤抖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他经常虐待你,你很害怕,”桑落走近她说,“所以你需要寻求某种保护,你迫不及待想加入某个群体,以获得群体的保护,所以你加入了野狼帮,为了能在帮里有地位,你甚至做了许多不情愿的事。”

    桑落直视着胡蝶的双眼,胡蝶倔强地反瞪着她,仿佛在说这都是一派胡言。

    “就像动物的伪装一样,你的发色,你的大姐头身份,还有你凶狠的性格,都只是你的伪装,你通过伪装来寻找安全感,”桑落俯下身来,说出了结论——

    “其实说到底,你只不过是一个恐惧的孩子而已。”

    这番话说得胡蝶有点破防,她啐了一口:“放你X的屁,老子才没有这么矫情!”

    桑落没有和她辩驳,而是说:“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如果你真的长期遭受虐待,那你身上一定会留下伤痕。”

    胡蝶马上开始抗拒,桑落没有强求,而是让谢灵儿把她带到一个封闭房间做了检查,谢灵儿身上有股温柔大姐姐的气质,胡蝶也更好接受些。

    检查完之后,谢灵儿从屋里出来,整个人都红了眼眶,她对桑落和马识途说:

    “简直是惨不忍睹。”

    听了这话,桑落更加认定心中猜想,她回到办公室,对马识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虐待的事实是存在的,所以胡蝶一定很恨胡茂山,也许她比隔壁邻居更希望胡茂山被判死刑。”

    “胡蝶希望胡茂山被判死刑,她用胡茂山的绳子杀了人,胡茂山就有可能被当成杀人凶手——”马识途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真凶是胡蝶,她杀了兰建国,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费那事,更是为了报复胡茂山?”

    桑落点点头:“正好胡茂山和兰建国两人有过节,如果兰建国死了,所有人都会怀疑胡茂山,而不是不相干的胡蝶,如果胡蝶直接杀死胡茂山,那么很容易就会被抓住,根本没有机会脱罪。”

    就像昨晚张姨说的一样,家暴的人永远不会改,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他死了,只有他死了,受害者才能得到解脱。

    “这么说来,这是一场嫁祸,”马识途接受了这个思路,“兰建国不是胡蝶的主要目标,胡茂山才是,把罪责嫁祸到胡茂山头上,他被判死刑,胡蝶也得到了解脱。”

    马识途喝了一口茶水,随后问道:“是什么让你这么想?”

    要知道胡茂山和胡蝶是具有同等嫌疑的,两人都有机会接触到绳子,都有作案动机,并且都缺少有效的不在场证明,目前还没有什么关键的指向性证据。

    “因为绳子。”桑落说道。

    马识途皱起眉:“绳子上只检测出了猪血和猪油,你怎么能确定是胡蝶?”

    桑落:“不是因为绳子上检测出了什么,而是因为绳子本身,这根绳子留在现场,就足以说明问题。”

    马识途还是皱着眉,桑落解释道:“案发的素斋巷很少有人走,在死者死后更是一整晚都无人经过,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回到案发现场,解开绳结,取走那条绳子,这样警方不是更难调查了吗?”

    “以第二条绳子为例,第二条绳子的主人显然不希望我们认出他的身份,于是特意买了一条新绳子,这是正常人的作案思维。”

    “但是反观第一起案子,凶手不仅直接用了自己家的绳子,还把绳子留在了现场,难道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警方只要稍加检测就能发现猪血和猪油,然后再顺着杀猪这条线索去调查,一定会查到胡茂山。”

    “所以我大胆断定,凶手从一开始就是想刻意栽赃嫁祸胡茂山,他不仅不怕暴露身份,还很渴望警方去调查胡茂山,然后抓走胡茂山。”

    “这条绳子,是凶手特意留给警方的。”

    第49章 绳索杀人案(11)人体模特

    听完桑落的分析之后,马识途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见到故人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他的心底隐隐刺痛。

    他揉了揉深陷的眼窝,叹息着说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我们目前还缺少有力的证据,假如凶手真的是胡蝶,那么要定她的罪,就必须要一样关键性证据,例如现场发现了她的血迹、指纹之类的。”

    桑落也很清楚这一点,她点了点头:“现场是没发现这样的东西,但也许别的地方有,师父,我想——凶手很可能不止作案过一回。”

    马识途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第二起案件?但是第二起案件很古怪,那手法一看就不是同一个凶手做的。”

    桑落摇摇头:“不是第二起,而是第零起案件,也就是说,在兰建国案之前发生的案子,凶手敢用绳索杀人,他很可能提前在某处尝试过,我们要找到他模拟作案的地点,然后去那里寻找线索。”

    马识途豁然开朗,或许是因为这次已经确定了嫌疑人的大致范围,他的思想就有些松懈,竟然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完全有可能!”马识途拍桌而起,他本来想通过审讯找到突破点,但是胡蝶完全不配合,也不知道关于胡茂山的审讯怎么样了。

    正说着,袁小虎和谢灵儿走进了屋,两人都很疲惫,看到马识途期待的眼神,谢灵儿摇了摇头,袁小虎把笔记本拍在桌子上:

    “胡茂山这个混蛋,审讯他简直是浪费时间!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一直说自己屁股摔伤了,还非要当着我们的面脱裤子,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马识途拍拍他的肩膀:“别生气,他这个人是素质不高,桑落已经为我们想到了新的调查方向——”

    说着,马识

    途把桑落的猜想给大家重复了一遍,随后做出了新的工作安排:

    “今天上午还有很多时间,大家集思广益,争取找到凶手模拟作案时留下的证据!”

    有了新的可能,大家又都充满了干劲,袁小虎首先提出了假设,如果他是凶手,他在模拟作案时一定会找一条和素斋巷很接近的巷子,这样绳子的长度是一样的,绳子中间的力也是一样的。

    马识途肯定了他的想法,袁小虎说干就干,他到现场测量了两根电线杆之间的距离,距离是三米,也就是说素斋巷的宽度差不多是三米。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到一个宽为三米,且道路两端有相对应柱体(如电线杆、树干)的巷子。

    白云县太大,他决定和谢灵儿分开寻找,袁小虎负责城东,谢灵儿负责城西。

    桑落则是另有想法,她对马识途说:“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条与素斋巷高度相似的道路,凶手在这里模拟作案,那么负责驾驶电三轮的人是谁呢?”

    马识途说:“肯定不会是活人,如果为了模拟作案闹出人命,那可就太蠢了。”

    桑落点头:“当然不会是活人,但那一刻电三轮的驾驶座上肯定有东西,毕竟要测试绳子的杀伤力,电三轮不可能是空着撞向绳子的。”

    桑落一边说,一边在小黑板上画起了示意图:“当时应该是这样,电三轮的驾驶座上摆着某个物品,凶手在一旁启动电三轮,把速度开到最大,然后飞速躲开,电三轮载着物品开向绳子,绳子切割物品,凶手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才会在正式作案时选择这个方案。”

    “所以,那个物品是什么?”马识途拿着水杯沉思了一会,“该不会是……猪肉?”

    “胡茂山正好是杀猪的,他家经常有一扇一扇的猪肉,用猪肉来代替人体再合适不过!”

    “不,”桑落提出了质疑,“杀好后的猪肉是软塌塌的,根本无法直立,除非有人扶着,如果是活猪,一定会发出刺耳的尖叫,引起别人的注意,最重要的是——”

    “胡茂山把那些猪肉看得像命根子一样重,根本不让人接近,胡蝶很难下手,而且假如她糟蹋了一块猪肉,回来也没法跟她爹交代。”

    “要能够固定在座位上,不会随便倒下的东西,”马识途想了想,“那就是麻袋了,一个装满的麻袋,敦敦实实的,放在座位上,刚好可以用来测试,绳子割坏麻袋,这场测试就算成功了。”

    桑落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麻袋虽好,却不能还原人类的身高,凶手绑的绳子恰好切入了兰建国的脖颈,说明凶手一定研究过人驾驶电三轮时脖颈的高度。”

    “那你指的是……”马识途疑惑了,不知道桑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人体模特!”桑落肯定地说,思来想去,她认为这个东西最适合用于模拟作案,就是服装店里摆的那种白色塑料人体模特,关节都可以转动,既不会发出声音,形状又和人体高度相似,可以还原人坐下以后的高度,还可以像人一样“坐”在电三轮上。

    马识途一拍大腿:“简直是绝配!我们这就去调查,看看最近有没有哪里丢失过人体模特!”

    说着两人来到民警的办公室进行调查,这一调查还真查出东西来了。

    小邓告诉他们,这个月1号的时候他们接到一起报案,一家服装店的老板声称自己店里被偷了,她昨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忘了关上窗户,有人顺着窗户爬进去,偷走了她店里的一个男性人体模特,由于这个模特是特意从外地买的,她强烈要求警方帮她追回。

    “后来过了一天,那个模特又被人扔到了她店门口,不过脖子已经断了,头和身体分开了,那女老板看到东西回来了,就到派出所要求撤案,她说模特用胶带纸粘一粘还能用,就这样算了吧,如果再查下去,她怕事情闹大,引起小偷报复。

    小邓拿出当时的资料说:“既然当事人都已经要求撤案了,我们也就没再追查下去。”

    桑落接过资料,心砰砰直跳,人体模特这东西表面光滑,很容易留下指纹,如果保存得当,说不定凶手的指纹还留在上面!

    第50章 绳索杀人案(12)为了你的人生……

    两人抓紧时间,也顾不上该吃午饭了,直接开车火速奔赴当事人的店铺,这家店叫“美美服装店”,店铺挂着粉色的招牌,窗户后面摆了几个人体模特,穿着店主新进的衣服。

    桑落和马识途推门进去,听到有人来了,店主热情地迎上来,嘴里喊着:“来啦?想看点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两人身上穿的警服,于是立马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声音也变得有点怯怯的:

    “警官,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马识途亮出证件,礼貌地说清来意,桑落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遍,果然在店铺最里面看到了一个脖子上缠着胶带的人体模特,这是一个男性人体模特,桑落掏出工具测量了一下,模特的身高是一米八,而兰建国的身高恰好是一米七九,两者非常相近!

    “师父,就是它!”桑落回头喊来马识途,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店主有点不知所措:“我以为我遇上的只是普通小偷呢,原来还和大案子有关?妈呀,这回我不会摊上事了吧……”

    “老板,事发之后你清洗过这个模特吗?”桑落紧张地问道。

    老板摇了摇头:“洗什么呀,你当它是我儿子啊,我还得给它洗澡?就是有几个地方比较脏,我拿抹布简单擦了擦。”

    太好了!桑落心底暗呼一声。

    马识途戴上手套,征求店主的意见:“我可以把它带走吗?查案需要用到。”

    女店主立马挥手:“拿去拿去!这晦气东西我是一点也不想要了,你们尽管拿走!”

    就这样,桑落和马识途把人体模特带回了局里,交给了技术科处理,技术科先是撕开模特脖颈处的胶带,仔细观察了模特头部的切口,在切口发现了一点残留物,他们小心地对残留物做了采样,随后又在模特身上撒上粉末,采集到几枚不同的指纹。

    这时候袁小虎打来电话,他那边也有了收获,他在城东找到一个和素斋巷高度相似的巷子,这条巷子的宽也是三米,巷口的两侧有两棵大树,袁小虎在树干上发现了绳子摩擦的痕迹,判断曾经有绳子拴在这两棵树上。

    最重要的是,痕迹下方还发现了微量的血迹,很可能是凶手在栓绳子时被树皮划伤手留下的。

    技术科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袁小虎所说的位置,提取了树干上残留的血迹,现在技术科一共有三样东西等待检测:模特身上的指纹、脖颈断口的残留物和树干上的血液。

    这些东西需要送到市局去做检测,照例还是袁小虎和谢灵儿去,出发之前四人一起在门口吃了碗牛肉面,食堂已经关门了,只能对付着吃一口。

    吃完饭后两人就开车出发了,马识途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这两人应该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桑落瞥了一眼,注意到马识途的手表似乎很有年头,皮质的手表带已经完全起皮了,她就随口问了一句:

    “师父,你怎么不换个手表带?”

    马识途摆手笑笑:“不能换,这块手表对我很重要。”

    听他这么说,桑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手表带上似乎刻了一个“文”字,由于时间久远,已经模糊了。

    见马识

    途没有多说,桑落也就没再追问,马识途对她说道:“多亏你提出凶手会模拟作案这个想法,真是给我们立了大功!现在好了,只需要明天等结果就行了,咱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桑落脸上却丝毫没有轻松,她犹豫了一下,对马识途说道:“师父,我想再次审讯胡蝶,可以吗?”

    马识途有点疑惑:“她还有什么审讯的价值吗?就她那个态度,什么都不肯说,我们现在已经有明确的证据了,不需要再审她了。”

    “但是,我还是想见见胡蝶。”桑落坚持说道。

    “好吧,”马识途叹了口气,“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我陪你去审她。”

    针对胡蝶的第二场审讯开始了,这一次马识途不再焦虑,他已经没有了破案的压力,于是气定神闲地看着胡蝶,胡蝶同样气定神闲地看着对面两人,她似乎认定警方定不了她的罪。

    桑落没有兜圈子,开场就直奔主题:“胡蝶,是你在7号当天用绳子蓄意谋杀了兰建国。”

    胡蝶撇撇嘴,眼神充满不屑,桑落自顾自地说道:“7号当天你像往常一样逃课了,由于你经常逃课,你的老师同学都没有在意,逃课后你没有去和那些朋友鬼混,而是找了一堆碎石头放在你爸爸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下午五六点,你爸爸从农村捉猪回来,开着电三轮经过这堆碎石,车子颠簸,人也摔了下去,摔伤了臀部,他打电话喊你帮忙,你假装成刚从学校回来的样子,扶着他走回了家,然后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

    胡蝶笑了:“你自己都说我一直在照顾他,那我怎么可能会去作案呢,难道我会分身术?”

    “你不需要会分身术,只要让你爸爸睡着就可以,”桑落强调道,“别忘了,你爸爸是个酒鬼,一天不喝就难受,7号当天他是约了人出去喝酒的,后来去不成了,他就选择在家里喝酒。”

    桑落说着,翻起了胡茂山的口供,在袁小虎他们审讯胡茂山的时候,有一段对话被桑落注意到了————

    袁小虎:“案发当天晚上六点以后你在做什么?”

    胡茂山:“诶呦,警官,你问我好多遍了,我都说了,我摔伤了屁股,一直躺在床上,是我女儿在照顾我,这个小兔崽子还算有良心,她看我太难受,给我拿来了酒,我喝了几瓶啤的之后就睡着了,再后来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你们问我也没用啊!”

    桑落拿着口供本:“胡茂山说当天晚上是你主动让他喝酒,并且他喝了几瓶啤酒就醉了,据他的那些朋友所说,胡茂山这个人酒量很好,平时可以喝倒一大桌子人,我猜你在那晚的酒里加了东西,好让他尽快睡着,方便你去作案。”

    胡蝶不语,只是一味轻蔑地笑。

    这只是桑落的猜测,毕竟好几天过去了,胡茂山的血液里就算真的有东西也已经代谢掉了,桑落没有执着于这点,她继续说:

    “胡茂山睡着之后,你走到院子里,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绳索走出大门,然后你骑着自行车到素斋巷,那边很少有人走,天黑之后更是没人,你把绳子系在电线杆上,用力打了好几个结——你很恨他?”

    “做完这一切之后你离开了现场,不,也许你没有离开,你一直藏在巷子的拐角后,等待事情发生,听到兰建国的惨叫后,你远远地确认了他的死亡,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当时路上没有其他行人往来,你有机会把绳子解下来带走,但是你没有,你刻意把它留在那里,让它成为警方调查的线索,你希望警方顺着这根绳子查到胡茂山,然后把胡茂山当成凶手带走。”

    桑落抬头看向胡蝶:“你就是这么打算的,对吧?”

    胡蝶吹着口哨,也许是心情好,她今天愿意多说几句话:“你凭什么说这是我干的,有人亲眼看到了,还是说你有录像?你什么都没有,就少在这里放屁!”

    马识途拍了一下桌子,不禁有些震怒,他对桑落说道:“你看看,就她这个态度,还有必要和她谈吗?”

    桑落冷静地说:“有必要。”

    马识途见状不再说话,桑落提起了另一件事:“胡蝶,你知不知道兰建国有个宝贝?”

    胡蝶噗嗤一笑:“他家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兰建国的卧室墙上写着正字,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桑落接着问。

    胡蝶的瞳孔忽然放大了一下,很快她就恢复正常,说了和之前一样的话,但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她分明就知道。

    “有同学亲眼目睹你把兰月拖进了小巷子,并且你打了她耳光,对吗?”桑落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在第一次审讯胡蝶的时候,他们就问过这个问题。

    “对!”胡蝶这次的态度很肯定,“老子就是打她了,怎么着吧?像她这样的刺头,不交保护费,还敢跟老子顶嘴,老子不打她打谁?”

    看到胡蝶这样的态度,桑落反而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她转头对马识途说:“师父,我想和她单独相处几分钟,可以吗?”

    马识途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桑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还是选择信任桑落,他小声说道:“那好吧,你先问着,我出去抽根烟。”

    马识途走后,屋里只剩下了桑落和胡蝶两个人,胡蝶一双眼睛瞪着桑落,眼里带有敌意。

    “你一定把我当成敌人,觉得我就是成心要抓走你,”桑落笑了,“但你错了,我是来救你的。”

    胡蝶“呸”了一口,桑落也没有生气,直接对她说道:“警方已经掌握了证据,最迟明天就能定你的罪,胡蝶,我可以明摆着告诉你,这是你在看守所的最后一晚了,度过今夜,你就要去监狱了。”

    胡蝶的目光中出现少有的慌乱,她看着眼前这个女警,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诓自己。

    桑落注意到她眼神里的变化,继续说:“你知道女子监狱是什么样吗?里面的那些人,可比你当混混时接触的大哥大姐要厉害多了,她们都是真正的罪犯。”

    胡蝶低头不语,桑落掐指一算:“蓄意谋杀……就算是最终没判死刑,也会蹲二十几年的牢,那可是二十年啊,你最好的青春都在里面度过了。”

    胡蝶只觉得喉头干涩,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凶狠地发问:“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劝你赶快自首,”桑落走到她面前,“只要你肯自首,最终刑罚一定会有所减轻,胡蝶,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说着桑落看了一眼表:“现在是下午四点,警方的检测结果随时都有可能出来,只要你能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前说出真相,那就都算你自首。”

    胡蝶的心跳得很厉害,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不确定桑落的话可不可信,她试探着问: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们既然有证据,那直接破案不行吗?非逼着我自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不是对我们有好处,而是对你——”桑落痛心地看向胡蝶,“为了你的人生,我想再努力一次,我这样做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你也是一个受害者。”

    “我?”胡蝶有点惊奇,她貌似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对,”桑落很肯定地说,“尽管你是杀人凶手,但你同时也是一个受害者。”
图片
新书推荐: 恶毒白月光被迫营业 [快穿] 虫族判你无妻徒刑 我对公爵始乱终弃后,他黑化了[西幻] 替身攻,但机械迷情 [综]身为恶役的我如何拯救世界 穿书后被恋爱脑黏上了 揣崽小可怜被大佬宠上天 长安街444号[无限] 叶幸司,给我火 失忆后怀了前男友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