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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绳索杀人案(13)乖乖女

    “你之前的人生经历过什么,不用我来重复。”桑落背过身去,给了胡蝶一个放松的空间。

    “胡茂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喝酒,打人,没有人性,而你只是一个未成年人,你的一切都要依靠他,所以你无法逃离他的身边。”

    “就算你真的报警把他抓起来了,过不了几天他就会被放出来,到时候你将面临更可怕的报复,只有让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事情才算是结束。”

    “而且还有你的母亲,”桑

    落话锋一转,提起了胡蝶的母亲,“她虽然是自尽,却也是被你爸爸活活逼死的,作为一个孩子,你不可能不恨胡茂山。”

    桑落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胡蝶:“如果我是你,我只会比你更恨!”

    胡蝶抬起头,眼睛转了又转,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桑落继续说:“你并不是生来就是个混混,只是被生在了一个不幸的家庭,从这个角度讲,你也是生活的受害者。”

    桑落看着胡蝶,又轻声补充了一句:“你们两个都是。”

    胡蝶警觉地抬起头:“你在说谁?”

    桑落微微一笑:“你很清楚我在说谁——兰月。”

    胡蝶满脸的厌恶:“她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清楚吗?”桑落挑起眉,“还是在故意装傻呢?

    胡蝶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不能确定你和兰月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我可以确定,你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桑落给胡蝶倒了一杯热水,这让胡蝶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知道吗,其实你们两个很像。”桑落看向胡蝶,胡蝶立刻反驳道:

    “你胡说,我和她哪像了?”

    桑落:“虽然你们的长相和打扮不一样,但你们身上有一股相似的气质,那是一种淡淡的恨意,你们都在恨着某个人。”

    胡蝶不说话了,她的表情说明桑落说对了。

    “兰建国死后,我们去探望过兰月,不止一次,”桑落自己也拿起一杯水,捧在手心里,“兰月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尽管她表现得很悲伤,我却总觉得她是在表演。”

    “这或许是身为一名刑警的直觉,又或许是身为女人的直觉。”

    “兰建国收养了兰月,辛苦把她抚养长大,他死后,兰月本该十分悲痛,为什么她要表演?”桑落顿了顿,“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出来一种可能——她讨厌兰建国,或者说,她恨兰建国。”

    “为什么?作为一个弃婴,她为什么要去恨自己唯一的亲人?兰建国房间墙壁上那些正字又是什么意思,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桑落期待地看向胡蝶。

    胡蝶摇了摇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桑落笑了笑:“还蛮讲义气的嘛,这种时候了还在为她保密,就算你不肯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这件事这么说不出口,那一定是一件对她而言很羞耻的事。”

    胡蝶侧过脸去,刻意不让桑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桑落挥了挥手臂:“所以我特意让我的男同事回避了一会,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你们似乎都很厌恶这个年龄段的男人。”

    “之前我们去探望兰月的时候,我注意到她很讨厌男人的触碰,无论是医院里面的男护士,还是刑警队的男刑警,只要碰到她的皮肤,她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那个时候我就隐约猜到,曾经有某个男人给她留下了阴影。”

    “但是有一点你们应该知道,该可耻的不是你们,而是做下这些事情的人,不公的命运降临在了你们身上,你们只是受害者而已。”

    “这份羞耻,不该由你们两个女孩承担。”桑落认真地对胡蝶说道,“胡蝶,你还很年轻,有重来的机会,这个机会就在你眼前,就看你要不要。”

    胡蝶眨了眨眼睛,似乎终于有些动容,她开口说道:“案子是我做的,是我一个人做的,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只是你吗?”桑落立马反问。

    胡蝶很确定地说:“是我。”

    “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再说,”桑落盯着她的眼睛,“你和兰月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她除掉兰建国?”

    胡蝶嘴硬道:“我杀兰建国只是为了让警察抓走我爸,和兰月没关系。”

    “是吗?”桑落追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兰建国的行踪的?”

    “我……”胡蝶一时有些语塞。

    “在案发之前,兰建国曾经和胡茂山发生过矛盾,但在那次矛盾中兰建国并没有暴露自己的个人信息,就算胡茂山事后要回去找他,也是找不到的。”

    “就连胡茂山都找不到兰建国的住址,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桑落逼问道。

    胡蝶不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桑落接着说:“选择在素斋巷杀了兰建国,说明你知道兰建国每天的固定行踪,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每天都去跟踪兰建国,但你平时总和那群混混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去亲自跟踪,所以,是有一个兰建国的熟人直接把他的生活习惯告诉了你”

    “兰建国在白云县几乎没什么朋友,最熟悉他的人就是他的女儿——兰月。”

    “出于某种原因,兰月恨她的爸爸,而你也恨你的爸爸,这次的绳索杀人案,你原本是想一石二鸟,一次除掉两个男人。”

    “你不是在报复兰月,而是在帮她,”桑落凑近说道,“你们关系并不差,对吗?”

    胡蝶闭着嘴,还是不肯说话。

    桑落没有急躁,而是用一种略带担忧的口气说道:“我真是为她感到担心,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你们会在牢里见面。”

    胡蝶眉头一皱:“你说谁,兰月吗?她怎么会去坐牢?”

    桑落:“一旦为你定罪以后,我们就会释放胡茂山,等胡茂山回到家,兰月就有可能开始动手,只要她犯下案子,就会和你一样被送到牢里。”

    “兰月为什么要去杀了我爸?”胡蝶还在装傻。

    桑落轻轻拨了拨头发:“那我干脆就直说了吧——”

    “我大胆猜测,你和兰月之间共同策划了一起交换杀人案。”

    胡蝶用指甲掐着手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桑落:“你或许以为交换杀人是一个很聪明的想法,但是在刑警眼里,这些套路我们都已经见多了。”

    “现在事情走到这一步,你解决掉了兰月的目标,但你自己的目标却没有被解决,只要兰月还遵守你们之间的约定,她就一定会动手杀人。”

    身为刑警,她一定要阻止这还未发生的第二起命案。

    “她不会的。”

    胡蝶自嘲地笑了笑,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很聪明,原来这些在警方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她会!”桑落很肯定地说。

    胡蝶抬起眼来:“为什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已经完全败露了,至于什么交换杀人案,这种掩人耳目的东西现在完全没用了,兰月没必要为了一个过时的约定去犯下命案。

    “因为我从她眼神中看得出来,”桑落叹了口气说,“事发后,我们不止一次去探望过她,帮她整理过她家的存款,还为她做了以后的打算,但我看得出来,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了。”

    “她的眼神里一直有股淡淡的死意,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只要胡茂山一被释放,兰月就会立马动手,就算警方立马就会查到她的头上,她也不在乎了,她要完成答应你的事。”

    胡蝶露出一个奚落的笑:“她一个乖乖女,性子哪有这么烈?警官,你又在骗我了。”

    “义气这种东西,不只是你有,”桑落提醒道,“别小看了她,越是安静的人,爆发的时候越是可怕。”

    说完这句话之后桑落就没再说话了,她推门出去,留胡蝶独自安静了一会,大概五分钟之后她再回到审讯室,胡蝶已经改变了态度:“警官,我说。”

    “我要全部的真相。”桑落强调道。

    胡蝶点点头:“我要说的,就是全部的真相。”

    “胡茂山,虽然是我的爸爸,但我却无比希望他死掉,”胡蝶坐定,深吸了一口气

    说道:“这个想法从我几岁的时候就有了,我希望他死掉,得一场大病,或者是出一场意外,只要死了就行,只要他死了,我们娘俩的日子就好过了。”

    “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他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妈,我妈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没有一天是干净的,亲戚们给我妈起了个‘大花脸’的外号,我妈也不敢还手,只能搂着我偷偷哭。”

    “那个时候我小,也没有力气,每次还手只能换来一顿毒打,我心里就想,要是我长大就好了,长大了赶紧带我妈逃离这个家。”

    “可是还没等我长大,我妈就先死了。”胡蝶说到这里绝望地笑了笑,眼睛里有了泪花。

    “那天我出去上学,放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停着我妈的尸体,她的脸是紫色的,听人们说我妈是自尽的,但我心里在怀疑,真的是吗?你要知道,在这个家里,一切皆有可能。”

    “还没等我搞清楚,我妈的尸体就被带走了,他们很快处理了我妈的尸体,没有人通知警方,我知道,这件事我永远也查不清楚了。”

    “但我也没打算查清楚,我又不是查案的,无论我妈是不是自尽,她都是被我爸逼死的,我爸这个畜牲,他逼死了我妈,下一个就是我。”

    “早晚有一天,我会向他报仇的。”

    “我妈走之后,他越发变本加厉,不过我可不会像我妈那样逆来顺受,他打我,我就还手,打不过,我就多喊几个人。”

    “自从我妈走了以后,我就不再学习了,我成了一个你们口中的混混,但我感觉很不错。”

    “就像你说的一样,我成为混混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我不喜欢身边那几个傻X男的,但我需要他们,有他们在我身边,我爸还真的老实了几分。”

    “和他们混在一起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但我可以接受,一次两次还觉得排斥,后面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估计是因为我有这帮哥们,他最近不怎么敢对我动手了,不过我从没放下杀他的念头,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他,我唯一在意的是,杀了他之后我该如何脱罪,我可不想坐牢。”

    桑落没有打断,安静地听她诉说。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兰月。”胡蝶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可真看她不太顺眼,她就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老师的狗腿子,你明白吗?专和我们这种人对着干的。”

    “我们认识,是因为她踩了我的脚,那天我们帮的人在校门口集合,准备和对面帮派打架,其他学生都吓坏了,恨不得躲出三米远,她倒好,跟没看见似的,推着个老破自行车,直愣愣就往学校里走,生怕迟到了。”

    “她走的着急,踩到了我的脚,这么多人都看着,我当然要在她面前立威,我把她拦了下来,骂了她一顿,我骂她一根筋,死脑子,没点眼色。”

    “这要是换了一般学生,挨骂也就挨了,可是她居然敢还嘴,跟个教导主任似的,反倒把我给教训了一顿,我越听越来气,伸手就想给她一耳光,但她居然接住了我的手。”

    “我的小弟看我失了风头,都涌上来想要帮我,我急忙给拦住,这群黄毛小子不知轻重,要是真的让他们掺和进去,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怕事情闹大,我就让她走了,那天我们的重点是对面帮派,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那天之后我专门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个乖乖女叫兰月,我记住了她的名字,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在她面前把威风找回来。”

    “后来我们在学校里也远远的见过几次,不过还有一些老师在场,我也不方便动手,所以就都忍住了,总之我算是眼熟了她。”

    “再后来就是小巷子那一次了,那天晚上我也忘了是几点,我带着两个小弟在校门口收保护费,这是我们的工作,其实我也不图那点钱,我就是喜欢恐吓他人的感觉,也许是跟我爸学的吧。”

    “很晚的时候,校门口走出来两个女生,我认出其中就有兰月,我的小弟向她收保护费,她不仅不给,反而还把我的小弟给骂了一顿。”

    “新仇旧仇叠加在一起,我决定要在今天好好教训教训她,我的小弟想要动手,我拦住了,我说我要亲自动手。”

    “我上去就扯住她的头发,把她拖进了小巷子里,那条小巷子是我们的老地点,每次打人都去那里,除了我们没人敢进去。”

    “把她拽进去以后,我动手就想打人,我的手还没落到她身上,她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你打吧,干脆打死我好了,你不打死我,今天我是不会走的。”

    “我察觉到异常,她的精神和上次相比好像差了很多,我意识到她出事了,于是我收回了手,有些尴尬,不知道还该不该打。”

    “我没打她,她反而朝我扑了过来,疯狂地掐着我的脖子问,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打那些该打的人?为什么只敢欺负我?”

    “我一下子被问懵了,不知道她指的到底是谁,于是我就问了一句,就这样我和她聊了起来,我这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那个爹,简直比我爹更加禽兽。”

    “外人眼里都以为她爹是个实打实的大好人,她是个弃婴,是她爹收养了她,养她这么多年,还供她到城里读书,看起来已经对她很好了,但是只有兰月自己知道,她是有苦说不出。”

    “兰建国不是把她当女儿对待,而是把她当老婆对待。”

    “他本来就是个穷汉子,注定娶不到老婆,自打收养兰月起,他的心思就不单纯,他把兰月当成了他的童养媳,在兰月十岁那年,兰建国就对她伸出了魔爪。”

    “以前他们生活在村里,后来搬离村里是因为有人看上了兰月,兰建国当然无法忍受别人觊觎他的老婆,所以他搬走了,这同样也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他害怕兰月向别人求救,所以两个人转移到城市里生活,完全不和别人来往,没有任何熟人,兰月也就求救无门。”

    “自从十岁之后,兰月一直在过着这样的日子,兰建国外出的时候,她就感觉浑身轻松,兰建国一接近她,她就情绪低落,无比恶心,甚至想要自杀。”

    “我收保护费的前一天晚上,兰建国刚侵害过兰月,所以兰月情绪这么激动。”

    说到这里,胡蝶抬眼看向桑落:“你曾经问过我兰建国墙上的正字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这代表着他和兰月发生关系的次数,一个笔画,就是一次。”

    “这老东西得意忘形,把这些经历当做宝贝,刻在了他那恶心的房间里,每次一想到房间上的笔画,兰月就会浑身发抖。”

    “我听到这些的时候,简直是气得牙痒痒,虽然我自己也是个混混,干的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像兰建国这种人,简直是把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在那条小巷子里,兰月向我倾诉了一切,大概是她在这个县城实在孤独,找不到能倾诉的人,所以把我这个欺负她的混混都当成了救命稻草。”

    “像这样的事情,她是不可能对普通同学提起的,一般人听了之后都会把她看作异类,但我不会,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我们两个都有一个混蛋的爹,并且我很清楚,该死的不是我们,该死的是他们。”

    “兰月一开始的想法很软弱,她虽然仇恨,却不敢反抗,她只盼着天意能赶快带走那个禽兽的父亲,而我的想法则与她不同,我告诉她——”

    “天意不来,我们就自己动手。”

    “或许是受了我的感染,兰月的想法也改变了,她下定决心要杀了兰建国。”

    “我们有了共同的目标,接下来就是商量计策,思来想去,我想到一个很好的办法,那就是交换杀人。”

    “我杀兰建国,她杀胡茂山,这样警方从人际关系调查的时候就不会查到我们,我们脱罪的几率也会更大一

    些,或许,这案子会成为悬案,我们也可以获得解脱。”

    “那天我拉着她在巷子里待了很久,外面有我的小弟,还有另外一个围观的女生,他们都以为我在里面虐待兰月,其实我是和兰月低声商量好了这一切。”

    “为了掩人耳目,我不断用手拍打着蓝月的大腿,制造出打耳光的声音,好让外面的人不要进来。”

    “我们约定好,我先动手,然后等过一阵子看看风头再让兰月动手,她这种乖乖女胆子小,肯定不能让她第一个动手。”

    “商量好之后,我把兰月的头发弄乱,装作一副打累了的样子出去,而她也红了双眼,装作一副挨过打的样子,拉着另一个女生走了。”

    “她告诉那个女生是我打了她,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校园,这样大家都会以为我们势不两立,更没人会怀疑我们两个联手作案。”

    “后来我们又在私底下见了面,商量了作案的具体方式,兰月把兰建国每天的行踪告诉我,具体的作案方式由我定夺。”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绳子,因为我家里就有很多杀猪用的绳子,我要用我爸的绳子去杀了兰建国,直接让警方怀疑到我爸身上,这样或许可以一下子干掉两个男人,兰月根本就用不着出手了。”

    “想归想,我不知道这个做法是否有用,我需要先试一遍,所以我从服装店偷了一个人体模特出来,晚上趁我爸出去喝酒的时候,我骑了他的电三轮出去,找了一个相似的场景,在巷子尽头绑上绳子,让人体模特骑着电三轮撞上去。”

    “绳子切开了人体模特的脖颈,模特的头飞了出去,看到这一幕我很满意,决定就用这个方式,事后我害怕服装店的老板报警,还专门把模特还了回去,当然,我不是当面还的,我是扔在了她店门口。”

    “后来的事情基本和你说的一样,有一点你们都没有猜到——7号那天晚上,我就站在素斋巷里。”

    “嗯?”桑落有些惊奇。

    “看吧,我就知道你没有猜到!”胡蝶脸上露出得意,“那天晚上我绑了绳子,本来想走,但我又想了想,还是害怕伤及无辜的路人,所以我干脆走进了巷子里,站在了巷子中间,正好我那天穿着一身黑衣服,完全融入了夜色,谁也看不出来。”

    “我想过了,如果是其他人骑着电三轮路过,我就告诉对方前面在修路,把人支走,如果是兰建国路过,我就不出声,安静地看着他过去。”

    “老天帮我,那天晚上十点以后只有兰建国一个人路过,他骑着他的电三轮,车上还装着满满一车的废品,很好认,我确定我没有认错人,看到是他我就放心了,他朝着巷尾驶去,我转身朝着巷口走,我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到了他的惨叫,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画面,但我知道事情办成了。”

    “他躺在地上艰难地求救,而我在远处放肆大笑,等他彻底咽气之后,我双手插兜走了,这种人不配得救,兰月向他求救的时候,他也从没有放过兰月。”

    胡蝶讲到这里,轻松地耸了耸肩:“就是这样了,这就是案子的全过程,也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你们想知道的,我应该都说了。”

    “还有一个问题——”桑落拿出了第二根绳子,“这是你放的吗?”

    胡蝶辨认了一下,立刻说道:“不是,这又是什么案子?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警官,你可不要冤枉我,我虽然说了我要认罪,但我只认我做下的事情,没做过的事情我坚决不认。”

    “这条绳子是在9号早上被人发现的,也就是我们办理兰建国案的第二天,”桑落耐心解释道,“有人在福安巷绑上了这条绳子,如果不是你做的,那就是有人在模仿你作案。”

    胡蝶一脸的不可思议:“模仿我,我有什么好模仿的?肯定不是我做的,如果是我做的,我一定会用我爸的绳子,把所有嫌疑都推到他头上去。”

    桑落点点头,他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推测的,两起案子用的绳子差别太大了,这是一起拙劣的模仿,目的就是为了让警方以为这是一起随机连环杀人案,从而误导警方的调查。

    既然不是胡蝶做的,那么就只剩一个人会做这件事了——

    “是兰月。”桑落说道。

    “呦,她为什么?为了帮我摆脱嫌疑?”胡蝶揉了揉鼻子,眼里多了一丝复杂的神情,“这家伙还真是蛮讲义气的,看不出来哟!”

    桑落合起笔记本,她要问的都问完了,接下来只等袁小虎从市里带回检测结果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她对胡蝶问道。

    胡蝶摇摇头,但很快就反悔了,她对桑落说:“告诉兰月,别再为我犯傻了,没意义。”

    “哦,对了,还有——”桑落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她喊住了,“如果还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们真该喝一次酒,这个乖乖女,不知道她敢不敢喝酒?”

    “我会转达的。”桑落对她说道。

    这时马识途从外面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了吗?”

    第52章 绳索杀人案(14)新搬来的邻居……

    马识途进来的时候,桑落已经结束了审讯,他翻看着桑落记下的笔录,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看完之后,他发出来了一声叹息:

    “这两个女孩可真惨啊,本该是上学的年纪,却要面对这样的人间地狱……”

    马识途合上本子,站起身来拍了拍桑落的肩膀:“好了,桑落,你做的很好,多亏了你,这第二起命案才没有发生,现在只等小虎他们明天带着检测结果回来,这起案子就可以结案了。”

    “胡蝶这属于自首吧?”桑落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当然!”马识途很肯定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们毕竟是两个孩子,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会尽我所能帮她们减轻刑罚,她们俩都是因为遭受虐待才做出反击的,事出有因,相信法庭也会酌情考虑。”

    “那就好。”桑落点了点头,一起共事了这么久,她知道马识途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他说会帮助这两个女孩,就是真的会帮。

    “时间也不早了,”马识途低头看了看手表,“回家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桑落却不肯走:“兰月那边,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她状态怎么样。”

    马识途立即会意:“你的担心也有道理,这样吧,我现在就去看看她。”

    “我跟你一起去!”桑落立马说道,她知道兰月厌恶中年男人,马识途去了恐怕适得其反。

    马识途拗不过桑落,只好让她一起上车了:“我是想让你休息休息,连轴转了好几天,怕你这小身板熬不住。”

    桑落笑笑:“谢谢师父关心,不过我不累,走吧,咱们出发吧!”

    车子开动,

    很快就到了兰月家门口,现在是晚上七点,还不到放学时间,按理说兰月应该在学校,马识途打算先来这里看看,没人再去三中。

    屋里开着灯,家里有人。

    马识途和桑落对视一眼,二人都有些意外,桑落走上前敲开了兰月的家门,看到是他们,兰月的眼神很抵触,本能地想关门,马识途急忙用力把门推开:

    “等等,我们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害你爸爸的人,可能就要找到了!”

    目前还不能确定胡蝶就是凶手,马识途也只不过是以此为话题吸引兰月的注意而已,果然兰月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吸引了,她紧张地问马识途:

    “是谁?”

    马识途和桑落走进她家里,马识途慢悠悠地说:“一个女生,也在三中上学,以前还欺负过你,你有印象吗?”

    兰月的脸色瞬间变得如死灰一般,她咬了咬唇,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正在切着几根芹菜,下刀飞快,马识途劝阻道:“哎哎哎,小心切了手。”

    就在马识途碰到她手臂的一瞬间,兰月爆发了,她扔掉菜刀,高声尖叫道:“你别碰我!”

    看到兰月的反应,桑落基本可以判断胡蝶说的都是真的,她拉过马识途,自己走上前,轻声说道:

    “你别激动,我们只是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而已。”

    兰月眼睛有些微红,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谢谢你们。”

    “这个时间你怎么不在学校?”桑落看似无心地说道。

    “没心思上学了呗,”兰月的语气很不好,“你爸要是死了,你还有心思上学吗?”

    桑落没计较她的态度,继续说道:“伤心归伤心,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你爸毕竟还留下一笔存款,你拿着那笔钱好好上学,撑过高三还是没问题的,你班主任说你学习成绩很好,以后能考个好大学,你也要继续努力,不能辜负你爸的一番苦心,他当初把你从农村带到城里来上学,可不容易呀!”

    桑落说这番话是为了故意刺激兰月,交换杀人这件事没有铁证,虽然已经有了胡蝶的口供,但也要兰月承认才行,兰月最大的问题就是她的心理很脆弱,所以桑落就从这里下手。

    果然,听了桑落的话之后,兰月像是发了狂似的,扬手就把桌面的暖壶打翻了,暖壶瞬间炸开,银色的内胆碎了一地,地上冒着热气,所幸没有伤到任何人。

    “你懂个屁!你们知道什么?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兰月抓狂地对桑落喊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做了什么事,你们一点也不知道!”

    “那你可以告诉我们,让我们知道。”桑落耐心地安抚道。

    兰月情绪上头,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她还是个学生,没有其他凶手那样沉稳的心态,说着说着,就不知不觉把两人的计划和盘托出了。

    她说的内容和胡蝶大差不差,听她说出来,桑落心里松了一口气,说出来就好,这样算是自首,再加上她并未实施犯罪,应该够不到判刑的程度。

    “那么,你真的打算杀了胡茂山吗?”桑落问道。

    兰月斩钉截铁地说:“一定!”

    “你目前还没有动手吧?”桑落确认道。

    兰月点点头:“我一直在等你们的消息,如果你们把胡茂山当凶手给毙了,那自然是用不着我动手,如果你们把胡茂山给放了……等他一回家,我马上就会动手!”

    “你打算怎么做?”桑落追问道。

    兰月转了转眼睛,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汽油,我打算去买一桶汽油,倒在胡茂山的家里,然后把他家点了。”

    桑落很惊讶:“你不怕伤着自己?”

    兰月意志坚定地说:“我死都不怕。”

    桑落有些咋舌,果然像她说过的一样,表面越是安静的人,爆发起来越是可怕。

    “但火是不可控的,万一伤害到无辜的邻居呢,这些你想过吗?”桑落道。

    兰月的精神一下蔫了,她毕竟没有作案经验,想不了那么多,只是喃喃道: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胡茂山那么壮,我肯定打不过他……说到底,面对他们这种人,我又能怎么办呢?”

    “你应该报警,”桑落温柔地拉过她的手,“从你第一次遭受到侵害的时候,你就应该报警,警方会帮你惩罚恶人,你不用亲自动手。”

    “可我害怕名声不好听,一个女孩子,传出这种名声,以后都会沦为笑柄……”兰月嘟囔道,她在村里长大,受传统思想的影响也更深。

    “我理解,”桑落轻轻把她搂进了怀里,“跟我们回局里吧,警方会做好保密工作,不会泄露你的信息,从今往后,你什么也不用怕,痛苦的日子全都过去了,那些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你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了。”

    兰月靠在桑落怀里,沉默了一会,忽然肩膀开始颤抖,紧接着泪如雨下,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哭湿了桑落的肩头。

    马识途把兰月带回了局里,晚上九点,桑落终于下班回家。

    走到小区门口,桑落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她这才想起自己到现在都没吃晚饭,不过家里还有面条,回家煮面对付一口得了。

    走上楼梯的时候,桑落发现今天的楼梯异常干净,好像被什么人拖过,等走到门口,她就更加确定了,只见自己家门前也被拖得干干净净,甚至还散发着一丝香气。

    要知道这里是老小区,平时物业懒得管理,半年能扫一次都是万幸,根本不可能给他们拖地。

    这是谁干的?楼里新搬来了个田螺姑娘?

    桑落正在纳闷,身后的门轻轻打开了,桑落回过头,看到一个肤白如玉的男人正站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她。

    男人个子很高,大概在一米九左右,身材偏瘦,两道长长的睫毛向上卷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眼睛里写满了无辜,像一只乖乖小狗。

    桑落不知不觉吞了一下口水,放慢了开门的动作,朝对方打了个招呼:

    “嗨,你是新搬来的邻居?”

    “阮玉,我的名字。”男人简单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此刻比起男人的美色,桑落反而更在意他身上的味道,男人身穿白色毛衣,带着个围裙,围裙上有一股炒菜的香气,一闻见这股味道,桑落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听见这个声音,阮玉爽朗一笑,对着桑落招了招手:“还没吃饭?正好我屋里的菜刚做好,进来一起吃吧!”

    桑落本想拒绝,可是腿却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比起自己做的寡淡面条,她当然是更想吃一桌正经的家常菜。

    桑落进屋以后,阮玉顺手带上了门,不紧不慢地跟在桑落身后,桑落先是象征性地寒暄了几句:

    “我知道对门老两口要把房子租出去,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租了,你是哪天搬进来的?”

    “今天上午。”阮玉眯起眼睛笑着说。

    “不错嘛,房子收拾得挺干净,你这人还挺勤快的!”桑落漫不经心地说。

    阮玉抬起头,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夸奖,他淡淡地说:“当然,作为一个男人,这是应该的。”

    寒暄完毕,桑落直奔餐桌,在餐桌旁一屁股坐了下来,菜还没端上桌,她已经闻见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虽说身为一名刑警,不应该这么没有警惕性,但是她此刻已经馋虫上头,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说了,和她有仇的那些人现在应该都在牢里,总不能越狱出来暗杀她。

    看到她主动坐下,阮玉又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端出几盘菜。

    青翠的凉拌笋丝,香喷喷的粉蒸肉,辣气冲天的爆炒鸡杂,还有一盆压轴菜——浓汤番茄炖牛腩。

    看到这盆牛腩,桑落眼睛都直了,阮玉在她对面坐下,桑落本来还想推让几下,但是阮玉始终不肯拿起筷子,桑落只好自己开吃了。

    她先是夹起一块牛腩放进嘴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接着她又尝了其他几道菜,然后立马就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合胃口的饭菜,今天她要大吃一顿!

    阮玉不语,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桑落,桑落吃了一碗又一碗,连扒了三碗大米饭,最后实在是怕把肚皮撑破,才放下了筷子。

    “我的手艺怎么样?”阮玉期待地看着桑落。

    桑落立马竖起大拇指:“太好了,简直是——嗝!”

    打完这个嗝之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阮玉却丝毫没有在意,起身准备收拾残局,看着桌上的剩菜,桑落更加不好意思了:

    “诶呀,我把你明后天的口粮都给吃完了吧?这样吧,我补给你钱,你看大概多少钱?”

    阮玉摇摇头:“不用钱,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

    “我?”桑落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他是在说客套话,随即她想起自己还没有介绍名字,立刻说道,“我叫桑落,以后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就找我!”

    “我知道。”阮玉说了一声,随后认真地抬起头看向桑落。

    “你认识我?”桑落立刻警觉起来,心里面开始后悔,难道这小子真是被派来寻仇的?大意了大意了,自己现在催吐还来得及吗?

    阮玉点点头,随后就朝桑落走近,他步步逼近,桑落步步后退,眼看就快被逼到墙角,阮玉伸出双臂,桑落一个擒拿制住了他,然后勒着他的脖颈说:

    “谁派你来的?说!”

    阮玉立刻开始求饶:“冤枉啊!我是来和你成亲的,我们十八年前曾经定过娃娃亲,现在婚书还在我兜里,不信你拿出来看看!”

    第53章 娃娃亲感情线

    “婚书?”

    一听见这个词,桑落的脑袋轰一下炸了,这个词也太古老了,简直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随即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处在上个世纪。

    “我和你订过娃娃亲?”

    桑落不敢置信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她对这个男人一点印象也没有,虽然这男人又白又乖又帅,还很贤惠,会做家务会做饭,但她可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多半是有诈。

    “嗯。”

    男人睁大一双眼睛,无辜地点了点头。

    “那你说,你对我了解多少?”桑落质问道。

    她本来以为男人会答不上来,没想到他张口就来:“你叫桑落,今年22岁,不久前刚从湖州大学毕业,现在在白云县公安局工作,是一名刑警,我说的没错吧?”

    “切,就这点东西,”桑落仍旧拧着他的胳膊,“随便找我的同事一打听就知道了,你还能说出点别的吗?”

    “当然能,”阮玉淡定地说,“你爸爸叫桑福年,你妈妈叫冯英,你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桑若,你们一家原本是后土村的,后来才搬到白云县里。”

    连这都知道?桑落瞬间皱起眉头,从背后给了他一拳:“好小子,你敢调查我?”

    “不不不,我没有调查你,”阮玉急忙解释道,“我真的和你是一个村的,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玩呢,我是阮玉,你不记得我了吗?”

    “阮玉……”桑落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很确定地说“不认识。”

    男人的嘴角下垂,眼里闪过一瞬的伤心,有些委屈地说:“你竟然不记得我了?亏我还巴巴的来找你……”

    看他这副表情,桑落嗅到了一丝淡淡的绿茶气息,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反扭着阮玉的手说:“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说!”

    “嘶——疼疼疼疼——”阮玉倒吸着凉气说,“我真的是来和你结婚的,婚书就在我兜里,不信你看看!”

    桑落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到他的兜里,果然摸到了一张纸,她把纸拿出来,就看到这张纸已经很旧了,纸上泛着黄,看样子是多年前的,外面还用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包裹着,显然主人很爱惜这东西。

    桑落又看了阮玉几眼,终于放开了他的胳膊,她展开这张纸,就看到纸上用楷体写着:

    今一九五一年十月六日,桑家于阮家有恩,阮家无以为报,愿与桑家结为亲家,两家交好,一体同心,桑家现有一女名为桑落,阮家有一子名为阮玉,只待二人长成,便可结为夫妻,特写此婚书作为见证。

    女方父亲:桑福年

    男方父亲:阮傲书

    见证人:罗金生

    看到见证人的名字,桑落忽然有一种熟悉感,她努力想了一会,才想起罗金生是村长的名字,这封婚书也确实是村长的字迹,以前村里的人普遍都没念过书,也不会写字,凡有书信都是村长代为书写,小时候村长还教过桑落写字,所以桑落认得他的字。

    既然这封婚书是村长写的,那大概就假不了,但桑落心中还是充满怀疑,她可从没听父亲提起过这门亲事,更不知道有阮玉这个人。

    “我不认识你,更不可能和你结婚。”

    即便看过婚书,桑落依旧冷酷地说。

    阮玉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不认识也无妨,那我们就重新开始认识,我叫阮玉,和你同岁,身高一米八八,现在是单身,平时的爱好就是做饭,特别是做给心爱的人吃,我看你下班挺晚的,大概也没有时间做饭吧?欢迎来我家蹭饭,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桑落没有接茬,她看着手里的婚书,总觉得这件事有古怪,她刚刚才说了自己的理想型,转眼间就出现了一个理想型,这该不会是针对她的杀猪盘吧?

    “我问你,这封婚书上说桑家对阮家有恩,是什么恩?”桑落盯着阮玉的眼睛问道。

    “你说这个啊,”阮玉的脸上浮起一丝忧伤,随后便陷入了回忆中,“这件事说来话长,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也是听长辈们说的——”

    “那时候我们都才出生不久,说起来我们两个很有缘分,都是在12月生的,前后只差了几天,”阮玉笑笑,接着说道,“那一年天大旱,地里的庄稼大多都死了,农民们没有收入,迫不得已开始挖药材为生,几乎半个村的人都跑到山上去挖药材了。”

    “那时我妈妈还在哺乳期,她留在家里看着我,我爸爸一个人背着竹篓上了山,往常他出去半天就会回来,但是这次他出去了足足一整天也没有回来,我妈妈特别担心,发动了全村的人去找我爸,就在大家准备出发的时候,你爸爸突然敲开了我们家的门。”

    “他背上背着我爸爸,我爸爸浑身都是血,血把两个人的衣服都给染透了,我爸爸的头低垂着,喊他也没有反应,你爸把人放下之后,又喊了村里的赤脚大夫过来,赤脚大夫简单查看了一下情况,就说人没救了,让我们直接下葬,但你爸爸不同意,坚持要把人送到医院里去。”

    “于是我们找了马车,连夜把人送到了县医院里,医院经过多番抢救才把他救了回来,医生说我爸爸多处骨折,还失血过多,再晚来一会就没救了,对了,去医院治疗的费用还是你爸垫付的,所以说,是你爸救了我爸,要不是有你爸,我爸早就已经死了。”

    “所以你爸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桑落追问。

    阮玉:“他一个人上山采药,一时脚滑,从山崖边摔下去了,他躺在悬崖底部大声呼救,正好你爸路过那里,爬下去把他背了上来,一直背回到村子里,自从这件事以后,你爸就成为了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里,阮玉转了转眼睛:“我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桑落大方地摆了摆手:“不用了,大恩不言谢,我压根都没听我爸提过这件事,如果你实在想报恩的话,直接给我打笔巨款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我当然不是空着手来的,钱的方面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阮玉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似乎觉得事情有了可能,“家里早就给我准备好了结婚用的钱,只要你愿意结婚,这笔钱就会作为嫁妆给到你手里。”

    “嫁妆?”桑落愣了一下,由男方给出的似乎该叫聘礼才对。

    阮玉点点头:“我愿

    意入赘,只要能够完成婚事,我不在意这些名头。”

    桑落笑了:“我可没有什么家世值得你入赘,这样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阮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只要能够……”

    他咬了咬唇,剩下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还是算了!”桑落果断地拒绝道,“与其靠着结婚赚钱,我宁可自己挣。”

    阮玉失望地垂下了眼,长长的眼睫毛在抖动着: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绝不会强求,这样吧,给我一段时间可以吗?三个月,我会在你对门住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你还是不喜欢我,我会自动离开,准备好的聘礼就直接作为谢礼转到你账上。”

    这话说得无可挑剔,桑落也没法拒绝,只好对他说道:“你愿意住在哪里是你的事,这也不是我的房子,我当然没有权利赶你走,你要住就住,但我提前说好,我这个人不会轻易心动,如果你是抱着目的来的,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

    阮玉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他笑着说道:“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桑落没有再接话,直接推门离开了,回到对面自己的房子里,阮玉靠在门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回到家里以后,桑落的心通通直跳,她认为自己绝对是遇上杀猪盘了,为了戳穿这个杀猪盘,她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了一个好久不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之后,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喂,爸。”

    桑落淡淡地和对面打了个招呼,两人已经几年没有联系了。

    “啊……是落落呀!”

    桑福年的声音里透着惊讶和生疏,当初离婚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对桑落的抚养,如今桑落突然打电话过来,他有些警觉。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桑落第一句话就给桑福年吃了个定心丸,“我要问你一件事,我小的时候,你有没有给我订过娃娃亲?”

    “啊?”桑福年的反应很意外,他马上说道,“当然没有!”

    果然,她就知道是杀猪盘!

    桑落心里一沉,接着又确认道:“那么小的时候在村里,你有没有结识过一户姓阮的人家?”

    “姓阮……”桑福年这次没有说话,而是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过了好久他才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户人家,姓阮的,以前上山挖药材,这个姓阮的男人掉下山崖,刚好被我给救了起来,后来我把他送到医院,医院给他做了好多手术,命是保住了,但是却落下个瘫痪,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可怜呀!”

    “那么娃娃亲呢?”桑落迟疑地问道。

    桑福年一拍脑壳,他终于想起来了:“对,娃娃亲确实定过!那时候姓阮的男人刚出院,说是要定娃娃亲来报答我,我看他身体实在虚弱,也不忍心拒绝他,就答应了,村长还帮我们写了两张婚书,我们一人一份,我的那份早就被我丢了。”

    说到这里,桑福年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不成是阮家的那个小子去找你去了?哎呦,落落,你可千万不要上他的当!阮家和我们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能有什么情谊在?他现在突然来找你,八成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来找你打秋风来了!”

    桑落还没说话,桑福年又紧接着嘱咐道:“当年我虽然是给你订了娃娃亲,但也只不过是一时口快,可从没想过当真!你想想,当年那个姓阮的成了瘫痪,这么多年一直在床上躺着,他老婆既要伺候他又要拉扯孩子,他家里能富裕到哪去?再加上他的医疗费用,估计他的家里早就已经被掏空了,说不定还背着一屁股债呢!你要是嫁进去,那可就是跳进了火坑啊!”

    “再说了,那年政府来收地,村里人全都搬迁了,大家都搬到了不同的城市,再也没有联系过,谁知道他们家现在什么样子?万一姓阮的那小子是个赌徒呢?万一他会家暴呢?总之这个人不能嫁,落落,你可一定要拎清楚!”

    说完这些之后,桑福年还想客套地关心几句,桑落却只是冷冷地挂了电话:

    “知道了。”

    挂电话的时候,桑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婴儿的哭声,看来爸爸又有了新的孩子。

    打完这通电话之后,桑落的心里也明白了不少,看来这个娃娃亲确实存在,但自己的爸爸根本就没当回事,况且过去这么多年,这份婚书也早就没了效力,如今阮玉这么固执地找过来,绝对不只是为了报恩这么简单。

    他一定另有目的。

    不过也不用太过于在意这件事,反正他自己都说了,他只住三个月,等三个月一到,他自然会离开。

    想到这里,桑落决定先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今天忙了一天,她已经累坏了,于是她走进浴室,洗了一个热乎乎的热水澡,热水浇下来的瞬间,她顿时感到全身都放松下来。

    她安睡了一整晚,到了晚上十二点,闹钟没有响,字典也没有自动翻页,灵体没有给出任何提示,这说明桑落目前的调查方向是对的。

    或许是受到了晚上那事的影响,桑落这天夜里做了一个梦——

    第54章 童年回忆感情线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桑落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们一家人还住在后土村,爸爸妈妈还有妹妹都在她的身边。

    梦里是春天,柳树冒出了长长的绿芽,轻柔地随着春风摆啊摆,村里的桃树和梨树全都开花了,白的粉的叠在一起,灿烂得耀眼。

    妹妹桑若就站在梨树下,啃着手指头,口水拖得老长,一张小脸圆嘟嘟的,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她一边啃手指头,一边用小拳头锤着梨树:“姐,梨子呢?我要吃梨子!妈说这棵就是梨树,梨树为什么不结梨子?”

    桑落上前拉起她:“若若你别闹了,都跟你说了树到秋天才结果,你咋就这么馋?你再闹下去,回来妈要骂你了!”

    妹妹不情不愿地被桑落拉走了,嘴里还嘟囔着:“骂就骂,只要能吃到好吃的,打我我都不怕!柜子里分明有一袋子糖,妈为什么不让我吃?小气鬼!”

    小小的桑落叹了口气,学着大人的样子说:“唉,妈都说过了,那些糖是等着过年时候招待客人的,你现在都吃光了,过年来了亲戚,桌子上摆什么?”

    桑若不高兴地撅起嘴:“离过年还有那么久,等到过年的时候,那些糖早都过期了,不吃也是浪费!”

    桑落叹口气:“过期了也得摆上桌呀,要不然桌子上光秃秃的不好看,总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别打那些糖的主意了,妈让我看着你,我就要看好你!”

    桑若别过头:“没梨子吃,也不能吃糖,无聊死了,我回来就跟妈告状,说你欺负我!”

    桑落顿时感到头大,不过她还是谦让着妹妹:“好好好,别闹脾气,你让我想想办法,如果你非要吃零食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哪里?”桑若顿时睁大了眼睛。

    “小玉家喽,我带你去过的。”桑落指了指东边的一个小土房。

    桑若的脸色又耷拉下来:“不要,他们家太难闻了,一股中药味,我每次去,他们家都在熬药,我不想去他们家!”

    “那你还想不想吃糖?”桑落问道。

    桑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想!”

    “那就跟我去。”桑落拽着妹妹往东边走。

    这回妹妹不挣扎了,乖乖跟着桑落走。

    “唉,你可真是饿鬼转世,也不知道上辈子饿了多久,这辈子才会这么馋!”

    桑落感叹了一句,随后敲响了阮家的门,不一会,一个身材粗壮的女人打开了门,一见到两个女孩,女人脸上就露出热情的笑容:

    “呦,这不是小落嘛,来找我们家小玉玩啊?快进来吧!”

    “阿姨好,我们是来找小玉的。”桑落硬着头皮撒了谎,拉着妹妹进了他家的门。

    其实桑落并不喜欢小玉,平时只要有的选,她绝对不来找小玉玩,因为小玉长得太漂亮了,每个人见了小玉都会夸她的

    长相,完全忽视了一旁的桑家两姐妹,所以桑落心里有点讨厌小玉。

    不过小玉家的零食很多,除了糖和瓜子,小玉家还有很多点心,每次桑若馋了,桑落就会带她来这里大吃一顿。

    两个小姐妹进了门就直奔里屋,一个下身瘫痪的男人坐在床上,面色有些发青,看到两姐妹来了,他脸上瞬间出现笑容:

    “呦,孩子们来了,快来,把我的那些东西拿出来!”

    男人伸手指了指柜子,女人立刻弯腰从柜子里拿出好几样东西,有酥脆的芝麻糖,京八件的点心盒子,还有黄桃水果罐头。

    一看到这些,桑若自动跳上了炕,在炕上乖乖坐好,女人把小桌子摆到炕上,然后拆了那些零食,又摆了两杯热水,让孩子们慢慢吃。

    桑若一手一块点心,左啃一口右啃一口,都快忙不过来了,她边吃边对桑落说:

    “姐,你快吃呀,这些点心一看就是城里的,咱们见都没见过,快吃呀,不吃白不吃!”

    桑落用手戳了戳妹妹,示意她保持礼貌,同时桑落心里有点奇怪,大家都说阮家是村里最穷的人家,男人瘫痪,女人当家,一年也种不了多少地,为什么他家会有这么多零食呢?

    就在桑落思考的时候,她感受到背后有一束注视的目光,她慢慢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就看到一树梨花底下站着一个雪白的小孩,这孩子的皮肤没有一点瑕疵,简直白得像玉一样。

    又是她,桑落有些心烦,这个小玉把所有的风头都抢去了,要不是因为妹妹,她才不会来找小玉呢!

    看到桑落也在看自己,小玉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他展眸一笑,风华胜过那一树梨花。

    看她这么漂亮,桑落更不爽了,不过毕竟是吃了人家的东西,总要做一做面子上的功夫,于是她主动对着窗外招了招手:

    “小玉,快进来,我们来找你玩啦!”

    听到桑落的话,小玉三步并作两步,高兴地跑进了屋里,紧挨着桑落坐下,桑落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桑若还在狼吞虎咽,桑落终于问出了那个好奇已久的问题:“阿姨,你们家这些点心是哪来的?”

    小玉的妈妈大方地挥挥手:“都是我们家亲戚送过来的,你尽管吃,不够还有啊!”

    桑落点了点头,女人又向坐在床上的男人说道:“喂,说起来,这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啦?我姐这几年老来咱们家,三天两头就来送东西,要不是我姐姐姐夫的帮衬,小玉能长到这么大吗?她说让咱们搬走,你考虑好了吗?”

    男人沮丧地摇摇头:“我知道她对咱们有恩,但是我真不想随随便便搬走,住在这里好歹身边都是乡亲们,有什么事能照顾一下,去了京城,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日子能好过吗?”

    女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反驳道:“你这可就错了,我姐姐姐夫也是从村里搬到京城去的,他们现在开个小店,日子过得蛮好,他们行,我们怎么就不行?这京城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男人还是摆摆手:“我从小就在这后土村里长大,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咱们一家三口日子不是过得挺好嘛,为什么非要搬到京城去呢?”

    女人一拍桌子:“好?你的日子是过得挺好,每天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干,可是我呢?每天当牛做马,回来还要伺候你,日子过得比狗还累!你知道村里人都怎么说我吗?大家都说我比男人还男人!不管你怎么想,总之这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我一定要到城里闯一闯!你再好好想想吧,最迟到月底,你必须给我个答复!”

    两个大人吵了起来,察觉到气氛不对,三个孩子急忙出去了,桑若走的时候还抱走了怀里的点心盒子。

    走到院子里,三人开始做起了游戏,毕竟说了是来找小玉玩的,不能吃完零食就走。

    村里孩子们最常玩的是过家家,正好她们又是三个人,就玩起了过家家,桑落扮演丈夫,小玉扮演妻子,桑若扮演小孩,因为小孩可以吃东西。

    桑落擦擦额头上的汗,装作辛苦了一天的样子,把怀里的点心盒子交给小玉:“给,老婆,这是我今天带回来的猎物,你来做饭吧!”

    小玉贴心地接过盒子,把里面剩下的几块点心拿出来,捡起地上的石头洗干净,又摘了几朵梨花,在石头上做了一个漂亮的摆盘,最后把点心放上去,这就算是“烹饪”。

    然后就是负责扮演孩子的桑若过来大吃特吃,她最喜欢这个环节,等桑若把点心吃完,游戏也就结束了。

    “我们走了,再见!”

    桑落拉起妹妹,对着小玉摆了摆手,随后就准备一走了之。

    “等等,我……”

    小玉忽然拉住她的袖子,有些害羞地说:“桑落,你有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什么?”桑落很纳闷。

    小玉咬咬牙说:“我们……我们两个已经定了娃娃亲,你长大了要嫁给我!”

    桑落一下子甩开他的手:“去你的吧,我才不嫁人呢!”

    桑落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认识村里很多人,她心里清楚得很,女孩子嫁人之后就要洗衣做饭带孩子,运气不好还要斗公婆,她才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小玉听了也没有放弃,只是换了个问题:“那我嫁给你可以吗?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这些!”

    桑落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等以后再说!”

    说罢她火速拉着妹妹出了门。

    清早的闹钟响起,桑落从梦中醒来,她回想着这个梦,忽然觉得无比熟悉——

    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些是她小时候的记忆,只是被她遗忘了而已,阮玉就是小玉,是她小时候的玩伴。

    桑落怎么也没想到,比女孩还漂亮的小玉竟然是个男的,她误会了一整个童年!

    想到对门那个高高帅帅的男人,桑落咽了咽口水,把他和梦中的小孩做了个对比,发觉还真是有几分像,只是五官更加立体了。

    难道……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真被她给碰上了?

    第55章 绳索杀人案(完)找到妹妹

    眼看就要到上班的时间,桑落来不及多想,匆匆穿好衣服出了门,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阮玉就站在对门,身上依旧穿着昨晚那条围裙,手里捧着一个可爱的小饭盒。

    看到桑落出来,阮玉眼睛一亮,快速把饭盒递到了桑落手里:“没吃早饭吧?这是我给你做的蛋饼,还热着呢,里面有两层,下面一层是水果,你带到单位去吃。”

    还没等桑落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牢牢地把饭盒拿在了手里,想到昨晚的梦,桑落也不好拒绝,只好勉强接受了这份早餐。

    看着阮玉期待的眼神,桑落开口问道:“你……就是小玉,对吗?”

    阮玉脸上露出欣喜:“你终于想起来了!”

    桑落点了点头:“我记得以前我和妹妹一起去找你玩过家家,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你们一家搬走了?”

    “是啊,”阮玉说道,“光靠我妈一个人支撑生活,在农村太难了,正好我大姨他们一家在京城生活,就把我们也接到了京城里,后来我就在京城长大,虽然好多年没见了,但是我们家一直没有忘记这份婚约,你们家的恩……”

    桑落连忙摆摆手:“够了,别提这回事了,我已经说了你不必报恩,劝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阮玉坚定地站在她面前:“我也说过了,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如果你依然是现在的想法,那我会自动从你的生活中消失。”

    桑落叹了口气,也懒得再和他掰扯,于是直接从他旁边绕了过去,打算去上班。

    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阮玉忽然叫住了桑落:“对了,你妹妹现在在哪里?我给她准备了一样礼物——”

    说着,阮玉就想回屋去取:“这是我特地

    从京城带来的京八件点心,我记得小时候你妹妹最喜欢吃这个,我这次来找你,特地给她带了一盒,还是当年的老味道,这个一定要尽快吃,放久了就干了……”

    桑落伸出手拦住了他:“不用去取了,她失踪了。”

    “啊?”阮玉一脸愕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会呢?什么时候的事?当初我搬离村里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吧。”桑落看了一眼手机,上班快要迟到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阮玉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桑落。

    桑落拍了拍他的手背:“没关系,我知道。”

    说完,桑落就小跑着去上班了,幸好没有迟到。

    今天三队的工作主要是给这起绳索杀人案收尾,马识途把兰月带回局里,在审讯室对她进行了一场漫长的审讯,有谢灵儿陪着,兰月终于克服了她的厌男心理,把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说了出来。

    兰建国的禽兽行径被一一记录了下来,尽管兰建国已经去世,但兰月身上依然残留着一些陈年的伤痕,这些伤痕可以作为证据。

    给兰月做完笔录之后,马识途又复盘了一下整起案件,忽然有了一个恐怖的发现——

    几乎所有人都说兰建国不善言辞,但是对于孩子格外热情,经常用零食来吸引小孩,现在想来,他的这些行为可能不只是简单的喜欢孩子,而是恋童。

    不过兰建国已死,这件事情也无从查证,只能作为一个猜测。

    桑落现在可以确定,字典第一晚给出的提示【混】指的是混混,也就是胡蝶,但她当时没能立即理解,好在最后是把人给抓住了。

    而兰建国曾经在酒桌上的话现在也能解释得通了,他说他有一个宝贝,这个宝贝可以让他过得很滋润,他说的宝贝,就是兰月本身。

    这是见不得光的关系,所以无论胡茂山怎么逼问,他都不肯说出宝贝究竟是什么。

    他供兰月上学,也是为了兰月将来能够找到一份好工作,更好地给他养老,兰月曾经以为自己只要考上大学,就能离开这个地狱,但是后来她终于意识到,兰建国会纠缠她一辈子,只要有兰建国在,她就不可能正常地结婚生子,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这个人消失。

    兰月和胡蝶两个女孩,都是因为遭到了虐待才做出反击,马识途在结案报告中着重强调了这一点,案子的审理结果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出来,考虑到这两个女孩的特殊经历还有她们的年龄,马识途相信法院会给胡蝶轻判,而兰月只是有杀人意图,并未实际动手,很可能不被判刑。

    在审理结果出来之前,兰月不能离开看守所,为了尽量减轻她的心理创伤,马识途特意请了心理医生来为她做心理治疗,没想到兰月居然主动拒绝了。

    她看着马识途的眼睛,在黑暗中,她的一双眼睛在发着光:

    “我不需要这些心理治疗,兰建国死了,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心理治疗。”

    马识途无言以对,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看守所。

    这起充满伤痛的案子就这样结束了,尽管每个人都唏嘘不已,但生活总要向前看,大家尽快调整好了心态,做好准备迎接下一起案子。

    这一天除了忙兰建国的案子,桑落心里还不断回忆起妹妹的事,回忆的大门一旦打开,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回忆涌现出来。

    妹妹是在七岁那年失踪的,那是一个中午,妈妈带着她和妹妹在炕上睡觉,两个小孩睡不着,叽叽喳喳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说着说着桑落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妈妈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爸爸指着妈妈大声责骂,全村老少都在院子里围观,大家脸上都带着好奇的表情,桑落在人群中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妹妹的身影。

    妹妹失踪了,从那天起,桑落再也没有见过妹妹。

    已经整整十五年了,桑落仰头叹了口气。

    若若,你现在在哪里呢?你过得怎么样?

    想到兰月如今的遭遇,桑落更是心里一紧,妹妹失踪,如果是被拐卖到了别人家里,那家人会如何对她?如果是被卖到乞丐窝,那更是不堪设想……

    想着想着,一个想法浮现在桑落心头——

    她要找到妹妹!

    第56章 妹妹失踪案(1)姐姐,我去给你拿糖……

    找回妹妹这个想法,在桑落心里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其实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把妹妹给找回来,后来她立志要当刑警,也是为了找回妹妹。

    当初妹妹失踪的时候,父母第一时间就报案了,但可惜当时线索太少,警方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妹妹的踪迹,最后只好不了了之,这件案子就这样成为了一个悬案。

    经过多年的努力,桑落终于成为了一名刑警,她终于可以接触到当年的案卷,自己去寻找妹妹的下落。

    刚入职的时候,桑落对周围环境还不太熟悉,所以不敢贸然动手,现在眼看时机成熟,桑落决定开始查案,查十五年前后土村桑若失踪一案。

    这天下班后,三队众人都离开了办公室,桑落走出办公室的门,转身就走进了档案室,按照年份找到了妹妹的卷宗,她屏着呼吸,打开了妹妹的卷宗,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这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也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照片上爸爸妈妈并肩站立,她和妹妹坐在爸爸妈妈脚下,两个小人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这本该是他们幸福的见证,现在却被夹进了失踪案的卷宗里。

    这张照片拍摄于她们两个六岁时,桑落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她们两个的六岁生日,小玉拿了几张照片过来,说这叫写真,只有城里的照相馆才能拍。

    两个小女孩立马眼红了起来,哭着喊着要去拍照,妈妈拿着擀面杖打她们的屁股,两个小女孩还是不松口,坚持要去拍照,最后她们哭到了深夜,爸妈实在拗不过她们,答应第二天带她们两个去拍照,两人才乖乖上床睡觉。

    第二天爸妈没有食言,他们真的赶来了驴车,一家人换上干净的衣服,坐着驴车去了城里,拍下了这张照片。

    当时回去的路上妈妈一直在抱怨,说拍这张照片花了不少钱,嫌姐妹两个只会浪费钱,没想到后来这张照片成了妹妹在世上的唯一留念。

    桑落眼眶有点微微泛红,她飞快翻过这一页,看到了后面的信息,警方记录的案发经过和桑落记忆里的差不多,当时警方苦苦寻找了许久,却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案发地点是在农村,附近不可能有监控,家里的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小院四周也没有翻墙的痕迹,所以不是有人进家把妹妹绑走的,而是妹妹自己主动走出了家门,然后走失了。

    村里只有一条土路,每天来往的人特别多,妹妹的脚印早就被覆盖了,案发时间正好是午后,这个点村里人大多都在睡觉,没有目击证人,没人知道桑若到底是跟谁走了,又去了哪里。

    看完卷宗,桑落在心里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没有监控录像,没有发现鞋印或是指纹,没有目击证人,要调查简直无从下手,难怪当年的警方放弃了这起案件。

    事发之后,警方连夜调查了附近几个村,都没有在村里发现妹妹的踪迹,后期警方又反复调查过几遍,可以确认妹妹并没有被拐到附近的村里。

    当年警方就调查到这里,桑落合上卷宗,小心翼翼地

    把卷宗放了回去。

    这起案子的线索少之又少,几乎等于没有,桑落的心不由得沉重了起来,在这样的条件下去寻找妹妹,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或许可以依靠字典的提示?

    这个想法在桑落脑中一闪而过,桑落立即摇了摇头,能够通过字典传达信息的都是已死之人,妹妹怎么可能用字典和自己通话?

    桑落心事重重地走回了家,不出意外,阮玉又站在门口,他的家门半掩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

    “你回来得好晚,今天又加班了?”阮玉心疼地说,“我炖了老母鸡汤,快趁热喝吧。”

    桑落摆了摆手,本想拒绝,可阮玉一句话就留住了她:

    “我还想听你讲讲桑若的事呢,我和你一起梳理,说不定能找出点头绪。”

    听到这句话,桑落刹住脚步,转头朝对门走去,阮玉笑眯眯地打开门,在餐桌上摆好了两副碗筷,然后走进厨房,端了一锅热腾腾的老母鸡汤出来。

    “这只鸡是我今天刚在菜市场买的,专门用来给你炖汤的,我想你每天加班这么累,应该喝汤补补身子。”

    说着,阮玉主动给桑落盛了一碗汤。

    桑落的手不知不觉就拿上了勺子,鸡汤太烫,她只好小口吹着,阮玉坐下,又说起了桑若的事,在他的催促下,桑落开始讲述起妹妹失踪的细节:

    “那年我们七岁,都在村里的小学上学,我们才刚刚上小学一年级,刚开始学写字,若若比我聪明,她学写字学的很快,老师经常夸她,说她以后一定能考上大学,为了奖励她,老师还送了她一本字典。”

    记忆一瞬间闪回,桑落想起来了,书桌上那本通灵字典,就是当初老师奖励给妹妹的字典。

    “那本字典真的好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东西,我想让若若送给我,可是她不同意,为这事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又冷战了两个星期,最后是若若主动找我求和,她说我们可以一起用这本字典,这本字典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才同意跟她和好,就这样,我们拥有了一本共同的字典。”

    桑落说着,神情逐渐伤感起来:“就在这件事之后不到半年,若若失踪了。”

    “那天妈妈在家带我们,爸爸出去耕地,妈妈做了午饭,我们简单吃了一口,然后妈妈收拾餐桌,我和若若玩起了折纸,老师刚教了我们如何叠千纸鹤,我和若若在比谁叠得快,我们两个坐在炕上叠纸,眼看我快要成功了,妈妈忽然进屋来,要求我们两个睡午觉。”

    “我当然不愿意,但是又不敢违抗妈妈,所以我和若若就把叠纸拿到了被窝里,妈妈在我们旁边躺下,很快就打起了呼噜,我和若若在被窝里叠纸,最终是我赢了,若若答应给我写一个星期的作业。”

    “我们把千纸鹤放在床头,若若给我讲起了鬼故事,她说……”

    桑落努力回忆着,那些本该忘却的回忆瞬间又清晰了起来:

    “她说以前有座山,山里有个村庄,村里有只黄鼠狼,黄鼠狼专吃别人养的鸡,有一天农户生气了,制作了一个陷阱,把黄鼠狼给抓住了,他狠狠扭断了黄鼠狼的脖子,黄鼠狼死的时候,眼睛一直怨毒地看着这个农户。”

    “黄鼠狼死了之后,农户家的鸡还是不断减少,这个农民非常奇怪,就半夜在鸡窝里蹲守,结果看到自己那八十岁的老母亲蹑手蹑脚走了出来,飞快地抓住一只鸡,咔嚓一口咬住了鸡的喉咙,原来是黄鼠狼的鬼魂附在了老太太身上,这个农户被吓得魂飞魄散,注意到鸡窝里的农户,老太太两眼放光,伸出手向他走了过来……”

    说到这里,桑落眼里泛起了泪光:“这个故事是若若编的,若若真的很聪明,如果她一直坚持上学,现在肯定已经大学毕业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阮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适时递上一张纸给她擦眼泪。

    桑落擦了擦眼泪,又说回了正题:“我们讲了一会故事,然后我就睡着了,我睡着的时候,若若还在被窝里扭来扭去,我大概能感觉到她没有睡着,等我一觉醒来,家里已经乱成了一片。”

    “警察来了,全村老少都来了,若若不见了,妈妈蹲在地上哭,爸爸一直在骂妈妈,我听大人们说,若若是趁我们睡着的时候自己悄悄跑出去了,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桑落顿了顿,继续说道:“她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内容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姐姐,我去给你拿糖】

    “糖”字后面还画了一个呲着牙笑的小女孩,是最简单的火柴人画法。

    “拿“和“糖”太复杂,妹妹用的是拼音。

    桑落揉了揉太阳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至今都没想明白,那个年代物资匮乏,她去哪里给我拿糖?我知道这句话和她的失踪有关,可我就是想不明白。”

    阮玉提醒道:“别想了,先喝汤吧,不然一会要凉了。”

    桑落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碗里的鸡汤,果然炖的很香,汤面上还漂着金黄的鸡油,一点翠绿的小葱点缀在上面,喝下去立马感觉全身都暖和了。

    喝了几口汤之后,桑落继续说道:“后来全村都出动了,帮着我们家一起找人,警察也里里外外来了好多次,但是无论怎么找,始终都没有若若的消息,我想过很多次,若若现在会在哪里,会是什么样子,到最后我只剩下一个想法——”

    桑落闭上眼,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无论是什么样子,只要她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好……”

    桑落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低头痛哭了起来,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痛哭。

    阮玉靠近了一些,轻轻把她的头揽在了怀里,让她的额头靠着自己的胸膛,温柔而坚定地安慰道:“若若一定还活着,一定!”

    等桑落的情绪稍微缓和之后,阮玉换了个话题:

    “你父母现在怎么样?我还没去看过他们,其实要说起报恩,我最应该感谢的是他们。”

    桑落摇摇头:“不必了,他们离婚了,现在各自有家庭,你不用去看他们了。”

    “离婚……”阮玉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因为你妹妹的事?”

    桑落再次点头,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许多画面,都是这些年父母争吵的画面。

    国家征地以后,父母虽然搬到了城里,住上了楼房,但脸上却再也没出现过笑脸,随便一件小事就能引发一场激烈的骂战,即便是筷子没洗干净,爸爸也会指着妈妈的脸骂道:

    “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孩子们摊上你这样的妈,真是倒了大霉!都怪你,你这个丧门星,把我的女儿搞丢了,如果不是你,若若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呢!”

    而妈妈也不甘示弱,每次都会做出反击:“你放屁!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孩子丢了,难道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当初若若走丢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你为什么没有陪着孩子?要我说,孩子丢了,你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爸爸每次都会说:“我当然是在地里种地了,我不种地你们吃什么喝什么,喝西北风啊?一家四口全都靠我一个人养着,你只不过是带个孩子而已,连这点小事都没做好,你还有脸在这里问我?”

    每次说到这里,妈妈都会哭喊起来:“你以为带孩子是很容易的事情吗?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每天还有那么多家务事要做,我累死了困死了,有谁能理解我?那天我只不过是午睡了一会而已,谁知道若若就趁我午睡的时候走丢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想啊!”

    爸爸则会说:“你这都是狡辩!孩子会走丢,就

    是因为你太贪睡!你一个当妈的,就应该二十四小时看着她们,你睡什么午觉?你现在居然还有脸站在这里,如果我是你,早就羞愧得上吊了!”

    在爸爸反复的言语刺激下,妈妈曾经真的上吊过一次,幸好及时被人发现,给救了下来。

    这件事之后,爸妈终于下定决心离婚,他们谁都不想要桑落的抚养权,主要是因为伤心,看到桑落就会想起走失的桑若,所以不如不见,狠下心彻底开始新生活。

    这一年桑落十五岁,她彻底变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幸好她已经长大了,具备了基本的生活技能,父母也留下了一笔足以供她上学的钱,她自己照顾自己,顺利考上了大学。

    桑落就是在这时候学会抽烟的,没有人教她,晚上回到家之后,看着空荡荡的家,她一个人被悲伤压得喘不过气,于是转身走进了楼下的小卖铺,买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盒烟。

    抽烟不是个好习惯,但这些年有压力的时候桑落总想来上一根,这一次她下定决心,只要能够找到妹妹,她就彻底戒烟,和过去的生活说再见。

    这些事情桑落没有说出来,阮玉也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发泄情绪,等桑落哭够了之后,阮玉转身进厨房给她盛了一碗米饭:

    “先吃饭吧,人是铁,饭是钢,好好吃了这碗饭,才有力气去查案。”

    桑落也确实饿了,吃了一大口米饭,慢慢发现嘴里的米饭越嚼越香,她惊讶地看向阮玉,阮玉得意地笑笑:

    “好吃吧?这是我专门托人从东北买的大米,就是为了给你吃的,我已经想好了,这三个月我就专门照顾你的饮食,绝对不会打扰你的工作和生活,你放心。”

    桑落一边吃饭一边说:“对了,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既然你没有和我父母联系过,又是从哪知道我这么多信息?”

    阮玉放下手里的筷子:“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我曾经去过后土村,但是村里已经被国家征地,改成了一片工厂,后来我又多方打听,好不容易找到几个乡亲,乡亲们说你们一家搬到了白云县,但不知道具体地址在哪里,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别人都劝我放弃,可是我还不死心。”

    桑落眨了眨眼睛:“所以你最后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我在白云县租了房子,打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慢慢打听你们一家人的下落,”阮玉说,“前面两个月我都一无所获,就在一天晚上我路过政府大院的时候,看到政府门外贴了公告,是录取新一批刑警的公示信息,上面正好有你的名字,你的名字这么特别,应该不会是重名,我的心底一下又有了希望。”

    “后来我去你的单位打听,知道你住在这里,正好你对门的房子正在出租,我就把它租下来了。”

    阮玉眯起眼睛笑了笑,微微把头侧过来,一副期待表扬的模样。

    “哦。”

    桑落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饭,阮玉炖的老母鸡汤确实好喝,她用汤泡着饭,连吃了两大碗。

    离开的时候,桑落再次提出要给饭钱,阮玉一脸悲愤,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桑落,你就这么把我当外人?”

    看他这副反应,桑落只好把钱收了回去,回到自己家之后,桑落简单洗漱了一番便躺在了床上,她还在思索妹妹的事。

    时隔这么多年,想要查案,她该去哪里寻找线索呢?

    第57章 妹妹失踪案(2)人

    桑落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午夜十二点,刺耳的闹铃再次响起,桑落被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就看到屋内的窗帘在自动飘荡,桌上的字典开始自动翻页。

    又有提示?

    桑落愣了一下,可是三队今天没接到新的案子啊。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字典就停在了某一页,那页上的一个字发出亮光,桑落凑近看了看,是——

    【人】

    人?

    桑落脑中一片混乱,这个词简直毫无指向性,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字典指的是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最重要的是,桑落根本就不知道字典给出的是关于哪起案件的提示。

    一秒钟过后,【人】字上的亮光熄灭,字典自动合了起来,一切都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桑落揪着自己的头发,感到头皮发麻,尽管她不想承认,但是事到如今,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这一次,字典给出的是关于妹妹桑若的提示。

    这是妹妹发来的信息!

    “若若,是你吗?若若?”

    桑落冲到桌前发狂一般喊道,字典没有给出回应,桑落绝望地放下字典,她想起来了,字典一晚上只能给出一个字的提示。

    如果这真是妹妹发来的信息,那就意味着……妹妹已经死了……

    桑落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忽然感到一股抑制不住的恶心从身体内部涌了上来,她冲到厕所去呕吐,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妹妹死了,桑落只要一想到这几个字就会头皮发麻,她无法面对这件事,她追逐了这么多年,也坚持了这么多年,结果她要寻找的人已经死了,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干呕的感觉一阵一阵涌上来,桑落跪在地上,眼睛死死看着地面,她想吐,但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为了抑制这种生理反应,桑落开始劝解自己,这次提示并不一定是关于妹妹桑若的,也有可能是明天她即将接到一起新的案子,字典提前给出了提示而已。

    这样想着,桑落心里好受了不少,她想好了,只要明天三队接到新的案件,那就说明【人】字的提示是给这个案件的,和妹妹无关。

    恶心的感觉终于退了下去,桑落重新躺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克制住自己心里的焦虑,努力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桑落破天荒地睡了个懒觉,或许是她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不愿意去面对接下来的现实。

    桑落出门的时候,阮玉又站在门口等着她,这次他递上温热的饭盒,桑落没有拒绝,直接一把抓了过来,望着她急匆匆的身影,阮玉在她身后喊道:“慢点跑!”

    进了办公室,大家都已经到了,桑落直接找到马识途问:“师父,今天什么案子?”

    马识途有点惊讶:“我没听领导说给咱们分派案子呀,怎么,又发生新案子了?”

    桑落摇摇头:“不,我就是问问而已。”

    袁小虎走上前调侃:“桑落,你也太上进了,没案子还不好吗?这说明我们的辖区太平呀!再说你刚破了一起大案,难道不需要休息休息?机器也不能连轴转嘛!”

    马识途也很认同:“桑落,我知道你有进取心,但是也要注意劳逸结合,领导没有给我们安排案子的时候,你也可以适当休息一下,不要太紧绷,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好。”桑落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她打开了阮玉给的饭盒,饭盒里是几个小包子,样子非常别致,上面的褶精心捏了十八道,包子外皮蓬松雪白,面一看就发的非常好。

    阮玉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和面包包子,还特别在包子里加了一些小巧思,他放进饭盒的这几个包子是不同馅的,有一个红豆沙馅的,一个猪肉荠菜馅的,一个酸菜馅的,一个羊肉大葱馅的,还有一个香菇油菜包和一个胡萝卜鸡蛋包。

    他特意把每种馅都做了一遍,准备看桑落爱吃哪个,下回还给她做。

    这些包子很好吃,但是桑落却没尝出味道,她只是把一个又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狠狠地大口咀嚼,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阮玉昨天说过的那句话,人是铁,饭是钢。

    她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妹妹。

    虽然目前三队没接到案子,但不代表今天一整天不会有案件发生,桑落做足了准备,时刻都期待着有人能告诉她来案子了。

    她就这样等了整整一天,这一天什么都没发生,三队难得地清静了一天,其他人心情都很不错,只有桑落的心越来越沉重。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新的案子派发下来,那

    么字典昨晚给出的提示,就只能是针对妹妹桑若的。

    妹妹她,可能真的出事了。

    到了下班时间,桑落拎起背包,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但她不想回家,不想回去面对那本通灵字典,她头一次觉得这本字典这么可恶,不止带给她提示,还给她送来了妹妹的死讯。

    桑落是穿越来的,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对原主记忆中的人没有任何感情,毕竟她没有真的和这些人相处过,但是在上次那个梦之后,桑落开始和原主产生了共情,她真的把桑若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并且真的为桑若的死而痛心。

    这不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回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和她相貌完全一样的人,每当桑落照镜子,就会想起失踪的妹妹,她不敢想象原主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也难怪原主会染上抽烟的坏毛病。

    桑落独自晃悠到了一条街边,这条街上有个幼儿园,正是放学的时候,孩子们大多都被家长接走了,只有几个小孩还没人接,正蹲在街头玩。

    桑落就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玩耍。

    地上扔着几根粉笔,孩子们捡起粉笔画画,一边画一边互相欣赏对方的作品。

    “你画的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家的小狗狗,叫点点。”

    “我看不像,鼻子这么长,应该是驴才对!”

    被评论的小女孩一下就不高兴了,扔掉手中的粉笔,上前几步,把对面男孩画在地上的鸟给擦掉了,男孩立马急了:

    “诶诶诶,你干什么?这是我画的老鹰,还差一步就画好了!”

    女孩不屑地说:“什么老鹰,我看是麻雀还差不多!不对,连麻雀都不算,就是一条毛毛虫!”

    两个孩子说急眼了,动手扭打起来,桑落看不下去,上前制止了他们,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分开了,桑落注意到他们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一直在安静地画画,丝毫没有被他们所打扰。

    “小朋友,你在画什么呀?”桑落随口问了一句。

    小男孩乖乖地放下粉笔,给桑落介绍了起来:“我画的是我家的房子,你瞧,我家人还住在里面!”

    桑落看了看地上的画,那是一栋楼房,每层都住着一个火柴人,她不由得有些惊讶:“你们家有一栋楼?”

    小男孩急忙摆摆手:“不对,不是现在的我家,我画的是以后的我家,现在的我家很小很小,一家人在里面挤来挤去,转个身都转不动,但是我爸爸说,以后就不一样了,等我念了书,上了大学,我就会有钱,到时候我就可以给家里买大房子,我要买许多许多房子,每个人住一个房子!”

    桑落不禁被小男孩的想法逗笑了,看到桑落笑了,小男孩更来劲了,他挥舞着双手,给桑落讲起他憧憬的美好未来:

    “你看到我画的这些小人了吗?这些都是我的家人!这个胳膊最粗的小人是我爸爸,他是个力工,胳膊可有劲了!这个长头发的小人是我妈妈,我妈妈爱臭美,每天都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这个手里拄着拐棍的小人是我奶奶,她离了拐棍就走不了路;最顶楼这个小人是我,我比他们个子都小,所以我把我自己画得最小!”

    “是嘛,你为什么要住在顶楼呀?”桑落笑着问他。

    小男孩自豪地说:“因为我长大了,我有力气,所以我可以住在顶楼,每天反复爬楼梯,但是我奶奶不行,她的腿脚不好,所以我安排她住在一楼,我妈妈……”

    小男孩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桑落却忽然开始走神,她眼睛盯着地上的粉笔画,脑中不断回荡着小男孩刚才说过的话——

    “这些都是我家的人!”

    人

    字典给出的提示也是人。

    桑落又想起妹妹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姐姐,我去给你拿糖】,“糖”字的后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火柴人。

    以前桑落以为那只是一个随手画上去的表情,现在想想,妹妹应该是先写了一个“人”字,然后又在这个字上面加了几画!

    所以,这张纸条真正的意思是——

    【姐姐,我去给你拿糖人】

    妹妹的失踪和糖人有关!

    桑落一下子站了起来,字典给出的提示就是这个意思,这下线索的指向性要清晰多了,拐走妹妹的,是一个会吹糖人的家伙!

    会这门手艺的人不多,只要沿着这个线索调查,一定能查出点眉目。

    桑落用力捏紧拳头,开始做起了深呼吸,她在心里埋怨自己,这么简单的线索,为什么直到今天才看出来?如果她早一些看出来,说不定……

    桑落的举动把小男孩吓了一跳,小男孩试探着拉了拉她的手:

    “姐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桑落反应过来,对着小男孩猛地鞠了一躬:“谢谢你啊,小朋友,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小男孩还是不明所以,桑落直接拿起包走了,这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发现,她迫不及待要回家研究一番。

    想通了这件事,桑落也马上意识到,字典的提示真的是针对妹妹桑若的,桑若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经过一天的铺垫,桑落逐渐接受了这件事,她逼着自己从悲痛中走了出来,现在最要紧的不是伤心,而是抓住拐走妹妹的凶手。

    桑若失踪的时候七岁,比街边那几个孩子大不了多少,他们的思维应该是接近的,都喜欢用火柴人来指代“人”,如果不是遇见这个小男孩,桑落或许永远都想不明白这一点。

    想到这里,桑落万分庆幸自己今天走了这条路,遇见了这群小孩。

    桑落走到家门口,阮玉不出意外地等在了对面,依旧是半掩着门,门里飘出浓浓的饭香,这次不用阮玉劝说,桑落主动走了进去,她迫不及待想找个人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这是干炸小河虾,这是鸡蛋炒蒜苗,这是豆腐蛤蜊汤,还有这个——”阮玉穿着围裙从厨房端出来一个大盘子,“土豆泥焖鸡,是我独创的做法,我怕你不吃河鲜,所以特意加了这道菜。”

    看着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桑落简直叹为观止,她忍不住说道:“做这些东西得用一下午吧?你每天都闷在家里,难道你不需要出去上班?”

    阮玉轻松地甩了甩头,他头发上有一股青草的气息:“我当然不是只会闷在家里,我每天都去两趟菜市场,买最新鲜的东西回来做菜,至于上班嘛,我目前确实不需要上班。”

    桑落狐疑地打量起对方:“你该不会是想吃软饭吧?如果你想当家庭主夫,女主外男主内的话,那我们不合适,我可养不起你,以我现在的工资,养活我一个人就够了。”

    阮玉笑着看向桑落:“放心,我不吃你的软饭,快吃饭吧,一会菜都要凉了。”

    桑落看了看手里的筷子,倒也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应该是她在吃软饭才对。

    这几道菜都很好吃,桑落也没什么忌口,她

    这顿饭吃的很香,在她大口扒饭的时候,阮玉一直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眼里充满爱意。

    桑落打了个嗝,心里感叹道,用现代的话来讲,这简直是一个标准的男妈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错不错。

    吃过饭后,桑落和阮玉说起了自己今天的发现,桑若的失踪和糖人有关,尽管阮玉帮不上什么忙,但也是一脸认真地听着。

    桑若失踪案有价值的线索太少,已经被归为了悬案,如果没有特殊原因,警方不会再度调查。

    目前桑落手里掌握的线索太少,不足以让警方重启案件,所以她只能以私人的身份进行调查,等掌握了足够线索再提交给警方。

    “若若是被一个吹糖人的拐走的,”桑落先说出了结论,“我想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吹糖人的路过了我们村,出于某种原因,若若看见了这个吹糖人的,她本来就馋,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回糖,糖人又精致好看,若若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她主动推开家门走了出去。”

    “这个吹糖人的可能是许诺会给她一个糖人,但是要若若跟着他去某个很远的地方取,若若答应了,临走之前,若若怕我们担心,所以又跑回家里写了那张纸条,写完纸条之后,她就跟着吹糖人的走了,这一走就……”

    桑落开始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她是被吹糖人的杀害,还是被拐卖到了其他人家,又被买家所杀,又或者是意外病死……总之,只要找到这个吹糖人的,就能查清我妹妹失踪的真相!”

    阮玉轻轻按住桑落的肩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只管说。”

    桑落点了点头:“我目前也没想好调查方向,只知道这个人是个吹糖人的,但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毕竟已经十五年过去了,他很有可能不干这行了,或者根本就不在人世了。”

    不过桑落并不着急,毕竟夜晚已经到来,字典很快又会给出新的提示,只要提示足够多,她一定能抓住这个拐走妹妹的家伙。

    饭吃完了,阮玉熟练地拿起碗筷走向水池,桑落有些不好意思,既然阮玉不让她给钱,那她帮忙做一些家务好了。

    就在桑落要把手伸到水池里的时候,阮玉急忙叫住了她:“不用,我来就好了!”

    桑落有些尴尬:“你既要做饭又要洗碗,也太累了,我想帮你分担一下。”

    阮玉笑着摇摇头:“没有什么累不累的,这些都是男人该干的,只要有我在,你永远都不用干这些。”

    “哦,好吧,”桑落耸了耸肩,“那我就走了。”

    桑落转身要走,阮玉又叫住了她:“等一下——”

    “怎么?”桑落回过头来。

    阮玉伸出双手握住桑落的肩膀,郑重地对她说:

    “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一定。”

    桑落点了点头,阮玉还是不放心,再次强调道:“我这不是在说客套话,不用担心会麻烦我,对我来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桑落认真地点了点头,阮玉这才把她放开。

    桑落回到家,简单洗漱后就躺在了床上,开始等待字典给出新的提示。

    第58章 妹妹失踪案(3)赶集

    午夜十二点,桑落准时被闹钟惊醒,这次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清醒过来之后,她立马掀开被子,大步走下床,来到了桌前,盯着那本字典看。

    字典自动翻动,最终停在了某一页,这一页上有个字发出亮光——

    【集】

    集,这个字有很多意思,例如集合、汇集等等,桑落看着这个字,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词——赶集。

    北方农村大多都有赶集的传统,只要一提到“集”,大家都知道这是指赶集的意思,以前在村里妈妈也带着她们姐妹俩去赶过大集,所以桑落一下子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

    拐走妹妹的这个人不仅会吹糖人,还经常参与赶集活动。

    大集上有不少这样的手艺人,有编鞋底的,有剪头发的,还有会吹糖人的,这个人就是在赶集的时候摆摊,盯着来往的人群,从中寻找自己的目标。

    桑落用指甲掐紧自己的手心,有了这个线索,范围一下缩小了不少,这下她终于有调查的方向了。

    之前桑落还担心过这个人会改行,但是妹妹既然给出这样的提示,那就说明此人现在仍然会在集市中频繁现身,桑落要做的,就是在集市中找到他。

    有了这个消息,桑落变得振奋起来,第二天一早,她早早赶到了单位,找到了单位里的老民警光哥,光哥是本地人,在白云县生活了多年,经常外出出警,对本地的情况很了解,据光哥所说,现在县城里面已经没有大集了,只有底下的村镇还有,桑落要是想参加,他可以给村里的熟人打个电话。

    几通电话过后,光哥问清楚了情况,现在只有九凤村、天野村和大柳树村这三个村子还有集会,大集不是天天开的,能不能赶上要看运气。

    谢过光哥之后,桑落找到师父,提出要休年假,新入职的刑警每年有七天的年假,桑落要利用这七天的时间抓到凶手。

    马识途一脸的关心:“怎么突然要休假,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桑落不想让师父跟着担心,于是就随口编了个理由:“没事,只是家里给我安排了相亲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啊,”听到这句话,马识途眉开眼笑,“应该的,应该的,年轻人嘛,就应该为终身大事着想,就算是不成功,多认识一些朋友也是好的。”

    得到马识途的允许之后,桑落又向廖队做了请示,廖队也同意了,然后她写了一张请假条,交给了单位的人事,这才放心地离开单位。

    从此刻起,桑落的假期就正式开始了,她回到家里收拾好行李,敲开了对面的房门,阮玉穿着那条熟悉的围裙开了门,一看到桑落身上的行李,他一脸紧张:

    “怎么了,你要搬走?”

    “不,”桑落摇了摇头,“我要去村里,去调查我妹妹的事,可能要住几夜,所以我带了一些换洗衣服。”

    还没等桑落开口,阮玉立刻主动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桑落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她本来也有此意,这次调查妹妹的案子算是私事,不能动用小虎他们,她只有自己一个人,现在叫上阮玉也算是多个帮手,万一有什么事情,两个人更好应对。

    阮玉快速收拾好行李,跟在桑落的身后一起出了门,桑落的第一个目标是九凤村,两人坐上大巴,窗外的景色缓缓由城市过度到农村,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出现在眼前,现在是深秋,田里的作物都已经被收干净了,只剩下一片荒凉的土地。

    坐了一个小时的大巴之后,车子到了终点站,桑落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拉着阮玉下了车。

    这趟大巴人很多,有不少人都是冲着大集来的,桑落今天运气很好,正好碰上了有大集的日子,她只要跟着人流走就行,除了大巴之外,还有赶着马车和驴车来的,还有开着三轮车过来的,大集入口很热闹,看来来的人不少。

    一般上午是大集人最多的时候,桑落正好是在上午来的,她挽着阮玉的胳膊,装成一对甜蜜的小情侣,两人一起走进了大集。

    桑落用眼睛观察着道路两边,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有人摆摊算命,有人卖自家晒的荞麦和杏干,还有人当场崩爆米花。

    一个黑乎乎的炉子冒着热气,孩子们全都好奇地围上去,小贩把玉米从另一侧的入口塞进去,然后使劲转动炉子上的把手,转了几圈之后,炉子里传来轰的一声,小贩打开炉子,一堆金灿灿的爆米花就滚了出来,小贩连忙用袋子去装,偶尔有飞得远的,立刻就被孩子们捡起来塞进了嘴里。

    桑落停住脚步看得出神,阮玉侧过脸问她:“想吃爆米花吗?”

    桑落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以前妈妈带她们姐妹俩赶集的时候,她和妹妹也看过崩爆米花,妈妈还给她们买了一袋子爆米花,那袋爆米花她们吃了很久很久。

    但是当时家里很穷,妈妈一向都很抠搜  ,怎么会主动买爆米花呢?桑落记得这前面还发生了什么事,她又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

    “我想起来了!当时是若若在街边看见了一个吹糖人的,她哭着闹着要买糖人,但是糖人太贵了,而且只能吃一次,我妈不舍得,所以她衡量了一下,还是给我们买了爆米花,若若这才不哭了。”

    阮玉若有所思:“桑若先是在集市上看见了吹糖人的,并且表示她很感兴趣,然后就被吹糖人的拐走了,这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桑落一拍大腿:“原来是这样,这样就说得通了,吹糖人的会进我们村里,会选中我妹妹,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他早在那次赶集的时候就盯上了我妹妹,然后一直跟踪我们回家,利用我妹妹嘴馋这一点拐走了她!”

    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但是桑落并没有感到高兴,她很是痛心,如果那天妈妈没有带她们去赶集,如果妈妈那天给妹妹买了糖人,也许若若就不会被人拐走……但是人生没有如果。

    她清了清喉咙,努力把自己拉回了现实:“这大概率是一起有预谋的案件,凶手不是随机选择目标,而是提前就盯上了被害人,十五年前他就在摆摊吹糖人了,现在他依然在从事这一行,他从业的时间这么久,不知道已经害了多少人!”

    阮玉提出一个建议:“既然他干这一行的时间这么长,那肯定有不少人认识他,特别是这些一起摆摊的,要不我们找这些摊主打听打听?”

    桑落立刻制止了他:“不行,不能打草惊蛇!如果这事传到凶手的耳朵里,他知道有人在打听他,很可能会躲起来,这样我们要找他就更麻烦了。”

    阮玉想了想,承认桑落说的有道理,为了方便交流,他们给那个人贩子起了一个代号叫“C”,本次行动就叫做C计划。

    两人在集市里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吹糖人的摊位,桑落决定等下午再来一次,她的时间有限,如果在这里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她明天就去下一个村。

    两人还提着行李,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为了方便,桑落找了一个农家借宿,在桑落提出会给钱之后,这家人立马同意了,不仅帮他们搬行李,还做了一顿丰富的午饭。

    这家只有一间客房,桑落当然不能和阮玉睡在一起,经过一番商量之后,最终决定桑落和女主人睡在一起,阮玉和这家的男主人睡在一起。

    匆匆吃完午饭之后,桑落又回到了大集上,下午来的人要比上午少多了,一些摊位也开始撤走,集市比上午安静了不少,桑落守在大集的入口,表面是在打盹,其实偷偷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她就这样守了一下午,也没有等到吹糖人的摊位出现,黄昏的时候村里冒起了炊烟,大集上的摊位几乎全都走光了,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冷,桑落只好起身返回借宿的农家。

    这一下午阮玉也并没有闲着,他守在集市的出口,学着桑落的样子盯梢,同样是一无所获。

    两人回去之后,借宿的农家已经做好了晚饭,为了招待客人,他们还特意杀了一只鸡,做了盘小鸡炖蘑菇,桑落蹲守一下午,早已经饿坏了,端起碗就吃了两大碗饭,阮玉也直夸主人家厨艺好,把这对年轻夫妇夸得眉开眼笑。

    吃过晚饭之后,年轻夫妇很早就上床睡觉了,他们明天还要干农活,需要早起,桑落没有入睡,她披着衣服坐在院子里,心里默默做着接下来的打算,九凤村已经被排除了,明天她打算去天野村试试。

    虽然今天毫无收获,但时间也不算浪费,最起码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这样他们就离真相更近一步了。

    看到桑落的身影,阮玉也披着衣服走了出来,默默坐在她身边,轻声开口问道:

    “在想什么?”

    桑落抬起头:“从九凤村到天野村没有直达的大巴,明天我们需要找个人送我们过去,无论什么车都行。”

    看桑落一脸的心不在焉,阮玉直说道:“这些都是小事,你真正在想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桑落点点头:“我还是在想以前的事,那次赶集是我和若若一起去的,说起来我也见过C的脸,但是现在却毫无印象了。”

    阮玉急忙说:“别太逼自己,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能想起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桑落低头说道,最重要的是,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记忆。

    “对了,”阮玉忽然想起一点,“你怎么知道这个C一定在大集里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有可能早就老了。”

    “我……”桑落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总不能把字典的事情说出去,“我说若若向我托梦了,你信吗?”

    “我信,”阮玉毫不犹豫地说,“我相信人死后会去另一个世界,也许桑若就在那个世界里,期待着你帮她破案。”

    桑落缓缓闭上了眼睛:“是啊,若若在看着我呢,所以这个案子,我一定要破!”

    夜深了,桑落靠在了阮玉的肩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许久之后,桑落终于有了一丝困意,两人才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

    这次出来之前,桑落怕错过提示,特意把字典也塞进了包里,回到房间之后,她把字典摆了出来,准备接收妹妹给的第三次提示,但是到了晚上十二点,字典却毫无反应,桑落有些失望,随即又转变了想法,字典这次没有给出提示,或许正说明她目前的调查方向是对的,只要顺着这个方向调查下去,就一定能找到凶手。

    第二天一早,阮玉早早起床在村里四处打听,打听到有个大叔愿意送他们到天野村,不过收的费用比较高,阮玉没还价,自己付了这笔钱。

    等桑落起床之后,一辆拖拉机已经停在了小院的门口,阮玉坐在拖拉机上,向桑落伸出了手:

    “走吧!”

    桑落被这一幕逗笑了,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她收拾行李爬上拖拉机,两人就这样离开了九凤村。

    拖拉机开得很快,大叔一边踩油门一边唱小曲,坐在后面的两人在风中凌乱,深秋本就寒冷,再加上车速过快,寒风无情地打在他们脸上,阮玉一向有型的头发都被打乱了,桑落的一头长发更是缠成了乱麻。

    眼看寒风越来越烈,阮玉解开自己的外套,紧紧把桑落搂进了怀里,用自己整个身体为她挡风,桑落终于感觉好了一些,阮玉一个人在寒风中坚持,脸都快冻僵了。

    在两人被冻僵之前,拖拉机终于停了下来,两人到达了天野村,桑落照旧找了一户人家借宿,两人把行李放下,草草洗了一把脸,桑落不敢浪费时间,拉着阮玉就奔向集市。

    两人还是装成情侣在集市里绕了一圈,这次桑落很有收获,集市里居然有两个吹糖人的摊子,两个摊主一老一少,老的这个在东边,年轻的这个在西边。

    第59章 妹妹失踪案(4)反侦察意识

    “奇怪。”桑落嘀咕了一声。

    阮玉立刻看向她:“怎么了?”

    桑落道:“这个集市本来就不大,还摆了两个吹糖人的摊子,这不是抢生意吗?”

    阮玉没有多想:“可能就是撞上了吧,这有什么的。”

    桑落摇摇头:“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这些手艺人挣钱不容易,遇到这种事一般都会争起来,但是我看这两个摊子却和和气气的,有点不合常理。”

    阮玉想了想,也开始认同桑落的说法:“也是,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人们为了争一块地都会打得头破血流,更何况是面对这种挣钱的机会。”

    桑落看着这两个摊位:“肯定是这个老人先出来摆摊的,你看他面前的手推车已经很旧了,看上去用了很多年了,这个年轻人是后来的,他的手推车一看就是刚打的。”

    阮玉思考着:“是这个老手艺人先来到这个集市,然后那小伙子才进来的,一般来说先来的肯定会挤兑后来的,不过这个老人毕竟是老了,也许是他争不过这个小伙子吧。”

    桑落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后开口说道:“不,你仔细看看,这两人的手推车都是木头打的,左边第二颗钉子都打得有些歪,说明这两辆手推车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两人很有可能认识,或者根本就是一家人!”

    “真的?”

    阮玉惊讶于桑落的细心,同时又有些不相信。

    “不信的话,去问问就知道了!”

    桑落招了招手,阮玉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朝着摊子走去。

    桑落先是去了那个老人的吹糖人摊位,这老人满脸皱纹,一头白发,看起来已经六七十了,耳朵也不太灵光,桑落朝他喊了好几遍,他才听清楚桑落要的是什么。

    “你确定是要老虎?”

    动手之前,老人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得到桑落确切的回复后,老人才开始动起手来。

    他拿了一块糖稀,熟练地把一端叼在自己嘴里,不断往里吹气,这块糖稀就这样迅速膨胀起来,同时他手上变换动作,一掐一挑,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就出现在了他手里。

    “谢谢大爷!”

    桑落交了钱,笑嘻嘻地接过老虎,随后蹲在一旁和老人闲聊了起来。

    “我瞧着集市另一头有个吹糖人的小伙子,他是不是抢你生意?”桑落假装随意地说道。

    老人睁大眼睛:“啥,你说要给我一条生鱼?”

    桑落有些无奈地捂住脸,换了一种问法:“大爷,我瞧你的手艺可真好啊,肯定是个老手艺人了,你在这里摆摊多少年了?”

    老人疑惑地摇了摇头:“我们家的白糖不粘,小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看老人这副样子,桑落彻底无奈了,她只好起身拉着阮玉走开,两人走到了集市的西头。

    西头这个吹糖人的小伙子面前聚了许多小孩,他年轻,会说俏皮话,孩子们更愿意来他这里买东西。

    桑落没有开口,在他旁边静静观察了一会,同样是做十二生肖,这个小伙子的手脚可就比老人要慢多了,他费了半天劲才做好一条蛇,递给对面的小孩,那小孩拿到手之后却是满脸的不高兴,撅着个小嘴说:

    “不对,蛇不是这个样子的,蛇都是细细的,你看你吹的这条蛇又圆又胖,简直像个大壁虎!”

    小伙子想了想,并没有拿回去重做,而是摸着小孩的头说:

    “小朋友,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你瞧,这蛇的肚子又大又圆,这说明什么呀?说明这条蛇怀孕了,它是一条母蛇,肚子里还有许多小蛇呢!你只花了一份钱,就得到了很多条蛇,你占便宜了呀!”

    小孩迟疑地挠挠头,半信半疑地走开了,立马又有小孩围上去排队,这一幕把桑落看笑了,难怪小伙子的生意这么好,原来是他的嘴上功夫了得。

    等小孩都走散之后,桑落坐在了摊子前面,花钱让小伙子给她吹一个糖人,小伙子斜眼一瞅:

    “你手里不是已经有一个了,为什么又要买一个?”

    桑落指了指阮玉:“我和我哥哥打了赌,赌你和这个老人谁手艺更好,我赌你更厉害,你现在做一个,让我瞧瞧你的手艺。”

    小伙子摇摇头:“不用做啦,你输定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东头那个老人是我爷爷,吹糖人这门手艺是他教给我的,所以他肯定比我强!”

    果然是亲戚!桑落和阮玉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接着问道:

    “你们既然是爷孙俩,为什么不一块摆摊,还专门分两个摊位?”

    正好现在摊子前面没人,小伙子也乐得多说两句:“本来是一起摆摊的,以前都是爷爷带着我,爷爷吹糖人,我在旁边打下手,现在我年龄也大了,爷爷说我可以出师了,所以专门给我打了一辆小车,让我独立出来摆摊,练练手,但是他又不放心,所以他也跟到了大集上,在远处看着我。”

    桑落假装八卦道:“你几岁了?瞧你的年龄好像和我差不多大,你结婚了没有?”

    她这么一问,小伙子的脸立马红了,他还以为桑落对他有意思,抢着说道:

    “我就住在天野村,我是村里本地人,我叫赵大柱,今年29岁了,还是未婚,单身,我们家只有几亩地,不算富裕,不过我这个人很爱干净,平时也很勤劳,如果你不介意我学历低,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桑落抓住机会又问:“你是什么学历?为什么要说自己学历低呢?”

    赵大柱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头:“说出来怕你笑话,我……我连小学都没毕业,不过这事也不能怨我,这是有原因的,当年我念小学的时候出了一件事,所以我没接着读下去。”

    “什么事?”桑落追问道。

    赵大柱看向前方:“唉……这件事我现在说起来都害怕,那时候我才刚上一年级,我去村里的小学念书,村里很穷,房子也特别破,都是用泥巴和砖造的房子,不过我那时候小,特别淘气,经常不去上学,总是跑到山里玩,我上树掏过鸟窝,还去水里捞过鱼。”

    说起自己昔日的“光荣事迹”,赵大柱脸上仿佛还有点得意,不过很快他得意的神色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恐惧。

    “开学几个月之后,那天我在田埂上玩,远远的就听见人们说学校出事了,一堆人围在学校门口,有人在大呼小叫,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很好奇,就跑过去看,结果看见学校的房子塌了,那些泥巴墙和砖墙全都砸下来,有人被压在了下面,血从缝隙里流出来,汇成了一大片。”

    他咽了咽口水:“我大着胆子走上前,捡起了一块砖头,就看到那砖头上面,有一种白色的、像浆糊一样的东西,我想,那可能就是人的脑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后来听大人们说,学校的房子是危房,那天危房倒塌,大部分学生都跑了出来,但是有几个动作慢的没来得及跑出来,被压在了房子下面,当场就压死了,死相那叫一个惨烈!”

    “那件事之后,城里很快来了人调查,校长被带走了,有人清理了现场,孩子们的尸体也被还给了他们的家长,有人帮助村里盖了新学校,这次的学校是几间大瓦房,房子一看就很结实,我家里人还想送我去继续上学,但是我却怎么也不敢进学校了,我只要一走过学校那块地方,就会回想起那天见过的脑浆……”

    “原来是这样,这件事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桑落点了点头。

    赵大柱叹了口气:“后来我爹打了我好几次,木棍子都打断了,但是我就是不肯去上学,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只好顺着我的意思,我就这样停止了念书,在村里玩了好多年,后来我岁数大了,家里人让我找个谋生的路子,我没有学历,也不好去找工作,干脆就跟着我爷爷学了这门手艺。”

    “所以,”他看着桑落,正色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不去上学是有苦衷的,但我不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我挺勤奋好学的,跟着我,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差!”

    眼前的桑落人长的洋气,又是城里来的,赵大柱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显然已经想起了美事,桑落及时打断他:

    “不必了,我打听你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哥哥。”

    说着,两人都看向一旁的阮玉,赵大柱结结巴巴地说:

    “你哥哥?怎么男人和男人……也能……吗?”

    桑落点点头:“对啊,你不知道吗?”

    阮玉见状,立刻就装了起来,他掐起兰花指,细声细气地说:“小伙子,你看我怎么样呀?我就喜欢你这一身腱子肉,我不嫌弃你家里穷,也不介意你是农村的,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叫媒婆上门提亲!”

    赵大柱听完,脸色变得惨白,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见到鬼一般,嘴里喊着妈呀,身体不断后退,都快把身后的摊位给撞倒了。

    桑落一笑,拉着阮玉走开了,只是打听消息而已,她也不想真的吓到对方。

    离开集市之后,两人回到了借宿的农家,阮玉问她:“你现在怎么想?”

    桑落抬头看向天:“这两个人还挺有意思的,但我不确定他们是否和我妹妹的案子有关

    联,若若失踪是十五年前的事,最起码这个赵大柱可以先排除了,十五年前他才十岁,应该没能力去集市上独立摆摊,更不会遇见我妹妹。”

    “话可不能这么说,”阮玉一脸严肃地说道,“有些小孩是很早熟的,特别是那些坏小孩。”

    “你说的有道理,”桑落点了点头,“反正他们是本地人,我们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打听了一圈之后,桑落得出了结论,赵大柱在十五岁以前一直都是一个捣蛋鬼,在村里到处调皮捣蛋,根本就不懂得出去摆摊,基本可以排除他的嫌疑了。

    同时桑落还打听到了赵大柱的爷爷名字叫做赵爱国,今年62岁,他前几年还好,这几年精神头越来越差,耳朵也越来越不好使。

    “C会不会就是赵爱国?”阮玉开始设想,“他今年62岁,15年前就是47岁,也算是壮年,力气应该不小,拐走一个小女孩是绰绰有余了,而且他吹糖人的技艺精湛,一定能吸引到桑若。”

    桑落揉了揉太阳穴:“可是他如今变成这个样子,耳朵听不清楚,恐怕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停顿了一会之后,两人同时说道:“他会不会是装的?”

    阮玉看向桑落:“你也这么想?”

    桑落点了点头:“有些嫌疑人很喜欢装聋作哑,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他们指望用这种方式逃过审讯,不过我的同事们有很多审讯技巧,一定会让他们开口的。”

    “如果他真的是在装聋作哑,那这个人的内心一定非常缜密,要和他斗,恐怕需要耗上一些时间,要不我们在这里多住几天?”阮玉提议道。

    桑落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这次出来一共请了七天假,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还有一个村子没去过呢,明天我们要去大柳树村看看,摸清三个集市的基本情况之后再做判断。”

    阮玉贴心地说:“好,那我现在就去帮你联系车,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阮玉找到车子之后,时间也来到了傍晚,桑落本想入睡,却看到这家的主人披起衣服出去了,她的好奇心上来,也跟着人家出去了。

    主人家走到村子中央,桑落就看到村子中央的地上拢起了一团篝火,篝火旁还围了不少人,原来这是这个村的习俗,村民们喜欢聚在一起烤火说话,桑落也悄悄地坐在了篝火旁,没人注意到她。

    火焰噼里啪啦地响,把每个人的脸庞都照得亮堂堂的,桑落发现赵爱国也坐在火堆旁,他心满意足地烤着双手,微微有些打盹。

    “老赵,怎么你孙子今天没出来呀?你孙子现在单独出摊,表现还行吗?”

    一个老奶奶推了推赵爱国,把他从睡梦中推醒,又冲他喊了好几遍,他才听清楚老奶奶的问题。

    张爱国擦了擦嘴角,含糊不清地说道:“顺利,他嘴皮子灵活,会哄人,不少小孩子都愿意买他的账,不过他今天好像吓到了,晚上早早就回了家,还说明天也不想出门了。”

    桑落偷偷一笑,知道是因为白天他们两个的缘故,心底对这个倒霉的小伙子有些抱歉。

    正好借着这个话头,桑落问了起来:

    “这老爷子的耳朵一直这么坏吗?”

    坐在赵爱国旁边的老奶奶笑了起来:“有几年啦,他呀,现在已经是个老糊涂了,就连老婆跟别人跑了都听不见!”

    “嗯?”桑落有些诧异。

    见桑落不信,老奶奶直接对着赵爱国的耳朵喊道:

    “老赵,你老伴跟人跑了!”

    赵爱国瞪大眼睛:“啥?豆瓣酱叫水泡了?”

    众人哄堂大笑,桑落又反复观察赵爱国的神情,觉得他不像演的,如果他真是演出来的,那么他可以算得上是表演高手了。

    笑过之后,大家很快又谈论起了别的话题,赵爱国歪着头,彻底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还吐出一两句梦话:

    “他偷学我……我吹糖人,他也想吹糖人……我不让他学,他就趴在窗外看我……我用扫帚直接把他打出去……我打……我打……”

    桑落指着他问道:“老爷子在说什么?”

    旁边的老奶奶笑了笑:“老黄历了,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人老了就是这样,反复念叨过去那点事,可怜哟!”

    桑落不好再追问下去,怕问的太多被别人看出来她的真实身份,只好就此做罢。

    第二天一早,两人坐着驴车离开了天野村,来到了大柳树村,大柳树村的集市要比天野村的大多了,桑落和阮玉照旧装成情侣,挽着胳膊在集市里溜达起来。

    “龙须糖!手工现打的龙须糖!”

    “缝袜子,补裤子,改裙子,没有我不能改的料子!”

    “小磨香油!尝过你就想带走!”

    集市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桑落专心地寻找着吹糖人的摊位。

    走到一半的时候,桑落发现了一个吹糖人的摊位,摊主是个大叔,看样子约莫四五十岁,人胖墩墩的,脾气很好,脸上总是带着和善的笑。

    看到桑落朝他走近,大叔的眼睛亮了起来,笑眯眯地问道:

    “想要个什么糖人?”

    桑落也笑笑,弯下腰来说:“我是买给孩子的,你觉得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糖人?”

    大叔想了想,指着自己面前的样品说:“通常就是这些十二生肖的,如果不喜欢的话,其他小动物我也可以捏,包括蝴蝶啊、小金鱼啊、梅花鹿啊……”

    “你会的可真多!”桑落很捧场地说道,“我们的孩子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你觉得她这个年龄,应该会喜欢哪个糖人?”

    大叔呵呵一笑:“这让我怎么说呢?每个孩子的性格不一样,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如果实在做不出选择,你干脆多买几个带回去送给她好了。”

    “好啊,那我就多买几个!”桑落随手指了摊子上的几个样品,“就做这几个好了。”

    大叔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拿出一块糖开始操作起来,在他操作期间,桑落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注意到桑落的目光,他不仅没有反感,反而还谦和地笑笑。

    糖人吹好了,桑落付过钱后并没有走,而是站在一旁和他搭话:

    “大哥,你是哪个村的人?”

    他并没有回答,笑着反问桑落:“你问这个干嘛?”

    桑落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看你面善,想和你交个朋友,其实我是兼职做媒婆的,我手上正好有个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女人,她就想找个像你这样老实可靠的男人,我想问问你的家庭,要是合适的话,我正好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男人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有老婆有孩子,我们一家好得很,你再找别人吧。”

    “原来你已经有家庭了,真是太可惜了,”桑落故作惋惜地拍拍手,“你的孩子多大了?”

    男人眨了眨眼,随后缓慢的说道:“她七岁了。”

    桑落有些惊讶:“你这个年龄,你的孩子才七岁?”

    “是啊,家里穷,要孩子要得晚嘛。”男人苦笑了一下,随后便不再说什么。

    眼看再也问不出什么,桑落只好起身:“打扰了,我们走了!”

    “对了!”男人抬头叫住他们。

    桑落回过头:“什么事?”

    男人笑笑:“记得告诉你们的女儿别吃太多糖,会蛀牙,我女儿就牙齿不好,小小年纪,满嘴的黑牙齿,怎么说她都不听。”

    “知道了,谢谢。”

    桑落转过身,拿着糖人离开了。

    回到寄宿的地方之后,桑落把几个糖人摆在窗边,它们在阳光下变得晶莹剔透,非常好看。

    这么漂亮的糖人,又是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也难怪若若会被吸引……

    阮玉凑了上来:“你觉得C会是他吗?”

    “目前并不能确定,”桑落看向窗外,“我说起六岁小女孩的时候,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只是一个

    脾气很好的手艺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很警觉,当我问起他的身份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肯说。”

    阮玉明白了:“换句话说,这个人具有反侦察意识。”

    第60章 妹妹失踪案(5)小女孩星星

    什么样的人才具有反侦察意识呢?根据桑落以往的经验来看,一定是有过特殊经历的人才会具有这么高的警觉性,从这一点来看,那个大叔很有嫌疑。

    “既然他有可疑,我们不如下午再去看看?”阮玉看了一眼时间,“反正现在也才中午,我们还有半天时间,等下午继续去找他打听,争取打听出他的个人信息!”

    桑落摇了摇头:“不行,下午虽然还有时间,但是我们不能再去了,站在他的角度想想,突然有两个陌生人来缠着他问东问西,他一定会觉得可疑,到时候打草惊蛇,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阮玉皱起眉头:“那该怎么办?还有一下午的时间,难道我们就在屋子里坐着吗?”

    桑落来回踱步,她也有些焦虑,她想雇个村里人去帮自己打听,但是又怕引起那个男人的警觉,正在举棋不定之时,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嘻嘻,我都听见啦!”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笑着跑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到床上,挤到了他们两个中间。

    两人顿时紧张起来,齐声问道:“你都听见了什么?”

    小女孩努努嘴:“就是你们刚刚说的那些喽!你们说什么调查、侦查的,哥哥姐姐,我猜你们两个人是警察吧?”

    桑落大惊失色,急忙对小女孩说道:“不是这样的,小朋友,你想多了,其实我们是城里来的演员,我们刚才只不过是在背台词而已,我们这部戏还没播出呢,你要乖,别把我们的对话泄露出去啊!”

    阮玉也说道:“是啊,小朋友,你一定要帮我们保密,如果把这话泄露出去,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要是换了一般的小孩,听了这话早就被吓着了,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竟然丝毫不怕,还叉起腰说道:

    “你们少糊弄人了,你们这些大人就会骗小孩!我爸爸妈妈也天天骗我,他们跟我说再也不去城里打工了,结果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走了,还在城里生下了弟弟!我告诉你们,别把我当傻瓜,你们是不是在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桑落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个小女孩没那么好对付,他们这次下乡是私自进行调查,必须要低调行事,她可不想在这个关节眼上再出什么岔子。

    “那小朋友,你告诉姐姐,你要怎样才会帮姐姐保密呢?”桑落温柔地问道。

    小女孩立马就伸出了手:“钱!我要一元钱!给我钱,我就答应帮你们保密。”

    桑落和阮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无奈,倒不是在乎这笔钱,只是觉得这小女孩的行为有些过分,阮玉小声斥责道: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你守在门外偷听我们的谈话,现在又跟我们要钱,这是敲诈勒索你知不知道?”

    小女孩一脸的理所当然:“有什么的?我又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谈话的,中午我跟爷爷一起做饭,正好看见你们回来了,这个姐姐手上还抓了好几个糖人,我想你们肯定吃不了那么多糖人,所以就来帮你们分担一下,谁知道到门口就听见你们正在说话,所以我就进来啦!”

    阮玉试图和她讲道理:“偷听是不对的,敲诈勒索更是不对的,你还小,不能染上这个坏毛病,我们如果把钱给了你,那就是在害你呀!”

    小女孩丝毫不买账,抱起胳膊说道:“好呀,不给是吧?那我现在就把这事张扬出去,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警察来我们村里了!”

    “你——”阮玉被气到了,他伸手捏了捏小女孩的脸,“你可真是个小土匪!”

    桑落摁住小女孩的肩膀:“给你钱可以,你先告诉我,你拿钱准备去做什么?”

    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说:“我想要压岁钱!”

    桑落有些纳闷:“又不是过年,怎么突然要压岁钱?”

    小女孩有些生气地撅起嘴:“因为弟弟有,去年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给了弟弟一张一块钱的压岁钱,但是我没有,长到这么大,我还没有摸过一块钱的钞票呢!我也想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一块钱!”

    这句话一下子打动了桑落的心,因为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她能理解小女孩的感受,桑落不再犹豫,从自己钱包中取出了一块钱,对小女孩说道:

    “我今天给你一块钱,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而且以后再也不许做类似的事情了!”

    小女孩顿时高兴起来,不断地上下点头,桑落把钱交给了她,她欢快地跑出去了。

    阮玉看向窗外,小女孩一头扎进了厨房,帮着厨房里的爷爷奶奶往外端菜,他叹了口气:“这女孩可真机灵,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模样,说话做事却像十几岁的人一样。”

    桑落也叹了口气,她掏出那一块钱就当弥补小时候的自己了,希望以后这个小女孩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出今天的困境。

    菜上桌以后,外面的老人高喊了一声开饭,桑落和阮玉先后走出了房门,餐桌上坐着爷孙三人,听小女孩刚才的意思,她爸爸妈妈都去城里打工了,这个家里只有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

    虽然桑落只来借宿一日,但是两位老人却很热情,特地为她做了一条鱼,还把鱼头让给她吃,小女孩一直眼巴巴地盯着桑落碗里的鱼头,桑落见状干脆把鱼头夹给了她,小女孩也不客气,一筷子就夹起了鱼眼睛。

    旁边的爷爷笑眯眯地说:“吃鱼头好呀,多吃鱼头会变聪明,我们星星要变得更聪明,早日考上大学!”

    这个名叫星星的小女孩晃了晃脑袋:“不用变了,我已经够聪明的了,爷爷,爸爸说等我考了全班第一,他就把我接到城里,我已经考过了,他什么时候把我接到城里啊?”

    爷爷奶奶都愣住了,爷爷尴尬地说:“呵呵,我想,他也是忙吧,再说了,去城里又有什么好呢?星星,待在爷爷奶奶身边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

    星星不说话了,瘪着个嘴,像是漏了气的皮球。

    这小女孩还算是守信,收了钱之后真的没有把桑落的事情说出去,一顿饭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吃完了,吃过饭之后,桑落和阮玉继续回到屋里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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