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这天, 桑谷雨的一位同事临时有事跟她换班,于是她便又值了一天夜班。
值班值到晚上九点多,她骑车下班回家,因为有上次被堵在巷子的经历。
这回她没再抄近路, 一路都是沿着大马路骑回家。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
等她回头往身后看去时,又只能看到空荡荡一片街道, 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心里还是有股不安感, 因此,她不由加快蹬车的速度。
等安全回到楼下, 前些天跟踪她的男子始终没出现,她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锁好自行车后,桑谷雨上楼, 她住在二楼,正当她准备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是人上楼梯的脚步声。
这时候再开门,她怕男子会趁机破门而入。
于是,她连忙收起钥匙,一脸戒备地看向楼梯的方向。
楼梯间正好有根丢弃的木棍, 她随手拿起做防备状, 男子已经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就是那天在巷子里堵她的男人。
难怪她方才一直感觉有人在背后跟着她, 看来不是她的错觉。
面前的男人又开始不死心地纠缠她。
上次被秦瞻碰上, 男子大概是害怕了消停了几天,没想到过了几天,又开始了。
“你到底想干嘛?”桑谷雨冷声问他。
“我想干嘛,你还不清楚吗?”马青松扯起一个笑,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想和你处对象,想娶你。”
马青松的话刚说完,桑谷雨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面色一惊。
“他是谁?为什么会从你家出来?”
“我调查过你,你明明没有对象的。”
一个男人夜里还待在女人的房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必然不简单。
两人皆没回答马青松的问题。
桑谷雨更是一脸平静,就好像男人会出她房里出来,她一点也不意外。
“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和她处对象,想娶她?”男人压低嗓音一点点靠近马青松。
男人比他高了快整整一个头,身材也壮实,靠近他时压迫感十足。
他不由心虚害怕地一步步后退,直到身体紧贴墙壁。
“怎么不说话?刚刚不还挺嚣张吗?”
“所以,你就是个只会欺负女人的软蛋吗?”男人上下打量马青松,轻蔑一笑。
说罢,他一把拽住马青松的衣领,将他拉得一个踉跄。
男人力气大得吓人,马青松想要挣扎却根本挣扎不脱。
男人拽着马青松离开前,还不忘回头语气温柔地交代桑谷雨:“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家休息,这个人我来解决。”
桑谷雨上前一步,抓了抓他的衣角。
男人露出一个笑:“放心,我有分寸。”
闻言,桑谷雨松开他的衣角,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而后,男人就跟拽个小孩似的,把马青松一路拉下楼。
男人把他拽到一个偏僻的巷子,一把将他甩到墙角,并对着他的腹部狠揣了几脚。
“她是不是警告过你,再纠缠下去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你会怎么死了吗?”
马青松被他踢得疼到面部扭曲,捂着腹部缩在地上哀嚎。
等疼痛缓过来一点,他一脸惊悚地看向男子,身体颤抖地往后缩。
“大哥我错了,饶我一命吧。”马青松赶紧求饶道。
而男子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起来,然后抓着他的身体重重撞向身后的墙面。
马青松被撞得脑袋发晕,后脑勺更是传来剧痛。
“现在知道求饶了,早干嘛去了?”
“要怪就怪你这人没脑子,不是警告过你一次,可你不听啊,非要等吃到苦头了才学乖。”
“可惜,晚了。”
男子一只手揪着马青松的衣服,另一只手用力地拍拍他的脸,轻蔑笑道。
话一刚说完,等来的又是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
马青松像只老鼠一样缩在地上,只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他一声声地哀嚎,向男人求饶,男人却像是想要把他活活打死,脚下的动作一点不停歇。
这时,邓川身后响起一道淡漠的声音。
“够了,邓川。”
这道声音不轻不重,本该淹没在马青松阵阵哀嚎中的,但邓川却精准捕捉,并停下了打人的动作。
他回头看向桑谷雨,并立刻收起脸上的狠戾。
“你怎么来了?”他压着声音问。
“我怕你把他活活打死。”桑谷雨面无表
情道。
“他前段时间跟踪我,被两个人撞到了。”
“这条小巷离我的住处不远。”她道。
言外之意就是,若邓川在这把人打死,他的死很容易牵扯到她身上。
邓川也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好,听你的,我不打他了。”他立即道。
桑谷雨冷漠地撇了一眼地上的马青松,声音冰冷道:“让他滚。”
“听到没,还不快滚。”说着,邓川又准备踹他一脚,但又怕真给人踢死,只做了一个虚晃一下的动作。
“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邓川威胁道。
怕继续留在这,真的会小命不保。饶是全身像散架般疼痛,他还是艰难地扶着墙壁起身,然后一步一步地挪着往远处走。
走出巷子口,他还回头怨恨地看了邓川一眼。
原来他叫“邓川”。
马青松走了没多久,在路边找了个共用电话亭,打电话给自己的好兄弟罗金富,让他来接自己。
“老罗,我被人打了,现在疼得动不了,你快来接我一下。”
罗金富原本在家里睡觉,一听到兄弟打来的电话,赶忙穿衣服开着车去接被打的马青松。
罗金富一下车,就看见马青松被凑成猪头的样子,简直吓了一跳。
“马哥,这是谁打的?要不要我叫兄弟们过来?”
马青松半靠在墙边,冲他摆摆手。
“这个事待会儿再说,先扶我上车。”
罗金富点点头,然后将马青松从地上扶起来。
结果,身体一动弹,就疼得他冷汗淋淋。
马青松边走边哎哟哎哟地叫唤,那样子看着还带着几分滑稽。
上车后,罗金富在前头问马青松:“马哥,我看你这伤停重的,要不要去趟医院?”
侧躺在车后座的马青松咬着牙点点头。
去了趟医院,又在家休养了两三天的马青松,总算是感觉身上好点了。虽然还疼,但不至于动弹不得。
这天,马青松在家,又给好兄弟罗金富打了个电话,让他来他家里一趟。
罗金富到家后,马青松开门见山道:“你手上是不是有点人脉,可以查得到一些人的信息。”
罗金富连连点头:“马哥,你想查谁?”
“我想查一个叫邓川的人,”马青松皱着眉头道,“你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背景,越清楚越好。”
“有照片吗?”罗金富问。
“这个邓川,是哪里人?”他又问。
“没有照片。”马青松回答。
“我要是知道他是哪里人还用你去查?”他不耐烦道。
“那马哥你总得给个有效信息吧,就一个名字也没照片,我怎么找,这不等同于大海捞针嘛。”
“他是个男的,长得比我高大概一个头,身材很壮,”马青松道,“长着一双大眼,双眼皮,皮肤好像有点黑。”
说着,他又摇摇头,不确定地说:“当时天太暗了,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他皮肤黑不黑。”
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我隐隐感觉他也是道上的人,但也不确定。”
“你可以先从道上开始查,要是查不到,再从别处查。”他说。
罗金富一脸为难地挠了挠头,说:“行吧,我先查着。”
“对了,哥,”他说,“这个‘邓川’是哪个邓哪个川啊。”
马青松再次皱着眉头说:“说实话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听到有人这么叫他。”
“要不你就按照这个邓这个川来找吧。”说着,他拿出笔在纸上写下“邓川”两个字。
罗金富脸上的神情更为难了,连个名字都知道,要他怎么查。
其他信息也都模棱两可。
“他是个狠人。”马青松突然来一句。
“啊?”罗金富先是不明所以,随后又产生某些联想。
“马哥,这个邓川总不会是打你的那个人吧?”他试探性问道。
马青松还真点了下头。
“其实我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但吃了一次亏后,我学乖了。”
“总之,没调查清楚他的背景和身份前,我不会再去招惹他。”马青松总结道。
罗金富表示明白。
因罗金富手头上也有不少事,再者马青松这边的信息给的实在太过模糊,要去调查邓川,他还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就在他准备着手调查“邓川”时,却忽然接到好兄弟马青松死亡的噩耗。
*
江夏在家休养了几天,等病彻底好后,才重新去茶楼。
但去了一两天,她再次被凛冽的寒风给打败了。
于是,她又在家缩了几天。
在家窝了几天后,连着阴了好几日的天总算是放晴。
眼看着这大晴天,再不去茶楼上班,就过分了。
大概是在家休息时间有点太长,心怀愧疚,准备去茶楼的这天她起了个大早。
秦瞻一出门上班,她也骑着车出去了。
快到茶楼,经过一条巷子时,江夏看见不远的角落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围这么多人,这是看什么热闹呢?她内心不由好奇。
好奇之下,她就锁了自行车,也凑上去看热闹。
江夏奋力挤进人群,接着便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眼。
这角落竟然死了个人。
大家围在一起竟然是在看死人。
关键那人死状还挺惨的,像是被人活活勒死,脖子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
这种惨烈的画面还是少看吧,免得晚上做噩梦。
江夏正打算挤出人群时,忽地,脚步一顿。
这死在角落的人,怎么看着还有点面熟?她盯着那人看。
并且越看越觉得面熟,然后她脑中灵光一闪,想了起来。
这不是那天晚上纠缠桑谷雨的流氓么?
她像是不确定地又看着死者一眼,还真是那个流氓。
他怎么突然死了?
虽然心中疑惑,但她还是没有久留,骑着自行车去了茶楼。
今天的茶楼照旧没有客人,江夏坐在柜台前发呆,脑子里想的都是方才看到的男子的死状。
晚上,秦瞻下班回到家,她忍不住跟他提起这件事。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纠缠桑谷雨的流氓吗?”她突然问。
秦瞻抬起头,反问:“怎么了?”
“他死了。”江夏神情夸张道。
“今天早上在巷子里看到的,好像是被人给勒死的,脖子那有一道很明显的勒痕。”她说。
“一大早你怎么跑哪里去了?”他疑惑问道。
“在家待时间太长了,就骑着车随便溜溜。”江夏笑着,随便编了借口搪塞过去。
秦瞻也没在意,开始说起今天他和高队经手的案子。
“这案子,我和刑侦队长在一起查。”
“死者确实是那晚纠缠桑谷雨的流氓,名叫马青松。”他说道。
“就目前死者的尸体来看,他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那就是他脖子上的勒伤。”
“我们观察到死者眼结膜有点状出血,瞳孔散大,面色发绀,也确实符合窒息死亡的特征。”
“这些都只是我们的初步判断,具体的死因还是要等法医那边的鉴定报告。”
“虽然他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秦瞻话锋一转道,“但却有多处淤青,像是被人打的。”
“经过我们初步调查,马青松好像带点涉黑背景,社会关系复杂,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仇家追杀的,这几天我们会走访一下。”
“这样啊。”江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你不是民警么,怎么
这种刑事案件也管啊。”她好奇道。
他露出一个微笑,随后有些不好意思道:“顺利的话,我年后可能就要转去市分局刑侦大队工作了,由民警正式转成刑警。”
转成刑警?
倒是和上一世的轨迹差不多。
“那你这算不算升职?”她笑着问。
秦瞻腼腆点头:“算是吧。”
*
隔天正好是周末,因为她和桑谷雨好些天没见了,再加上她也有事跟她分享,因此吃完早饭,她就去了桑谷雨家。
桑谷雨也刚吃完早饭,见江夏过来,她连忙从冰箱里拿出前两天做的糕点。
“这是我前两天新做的小蛋糕,你尝尝。”
江夏笑着接过餐盘,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小蛋糕品尝,蛋糕松软入口细腻,吃着也不是很甜,味道正正好。
江夏吃着小蛋糕,和桑谷雨闲聊起来,聊着聊着,她就说起了昨天早上看到的命案。
“谷雨,有个事,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她一脸神秘道。
桑谷雨以为她是要和她聊什么八卦,状似无意道:“什么事,这么稀奇?”
“就我昨天早上骑车出去闲逛,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看到有不少人围在那看热闹。”
“我就停下来,也凑过去看热闹,结果你猜我看了什么?”她故弄玄虚地问道。
“什么?”桑谷雨很配合地笑着问道。
“一个死人,还是被人谋杀,用绳子勒死的。”她瞪大双眼,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没想到吧。”江夏抬了抬眉道。
“那你再猜猜这个被杀的人是谁?”她又问。
桑谷雨这时的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般随意和无所谓了。
“是谁?”她顺着江夏的话问出口,语气却透着几分不自然。
“就是那天晚上纠缠你的那个流氓啊。”
“你没想到吧,”她又道,“说实话,我昨天亲眼看见他的死状,我都不敢相信,怎么就这么巧,死的人就是他。”
见桑谷雨没说话,她又自顾自道:“不过那男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估计是被什么仇家杀了吧,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江夏说也只说了自己那天早上的所见,至于昨天晚上秦瞻跟她提及的很多案情细节,她一个字没透露。
毕竟这涉及机密,她要是到处乱讲的话,怕影响警方破案。
“他竟然死了吗?”桑谷雨像是才反应过来道。
“是啊,”江夏接话道,“你是没看到他的死状,可吓人了。”
“脖子那有一道好长好粗的紫黑色勒痕,整个脸也是青紫色。”她边比划边说。
“窒息死亡就是这样,面色发绀。”桑谷雨道。
“对对对……”
对完之后,她刚想说昨晚秦瞻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但一想到这涉及机密,又连忙把后半段话给咽回去。
“不说这个了,”她摆摆手道,“怪吓人的,因为看见那人的死状,我昨晚吓得差点做噩梦。”
随即,她便岔开话题:“谷雨,你这小蛋糕做得可真好吃,你是跟谁学的啊。”
“自学的,”她回答,“做这些糕点可以让我的心立刻静下来,所以就经常做。”
“不为吃,就为自己的心能静一会儿。”
“我也有烦躁或不安的时候,”江夏接话道,“一般这时候,我就喜欢躺在躺椅上看天上的云,看一会儿心也就跟着静了。”
……
法医那边的鉴定报告已经出来,马青松就是被人从背后勒死的。
而他身上剩余的多处淤青,都是前几天留下的。
“这个马青松是混□□的,像这些黑恶势力,帮派之间,以及帮派内部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竞争和争斗。”
“你说他会不会是帮派斗争下的牺牲品?”高家林问秦瞻。
今天是周末,他本该休息,但因为调查前几天的凶杀案,他被高家林叫来临时加班。
“你看啊,他身上还留着多处淤青,一看就是之前经历过一次斗殴。”
秦瞻点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走,去死者家里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关键的线索。”高家林拿起椅子上的外套道。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马青松租住的房子内。
秦瞻和高家林在马青松的屋子里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什么关键线索。
“那只能从他的社会关系入手,一点点排查了。”高家林叹了一口气道。
没有关键线索作为指向,那只能用笨方案摸排走访。
高家林正打算收工回去的时候,忽然瞥见秦瞻手上拿着的照片。
“这个女人是谁?马青松的对象?”他下意识问。
秦瞻摇摇头,道:“不是,照片上的人叫桑谷雨,是市人民医院的医生。”
照片是秦瞻在马青松钱夹的夹层里找到的,桑谷雨的一寸黑暗证件照,也不知道马青松是从哪里搞来的。
高家林闻言挑眉看向他:“你这么了解,难不成这是你对象?”
秦瞻:……
“高队,咱查案呢,能不能别乱开玩笑。”他一脸无奈道。
“而且我对象的名字叫江夏,不是她。”
高家林点点头,露出一副行行行的表情。
“她和死者什么关系?”高家林忽然严肃道。
“大概一个星期前,死者曾尾随过她,刚好被我和我爱人碰见了。”
“死者爱慕她?”高家林问。
秦瞻点头。
不过桑谷雨这张照片倒是提醒了他,这两天走访的时候可以去一趟桑谷雨家。
“高队,我觉得待会儿我们走访的时候,可以顺道去一下她家,说不定能问到有用的信息。”
高家林点头表示同意。
桑谷雨上午送走江夏,下午又迎来了秦瞻。
说实话,她开门时看见找上门的是秦瞻,还有些意外。
和秦瞻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那人先向桑谷雨出示警察的证件,竟然是位刑警。
她当即联想到他们大概是为了江夏上午跟她说的那名死者来的。
果不其然,进屋后,高家林给她看了一张照片,正是之前尾随纠缠她的男人。
“你认不认识他?”高家林问。
“见过几次,但不知道他的名字。”桑谷雨如实道。
“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高家林例行公事地问道。
“大概一个多星期前吧,那天我值晚班,回家的路上,他在一条巷子里堵我。”
“我跑到大路上呼救,正好是秦同志和她爱人帮助了我,从那天以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桑谷雨一脸平静道。
“他死了,被人用绳子勒死的,昨天早上被民众发现并报案。”高家林道。
他说这话时,故意将语速放慢,然后刻意去观察桑谷雨的神情变化。
她竟然没什么情绪波动,连意外都没有。
桑谷雨点头:“我知道,我一个朋友昨天早上路过那,正好看到了死者,今天早上来我家的时候跟我说了这事。”
高家林点点头,算是明白桑谷雨在得知马青松的死讯后连一点意外也没有。
随后他又问了一些问题,桑谷雨回答得都算是毫无破绽。
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秦瞻和高家林也就告辞离开,准备去下一家走访。
马青松不是高林市本地人,他老家在邻市的一个小乡村。
两人将马青松的社会关系都摸排了个遍,甚至连他老家都打电话问了,也没找到关键线索。
找不到线索,案子一时半刻破不了,刑侦大队那边时不时又有新案子要破,于是马青松的案子也就只能暂时搁置一旁。
*
数日后。
“夏夏,我发工资和奖金了。”
一下班到家,秦瞻就一脸高兴地对江夏道。
“这是发了很多钱?”江夏听后笑着问。
“嗯,”他点了下头,“上个月的工资加上之前参与扫黑行动的奖金,有快五百块了呢。”
江夏抬了抬
CR
眉:“那是不少。”
“明天刚好是周末,我带你去买金戒指吧,然后我们再拍张结婚照。”
“再有两三个月就过年了,年前我们还要回老家办婚礼。在这之前,我想帮你把金戒指买了。”
不知是激动还是害羞,说这话时,他的脸红红的。
回家办婚礼?江夏一时愣神,是哦,确实有这么件事,之前陈母跟她提过。
说他们先领证,婚礼可以等过年的时候再办,谷莲村基本都是这么个习俗。
“行啊。”她点头回答。
因为要去拍结婚照,两人都把他们认为最好看的衣服穿上。
江夏没再穿臃肿的棉袄棉裤,而是换上了版型更为挺括的大衣和牛仔裤。
虽然大衣和牛仔裤的保暖度远远不如棉袄棉裤,但拍结婚照呢,不出意外的话那可是要留一辈子,可不得穿得漂亮些嘛。
至于受冻,先咬牙忍着。
发型上,江夏也花了点心思特地搭理。
她有一头漂亮乌黑的长发,平常她也不怎么讲究,要么披散着,就带个发箍,要么就简单梳个高马尾。
今天她细致地梳了两条麻花辫,麻花辫从头顶一直扎下去,然后分成四股继续扎。
这样扎的麻花辫不仅更立体还显脸小,而且四股麻花辫扎出来也比三股麻花辫更精致好看。
麻花辫的尾端她还扎了两个带蝴蝶结的发绳,走起路来,两条麻花辫上的蝴蝶也跟着动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飞走了,远远瞧着很是灵动。
秦瞻则穿了一身警察制服。
“找不到好看又合适的衣服,就穿了套制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江夏看向穿着警察制服的秦瞻,唇角勾起,笑道:“就这样挺好的。”
警察制服版型挺括,大小也正好合适,像是给他量身定做的,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给提了起来,可不比不合身又皱巴巴的西装好多了嘛。
出门后,他俩一致商量先去照相,照完相后再去金店买金戒指。
离他们住处不远就有一家照相馆。
江夏跟着秦瞻一进门,才发现这不是她上回过来洗照片的照相馆么。
一走进照相馆,秦瞻就声音洪亮地冲里头喊道:“老板,拍结婚照。”
老板一听,连忙从里间出来迎客。
“来了,来了。”
女老板走出来后,一眼便认出江夏。
认出江夏后,她没急着打招呼,而是打量起江夏身旁的秦瞻来。
“妹子,你这眼光可以啊,这新对象可比之前那个帅多了。”老板一脸赞赏道。
第32章 【32】 这天,是她的忌日
“哟, 这还是位光荣的人民警察呢。”老板打量着秦瞻身上的警察制服啧啧称赞。
“这不比你之前出轨的对象好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妹子你这速度是可以啊,这才多久,”说到这, 老板顿了下, 似在心中计算,“一个月都没有吧。”
“你这换了个对象不说, 还都准备结婚了。”
“刚刚你对象是说你们要拍结婚照吧?”老板笑着问。
江夏:……
老板也不管江夏什么表情, 是否在疯狂向她使眼色,反正她啥也不管就是一顿输出。
得亏她没跟老板聊太多啊, 不然老底都要被揭了。
秦瞻:???
之前出轨的对象?换对象?
这都是哪跟哪,照相馆老板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一句话也听不懂?
可偏偏照相馆老板说得振振有词,又不像是故意胡诌或撒谎。
秦瞻一脸困惑地看向江夏。
江夏也一脸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她表示她有话解释,但这解释的话显然不能当着老板的面说,不然她得解释两个版本。
于是,她拉着秦瞻的手,压低声音道:“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拍完结婚照我再跟你解释。”
这事要想解释得合情合理确实不太容易, 所以她也得为自己争取点时间, 仔细想想怎么编才行。
秦瞻点点头,对她表示信任。
虽说老板说得信誓旦旦, 但他的内心并不相信老板说的话, 更不相信江夏会有什么出轨的前对象,因为这一个月他每天都和她在一起。
两人拍结婚照花了大概半个小时,拍完照后,老板给了他们一张条子, 并让他们一个星期后过来取照片。
走出照相馆,不等秦瞻问,江夏便主动解释方才的事。
“是这样的,”她面不改色道,“大概一个月前,我的一个女性朋友她的对象出轨了,并且呢,她还拍下不少她对象出轨的照片。”
“拍下她对象出轨的照片后,接下来本该把这些照片洗出来的,但是,”江夏忽地语气加重,转折道,“我朋友一看到她对象出轨的照片,情绪就控制不住地激动,我怕她心里会承受不住,于是就代劳帮她去照相馆洗了照片。”
“照片洗出来后,那位照相馆老板又比较八卦,误会照片上的男人是我对象,我不想从头到尾再跟她解释一遍,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说,照片上的男人是我对象。”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解释完,江夏最后总结道。
“原来是这样。”秦瞻还真深信不疑地点点头。
见他这样,江夏忽地有一刻恍神。
恍神的同时,心脏也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捏了一下,让她心里一时有些发酸。
他好歹是个直觉敏锐的刑警,怎么一到她身上,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就拿她刚刚编的拙劣谎言来说吧,他竟然也深信不疑。
想到这,她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人有时候真是个矛盾的生物,撒谎的目的明明是为了让对象相信自己的谎言。
可当对方对她的谎言深信不疑时,她又会心怀愧疚,会在心里说,怎么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你倒是提出一点质疑呀。
谎言只能骗到相信你的人,这或许才是最讽刺和残忍的。
“对。”她垂下眼道。
然后视线心虚地移向别处。
要不,她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把茶楼的事给坦白了吧。
“不是还要买戒指,走吧。”她说道。
随后,两人便骑着自行车往市区的金店走去。
到金店后,江夏根据店员的介绍,最终挑了一个四克左右的戒指,花了快三百块钱。
付完钱后,店员将戒指装进盒子里打包。
秦瞻接过戒指盒,对她道:“我来给你戴吧。”
江夏点了下头,并伸出右手无名指。
秦瞻打开戒指盒,拿出金戒指,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
戴好后,她有些发愣地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呆。
直到戴上戒指,跟秦瞻结婚这事才好像有些实质。
等过年回老家办完婚礼,她和他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
这几天,桑谷雨发觉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好像又出现了。
今天又轮到她值晚班。
晚上九点多她骑车回家。
大概是晚上,街道空旷又安静,那道从背后投射而来的视线则更为明显。
之前,如果她还能将这种“被人跟踪的感觉”称之为错觉,那现在她十分肯定,就是有人跟着她。
她将车把一扭,没走前面的大路,而是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并同时加快蹬车的速度。
罗金富见她突然拐进小巷,一下急了,连忙也加快蹬车的速度同样拐进小巷。
等他拐进小巷时,巷子里已经没了桑谷雨的踪影。
小巷漆黑一片,为了防止被发现他也不敢开手电筒照明,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地往前骑。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一道光,是手电筒的光,那道光直接照在他的眼睛上。
罗金富下意识地眯起双眼,并用手挡住光线。
拿着手电筒的人出声,正是桑谷雨。
“你在跟踪我?”她发问,并同时将手电筒的光移向地面。
但不等罗金富回答,她又自顾自道:“这几天跟踪我的人就是你吧。”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她又问。
罗金富看着她,并不惧怕。
“马青松是你们杀的吧,你跟那个叫邓川的男人。”他语气笃定道。
桑谷雨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站在原地低声呢喃:“原来你是因为马青松才跟踪我的。”
罗金富见她没否认,又继续道:“我亲眼看到那个叫邓川的男人从你家出来,所以,你别想着狡辩。”
大概半个月前,罗金富忽然
接到好兄弟马青松的死讯。
等他得到消息后,民众已经报案,马青松的尸体也被运往警局。
因为他有涉黑背景,而警方如今又在重点扫黑除恶,所以他不能跟警察打交道。
所以他只能托朋友辗转打听马青松的死因,朋友告诉他马青松是被人勒死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晚上,隔天早上尸体被民众发现。
明明前两天还生龙活虎跟他一起吃饭喝酒的马哥,两天不见突然就死了,罗金富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随后,他有询问朋友马青松的死因。
关于这点朋友也是摇头,目前警察也只查出马青松是被人用绳子勒死,至于凶手是谁,没查出来。
得知好兄弟突然死后,罗金富消沉了一两天。
等到看到桌上的记事本,他才想起来,马哥生前交代给他的事,他还没办。
他小时候听老家里的人说过,人死后若还有遗愿未完成,魂魄是不愿入轮回的,魂魄入不了轮回自然就投不了胎,时间一久,他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于是,他决心完成马青松生前交代的事。
帮他查出“邓川”的背景。
其实在调查的过程中,他也曾产生过类似的联想,他在想马哥的死会不会跟邓川有关系。
毕竟,马哥生前跟他说过,他身上的伤就是被邓川打的。
他一边托人调查,自己这边也同步查。
这一查还真让他给查出来了。
正如马青松生前推测的那般,邓川还真和他们一样,也是道上的,只不过不是一个帮派。
高林市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大大小小的帮派加起来也有十几二十个。
而邓川所在的帮派是高林市最大的帮派——忠义堂。
当然朋友也告诉罗金富,邓川在忠义堂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啰。
查清楚邓川的底细后,罗金富就开始跟踪他。
起初几天并没有什么收获,邓川每天不是待在出租屋里睡觉,去帮派根据地集会,要么就是参与帮派的活动。
但某一天晚上,他继续跟踪邓川,发现邓川去了另一处居民楼。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邓川租住的另外一个住处,直到早上他看到邓川和一个女人同时下楼。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桑谷雨。
要说罗金富为什么会认识桑谷雨,还要从马青松说起,马青松不知道从哪里搞来桑谷雨的一寸证件照,然后就拿着证件照时不时跟罗金富炫耀一下。
并信誓旦旦道一定会把桑谷雨娶进门。
桑谷雨长得漂亮,光是那张黑白的证件照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再加上马哥时不时就在他面前夸桑谷雨,因此,他对她的容貌以及基本信息都算有些印象。
两人虽是一同下楼,但行为举止倒没多亲密,一出居民楼,话也不说一句就分开了。
可一个男人去一个女人家,想来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而且他记得马哥跟他说过很多遍,这位漂亮的桑医生没有对象。
既然桑谷雨没有对象,为什么邓川会去她家?
若邓川是桑谷雨的对象,那她又为什么要隐瞒自己有对象的事实?
种种事实的指向都表明,这两人有些可疑。
于是,他换个了跟踪的目标,改为跟踪桑谷雨。
只是没想到桑谷雨比邓川还敏锐,竟然发现了他。
见桑谷雨不说话,罗金富又问:“你们为什么要杀邓川?”
罗金富的话刚说完,这时,他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就当他准备回头去看是谁的时候,手电筒的光忽然一灭,巷子重新恢复黑暗。
他的眼睛早已适应有光的环境,突然失去了光,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更暗更黑。
他只能恍惚看见他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下一秒,他感觉后脑遭到重物敲击,登时意识模糊,两眼一翻晕倒了。
*
数日后,派出所接到民众报警,说是在河边发现一具浮尸。
接到报案后,派出所民警以及分局刑警立即出发赶至现场。
死者的死状凄惨,其中一只脚还没了。
尸体的面部被破坏得很严重,基本分辨不清死者的样貌。
而且尸体泡在水里多日,人体组织已经发胀发白,手足皮肤膨胀皱缩,像个随时会脱落的手套。
在场所有民警看到面前这一幕,都不由用手捂住嘴,强忍住呕吐的欲望。
相比较起来,经常见到这种场面的几名刑警则淡定许多。
“脚捞到了。”一名警员拿着一包东西从水里浮起来。
警员上岸后,将手里的那包东西放在死者丢失的那只脚旁边,正好对上。
“水下面什么情况?”高家林问。
“水下面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绑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头绑着死者的脚。”警员冻得嘴唇发白道。
高家林点了下头,然后道:“这大冬天的下水难为你了,快去换身干衣服吧,别冻感冒了。”
“好嘞,高队。”警员回道,然后走进一片树林换衣服。
“所以,凶手为了让尸体晚点浮起来,故意在死者身上绑了块石头?”秦瞻推测道。
高家林回道:“可以这么说。”
“但凶手没想到的是,随着尸体腐烂程度加大,死者胫骨和跗骨的连接断了,尸体也就脱离了绳子浮了上来。”
“于是就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浮上来的尸体少了一只脚,而脚还跟绳子一起绑着留在湖底。”他分析道。
“面部怎么被破坏得这么严重,是泡在水里太久被鱼给吃了吗?”秦瞻问。
高家林摇头:“看死者面部的样子,像是被重物砸的。”
“高队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破坏死者面部。”秦瞻道。
高家林点点头,然后蹲下身去检查死者的手。
检查完后,他抬头朝秦瞻道:“你看。”
秦瞻连忙也蹲下身查看,而后他发现死者的指纹被烧掉了。
他眼底闪过几分惊讶,赶忙跑向另一边,去查看死者的另一只手。
同样的,这只手的指纹也被烧掉了。
高家林抬头看向秦瞻,没说话,但秦瞻却秒懂师傅的意思。
“这只手的指纹也被烧了。”他说。
“先是用钝器砸烂死者的面部,然后又烧掉死者两只手的指纹,凶手这是想要隐瞒死者的身份。”秦瞻走回高家林身边,推测道。
高家林点了下头,补充道:“还有一点。”
闻言,秦瞻立即看向他,摆出一副虚心学习的神情。
“凶手为什么要费力烧掉死者的指纹?”高家林问。
随后,他又自问自答道:“我怀疑死者在警局留有案底,若警方成功提取死者指纹,估计很快便能在档案库找到与之相匹配的指纹。”
“这样一来,就算毁掉死者容貌也没用,所以他要把指纹一块毁掉。”
秦瞻听后连连点头,觉得师傅说得很有道理。
“这又是把尸体弄到湖里沉尸,又是绑石头防止尸体浮上来,还特地把死者的面部和指纹毁坏,这案子不简单啊。”高家林道。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估摸着,这个死者又是个外来务工人员,短时间各派出所都不一定会接到人口失踪的报案。”
最后,还真
如高家林推测的那般,高林市各地派出所既没接到相关的男子失踪的报案,警方这边调查了许久也没查出死者的身份。
于是,这起沉尸案也只能暂时录入警局档案库,做悬案处理。
关于湖边浮尸的案子,在民众报案的翌日王春喜就跟江夏说起这事。
因为那天王春喜也恰好在湖边洗衣服,算是目击者之一。
“难怪我说那湖臭得很呢,我还以为是哪个缺德鬼往湖里下了药,把鱼都给毒死了,鱼烂了发愁呢。”
“谁能想到湖里竟然死了一个人。”王春喜一摊手道。
“反正这半年我是不会去湖边洗衣服了。”她说。
“江老板你是不知道,那浮起来的尸体有多臭多吓人,那尸体脸都烂得看不清是脸了,就一团稀巴烂的肉。”
说到这,王春喜像是心中泛起一阵反胃似的摇摇头。
“我听人说,警察捞起尸体的时候,尸体还缺了一只脚呢,还不知道是不是被鱼给吃了。”
思及此,她又道:“反正这半年那湖里的鱼我也是不会再吃了。”
“不用说,那些鱼肯定吃死人肉了。”
王春喜绘声绘色地跟江夏描述发现浮尸的全过程,以及死者的惨烈死状,搞得她食欲全无,连中午饭都吃不下去。
上午王春喜跟江夏说完浮尸的事,下午她又跟她讨论起冬至吃什么。
“江老板,后天就是冬至了,你们冬至吃什么啊?饺子还是汤圆?”王春喜笑着问。
江夏听到“冬至”这两个字,眼皮下意识一跳。
冬至?竟然这么快就到冬至了吗?
冬至大如年,对别人来说冬至是个贺冬的好日子,南方吃汤圆,意味团团圆圆,北方大家则俱在一起吃饺子。
总之,冬至对大家来说是个吉祥喜庆的日子。
但对她来说,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上一世她死于1992年的冬至。
这天,是她的忌日。
见江夏没由来地出神,王春喜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瞬间回过神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们冬至是吃饺子还是吃汤圆?”王春喜笑着说。
“江老板,你刚刚是怎么了?”
江夏抿唇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一些事。”
“饺子,省城这边都是吃饺子,我从小在高林市长大,一直也都是吃饺子。”她回答王春喜的问题。
“我老家是南方的,我们吃汤圆。”王春喜道。
讨论完冬至吃饺子还是汤圆的事,后面王春喜说什么,她都显得没什么兴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下午下班,江夏也是副焉焉的样子,像霜打了的茄子。
秦瞻一回到家,就注意到她异常低落的心情。
起因是秦瞻今天在菜市场买到了排骨,准备做江夏最爱的糖醋排骨,可当他这么跟她说时。
她却只淡淡地应了声。
要是放在以前,他烧了她最爱吃的菜,她必然会笑得弯起眼,还会乐呵呵地走到厨房跟他一起聊些闲话。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秦瞻放下手上的排骨,走到阳台询问道。
江夏靠在阳台的椅子上,对着天空发呆,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她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
“没什么,就是后天冬至了。”
“冬至怎么……”
秦瞻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意识到什么,同时面色一变。
冬至,是梦中的江夏的忌日。
梦里的那个世界,她就是死于1992年冬至。
为什么到了冬至她的心情就如此低落?秦瞻在心里问自己。
之前她对贺星舟的态度,再加上如今一到冬至都莫名低落的情绪,都佐证了他内心的一个想法。
或许,她也曾做过和他类似的梦。
不,估计不只是梦。
因为看江夏的样子,对那段记忆她明显更为感同身受,就像是曾经亲身经历过。
“冬至没什么,”江夏像是在回他的话,但却是对着天空说的,“可能冬至一到就意味着天气会更冷吧,我体弱,一到冬天就更容易生病,所以不太喜欢冷天。”
秦瞻看着她沉默半晌。
最终还是默默转身去了厨房。
大概是心情不佳的缘故,连她平常最爱的糖醋排骨,她都没吃多少,就更不要说碗里的米饭了,基本上没怎么动。
熬过了一天,终于到了冬至这天。
江夏拿着日历,视线落在冬至这天。
重来一生,做了不同的选择,人便能轻易逃脱命运吗?
她长叹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
尤其还是她这种病死的。
说不定这一世她还是会病死,因为她身体一直就不太好。
虽说她认为上辈子是太操劳把身体累垮从而感染疾病死亡。
可能过劳只是个导火索,本质还是因为她身体差。
这辈子说不定会换个导火索,比如一到九二年冬天,她就开始生病发烧,并且高烧不退,烧成肺炎,然后换上严重的肺病死亡?
想到这,她赶忙摇了两下头,把这些念头从脑中驱散出去。
因为这太真实也太有可能了,她说不定真会这么死,毕竟人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现在是1990年的冬至,离1992年冬至,还剩整整两年时间。
若是她注定只能活到九二年冬至,那她该如何度过这宝贵的两年?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秦瞻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买了包子和油条,要记得吃。”
那就好好陪陪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吧。
她抿着唇,放下日历。
然后尽量调整情绪,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
她走到房门口,笑着对他道:“好啊,你路上也小心。”
已经消沉这两天了,秦瞻的心情也明显被她影响。
人总不能遇到一点事,就活在自怨自艾之中吧。
若是,未来能改变,她便努力去改变。若是注定不能改变,那她就乐观地接受,并好好珍惜余下的时光。
如果她真的只剩下两年可活,但她却在这唉声叹气,整天担惊受怕。
那这两年时间的生活质量还不如上一世呢。
乐观一点想,既然有了重来一世的机会,哪怕老天只让她活两三年,她不也是多活一天赚一天么。
江夏边吃包子边在心里默默鼓励自己。
晚上秦瞻下班回家,明显感觉到江夏心情好了不少。
脸上时不时地挂着笑不说,还主动跟他说了很多话。
吃饭的时候,秦瞻忽然开口:“明天正好是周末,我们去爬山祈福吧。”
“爬山祈福?”江夏歪头看向他,像是不解,他怎么突然想去爬山。
“嗯,”秦瞻点头,“离市区不远有座菩提山,听同事说山顶的寺庙里供奉了五方文殊,祈福特别灵,很多本地人都去那边祈福求愿。”
“离我们这也不远,同事说坐个汽车,两个小时就能到。”
“我们明天一大早出发,坐最后一班回来的汽车,差不多天黑的时候能到家。”
听秦瞻说得这么条理分明,想来他为了打听清楚,应该是费了不少功夫。
他大概是这两天见她心情消沉,想带她出去散散心吧,江夏心想。
既然这样,她自然不好拂了他的一片好意。
再者,去趟庙里祈福也好,祈求菩萨保佑她活到寿终正寝,说不定菩萨善良,就听进去了呢。
“好啊。”她嘴角溢着笑意道。
第33章 【33】 唯愿我妻长命百岁
“不过, 你怎么突然想到去庙里祈福?”江夏夹起一块红烧肉,随口问道。
“你是有什么很想达成,但又没完成的心愿吗?”
秦瞻看向她,缓缓回答了一句:“有。”
江夏抿了抿唇, 说:“其实我也有想达成, 但却不那么容易达成的心愿。”
“那明天去庙里祈完福后,都祝我们达成所愿。”她笑着说。
隔天一大早两人就起床。
这算是她开茶楼以来起得最早的吧, 江夏打着哈欠想。
按照昨天秦瞻说的, 两人先是坐汽车到达
菩提山附近的车站,然后又步行了半个多小时, 才到达菩提山的山脚下。
大概是周末,来菩提山这边爬山祈福的人还不少。
江夏沿着山路一路往前,累得气喘吁吁。
秦瞻看她这个体虚的样子, 连忙问:“要不我还是背你吧。”
江夏摆摆手,喘着气对他说:“不用了,就是平时不怎么运动,突然走这么多路有点不适应。”
“应该马上就到了吧。”她说。
说罢,她就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往前走。
看着她的背影,秦瞻很想说, 其实这才刚开始, 等到了石阶的入口,还要爬1080个台阶。
但看她咬牙坚持的样子, 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等江夏走到所谓的石阶入口, 一抬头看见那老高的石阶,以及建在石阶顶端的寺庙。
刚燃气的自信心瞬间就萎靡了。
“不会还要爬这么高的石阶吧。”她指着石阶,一脸不可置信地问秦瞻。
秦瞻点点头。
“这里有1080个石阶,同事说祈福的话就要爬台阶, 这样显得心诚,也会更灵验。”
“唐僧师徒取经不也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得真经的嘛。”他说。
“一千多个台阶?”江夏一脸震惊道。
随后她又冲他摇摇手:“那还是算了吧,我不去了。”
“我感觉我要是真爬上去,别说祈福了,我命还在不在都另说。”
“你自己上去祈福吧,我在山脚下等你。”她说。
说罢,江夏就一脸摆烂地坐在路口的石头上,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爱咋咋地吧,如果祈福是建立在她丢这半条命的前提下,她情愿不去祈福。
秦瞻没说话,而是在她身前蹲下。
“我背你上去。”他一脸认真道。
“你背我?”江夏再次惊讶。
“算了吧。”她果断拒绝摇摇头道。
先不说大庭广众之下,她有没有这个脸让秦瞻背着爬台阶。
就秦瞻背着她爬一千多个台阶,这本身就是件很危险的行为,万一,她是说万一,万一他背不动她了,腿一抽筋,身体往后一翻,他俩都得摔死。
那好了,她不用等到九二年冬至,九零年冬至就直接交代在这。
提前两年完成死亡任务,再次成为书中男主的早亡白月光。
只是这死法听着有点奇葩,她不再是死在了书中男主的创业路上,而是和另外一个书中男配一起爬山摔死的。
这一联想,她的思绪就飘得有些远。
见秦瞻已经站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解释道:“我又不是小孩,你背着我爬山很累不说,也很危险,搞不好我们俩会从上面摔下来。”
“那就得不偿失了。”她语重心长道。
“你很轻,我上回背你就感觉像是在背个小孩一样。”他说。
江夏不信,还觉得他是在吹牛。
她很想教育他:大哥,现在不是吹牛,展现男性力量的时候。
像是看出她的不相信,秦瞻继续道:“我感觉我一只手也能把你抱起来。”
说罢,不等江夏再次提出质疑,他直接一把搂住她大腿根。
江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呼,然后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这可以说是人的本能反应了,人在重心不稳的时候,会本能地想要抓住身边的物体,以保持身体平衡。
“你看,我一只手就把你抱起来了,而且还很轻松。”秦瞻一脸寻求认同地说道。
江夏视线向下,看见他的另一只手还真垂在一旁。
他不仅一只手把她抱起来,连“抱”这个动作都是仅靠一只手完成的。
江夏窘迫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我知道了,你快放我下来。”
秦瞻听话地把她放下来。
“我可以背着你爬上山顶,相信我。”他无比郑重道。
“我知道了。”江夏语气透着几分无奈。
“我们一起上去吧。”她说。
“我先自己爬石阶,等我真爬不动了你再背我吧。”她又补充道。
秦瞻点点头:“好。”
只爬了百十个台阶,江夏就停在原地喘得不成样子。
“休、休息会儿。”她边喘气边说道。
秦瞻在她面前蹲下:“我来背你。”
这回她没再扭捏拒绝,原因也很简单,她这都快累死了,还要什么面子。
别人要看就看吧。
躺平任嘲。
秦瞻把她背起来的时候,她顿时有种脚底脱离地面的悬空感。
一百阶的高度再加上她之前走的那段盘山公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挺高了。
石阶两旁又都是密林群山,江夏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吓得不经意抱紧秦瞻,她的手臂紧紧圈着秦瞻的脖子,整个人更是像个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
随着秦瞻一步步迈上石阶,江夏趴在他背上感受着这种逐步往上的颠簸感,心不由跟着提起来。
毕竟他们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往下看去一片空旷。
也不知是不是太高导致的紧张,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越跳越快,咚咚咚的跟打鼓一样。
“怎么了?”秦瞻忽然问道。
江夏:“啊?”
“你心跳好像很快。”他道。
随后,他又问:“是不是爬太高有点害怕?”
大约是两人贴得过近,他听到了她打鼓似的心跳。
“嗯,有点。”江夏红着脸回答。
“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他温和嗓音从前面传出。
她“嗯”了声,但却没真的把眼睛闭上,而是沉默地看向他。
他好像刻意放慢了爬石阶的脚步,估计是也怕自己一个不稳把她给摔着。
可这样的话,他应该会更累吧。因为不仅要背着她,还要努力保持迈出的每一步都足够稳当。
就这样爬了一段后,江夏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事。
“我是被你背上去的,而不是靠自己的双脚一台阶一台阶爬上去的,这样在菩萨看来是不是就不够有诚心啊。”
“那待会儿许愿,会不会就不灵了。”她面上带着几分担忧道。
“不会的,”秦瞻回答道,“菩萨知道你是身体虚弱才爬不上去,不会怪罪你的。”
他其实很想对她说:没事,只要我心诚就行,我会向菩萨许愿,愿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他的话一说完,江夏又拍拍秦瞻的肩,说:“你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上去。”
秦瞻停下脚步,但没立即放她下来,而是问:“你可以走上去吗?”
“嗯,”她点头回答,“要是真累了,我就坐下来休息会儿。”
“慢一点没关系,重要的是要自己爬上去。”
“要不然显得我想要好处,又不肯付出,怪贪心的。”她笑着说。
秦瞻将她放下,然后两人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正如江夏说的,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会儿,因此虽然有些慢,但两人最终还是爬到了山顶的寺庙。
在寺庙拜佛祈福的人不少,他俩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拿了几根香,跪在蒲团上磕头跪拜许愿。
秦瞻将手中的檀香举过头顶,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许愿:我佛慈悲,保佑我妻江夏长命百岁。
江夏同样闭着眼许愿:佛祖菩萨保佑,让我顺利摆脱早亡命运,寿终正寝吧。
等江夏许完愿,磕完头,她发现秦瞻还在跪拜磕头,那样子看起来虔诚极了。
她默默地看向他,对他此刻所许的愿还有点好奇。
下山的时候,她还真忍不住问出了口。
“你刚刚许的什么愿啊?”
说这话时,她脑中又出现秦瞻方才许愿的画面,一脸的虔诚和认真。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他勾起唇角,笑道。
江夏一撇嘴,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行吧。
不说就不说。
“那我的也不能告诉你。”她略显小气道。
秦瞻看着她,眼底溢出笑意。
“好,”他嘴角噙着笑道,“快下山吧,不然要赶不上最后一趟回去的汽车了。”
真别说,秦瞻带她爬了趟山,她的心情还真舒畅许多。
至少原先压在心头的那点阴霾是没了。
隔天,她便骑着自行车去茶楼上班。
一到茶楼,她就注意到
坐在一楼茶厅的两位妇人。
其中一位她还认识,正是上回带着丈夫来茶楼找她的谢夫人蔡兰琴。
江夏看向旁边那位夫人,妇人样貌柔美,穿着一身精致华美的衣服,手上还拎着一只样式小巧的羊皮包。
这一看就是贵妇啊,她在心里想。
谢夫人这是给她介绍生意来了。
江夏一走进茶楼,王春喜便迎面走过来,脸上的神情高兴又激动。
“江老板,来客人了,这两位夫人,一人点了一壶咱店里的茶。”
她可不得激动嘛,虽然那位物理教授偶尔会来一次茶楼,但偌大的茶楼光指着一位客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还得开拓新客户嘛。
江夏点了下头,表示知道,然后走上前跟谢夫人打招呼。
“谢夫人好久不见,”江夏笑着寒暄道,“令郎近来可好啊?”
一听提到自家儿子,谢夫人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哎哟,托大仙的福,我家孩子现在好着呢,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上,如今不仅成绩进步明显,前段时间还跟我们说准备读研究生呢。”
“那就好,那就好。”江夏笑着回应了一句。
“这位是?”她话锋一转,视线投降一旁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夫人道。
“白璐,她丈夫姓沈,也是位有才能的商人。”蔡兰琴介绍道。
这么看来,还真是谢夫人给她介绍的客人。
听后,江夏故作高深地微微颔首:“原来是沈夫人。”
“我见沈夫人愁眉不展,近来可是有事忧心啊?”她搬出那套话术道。
不等沈夫人说话,蔡兰琴就赶忙接话道:“是的大仙,沈夫人家里发生了极为蹊跷的事,我听说后,立即想到了您,就带她来半日茶馆了。”
“那沈夫人请随我来。”江夏道。
说罢,她便领着白璐往楼上走,上楼梯之前,江夏朝王春喜交代:“给沈夫人上壶新茶。”
王春喜立即点头应道:“好嘞。”
蔡兰琴很自觉地没有跟上楼,她自发地留在一楼茶厅。
“沈夫人,你随大仙上楼吧。相信我,这位江大仙很灵的。”蔡兰琴像是打气似的,对白璐道。
上楼后,江夏把她领到雅间。
不多久,新茶也上了过来。
有王春喜在,就用不着她来倒茶了。
王春喜将茶壶放上桌后,就顺道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待王春喜退下,白璐从包里拿出一沓钱。
然后又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
她那白皙的手指压在钱上,往江夏的方向一推。
“谢夫人带我来的时候,曾跟我交代过,您这费用不低,但却极有用。”
“这是五千块咨询费,以及一百块的茶水费。”她说道。
——沈夫人,你家这事不仅蹊跷,听着还吓人。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位大仙,说不定能帮到你。只是这大仙的咨询费和出场费都不低,但话又说回来,贵有贵的道理,贵但是管用啊。
这是蔡兰琴的原话。
所以,白璐丝毫不敢怠慢,在咨询之前就先给钱,把对大仙的尊重摆到明面上来。
这一个个的可真是太自觉了,都不用她开口,就自觉把钱给掏了,江夏不禁在心里感叹。
虽然她喜欢钱,尤其还是这么厚厚一沓的钱,她就更喜欢了。
但喜欢归喜欢,大仙的牌面还是要端一下的,不然显得她这个大仙掉价。
于是,她没急切的收下钱,而是将钱推到桌子边上。
不过话说回来,这弹幕怎么还不出现呢,快出来给她点提示啊。
“沈夫人近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最后,江夏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
闻言,白璐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用一副神经紧张的模样看看四周,随后才开口。
“大仙,我女儿她被鬼上身了。”
此话一出,就给江夏吓得头皮一紧。
尤其是配上白璐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听着既真实又渗人。
开了这么久的茶楼,装了这么久的大仙,不会真让她碰上什么玄学事件吧。
真要她去捉鬼,她也不会啊。
第34章 【34】 一家三口都不正常……
江夏咽了口口水, 语气不稳地问:“沈夫人,此话怎讲?”
白璐没有立即回答,视线透过江夏看向远方,好像在回忆她女儿被鬼上身的画面。
随后她像是回忆到不好的画面, 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女儿这两天很奇怪, 会突然跑去厨房,拿着菜刀对着空气一顿乱捅, 嘴里还念叨着‘杀杀杀’。”
“不仅如此, 有时候她还会拿着扫把,在那做挖掘的动作, 嘴里念叨着‘埋埋埋’。”
“这两天我和她爸跟她讲话,她有时候会对着我们咧嘴一笑,有时候又跟中了邪似的, 冲我们尖叫,嘴里不断地说着‘杀杀杀埋埋埋’的字眼。”
说罢,白璐神情紧张地问江夏:“大仙,你说我女儿这样是不是中邪了,被鬼上身了啊。”
江夏苦着一张脸,心想我也不知道啊。
好在她没沉默太久, 弹幕就及时出现。
【系统不让透露太多, 总之你去一趟沈家就知道了。】
弹幕只有一句话,但同样的一句话滚动了三遍。
听弹幕的意思是, 让她跟着白璐去她家里。
江夏虽不解, 但还是选择相信弹幕。
“沈夫人,就你女儿现在的情况,我也不好轻易下定论。”说到这她顿了下。
“这样如何,我跟您去趟家里, 帮您看看令爱的情况。”
而白璐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为难之后,她才像是艰难地做出决定。
“好吧,大仙,我带你去趟我家。”她勉为其难道。
江夏顿时有种自己可劲儿往上贴,还被人嫌弃的感觉,这还是她从业以来第一次遭受如此明显的嫌弃。
虽然但是,收了人家的钱,就得为人家办事,嫌弃就嫌弃吧。
两人出了雅间,来到一楼。
蔡兰琴见二人下来,连忙迎上去。
“聊得如何啊?”她忍不住八卦道。
“我陪沈夫人去趟她家。”江夏回答。
蔡兰琴听后点头,然后笑着跟沈夫人开玩笑道:“能把大仙请回家,沈夫人面子可是不小啊。”
白璐没接她的话,脸上的神情依旧显出几分不安,听到蔡兰琴的话后,也只是扯出一个微笑以示回应。
白璐是坐汽车来的,司机一直在车里等着。
江夏和白璐上车后,坐在驾驶位的司机扭头问白璐:“夫人,我们现在去哪里?”
白璐答:“回家。”
司机扶在汽车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但也没多说什么,开车往沈家的方向去。
沈家也是独栋别墅,别墅看着虽不如苏家那般气派,但也不是她这种普通老百姓能随意肖想的。
白璐领着江夏走进别墅,到大门后,白璐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门锁了?难不成家里没人?她下意识想。
随后,她也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家里没人吗?”
白璐拧开锁孔,摇摇头:“家里就我女儿一人在家,我怕没人看着她,她会乱跑,所以一般出远门都会把门窗给锁起来。”
乱跑?她女儿很小吗?
“您女儿多大?”江夏又问。
“今年十二岁。”白璐回答,并推开门。
听白璐话里的意思,她是怕女儿乱跑,找不到家才在出远门的时候把门窗都给锁起来。
但十二岁的女孩,应该不至于跑出去玩还找不到家吧。
江夏虽然疑惑,但也没再多问,而是跟在白璐身后进屋。
一进屋,她就看见白璐十二岁的女儿。
“安然,快过来跟客人打招呼。”白璐笑着冲坐在沙发旁玩人偶的女孩招手,说道。
江夏蹙眉,立即发现一点端倪,白璐跟她女儿说话的语气有点怪,不像是跟一个正常十二岁孩子说话的语气。
她虽然没孩子,但她也当过孩子,她十二岁的时候,江母可不是这样跟她说话的。
沈安然听到声音抬起头,朝白璐露出一个微笑,那模样看着有点呆。
“阿姨好。”沈安然冲着江夏痴痴地笑着打招呼。
江夏看她这副样子,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
白璐的女
儿总不会智力不太正常吧。
她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和震惊,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礼貌对她打招呼:“你好啊,小朋友。”
【沈安然智力就是不太正常,遗传性的智力低下。】
像是为了佐证她内心的猜想,弹幕适时出现。
看面眼前出现的弹幕,江夏算是对弹幕出现的时机和规律掌握到了一点。
一般要等到她心中提出猜想,或者很接近真相时,弹幕才会透露关键信息。
其他时候的弹幕都起到一个引导作用,引导她去探索真相。
沈安然继续痴痴笑着,然后视线移向自己的母亲白璐。
眼看着她的视线落在白璐身上,下一刻她脸上痴痴的笑便像是被人强行按了暂停一般僵住了。
然后,下一秒,沈安然便丢掉手上的玩偶,拿起桌上的一把尺子,入了魔似的对着空气一阵捅。
嘴上还念念有词:“杀杀杀。”
总之那样子不仅看着不正常,还很疯癫。
“大仙,你看就是这样,我女儿总是突然这么犯病。”白璐说道。
说完,她又问:“大仙,你说我女儿是不是中邪或者被鬼上身了?”
江夏闻言又瞅了一眼沈安然,还真跟白璐在茶楼描述的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沈安然这样子看着不像是中邪,倒像是精神受了刺激……
“你女儿这种情况,你们没带她去医院看看吗?”她问。
白璐又是露出一脸为难地神情:“我有跟我先生提过,但是我先生不让,说不用去医院,也再三强调让我不要带安然去医院。”
江夏听后眉头紧蹙,心想哪有这样的,这当爹的是一点也不在乎女儿的死活么。
就在这时,弹幕再次在她面前弹出。
【白璐的司机正在给他的男主人汇报女主人一天的行踪,沈之学马上就会赶回来。】
江夏看着眼前的弹幕再次一愣,什么叫司机在向男主人汇报女主人一天的行踪?
司机是刚刚载她俩过来的那个司机么?她在心里问。
弹幕也立即回答她。
【是的,司机是沈之学雇来的,说是给白璐开车让她出行更方便,其实是派来监视白璐行踪的。】
江夏:阿这……
这个沈之学,也就是白璐的丈夫,听着也很不正常啊。
派人监视妻子的行踪,这哪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控制欲也太强了吧,都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她记得刚刚弹幕说过,沈安然智力低下是遗传性的,总不会是从沈之学那遗传来的吧。
江夏重新看向前方,却发现弹幕又不出现了。
既然沈之学要来,那她正好会一会她,看看这一家三口到底有几个不正常的。
然后她就大摇大摆地在别墅一楼转了起来,随后她注意到角落一处上锁的门。
“这门为什么要上锁?”江夏指着那扇门,问站在不远处的白璐。
白璐像是不敢靠近,她非但没往前,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这门是通往地下室的。”她解释道,脸上显出几分害怕来。
“地下室?可是这门为什么要单独上三把锁。”她好奇地问。
如果地下室里放了什么贵重东西,上一把锁不就够了。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在门的三边各上了一把锁,总共上了三把锁。
这怎么说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因为我害怕地下室,我爱人为了安抚我,就给地下室上了三把锁,这样地下室里的怪物就不会跑出来了。”白璐有些神经兮兮道。
一听这话的江夏惊得瞪大双眼,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个沈夫人也有点不太正常?
“地下室的怪物?”她发出疑问。
白璐用力点了下头,然后神神叨叨地说道:“地下室总是好黑好黑,黑暗中会滋生出怪物。”
她是怕黑吗?江夏想,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就在她困惑不解的时候,别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一位西装革履,年约三十五六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时候急匆匆回来,想必就是这别墅的男主人沈之学吧。
别说,这沈之学长得还挺帅,穿着一身深色西装,黑皮鞋,戴着金边眼镜,一副商界精英的派头。
跟动不动就受惊的小白兔沈夫人倒是挺相配。
“白璐。”
一进门,沈之学就唤了声妻子的名字。
“之学,你不是在忙工作嘛,怎么突然回来了?”白璐连忙走上前。
他紧紧抓着白璐的手,眼神戒备地看向江夏。
“这位是?”
“哦,”白璐连忙解释,“这是我请来的大仙,帮安然驱邪的。”
闻言,沈之学眉头皱起,并不高兴道:“白璐,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带陌生人回家吗?怎么,你又忘记了?”
“不是的,之学,”见丈夫有责怪她的意思,她着急解释道,“我是担心安然,她总是这样,我怕她身体出问题。”
“我说带她去医院看看,你又不让。”
“昨天我和一位谢夫人聊起家里的事,谢夫人听后说咱女儿很可能是中邪了,让我找个大仙帮忙驱邪。”
“谢夫人说,这位江大仙很厉害,我就跟着谢夫人一起去请大仙。”
沈之学听完妻子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能把咱家的事到处乱说呢?我不是跟你说过……”
话说到这,沈之学突然停下来,像是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外人在。
“这位大仙,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有点急事要处理。”沈之学冷着一张脸下逐客令。
既然主人都下了逐客令,江夏自不会厚着眼皮继续赖着。
“那就告辞。”说罢,她离开。
离开前,她还听到沈之学在低声训斥白璐。
“以后别再带陌生人回家知道吗?”
“也尽量少外出,结交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走出别墅大门前,江夏还回头看了一眼。
白璐像是被沈之学给训哭了,低垂着头,用手绢擦着眼泪。
而下一秒,沈之学又一脸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轻声细语地对她说着什么。
【沈之学在对白璐说:好啦对不起,我刚刚一着急说话是有点重了,别哭别哭,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社会上有很多居心叵测的人,他们会利用你的单纯做出伤害你的事,知道吗?】
弹幕在她面前出现,为她转播着她听不到的话。
沈之学这是在精神控制白璐吧。
不仅派人监视白璐的行踪,精神上还好控制她。
这个沈之学问题很大,一家三口,怎么感觉没一个正常的。
沈之学是个极度偏执的控制狂,他们的女儿智力有问题。
三人中也就白璐看着稍微正常点,但她又总是一副神经质的样子,不仅如此,还没什么主见,对沈之学言听计从,像只被沈之学豢养的金丝雀。
说起来,要不是亲眼看见,她都不相信白璐有个十二岁的女儿。
感觉白璐的心智完全像个刚入社会的小女孩,对人不设
防备,单纯得像张白纸。
不仅心智上不像,样貌上也不像。
白璐样貌柔美,像只无害的小白兔,在她脸上丝毫看不到为人母的老态。
*
翌日,沈宅。
“白璐,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家里,你要是实在想出去,我等工作不那么忙了,再陪你出去散心好不好?”出门前,沈之学交代道。
坐在沙发上的白璐,虽然委屈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见她这副乖巧听话的样子,沈之学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然后扶他的后脑勺,在她额前留下怜爱一吻。
沈之学离开后大约一个小时,别墅的大门再次被敲响。
白璐还以为是丈夫丢了什么东西折回来拿,连忙起身去开门,却没想到门一打开,门口却站着两个她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你们是谁?”白璐怯生生问道。
秦瞻直接举起证件给她看:“警察,例行走访,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请问方便吗?”
白璐点了下头,然后将两位警察同志请进家门。
警察同志进门后,白璐在第一时间给沈之学打了电话。
因为沈之学之前交代过,如果有陌生人找上门,要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白璐:“之学,家里来了两个警察同志。”
电话另一头的沈之学听到后,面色一惊。
“什么?警察到咱家来干什么?”
像是听出了沈之学话里的担忧和不安,白璐笑着安慰他道:“之学,你别太担心,警察同志说,他们就是过来例行走访,问几个问题。”
“嗯,我马上回家,”他答,“警察要是问你问题,你知道的就如实回答,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懂了吗?”
“嗯嗯,我明白。”白璐乖乖点头道。
挂完电话后,白璐给两位警察同志各倒了一杯茶。
“不用太麻烦,就几个问题,问完我们就离开。”高家林道。
前几天派出所接到报案,报案的人声称她女儿突然失踪。
接到报案后警方立即着手侦察,并在报案人家的不远处发现大片血迹,不仅如此,警方还在血迹附近发现一个毛线发绳,和一串钥匙。
经报案人确认,红毛线发绳和钥匙就是他们女儿的。
之后,警方基本断定被害人不是单纯的失踪,而是被人谋害。
警方出动警犬,企图在附近寻找受害者的尸体,却始终没找到。
于是,他们只能采用老办法,在附近走访。
这次走访还是高家林负责询问,秦瞻拿着本子在旁边记录。
高家林在沙发上坐下,然后递给白璐一张受害者的照片。
他问:“这个人你见过吗?”
白璐拿起照片盯着看了好久,像是在仔细回忆。
然后她像是害怕似的丢下照片,带着颤音道:“她打孩子。”
“我看到她在路边打她孩子。”
“打孩子?”高家林疑惑,继续问,“然后呢?”
白璐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她打孩子的样子好可怕,像恶魔,像魔鬼。”她有些害怕又有些神经质道。
“后来呢?她打完孩子后,去了哪里?”高家林重复一遍方才的问题。
白璐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爱人见我害怕就把我带走了。”
“你是什么时候见的她?”高家林又问。
“上个星期四。”她回答。
上个星期四,那正是受害人家属报案的前一天。
因为受害人家属并没有和受害人住一起,家属也是隔天早上送孩子上学后,发现的女儿不在家。
他们女儿这两天生病了,怕把病传染给孩子,所以将孩子送到娘家,让帮忙看管几日。
得知女儿不在家后,他们又打电话到厂里,厂里那边也反馈,他们的女儿招呼都不打一声,无故旷工。
因到处联系不到女儿,家属才选择去派出所报案。
经过这几日的走访,他们基本可以确定受害者是在周四晚上到周五早上这个时间段遇害的。
因为有多位市民反映,星期四下午都有看到受害者。
“你们是一家三口?”高家林站起身,看着放在橱柜上的全家福问道。
“对,一家三口。”白璐答。
“我刚刚给我爱人打了电话,他说会马上过来。”她又补充道。
高家林点点头,随意地逛起来。
逛到别墅后面的院子后,他发现有一大片草皮被翻过。
“你们这两天翻过后院吗?”他随意问道。
白璐站起身道:“我丈夫前几天翻的,说是草皮都黄了,准备换一下。”
高家林微微颔首,也没多在意。
这时,沈之学推门进来。
“实在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沈之学笑着说道。
“是我们麻烦了,让你特地跑一趟。”高家林同样客套道。
客套完,高家林例行公事问出几个问题。
问题和方才问白璐的大差不差,沈之学拿着受害者的照片,回答出来的话跟白璐说得也差不多,没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高家林和秦瞻便也告辞,去下一家走访。
警察走后,沈之学刻意维持的冷静终是绷不住似的瞬间松懈下来。
他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看起来很是不安。
*
江夏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前发呆。
自打上回去了趟沈家,沈之学训斥白璐,让她既不要带陌生人回家,也不要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于是几天过去,白璐还真就没再找过她了。
要是白璐一直不来找她,那她就白拿那五千块钱的酬劳。
她想想都觉得有些心虚。
就在她发呆叹气的时候,弹幕毫无预兆地出现。
【快去沃河路勤劳街那边,沈之学在带着白璐母女散心逛街,有大事发生。】
江夏看着眼前的弹幕,眉梢一挑。
然后想也不想,交代完王春喜一句,直接骑着自行车往沃河路勤劳街的方向过去。
等她骑车到勤劳街,弹幕怕她无法精准找到沈之学一家三口,还贴心地指路。
【再往前骑个三百米就到了,他们在一家高档首饰店,沈之学在给白璐选首饰。】
江夏按照弹幕的指示还真看到正在挑选首饰的沈之学和白璐,他们的女儿则在一旁坐在玩娃娃,看着倒是乖巧安静。
她把自行车锁了,然后在首饰店对面的巷子口等着。
等待着弹幕所说的大事发生。
等了二十来分钟,那俩人还在首饰店挑首饰,江夏无聊又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在心里吐槽,大事呢,弹幕不会是耍她吧。
然后她看见旁边店门口,一个妇人正拿着藤条抽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妇人坐在小板凳上,把男孩的裤子褪去一半,露出白白的屁股。
抄起地上的藤条,就开始狠狠地抽他屁股。
“让你偷家里的钱。”
“让你逃课。”
“让你不写作业。”
“让你打架。”
……
男孩被妈妈拿藤条抽屁股,痛得哎哟哎哟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江夏身子半靠着墙,看到妇人抽一下男孩屁股,列举一项他的罪状,她深以为这男孩确实该抽。
太皮了不管不行,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就在这时,沈之学和白璐也从首饰店走出来。
打孩子的妇人正好就好首饰店的斜对面,两人一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沈之学一怔,然后连忙伸手想挡住白璐的眼睛,可是已经晚了。
江夏察觉白璐的面部明显扭曲起来,是那种因极度害怕和恐惧导致的扭曲。
她不敢相信地顺着白璐的视线看去,确定无疑白璐看的就是妇人打孩子。
打个孩子而已,谁小时候没挨过打,尤其是男孩子,一个个皮得跟猴子一样,不打真的会拆家。
可为什么白
璐看到这一幕,却像是看到了令她无比惧怕的事?
江夏一时想不明白,或者说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白璐就跟犯病似的,浑身颤抖起来,然后抱着自己的头,蹲在地上。
她听见白璐嘴里还念叨着:“我错了,别打我,别打我。”
沈之学皱着眉头,眼神中既是心疼又是不安,他伸手触摸她的头顶,像是想要安抚她。
可他的手刚一触碰到她,白璐却情绪崩溃地尖叫起来。
“啊啊啊,别打我,别打我。”
江夏十分不理解地看着眼前这一场面,心想白璐这突然是干嘛,明明刚从首饰店出来的时候,还挺正常的。
这是突然受什么刺激了?可她方才看到的也只有妇人打孩子的画面啊。
再反观这边的妇人,被街对面白璐情绪失控的样子给吸引,专注看着蹲在地上抱头害怕的白璐,连打孩子的心思都没了。
忽地,她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沈之学不会是有家暴倾向吧?
江夏一脸震惊地看向企图安抚白璐的沈之学。
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不是控制欲很强么,不仅派人监视白璐的行踪,还精神控制她。
一般这种控制欲很强的人,一旦被他控制的人脱离掌控或反抗,就会出现家暴倾向。
他会企图通过暴力手段让被控制的人屈服,继续被他控制。
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原本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白璐突然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沈之学见状一把抱住白璐,并对身后的沈安然轻声道:“安然,妈妈晕倒了,我抱妈妈去车上,你跟着我。”
沈安然乖巧点点头。
而后,一家三口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江夏愣在原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突然又晕了?
【他们回家,快跟上。】
她疑惑间,弹幕再次出现。
虽然不理解,但她还是听弹幕的跟上。
去沈宅的路上,江夏在心里问弹幕:沈之学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弹幕没回应。
好吧,看来她离真相还有点距离,所以它们所说的系统不让它们透露。
这时,又弹出一条弹幕。
【先去沈宅,等你到沈宅你就会知道。】
江夏没再想着跟弹幕沟通,而是专心骑车。
没多久她便来到沈宅。
因为沈之学是开车,所以比她先到。
沈宅有两道门,不仅正门有锁,前院也有锁。
因此,她只能在沈宅的墙根蹲着。
沈之学将昏过去的白璐抱到二楼卧房,然后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
白璐与其说是晕倒,不如说是睡着了。
身为白璐的她睡着了,等她再次醒过来,醒来的人可能是身为白璐的她,也可能是另一个“她”。
“爸爸,饿饿。”沈安然捂着肚子,瘪着嘴来到二楼卧房。
沈之学一看时间才发现快到中午了。
他抬头动作温柔地摸了摸沈安然肉肉的小脸,问:“安然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今天他正好休息,就想着好好陪陪家人,不被外人打扰,所以他让平时做饭的阿姨休假一天。
“安然要吃烤鸡。”沈安然咂巴咂巴小嘴说道。
这一下就给他出了个难题,平常的家常菜他还会烧几个,烤鸡完全超出他能力范围了。
那只能出去买了。
就是……
沈之学看向躺在床上的白璐,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吃烤鸡,吃烤鸡。”见沈之学不说话,沈安然拽着他的胳膊摇晃道。
沈安然要真闹起来,那可是真不会停歇的,届时,“她”要是再一醒,他得对付两个,肯定分身乏术。
于是,他打算先用烤鸡哄住沈安然。
沈安然平时也就饿了或者身上难受的时候会闹腾,其他时候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玩玩偶,很乖。
他从抽屉翻出一把锁,将卧房从外面锁起来,然后带着沈安然去买烤鸡。
江夏蹲在沈宅外面,无聊地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正当她准备打第三个哈欠的时候,突然听到沈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玻璃破碎并落地的声音。
她哈欠打到一半,连忙向沈宅看去。
只见沈宅二楼的一个房间,玻璃窗像是被什么重物给砸碎了。
第35章 【35】 迷雾散尽
怎么回事?沈之学在房里打人吗?
江夏张着嘴, 惊讶地看着几乎全碎了的窗户玻璃。
方才她光顾着犯困,没注意到沈之学领着女儿出去了。
然后,她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窗户边。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白璐。
白璐这样子看着也不像被沈之学家暴的样子啊, 她想。
正当她困惑的时候, 白璐拿起一个花瓶,用花瓶继续敲打窗边边缘没掉下去的玻璃碎片。
等差不多敲完后, 白璐的身影又消失了。
等她再次出现在窗边, 江夏发现她手上多了一条用布条拧的绳子。
而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白璐抓着绳子, 从二楼窗户慢慢地爬下来,动作娴熟手脚灵活。
先不说这画面对她产生的视觉冲击,就说从二楼爬下来这事, 这完全不是金丝雀般的白璐能干出来的事吧。
女警或女兵能干出这事来,但娇软柔美的白璐……
哪怕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
等爬到离地面一米多的时候,白璐直接动作轻巧地跳了下来,看起来毫不费力。
随后,她打开院子的铁门, 走了出来。
江夏见状, 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并叫了声她的名字。
“白璐。”
她没回头。
没办法, 她又叫了一声, 并加快脚步追上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白璐却反应迅速地一把抓住江夏的手,反手一拧。
拧得她嗷嗷直叫:“痛痛痛,干嘛, 松手,快松手。”
白璐却没听她的松手,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你是谁?”她冷着脸问。
“我是谁?”江夏困惑,“前几天你还尊敬地叫我江大仙,现在你就不认得我了?”
“大仙?哪门子的大仙?”她继续冷声问。
“算命的大仙,你快松手,我手都快被你扭断了。”江夏眉头紧皱道。
白璐不为所动:“你少骗我,我都没使劲儿,怎么可能断。”
见恳求没用,她也只能威胁了:“你要是再不松手,信不信本大仙给你下诅咒,让你倒一辈子的霉。”
白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终究还是松了手。
果然还是威胁管用。
见她松手,江夏连忙揉了揉被扭痛的手腕和手臂,心想这还没使劲儿,那她要是真使劲儿,她手臂岂不是真的得断。
没看出来,她一个看似娇弱的金丝雀,手劲儿竟然这么大。
不过,话说回来,就说话语气和神态来讲,面前的白璐,跟她前几天见到的白璐,可谓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她可不信方才蹲在街上涩涩发抖的白璐,能有这么大手劲儿。
不说手劲儿,就是砸窗,利用布条从二楼爬下来,也不是她所知道的白璐能干出的事。
是什么让一个人在短时间产生如此大的反差?她不解。
还是说根本就是两个人。
“白璐,你砸窗户跑出来干嘛?难不成沈之学把你关在房里?”江夏好奇问道。
“我不是白璐。”面前的“白璐”冷声道。
她不是白璐?江夏闻言惊讶地瞪了瞪眼。
她不是白璐,为什么跟白璐长得一模一样?
疑惑间,一个念头闪过。
难不成她还是白璐的双胞胎姐姐或妹妹。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吧,不然怎么解释,她不是白璐,但又跟白璐长得一模一样。
江夏本想问她,那你是白璐的双胞胎姐妹吗?
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弹幕突然出现。
【快躲起来,沈之学要过来了。】
江夏疑惑,为什么沈之学过来她要躲起来?
弹幕再次出现。
【你先别管那么多,反正先躲起来。】
行吧,那就先听弹幕的。
于是,江夏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掉头就走。
站在那里的“白璐”见到这意料之外的一幕,愣了愣。
但她也没多在意,因为她自己还有更着急的事要办。
只是当她准备动身时,却
CR
迎面撞见了回来的沈之学和沈安然。
大约是没料到她会跑出来,沈之学也是一怔。
“白璐,你醒了?”他下意识问。
“之学,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丢下了呢。”
“白璐”低垂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扑向沈之学。
“你怎么出来了?”沈之学连忙搂住妻子的肩,柔声问道。
此刻躲在巷子里的江夏,探出一个脑袋偷看,她躲着的这个地方正好能听见两人对话。
咦,不对劲儿,“白璐”刚刚跟她说话的时候明明一脸高冷女王的样子,怎么一看到沈之学又变回哭唧唧的娇妻了。
“我醒来后打开门,见屋里没人,就出来找你们了。”“白璐”靠在他怀里说道。
“可是我出去前,把卧室的门给锁了啊。”沈之学道。
说罢,他抬头看向二楼卧室的方向,发现窗户玻璃被砸碎了。
他随即收起脸上的温情,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开。
“你不是白璐。”
“你已经骗我过一次了,还想再骗我第二次吗。”他冷下语调道。
女人嫌弃地离开他的怀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哟,学聪明了,没上回好骗了。”
是嘛,这语气和神态才想刚刚跟她说话的“白璐”,江夏心想。
“不过说句实话,”女人话锋一转道,“被你抱在怀里的感觉真恶心。”
“我都不知道白璐这些年是怎么忍过来的,”她耸肩道,“上次我醒过来也装得很难受。”
“她”一出来,沈之学便知道自己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转头语气温柔地对旁边的沈安然道:“安然,爸爸要跟妈妈说话,你自己回家里吃烤鸡好不好?”
沈安然乖巧点头,抱着烤鸡进了屋。
沈之学沉默地看着女儿走进屋后,才说出一个江夏未曾听过的名字。
“季寒,是你。”
“你怎么出来了?”他问。
那个顶着白璐的脸,名叫季寒的女孩冷哼一声,语带嘲讽道:“那要看看你干的好事。”
“你之前怎么说的,”她蹙眉道,眼神中带着几分嫌弃和轻蔑,“你说你会好好保护白璐,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但事实呢,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受到伤害,现在她又害怕地躲了起来。”
季寒?等等,她为什么叫季寒?
江夏一脸困惑。
如果是双胞胎不应该是同一个姓吗?怎么还不一样?
就在她困惑间,弹幕出现。
【白璐和季寒确实是两个人,不过准确来说,不是“人”,而是“人格”,因为她们共用一具身体。】
【当白璐沉睡时,出来的人格就是季寒。】
【白璐幼时因被亲生父亲和继母虐待,患有双重人格。】
【白璐胆小懦弱,对沈之学是言听计从,像只被豢养起来的金丝雀。】
【但季寒的性格却完全相反,她聪明冷血还暴力,身手也不错,一般女的都不是她对手。】
【季寒这个人格的出现就是为了保护白璐的,这也算是人在极端困境下被激发出的保护机制吧,如果没有季寒的存在,白璐说不定早就被活活虐死了。】
江夏呆呆地看着面前滚动的弹幕,简直不能用惊讶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有想过白璐有双胞胎姐妹,当她听到沈之学喊“白璐”季寒时,她都联想到两人会不会是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但她从没想过“白璐”和“季寒”会是两个人格。
双重人格,这种心理学术语,她不是第一次听,但真实目睹,却不能仅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
“今天白天她只是看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画面,一个妇人用藤条打孩子,可白璐的反应却很大。”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可能是跟两年前的那件事有关。”沈之学努力解释。
“我不想听这些,既然你不动手,那我会履行我的职责,帮白璐清除危险。”季寒冷声说道,说罢,便准备离开。
但她的手却被沈之学一把拽住。
“放开我。”季寒眼神冰冷道。
“你想干什么?清除危险?”沈之学的目光也逐渐冷下来。
“那个普通的妇人对白璐能构成什么危险?”他反问。
季寒一脸冷漠:“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清除白璐的危险,保护她,是我的使命和责任。”
“所有虐待孩子的父母都该下地狱。”季寒发狠地看向他。
“把孩子生下来,不好好地去爱护,而是像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那般对孩子实施虐待,这种人你觉得配活在世上吗?”她反问。
“你不也是吗?”沈之学说,“对他们来说,你就是那个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他们的生死不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又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听到这里,江夏吓得连忙躲在墙后面,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难怪弹幕让她赶紧躲起来呢,这对话内容实在是太“刑”了。
刑法的“刑”,她在心里补充。
季寒这个人格明显是有暴力倾向,她刚刚说要帮白璐清除危险,她是打算去杀人吗?
天啊,还好沈之学及时出现阻止了她。
“我不管那些,我只要保护好白璐就行。”季寒毫不动摇道。
沈之学不想再与她辩论这些事,而是靠近她,压低声音出言警告。
“季寒,你惹的祸已经够多了,前些天警察来过沈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是想白璐被枪毙,还是想她下半辈子都在精神病院度过,每天被那些医护人员电击、殴打。”
季寒抬眼看他,眼中像是产生些许动摇。
因为沈之学凑得近,又压低了声音,而江夏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听墙脚,身体紧贴墙壁,不敢动弹一下,因此这两句话她都没听到。
“先跟我回家。”在季寒动摇的时候,沈之学直接将她拽回了别墅。
两人离开后,江夏也赶紧找到自己的自行车逃离现场。
这边,因为二楼主卧的窗玻璃被季寒砸碎,沈之学只能把她带进另外一个房间。
“让白璐出来,我有话对她说。”沈之学道。
季寒却是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冷哼:“外在的隐患和风险不清除,我是不会让白璐回到这个危险的世界的,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
“自从白永庆死后,这个世界对白璐就不存在威胁。”沈之学提高声调道。
“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积极联系国外的精神科专家,那边的医生说,人格分裂这种疾病通过药物和心理治疗是可以将人格融合的。”
“等白璐把病治好,她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听到这话的季寒,突然发狠似的盯着他:“沈之学,你想让我彻底消失?”
“当初要不是我,你根本见不到现在的白璐,”季寒眸中闪过阴狠的光,“而你现在想让我消失。”
“不是消失,是人格融合。”沈之学道。
可季寒根本听不进去,她突然抓起旁边的花瓶奋起向他砸去。
“我看最该消失的是你才对,要不是遇到了你,我会把白璐保护得很好。”
沈之学见状连忙一个侧身,堪堪躲过她的一击,但花瓶还是擦过他的脸颊,顷刻,他的脸颊便被擦伤了一块。
花瓶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破碎成碎片。
一击没打中沈之学,季寒还不死心地捡起地上的碎片,想要继续用花瓶碎片杀他。
当季寒对一个人起了杀心的时候,她是真杀,不留一点余地,招招都往人要害的地方攻击。
她直接将碎片尖端对准沈之学的咽喉,奋力刺去。
沈之学一个后退,抬手紧紧握住季寒刺来的碎片,登时,他的手掌被划破,血滴滴答答地滴在地板上。
这时,白璐的意识忽然醒来,想要和季寒争夺身体的使用权。
季寒捂着疼得好像要被撕裂的脑袋,面部痛苦地扭曲。
“白璐,
CR
你不要出来。”
“外面很危险,我还没有帮你清除威胁。”季寒咬着牙,艰难道,像是在跟身体里的白璐对话。
“好,好,我不杀沈之学,也不伤害他。”她闭着眼,痛苦道。
下一刻,那股因人格争夺而产生的剧痛突然消失。
身体里的白璐安静下来了。
季寒呼出一口气,睁眼看向沈之学。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头部剧痛导致的眼白毛细血管破裂,季寒的眼睛血丝满布,看着有点吓人。
“你滚吧,白璐让我不要伤害你。”她说道,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
闻言,沈之学松开紧握在手上的花瓶碎片,疼得皱了皱眉。
“当”的一声,沾血的碎片落地。
碎片旁边还有一小滩血。
沈之学转身,准备下楼给受伤的手掌包扎一下。
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呆愣愣站在门口的沈安然。
沈安然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嘴里又开始念叨着:“血,杀杀杀。”
此刻,沈之学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绝望感,对生活的绝望,对未来的绝望。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他将门从外面上锁,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季寒他必须好好看着,不能放任她再出去杀人了。
不然,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给自己手掌包扎的时候,沈之学的思绪忽然飘向数日前。
数日前。
跟随白璐的司机突然打电话给他,说白璐在街上突然晕倒了。
他连忙从公司赶回去。
回到家后,他就看到躺在床上一直不醒的白璐。
他询问司机什么情况,司机也是一头雾水,只能将自己看到的都讲给沈之学听。
“夫人逛街,我跟在夫人后头,一开始还是好好的,然后街上出现一对母女。”
“妈妈牵着女儿的手,听妈妈说话,她好像是发烧生病了,不能照顾孩子,就准备把她送到外公外婆家去。”
“但小女孩不肯去外公外婆家,一直哭,还非赖在大街上不走,那妇人就气得折了路边一根细树枝,用树枝抽打女孩,让女孩起来去外婆家。”
“结果女孩非但不起来,还哭得更狠了,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妇人一着急上火,就狠狠扇了女孩几巴掌。”
“小女孩被扇疼了,就哭着起来跟着她妈妈一起去了外婆家。”
“夫人就是看到这一幕,突然情绪失控,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发抖,然后就晕倒了。”司机道。
沈之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并打发司机离开。
白璐是傍晚醒来的,她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还挺正常。
沈之学问她怎么突然晕倒了,她也如实回答,说的和司机描述的大差不差。
“那女人的样子真是太可怕了,像是魔鬼,她在吃那个小女孩。”她神经质地说道。
沈之学将她揽进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说:“都过去了,我们不去想她好不好,未来我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吗?之学,你永远都不会抛弃我,永远都会陪着我吗?”白璐抬着眼睛问道。
“是的,永远,”沈之学郑重点头,“永远都不会抛弃你,永远陪着你。”
白璐露出一个微笑,用脑袋蹭进沈之学怀里:“有之学在,真好。”
也正是因为“白璐”的撒娇,让沈之学放松了警惕,让他没察觉出醒来的是季寒,根本不是白璐。
等两人睡下后,沈之学半夜起来喝水,突然发现本该睡在枕边的白璐不见了。
他连忙起身去楼下找,刚打开灯不久,就看见了推开门从外面回来的白璐。
白璐穿着一身白色睡衣,洁白的睡衣上全是大片的血迹。
她手上还握着一把刀。
那时,他才意识到,是季寒骗了他。
傍晚醒来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白璐,而是季寒装的“白璐”。
“我的职责已经完成,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沈之学。”说罢,她的手一松,原本握在手上的刀滑落,“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人呢,人在哪里?”沈之学神情讶异地问。
她知道他是在问她尸体在哪里。
季寒冲他咧嘴一笑,道:“就在不远处……”
随后她说出一个地址。
这么久以来,一向是她负责杀人,沈之学负责藏尸。
她为了白璐杀人,他为了白璐藏尸。
他们都是这世上最爱白璐的人。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季寒说着话,一步一步靠近沈之学,“我随便一装,就能骗过你。”
她的唇瓣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看来,你对白璐的爱也不过如此,连我装的你都认不出来。”
“毕竟,只要顶着这具身体就行,至于身体里的灵魂,你好像也没有很在意嘛。”
面对季寒的挑衅,沈之学气得咬了咬牙,他刚想冲她发作,下一刻,季寒便倒在了他怀里。
沈之学看着怀里的人,她就像是睡着一般。
他知道,清除掉“威胁”后,季寒就回去了,等这具身体再次醒来,醒来的那个“人”会是白璐。
沈之学抱起白璐,正准备把她抱去卧室,给她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时,他看见了一直站在楼梯口的沈安然。
沈安然无声地看着这一切,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有时候,他也会想,像沈安然这样的孩子,是否就是被上帝抽走了部分灵魂。
他不知道沈安然是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的,关于方才的那一幕又看到了多少。
沈之学抱着昏睡过去,浑身是血的白璐,面色慈祥语气温柔地问女儿:“安然,你怎么起床了?”
三人站在楼梯口,白璐穿着染血的白衣,沈之学抱着她面露慈祥,他们的女儿沈安然则是一脸呆滞。
那画面看着很是诡异。
沈安然的反射弧像是有点长,沈之学问完她的话,过了好久,她才开口,而一开口就是:“血,杀杀杀。”
这也是为什么白璐会听到女儿怪异地说出这句话。
因为她看到自己的母亲,手握染血的刀子,身上也到处都是血迹,嘴角还挂着嗜血的笑。
至于“埋埋埋”那句,是她亲眼看见沈之安埋尸。
帮白璐换好衣服后,沈之安从地下室里拿出裹尸袋和工具,开着车来到季寒所说的地点。
季寒不傻,尸体被她拿荒草稍微遮盖了一下,保证短时间不会被人发现。
他原本想像之前一样,将尸体拉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然后挖坑掩埋。
但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挖一个足以埋人的坑,至少需要三四个小时。
而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他再开车去市郊区埋尸根本来不及,于是他将尸体拉回了自己家。
他将尸体拖进后院,然后开始挖坑填埋。
那天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风雨,闪电一道道地出现,照亮了正在用铁锹挖坑的沈之学,也照亮了旁边鼓起的裹尸袋。
而沈安然就站在别墅后院的窗户前默默看着。
*
“受害者的尸体还是没找到?”高家林询问秦瞻案子的最新进展。
秦瞻摇摇头:“案发现场附近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连尸体都找不到,这案子就难办了。”高家林发愁地皱起了眉。
他窝在椅子了发愁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站起身道:“秦瞻,你跟我去一趟档案室。”
“怎么了?师傅。”秦瞻边跟上高家林的脚步,边问。
高家林没有回答,而是一直低头沉默,脚步飞快地往警局档案室走。
他像是在思索。
到档案室,他直接对秦瞻道:“找一下高林市近三年的女性失踪案,你找这边我找这边。”
“好。”秦瞻点头。
两人找了一上午终于把高林市近三年的女性失踪案全都筛选出来。
“近三年的女性失踪案,卷宗都在这了。”秦瞻搬着厚厚几沓文件说道。
高家林没说话,开始闷头翻卷宗。
过了一会儿,秦瞻见自己在一旁干站着帮不上忙,就问了一句:“师傅,需不需要我帮忙。”
高家林却还是低头翻卷宗,一句话没说。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
高家林捧着一叠文件,露出惊喜的神色。
“找到了,”他兴奋道,“
我这起失踪案案情极为相似的女性失踪案,都是发现血迹,但尸体找不到。”
“你来帮我一起找,把这几年类似的女性失踪案全都找出来。”
秦瞻连连点头。
两人找到太阳彻底下山,才彻底筛选出来。
近三年,不,确切来说应该是近两年。
竟然有五起,当然这五起案件包括了近期这起。
因为第一起类似的女性失踪案发生在两年前,1989年二月。
“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同一个人做事,会寻到他的相似之处,这来源于人的习惯和惯性思维。”
“作案的凶手也一样,如果是同一个凶手作案,你也会在他所做的案件中寻找到相似之处。”
高家林看着面前五起案件,他突然道:“秦瞻,你快去找来一张高林市的地图。”
“好。”说罢,他连忙跑出去找地图。
十几分钟后,秦瞻手上拿来地图,和一支笔。
“师傅,你是想看这五起案件的案发地点是否存在联系吗?”他问。
高家林叫他去拿地图,他大致就猜出了他的意图。
“不错。”高家林点头。
随后,他对照卷宗上的信息,将五起失踪案件的案发地点标注出来,同时又将五位受害者的家庭住址用另一种符号标注出来。
案发地点他画了圈,家庭住址他画了星号。
地点一标注出来,就很明显了,因为这五起失踪案件的发生地都很集中。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案发地点都集中在这一个区,”说着高家林用笔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区域,“就在沙松区。”
秦瞻点头,并推测道:“师傅你的意思是,凶手极有可能就住在沙松区?”
高家林颔首:“十有八九。”
说罢,他盯着地图上的沙松区,用笔不停地敲击着,似乎在脑中搜寻这些天来的走访,有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事或者人。
忽地,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你现在去查一下沈之学搬来高林市的时间,之前我们去他家走访,听他俩的口音都不像是高林市本地人。”
“他住在富人聚集的别墅区,这个时间应该好查。”高家林道。
秦瞻点头,立即打电话找相关人员查居民档案。
辗转几轮后,还真查了出来。
“社区那边的人说,沈之学是1988年十一月搬去别墅区的,他们也确实不是高林市人,而是来自江北省一个海滨城市。”他道。
“1988年11月,”高家林低声喃喃道,“正好在第一起失踪案之前。”
“而且,沈之学家就在沙松区。”秦瞻补充道。
高家林微笑地点了下头,有种一直蒙在他们眼前的迷雾突然就散开的感觉。
他丢下笔:“秦瞻,我们再去一趟沈之学家。”
“对了,以防万一,多带点人。”他交代道。
第36章 【36】 悲惨人生
从沈家出发回去时, 江夏看了眼时间,一看都下午三点多了。
她也懒得回茶楼,直接往家的方向去。
回家的路上,她还在脑中捋沈家的事。
一开始白璐带她去沈家, 她通过弹幕得知沈之学派司机监控白璐的行踪。
之后沈之学通过司机的行踪汇报, 得知白璐带陌生人回家,他连忙火急火燎地赶回家里。
沈之学斥责白璐不该带陌生人回家, 而后又用这都是为她好的言论给她洗脑。
让江夏下意识认为, 沈之学不进监控白璐行踪,还对她进行精神控制。
因此她推断出沈之学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有个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后, 她下意识就把沈之学归为“不好”的那类人。
这或许就是人的惯性思维吧,潜意识中会更容易同情看起来像弱者的人。
所以,当白璐对街边妇人打小孩的画面出现应激反应时, 她下意识就把这类“不好”的事归到沈之学身上。
认为沈之学有家暴倾向。
只不过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有暴力倾向的不是沈之学,而是白璐的另外一个“人格”。
而白璐之所以会对妇人打小孩这场面出现应激,是因为她幼时被亲生父亲和继母虐待。
后来她在弹幕的指引下,来到沈家,亲眼目睹白璐体内的另一个人格, 季寒的出现。
白璐在看到父母打小孩这种画面时, 会产生应激反应。
应激反应出现之后,她联想起幼时受虐待的画面, 于是“白璐”这个人格因害怕躲藏起来, 而代替她支配这具身体的人变成了“季寒”。
季寒的性格与白璐完全相反,白璐懦弱胆小,季寒冷血暴力。
让白璐害怕躲起来的事,季寒会出面帮她解决。
方才季寒与沈之学的对话, 她也亲耳听到季寒要去“清除危险”。
那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沈之学之所以监控白璐行踪是为了时刻关注她的状态,以免她受刺激应激后,季寒出现他不知道。
至于她一开始认为的“精神控制”,估计也是不想让外人发现白璐的异常。
比如不允许她带外人回家,不允许她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
但“白璐”这个主人格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正常的,她认为自己是正常的,所以也会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比如交朋友、出去逛街。
所以沈之学才会看起来一副精神时刻紧绷的样子,因为一家三口,就他一个正常人,妻子是双重人格,女儿智力低下。
回到家后,江夏瘫倒在躺椅上呼出一口气。
如果她是沈之学,面对这样一团糟的家庭,她估计会累死。
大概是今天跑了一天有点累了,这么想着想着,她就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等她睡醒,或者说是饿醒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屋里的灯没开。
屋里的灯没开代表秦瞻没回来,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七点还没回来,派出所又加班么。
江夏起身,喝了口水,然后捂着饿得空空的胃部,出去觅食。
不想做饭,两个人的时候不想做饭,一个人的时候就更不想做饭了。
她骑着自行车,在附近找了个面摊,点了碗三鲜面。
面刚吃完,她正准备回家时,弹幕突然出现。
【警察去了沈家,沈家有大事发生。】
警察?警察为什么要去沈家?
她在心中疑惑。
【白璐,不对,应该是季寒身上背有命案。】
【总之,警方今晚会收网。】
难不成季寒真的杀过人?她想。
其实她是否真的杀过人,跟她也没多大关系了,毕竟就像弹幕说的,警方都打算收网了,她过去顶多看着“白璐”带着手铐,被警方带出来。
江夏叹出一口气,其实她吃完饭打算回去睡觉的。
但最后,她还是骑着自行车哼哧哼哧往沈家赶。
*
另一边,警局。
高家林让秦瞻带上五位受害者的照片,然后清点了一下人数,便出发去往沈之学家。
“待会儿,我和秦瞻去沈之学家里,你们四个则守在附近几个点蹲守,以免他跳窗逃跑了。”临出发前,高家林交代道。
“明白。”几人皆是点头。
去沈家的路上,高家林坐在副驾驶问秦瞻:“你说沈之学为什么要杀这五个人,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若我们推断地没错,第一起命案的发生时间,就在他们搬来高林市后不久。”
“难不成他还是那种流窜作案的凶手?”他问。
秦瞻摇头,因为心里没底,所以没立即发表意见。
“不知道,总感觉这案子怪怪的,但哪里怪,一时又说不清。”
高家林支着下巴点头,表示认同:“我也有这种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哪些地方还是没想通。”
很快,他们便到了沈之学家。
按照一开始高家林的部署,他和秦瞻去沈家,剩余的人则在沈家附近蹲点以免沈之安破窗逃跑。
一行人到
沈家时,已经七点半。
高家林按响门铃。
没多久,沈之学出来开门。
因为之前见过,所以这次高家林没再出示证件表明身份。
沈之学见两位警察再次登门,脸上倒没表现出一点慌乱。
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一脸平静地询问:“两位警察同志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
高家林点头:“这么晚打扰实在抱歉,也没什么大事,就上回遗漏了几个问题,这次路过顺道过来问问。”
“两位请进。”沈之学颔首,将两人请进屋内。
进屋后,高家林直接开门见山地拿出那五起失踪案中受害者的照片。
他将五张照片摆在沈之学面前,问他是否见过这五个人。
问话时,他格外注意沈之学的神情变化。
沈之学倒是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他用手指向最后一张照片,也就是近期这起案件的受害者。
“除了这位,其他人都没见过。”他笑着摇头道。
“一点印象都没有吗?”高家林不死心地问道,并在心里骂道,这小子心理素质可真强。
“据警方调查这五位受害者都住在沙松区这边,你住在沙松区两年,就没碰到过她们?”高家林皮笑肉不笑地补充。
“可能碰到过吧,”沈之学道,“但因为不认识,所以也没什么印象。”
其实,照片上的五个人他都认识。
人是季寒杀的,但尸体都是他来埋的,怎么会不认识。
当警察拿出这五张照片,他便知道警方那边不仅把这五起案件连在一起,还怀疑上了他。
当然,也只是怀疑。
正是因为拿不出最有力的证据,所以警方才会这么试探他。
既然已经怀疑,那他的时日估计也不会多了,因为他家的破绽实在是太多。
果不其然,见沈之学这边问不出什么,高家林就问起他的妻子白璐。
“怎么家里就你一个人,也不见你的妻子和女儿?”
“哦,”沈之学立即回答,“她们在外头玩了一天,都早早睡下了。”
“睡这么早啊?”高家林挑眉。
随后,他起身。
沈之学以为他要离开,也起身准备送客。
但高家林却像没看到一样,继续围着沈家的房子开始转,企图寻找破绽之处。
他推开门,来到别墅后院,还故意在那片翻过的地上跺跺脚。
“后院刚翻过?”他笑着问。
其实,沈之学的心已经紧张地提到嗓子眼了,但他还是强装镇定。
他点点头,回答:“对,前段时间刚翻过。”
这时,高家林皱起鼻子仔细在空气中嗅了嗅。
“有没有闻到什么味,臭臭的,像是尸体的腐败味。”他说。
其实他啥味道也没闻到,他就是故意诈一诈沈之学,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
沈之学却是真的慌了,因为高家林脚下踩着的地方,下面就埋着一具尸体。
只要是尸体腐败就会发出一股恶臭,而那天晚上因为时间来不及,他挖的坑并不算很深,估计也就一米多一点。
但他没想到的是,现在是冬天,气温接近零度,地下的温度就更低,尸体腐败得很慢。
断时间不会有腐败气味传出。
“有吗?”沈之学笑着说,“可能是旁边垃圾桶里传来的味道吧。”
高家林扭头一看,旁边不远处还真有个大垃圾桶。
见他几乎是无懈可击,高家林一时也拿他没办法,于是,他只能换个别的地方继续转。
反正不找到沈之学的破绽,他是不会回去的,不然他们这趟岂不是白来。
他还如此重视地拉来分局这么多刑警,就这么无功而返,这事要是传出一,以后他在分局还怎么混,他刑侦队长的面子往哪里搁。
心里铆着一股劲儿,高家林很快就注意到一扇奇怪的门——一扇装了三把锁的门。
这里头是放了什么宝贝东西,用得着装三把锁?
“这是什么门?为什么装三把锁?”他立即问出心中疑问。
“这门是通往地下室的,”沈之学连忙解释,“装三把锁是因为我妻子她害怕地下室,于是我特地给地下室装三把锁,好让她安心。”
“她为什么害怕地下室?”他又问。
“我妻子从小就怕黑,地下室没有窗户,一打开门就是漆黑一片,她好几回都吓得做噩梦,所以我就给锁起来了。”沈之学解释。
其实他给地下室上锁,一方面确实是白璐害怕地下室这种小黑屋。
而上三把锁则是为了防季寒,地下室里藏有枪火。
枪火是他这两年从黑市收集来的,以备不时之需。
若地下室的枪火被季寒拿到,她必然会惹出大麻烦,所以他才给地下室的门上了三把锁。
三把锁配有三把不同的钥匙,钥匙被他分开保管,基本可以保证除了他,没人能开得了地下室的门。
沈之学的解释倒是合情合理,但高家林却不怎么相信。
“能打开看看吗?”高家林语态轻松道。
“这地下室里也没装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些杂物。”沈之学笑着说,显然不太想打开地下室的门。
不想打开就对了,高家林在心里想。
不想打开代表他心里有鬼,那他就更要他打开了。
“既然没装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有什么不能看的呢?”高家林反问。
沈之学笑:“既然警察同志想看,那我就打开。”
“只是这地下室的门锁许久没开,又上着三把不同的锁,钥匙我可能要好好找找。”
高家林无所谓地点点头:“没关系,我们不着急,能等。”
“那我上楼找钥匙,劳烦你们在下面等一下。”沈之学道。
沈之学转身上楼,脚步看起来却显出几分沉重。
地下室里不仅放了枪火,还放了不少他用来埋尸的工具,以及裹尸袋。
只要地下室的门一打开,警察基本可以定他的罪。
高家林点头:“可以。”
沈之学上楼后,秦瞻凑近低声问高家林:“师傅,要不要我上楼跟着他?”
高家林摇头:“不用。”
沈宅附近都部署了他们的人,所以他不怕沈之学跳窗逃跑。
相反,他还怕他不逃呢。
他逃跑,代表他心虚,到时候把他抓住一问,什么都能招。
这样想着,高家林走近地下室的门,然后仔细看了看挂在上面的三把锁,立即便发现了问题。
他对秦瞻招招手,朝三把锁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道:“仔细看看。”
秦瞻立刻仔细观察三把锁,同样发现问题所在。
他压低声音道:“沈之学刚刚说地下室的门许久未开,可这锁孔明明有多道新鲜的划痕,显然这锁近期才开过。”
“他在撒谎。”秦瞻总结道。
高家林点头,笑道:“他一撒谎,我还更想看看这地下室了。”
沈之学上楼后,并未马上去找钥匙,而是来到主卧。
他走到主卧的衣柜前,打开衣柜,随后又拉开中间第二个抽屉,从抽屉的夹层里摸出一把手枪。
当初他把手枪藏在这,就是怕有这么一天。
他将手枪塞进腰间,而后又悄声来到沈安然的房间。
沈之学将女儿推醒,然后把女儿带去了关季寒的房间。
季寒坐在房间里,听见开锁的声音,便知道是沈之学来了。
她目光冰冷地看向门口。
下一秒,门被推开,沈之学带着沈安然走了进来。
一进屋,沈之学又小心谨慎地将门反锁。
“楼下来客人了?”季寒道。
她虽被关在楼上,但也敏锐地听到了一点动静。
“对,”沈之学道,“来了两个警察。”
“警察?”季寒挑眉。
沈之学没再理会她,而是让沈安然坐在床边,背对着他们。
他曲腿蹲下身,柔声对女儿道:“安然,跟爸爸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沈安然乖乖点头。
“这个游戏叫闭眼睛的游戏,你把眼睛闭上,爸爸叫你打开你再打开,如果爸爸
没叫你打开,你打开了,那你就输了,爸爸就赢了,知道吗?”
沈安然又是点点头,并缓缓吐出几个字:“安然要赢。”
“对,安然要赢的话,就不能偷偷打开眼睛知道吗?听到什么都不能打开。”他温柔又充满爱意地抚摸着女儿的发顶说道。
“好,安然赢。”沈安然又重复方才的话。
“安然真乖。”沈之学摸了摸她的小脸,笑着道。
“那游戏开始咯,快闭眼。”
沈安然闻言乖乖闭上双眼。
沈之学起身的时候,正好看见季寒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那表情好像在说,这人在干嘛呢?
沈之学没理会她的目光,径直走到她面前。
“其实你现在占据着白璐的身体也好,至少待会儿承受痛苦的人不是白璐,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一点。”他像是在跟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是这两天刺激受多了,精神也有点失常了吗?”季寒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只是,她话刚说完,沈之学就举起手枪对准她的脑门。
季寒面色一凛:“沈之学,你想干什么?”
“楼下那两个警察已经怀疑上我们了,他拿了五张受害人的照片给我看,就是你杀的那五个人。”
“他们现在要看地下室,地下室里有埋尸的工具,还有裹尸袋。”
“另外,别墅院子里还埋着你上回杀的人。”
“这些,够不够给我们判死刑?”
“哦,不,你有精神病,不会被枪毙,会被关进精神病院。”
沈之学扣下扳机,对季寒道:“所以我想来想去,我们现在死比较好。”
“这样我们一家三口还能一起上黄泉路。”
“谁他妈要跟你一起上黄泉路。”季寒气得差点暴走。
“你要想死就去死,干嘛拖上白璐和我。”
“你手上不是有枪吗,你怕什么,把楼下那两个警察干掉不就行了。”她道。
沈之学举着枪冷笑:“季寒,你现在不得了了,连警察都敢杀。”
“要不是我在后头帮你藏尸,你早就被警察抓了知道吗?”
“你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吗?”
“所以我才说,我们一家三口要一起上路,”他说道,“我不是没想过把所有罪责都顶下来,但我顶下罪责之后呢?”
“你还是会出来杀人,没了我帮你藏尸,你被抓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白璐还是会被关进精神病院,受一辈子的折磨。”
“我不想她这样,我想白璐也无法接受自己是个疯子的事实,更无法面对众人的审判。”
说完,他切换了一个深情,眼底多了几分柔情和不舍。
“白璐,这段时间我真的好累,我好像快点结束这一切。”
“等这一切结束,我们一家三口在另一个世界会比在这活得轻松。”
说罢,不等季寒再做出无谓的挣扎,“砰”的一声枪响,子弹从枪口迸发而出,瞬间便射入季寒的眉心。
季寒应声到底。
随口,鲜血便从眉心涌出。
她艰难抬起手,手指伸向沈之学的方向,声音囫囵地吐出两个字:“之学。”
随后,手无力垂下。
沈之学顿时泪流满面,他知道白璐回来了。
白璐,我答应过你,会永远陪着你。黄泉路上你走慢一点,我马上就会追上你。
他在心里无声地对她道。
站在楼下等待许久的高家林和秦瞻,不由在原地来回踱起了步。
“师傅,这个沈之学,怎么这么久还没下来,总不会是在耍什么花招吧?”秦瞻忍不住问。
高家林也有些担心。
“外头没什么动静,应该不是逃走了。”他说。
“要不要我上去看看?”秦瞻问。
正当高家林犹豫要不要上去的时候,两人皆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枪响。
他俩下意识对视一眼,然后想也不想,拔起身后的枪,扣下扳机,小心地往楼上走去。
沈之学再次举起枪,将枪口对准沈安然的后脑,又是“砰”的一声,死前还闭着双眼的沈安然倒地。
这时,沈之学终于压抑不住汹涌的情绪,失声痛哭。
他看着沈安然倒下的尸体,悲痛欲绝。
安然,当初爸爸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
却没想到你的生命只到十二岁就结束,还是爸爸亲手杀的你。
爸爸对不起你。
等我们一家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爸爸一定好好补偿你。
高家林和秦瞻举着枪上楼,却在刚上楼的时候,又听到了第二声枪响。
这下他俩一下便锁定了枪响的位置,在走廊左侧的第一个房间。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左一右站在门的两边。
高家林朝秦瞻使了个眼神,秦瞻点头,然后朝门内喊道:“沈之学,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别再负隅顽抗了。”
房间里的沈之学在听到秦瞻的喊声后,没有犹豫,举起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砰”的一声。
一切都结束了。
倒地的那一刻,他在心里想。
江夏骑着自行车赶到的时候,正好听见三声枪响,她惊讶地抬头看向沈宅的二楼。
枪声好像就是从二楼传来的。
此刻,弹幕出现。
【三声枪响宣告着沈家三口生命的结束。】
【沈之学枪杀了白璐和沈安然,然后自己也自尽了。】
守在门外的高家林听到又一声枪响,立即意识到什么,然后冲秦瞻使了个眼色,随后便一脚踹开卧室的门。
门被踢开后,两人看见躺在血泊中的三个人。
秦瞻见状连忙上前查看三人的脉搏,无一例外,全都没气息了。
随后,他检查三人的抢伤,发现无一例外,均是一枪毙命。
没多久,救护车也来了,江夏站在别墅外面,看着工作人员用担架将三人抬出来。
大概是枪声、警车和救护车弄出的动静不小,沈宅外面围了不少路人。
真的死了。
沈家一家三口。
江夏看着担架上的人想。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说实话她都有点不敢相信。
沈之学怎么突然就杀了家人,然后又自杀呢?她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正在她一头雾水的时候,弹幕出现。
弹幕用文字的形式,向她展示了白璐的一声。
那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悲惨人生。
第37章 【37】 埋尸点
陈璐原先不姓白, 而姓陈。
她的生父名叫陈永庆,陈璐生母在她七岁时病逝,一年不到,陈永庆就把继母范春红娶进门。
范春红一直不喜欢陈璐, 她刚嫁给陈永庆时, 还会装一装慈母形象,有一回她让陈璐擦桌子, 陈璐不小心把她刚倒的水给碰倒了。
她一时火气上涌, 就直接在陈璐脸上耍了两巴掌,陈璐左右两边脸上登时出现两个红掌印。
陈璐被打痛了, 也只流眼泪,不敢哭出声。
因为范春红警告过她,她胆敢哭出声, 会把她打得更狠。
陈璐知道范春红是说到做到的人,自然不敢哭出声。
范春红打完陈璐,才想起来陈永庆就在旁边喝酒。
她胸脯起伏,有些尴尬地看向陈永庆,以为他会怪她。
但陈永庆却还是专心喝他的酒,跟没看到一样。
也是自那时起, 范春红知道陈永庆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这个女儿。
之后, 范春红便开始变本加厉虐待,陈永庆住在乡下, 但房子建在离村舍有点距离的地方。
陈璐生母在的时候, 家里养过鸡,他家旁边就是一间用碎砖和黄泥砌的鸡舍,鸡舍矮矮的,大概只有一米高。
白天的时候, 鸡都在外面觅食,一到晚上陈璐生母会将鸡赶进鸡舍。
后来陈璐生母过世,陈永庆懒得管这些,就把那些下蛋的鸡都杀了吃了。
范春红除了平时打骂虐待陈璐外,还喜欢把陈璐关进家旁边的鸡舍里。
鸡舍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
范春
红晚上不让她在家里睡觉,就把她直接关进鸡舍。
有时,晚饭都不让她吃。
陈璐被关进漆黑的鸡舍,所有感官都被放大。
害怕、惊悚、饥饿、痛苦……
黑漆漆一片的鸡舍,让她仿佛坠入一个只有她存在的黑暗国度。
她紧紧抱着自己,听着外面呼呼狂叫的风声,吓得瑟瑟发抖,睡不着也不敢睡。
一开始陈璐被打是不敢哭出声,只流眼泪,后来大约是范春红看到她的眼泪也烦,就用缝衣服的针扎她,说扎到她不流眼泪为止。
从那以后,陈璐无论被范春红怎么打都不会哭不会流眼泪,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
这时候,范春红就会笑着跟陈永庆说:“你看这妮子,是不是被我打得皮厚了,怎么打都不哭,跟个木头似的。”
陈永庆在旁边喝着酒,大概是觉得有趣,有时候也会和范春红一起打陈璐,但他并不热衷于此,只是偶尔无处发泄或来了兴致就打。
范春红却很热衷于折磨陈璐。
白天打她,晚上把她关进黑黢黢的鸡舍。
偶尔她心情好了,会奖励陈璐睡在家里的地上,像小猫小狗那样。
日复一日的虐待,终于在某一天,陈璐脑中的一根弦崩断了。
自那之后,她就经常意识模糊,好像自己不在这个世界,在另外一个世界。
刚开始被关进鸡舍时,她就希望自己能在这个世界消失,这样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等她意识再次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她不认识的地方。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地方叫儿童福利院。
陈璐不知道的是,在她脑中那根弦崩断的时候,她身体里生出了另外一个人格。
她叫季寒。
季寒脑子聪明行事果决,力气还异于常人的大,她可以反抗陈璐不敢或不能反抗的一切。
在范春红像往常一样虐待“陈璐”的某一天,季寒趁她午睡,用厨房的菜刀把她给杀了。
原本季寒想连带着把陈永庆一起杀,但她还没来得及谋划,范春红被杀的事,就被村里人给发现了。
季寒在后院井边洗自己手上和脸上的血迹时,听到前屋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喊。
“啊啊啊——”
“死人了,死人了。”
离陈家最近的一户人家有事找范春红,结果一进屋就看到这样一幕,吓得失声尖叫。
路过一个村民听到有人在屋里头喊“死人了”也连忙跑进屋里看热闹,然后就看到了死在床上的范春红。
“天啊,范春红被砍死在床上了。”他也一脸惊讶道。
接下来围过来的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嘈杂。
听到这些声音后,季寒便知道她是杀不成陈永庆了。
于是,她从后院翻墙逃跑了。
季寒从出现起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保护陈璐,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所以,她一路逃亡到城里都没让陈璐出来,直到她顺利找到儿童福利院,确认儿童福利院是安全的,她才让陈璐重新出来。
陈璐在儿童福利院待到十岁的时候,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
男的叫白道平,女的叫秦文珠。
这对夫妇早年育有一女孩,只是后来女孩得脑膜炎病死了。
女儿死的时候,他们的年龄已经大了,难以再生育。
两个年近半百的老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总觉得孤孤单单的,人生没个盼头,于是他们便想着去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
原本他们是打算领养个男孩,好继承白道平的香火,但去福利院选孩子的时候,秦文珠一下就看中了陈璐。
陈璐生得漂亮,在福利院待了两年后,皮肤也养白了许多,看着惹人喜爱。
陈璐被领养后,随养父母的姓,改名为白璐。
之后白氏夫妇供白璐上学,让她过上一段正常人的生活。
白璐之前没上过学,因此,十岁才上小学一年级。
不过那年头,小孩上学的年龄都很乱,尤其是女孩子,很多家庭老思想,觉得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用不着浪费钱上学,因此很晚才让女儿来学校读个几年小学,能识得几个字足够。
一个班上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学生都有,老师也见怪不怪。
白璐就是在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认识的沈之学。
沈之学比她大一岁,但读五年级。
沈之学和她完全不一样,沈之学是双职工家庭,从小家庭美满幸福。
两人认识后,就经常一起玩,沈之学还会教她识字读书。
那时候的白璐看起来很正常,自打季寒带着白璐的身体到福利院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
换句话说,白璐已经有很多年没再犯病了。
白父在白璐十八岁的时候突患肝炎病逝。
白母在白父过世后,因伤心过度身体每况愈下没多久也跟着走了。
那一年,白璐十九岁。
养父母病逝后,她继承了养母在纺织厂的职位。
再后来,她顺利嫁给沈之学,并在两年后生下一女。
给女儿取名字的时候,沈之学说:“就叫‘安然’吧,希望她一生平安顺遂。”
白璐生下沈安然后,沈家上下都很高兴,沈家二老也是整天围着宝贝孙女转。
这种天伦之乐维持了四年。
因为沈家人发现,沈安然都四岁了,还不怎么会说话,只能说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这种简单的词汇,再难一点的词汇怎么教也学不会。
不仅如此,沈之学发现,沈安然学东西也很慢,甚至不如普通的两岁孩童。
其实,关于说话这个问题,沈家在沈安然三岁的时候,就带她去医院看过,但医生水平有限没看出什么问题。
医生都说没问题了,他们虽然心里不踏实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沈之学觉得这样耗下去不行,于是毅然决然地要带沈安然去沪市。
“咱们这的医生看不出问题,我们就带安然去沪市,听我同事说沪市那边的医生医术都很高,很多地方医院看不明白的病,去那边都能查明白。”
当然,最后他们也去了。
沈安然就是在沪市医院查出的先天性智力低下。
医生说这种先天性智力低下跟遗传有关系,治不了,只能养她一辈子。
听到这个消息后,沈家人感觉一夜之间天塌了。
智力低下,还治不好,只能养她一辈子。
这不是短时的负担,可是一辈子的负担。
沈安然五岁的时候,沈家二老曾劝过沈之学和白璐再生一个。
毕竟沈安然不仅是个女孩,还是个智力低下的,沈家的香火不能就此断了。
白璐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的时候,这个提议就被沈之学严词拒绝。
其实白璐向来没什么自己的想法,她只需要听沈之学的就行。
“生个正常的孩子出来,以后等你们走了,他也能帮着照顾安然啊。”沈母道。
“妈,医生说安然是先天性智力低下,跟遗传有关系,这说明我们两人中有一个人基因存在缺陷或问题。”
“再生一个,你怎么知道再生一个,不会又生出一个智力低下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再生出来的那个是正常的孩子,像你说的,等我们走了,照顾安然的责任就转交到他的身上。”
“这事对他来说又何其不公,难道他出生的目的只是为了照顾安然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识是说你们要再生个男孩,继承沈家的香火,沈家的香火不能在你这一代就断了啊。”沈母继续道。
香火还是香火,香火继承就那么重要吗?
但他没将心中的这句话说出口,而是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妈,这事不要再说了,我们家现在已经够乱了,我不想再乱上添乱。”
于是,这事暂时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沈之学目前是在国营单
位上班,但显然国营单位的这点工资不够照顾安然一辈子。
他得为安然的一辈子着想,至少要先赚够养安然一辈子的钱。
于是,他果断地辞去国营单位的工作,下海创业。
当然,结果是刚创业一年,他就赚了他之前在国营单位工作七八年的工资。
之后,他的生意也是做得风生水起,日子也越过越有盼头。
这期间,沈家二老又整过一次幺蛾子。
沈母说:“之学,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医生说安然的智力低下跟遗传有关系,这说明你和白璐之间有一个人的基因存在缺陷或问题。”
“我们家世代都没出过这种智力低下的人,要我说肯定是白璐基因有问题。”
“之学,你看你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大,没个男孩继承你的家业怎么行呢?”
“要说我,你要是怕你跟白璐生孩子风险太大,你就跟白璐离婚,安然是沈家的孩子,沈家来养。”
“白璐也跟你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沈家呢也不是什么不讲良心的家庭,你在金钱上多给她点补偿。”
沈母的话讲完,正当她准备问儿子意见的时候,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白璐,将手上的水果盘摔碎在地,切好的苹果也滑落得到处都是。
白璐大概是听到了两人的全部对话,泪眼朦胧地看着沈之学。
“之学,你要跟我离婚吗?”她可怜巴巴哭着问他。
沈之学见状连忙过来哄白璐:“没有,那只是妈说的,我没有同意。”
听到儿子说不同意,沈母当即拔高声调,尖着嗓子质问:“之学,我真不明白这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成这样,为了这个女人,你要沈家就此断了香火吗?”
那天,沈之学和沈母大吵了一架,并且搬离了沈家,自己重新在外面买了房子。
他做生意刚起来那年,就买了套大房子,沈家二老和他们一起从职工宿舍搬出,住进新房子。
沈家之前住的房子是机械厂分配下来的福利房,机械厂的职工宿舍房子老旧且逼仄,他们一家五口住在一起显得很拥挤。
于是,赚钱后的第一件事,沈之学就是换房。
和沈母大吵一架后,沈之学带着白璐和女儿搬了出来。
他们一家三口住进了两室一厅的商品住宅。
沈之学和母亲吵完之后,沈家二老也是深刻明白了沈之学的决心。因此,之后哪怕他们内心再有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当着儿子的面说出来。
就这样,日子太平地过了几年。
一次,白璐在街上逛街碰上了生父陈永庆。
那是1988年的夏天。
二十几年前,陈永庆的老婆突然被人砍死在家里。
陈永庆听到消息,从地里赶回家的时候,范春红躺在床上,人已经没了气息。
床上的被褥全都被范春红的鲜血染红。
而菜刀还卡在她的脖子上。
范春红躺在床上,眼珠子瞪得老大,手臂虽已垂下,但手指却呈现痉挛状,像是死前的挣扎。
“谁干的,这他妈谁干的。”
陈永庆看着死得不能再死的范春红,冲着人群发怒怒吼。
围观的村民见状都吓得齐齐后退,最后最早发现尸体的隔壁大婶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
“老陈家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啊,我找你家媳妇有事,结果一进屋就看见她被菜刀砍了脖子,死在床上了。”
“是啊,是啊,我们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而且这青天白日的,哪个敢直接行凶啊。”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陈永庆觉得也有点道理,要真是村里人行凶估计早跑了。
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开口:“你家孩子一直在家吧,说不定她看到凶手了呢。”
陈永庆一听,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孩子在家,说不定真跟村民说的一样,孩子看见了凶手。
于是,他开始在屋里找陈璐。
屋前屋后,床底下都找遍了,也没看到陈璐的身影。
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又去屋旁边的鸡舍找了一下。
但也没看到。
他去鸡舍找陈璐的时候,村民见了还笑他。
“这老陈家的真是着急了,孩子就是再贪玩也不会躲在又脏又臭的鸡舍啊。”
因为陈家的房子离村舍有点距离,所以村民并不知道范春红虐待陈璐,并把她关进鸡舍的事。
“孩子不见了。”找完一圈的陈永庆对众人道。
“天啊,不会也被凶手给杀了吧。”人群中一人道。
这时候,人群中又响起一个声音:“老陈,井里你有没有找?”
“我以前听说过,杀人犯把小孩杀了丢井里的。”
陈永庆闻言急忙往后院井边走去。
看热闹的村民也一路跟着。
一来到井边,他还真在井边发现了血迹。
刚刚他也到后院来过,但急着找陈璐,没注意井边这块。
“有血。”陈永庆道。
井边有个水桶,水桶里全是血水,地上也有些血水。
陈永庆连忙趴在井边,往井里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老陈,你傻啊,杀人犯要真的把你女儿杀了丢井里,那你女儿的尸体现在肯定沉井底了,估计要过个一两天尸体才会浮上来。”
“要我看啊,还是赶紧去镇上的派出所报警吧,早点报警说不定能尽快找到杀人凶手。”一村民见陈家一下死两个人,觉得事情有点大,说道。
陈永庆听后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回到屋里,将卡在范春红脖子里的菜刀拔了出来。
拔菜刀的时候,陈永庆有些害怕地瞥了一眼范春红的死状。
范春红还瞪着一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他抬手,将手掌覆盖在范春红的眼睛上,一脸害怕道:“春红啊,你瞑目吧,我答应你一定会找到杀害你的凶手,让警察把他枪毙。”
陈永庆将手放在刀把上,又是有些害怕道:“春红啊,这刀卡在你脖子里实在太吓人了,你也不想脖子上带着一把刀上路对吧。”
“我把它拔了啊,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说完,陈永庆就用力拔刀,结果菜刀卡进了颈骨里,陈永庆用力往上一提,刀没拔出来,倒把范春红整个脖子给提起来了。
范春红的颈骨应该是被菜刀给砍断了,但是刀刃又卡进了骨头缝里。
陈永庆把她脖子提起来的时候,范春红的头和身子因为重力又向下倾斜,那场面看着诡异又吓人。
又好几个在场的女人都吓得叫出了声。
“老陈啊,你别硬拔,你媳妇颈骨估计是断了,你再这样硬拔,别直接把她脖子给弄断了。”
“她被人杀了,死于非命,已经够可怜了,你这要再是把她脖子弄断,不给她留个全尸,那她估计真会死不瞑目。”
人群中一位老人劝诫道。
这刀拔又拔不出来,卡在这里又吓人,陈永庆也是着急上火。
“这不行,那不行,要不你来拔。”他指着范春红脖子上的刀道。
众人一听皆是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么吓人的事,除了陈永庆本人,谁敢上手啊。
没办法,最后还得陈永庆上手。
刀刃卡得太紧,他必须得借个着力点才能拔出来。
一开始,陈永庆左手按着范春红的肩,右手拔刀,不好拔。
最后,他只能换个方
向,左手拔刀,右手改按住范春红的脸。
当然按之前,陈永庆跟死掉的媳妇打了个招呼。
“春红啊,这刀卡得太紧,我按一下你的脸,你别怪我啊。”
陈永庆左手紧握刀把,右手死死按住范春红的脸,咬着牙晃动着刀终于是把刀给拔了出来。
在场旁观的众人见刀最终是拔了出来,皆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刀总算是拔了出来,陈永庆看着手上的刀,突然一惊。
“这是我家的菜刀。”
“杀人犯用我家的菜刀把我老婆给杀了?”陈永庆不可思议道。
拔掉刀后,一个村民陪着陈永庆去镇上派出所报警。
几名警察同志很快跟着他们一起过来。
查看完尸体后,警察问几个目击村民:“你们没看到村里出现陌生人吗?”
“或者有没有看见谁慌不择路地从陈家跑出去?”
几个村民皆是摇摇头。
警察问遍了全村的村民,也没问到可疑人员。
最后,警察只能以凶手逃逸来立案。
至于疑似被凶手杀害并丢进井里的陈璐,陈永庆在家等了好几天,连井里的水都不敢喝了,但既没闻到井里传来腐臭味,也没见尸体浮上来。
最终,陈永庆也只能认为陈璐是被凶手拐走卖了。
谁也想不到范春红是被一个八岁小孩砍死的,就连二十多年后在街上意外碰见陈璐的陈永庆,也从没想过陈璐会是杀害范春红的凶手。
一开始陈永庆在街上看见穿着光鲜亮丽的白璐还有点不敢相信那是他女儿,觉得自己肯定看错了,要么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跟他女儿长得有点像。
毕竟,当初他女儿极有可能是被杀人犯给拐卖了。
在他的意识里,他女儿能活这么大已经是万幸了,不可能命这么好,日子过得如此滋润。
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靠近白璐,他走上前,拍了拍白璐的肩,笑着跟她打招呼。
“这位女同志,这位女同志……”
陈永庆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女同志像是被吓到似的,发出一声尖叫。
陈永庆没认出光鲜亮丽的女儿来,但白璐却一眼认出和范春红一起折磨她的生父。
倒不是二十几年过去,白璐还依稀记得陈永庆的样貌。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不仅白璐的样貌变化大,陈永庆的样貌变化也极大。
如今他已经五十多岁,头发发白,又因为他是庄稼人,整天风吹日晒的,皮肤黝黑,比城里人更显老,看着像有六十岁。
白璐听见声音一扭头,看到的不是陈永庆这个老头子,而是一个具象化的恶魔。
在她的潜意识里,幼年虐待她的范春红和陈永庆都已经不是人,而是恶魔。
这两个恶魔会让她害怕、恐惧、颤抖……
这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刻进骨髓,只要这两个恶魔在她面前出现,她就会应激。
白璐立即吓得蹲在角落,双手抱头,身体抖成筛子。
不明所以的路人碰巧目睹了全过程,只当是陈永庆这个老头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才会把人姑娘吓成这样。
“这是怎么了?这姑娘怎么就突然吓成这样了。”
“好像是这个老头对她做了什么吧。”
“天啊,这老头总不会是想占人姑娘的便宜吧。”
陈永庆一脸的冤枉,急忙跟围观的路人解释:“你们别乱说啊,我就拍了一下她,想跟她打个招呼,她突然就这样了。”
就在陈永庆忙着跟路人解释的时候,白璐突然就晕倒了。
几个热心的路人见状,赶忙道:“天啊,这姑娘晕倒了,快送去医院吧。”
一听还要送医院,陈永庆脚底抹油就想溜。
但被热心的路人一把拽住:“你把人姑娘给吓晕倒了,你还想跑吗?”
“都说了不是我吓的,是她自己突然尖叫,然后就这样了,跟犯病似的。”陈永庆解释。
“我不信,反正我亲眼看见是你碰了一下那姑娘,人姑娘才吓晕倒的。”
“你快把姑娘送去医院,不然我们不会放过你。”
说罢,那路人还转过头来征询大家的意见。
“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可不是,把人家姑娘吓晕了,还想溜之大吉,这天底下就没这样的事。”
“他要是敢跑,不把人姑娘送医院,我们就报警,让警察抓他。”
“对,对。”
人群中立即响起几个附和声。
陈永庆一听他们还要报警,连忙认怂。
最后,热心路人帮忙找来一个板车,陈永庆将白璐拉去了附近诊所。
“几位大哥大姐,你看我都已经把姑娘送来诊所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陈永庆弯着腰笑眯眯地问几人。
“当然不行,”一位胖胖的大姐说,“人姑娘还没醒过来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你还有没有良心?”
因为那几个看热闹的路人一直看着他,陈永庆就是想溜也溜不了。
没办法只能在诊所继续待着,等人姑娘醒来。
陈永庆坐在那佝偻着身子,低着头,他觉得他今天真是倒霉,上前跟人打个招呼都能碰到这样的事。
早知道他就不那么手欠,上前打招呼了。
那时候还没碰瓷这一说,要是陈永庆知道“碰瓷”,他一定会觉得自己被白璐给碰瓷了。
陈永庆这么想着的时候,“白璐”醒了,只不过这次醒来的不是白璐,而是季寒。
季寒醒来后,好奇又怀念地看了看周边的环境。
二十几年没出来,这外头变化可真大啊。
见晕倒的姑娘醒了,几位热心市民连忙凑上前询问姑娘的情况。
季寒笑着说:“多谢你们了,我没事。”
“这位叔叔也没对我做什么。”
见季寒还帮自己说话,陈永庆一脸欣喜地看向她。
还真别说,越看他越觉得这姑娘长得像他女儿。
“我晕倒只是因为我老毛病突然犯了。”季寒解释道。
几人见没什么事也都散去。
小姑娘晕倒出事的时候,陈永庆怕担责任也怕花钱,总想找机会溜走。
现在,小姑娘没什么事,陈永庆又不急着离开了。
他盯着季寒看了又看,最终还是说出心里的话:“姑娘,不怕你笑话,我越看越觉得你长得像我女儿。”
陈永庆连着死了两任老婆,一个生病病死,一个被人砍死,十里八乡的人都说陈永庆克妻,之后就再也没女人敢嫁给他。
因此他也是打了二十几年的光棍。
季寒唇角微微勾起,笑着看向他,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朝诊所外头扬了扬下巴,示意陈永庆出去说话。
陈永庆没什么戒备,笑呵呵地跟她一起出去。
“你是陈永庆吧?”
走出诊所后,季寒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陈永庆点头,正想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只是话还没问出口。
季寒忽然笑得夸张道:“‘爸’,你真没把我认出来啊。”
“我哪里是长得像你女儿,我就是你女儿陈璐啊。”
陈永庆一听,简直是又惊又喜。
他上下打量女儿的穿着,心想女儿这些年混得不错啊,那他的好日子岂不是来了。
虽说这二十几年没见,但他好歹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可不能不管他。
不管怎么说,先礼后兵,他先巴结巴结她,探探她的口风,要是她答应管他下半辈子也就算了,要是不管他再来硬的。
“‘爸’,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啊?”季寒笑问。
“还能怎么样,活得累都累死,你看我这一大把年纪,为了生计,还要跟着村里的年轻人一起来城里打工。”
“倒是女儿你,”说着,陈永庆又盯向女儿身上的漂亮衣服,“这些年好像过得很不错啊。”
季寒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没接他的话,而是故意吊着他。
“‘爸’,你现在住哪里啊?带我去坐坐,我再顺道跟你讲讲我这几年的情况。”她说。
陈永庆一听当然乐意,他只当这是女儿对她的示好。
*
沈之学忙完厂里的事回家,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他一回到家,沈安然就走了过来。
“爸爸,肚肚饿饿。”沈安然指着自己肚子说。
沈之学换好鞋,摸了摸沈安然的脑袋说:“妈妈还没做饭吗?”
沈安然摇头。
沈之学扫了眼客厅,没发现白璐的身影,又问女儿:“妈妈呢?”
沈安然还是摇头。
没办法,沈之学只能自己去找。
他走到主卧,手压在门把上,想要开门,却发现房门从里面打了保险,好在锁孔上插着钥匙,他从外面也能打开。
他拧了几圈钥匙,将卧室的门打开。
季寒坐在化妆镜前,兴致不错地观赏着自己纤细又美丽的手指。
她露出一脸回味的表情,脑中也确实在回味几个小时前,陈永庆震惊、害怕又恐惧的神情。
甚至还有跪地求饶,向她磕头的画面。
“陈永庆,我是来送你去地狱见范春红的。”
“念在你死到临头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范春红我杀的。”
“求饶也没用,当初你跟范春红虐待我的时候,我也有向你们求饶过,你们放过我了吗?”
……
沈之学看着此刻的“白璐”,简直不认识了她。
此刻,她身上满是血迹,且这些血迹呈喷射状。
她的脸上则是洋溢着近乎疯狂的笑,这笑容可以出现在任何人的脸上,但出现在温顺柔弱的白璐脸上,他只觉得无比违和。
霎时,他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卧室的房门关上,并反锁。
季寒稍微转了转身,微笑着跟沈之学打了个招呼。
“你好,沈之学。”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季寒,是白璐体内的第二个人。”
……
之后,季寒就大致跟沈之学讲述了白璐的幼年,幼年的虐待,以及范春红的死亡,还有她带着白璐一起逃亡福利院,遇上养父母,遇上他。
季寒跟他说这些的目的很简单,她在测试他,测试他能不能接受白璐的一切。
看他敢不敢为白璐处理陈永庆的尸体。
如果沈之学没通过测试,她不会犹豫,会像杀掉陈永庆一样杀掉他。
当然,他通过了测试,他不仅帮忙处理了陈永庆的尸体,还做得几乎毫无破绽。
陈永庆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他的突然消失,无人在意,都没人去派出所报案。
总之,陈永庆就这么悄无声息且不留痕迹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
沈家一家三口死后,警方立即封锁了沈家住宅。
警方不仅在地下室找到大量的埋尸工具,还在别墅后院挖出了一具女尸。
经过受害者家属确认,就是近期那起失踪案的受害人。
有了以上的证据,基本可以确认五起女性失踪案的凶手就是沈之安。
为此,警方还联系了另外四起失踪案的受害人家属,将凶手是沈之安,以及沈之安带着全家畏罪自杀的事告知他们。
如此,也算是对这些受害人家属有个交代。
虽然凶手已经畏罪自杀,但剩余四起失踪案的收尾工作却远远没有结束,因为此时有另一个难题摆在他们面前。
——剩余四位受害人的尸体要去哪里找?
“警察同志,这个人已经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凶手。”
“总之,你们说是就是吧。”
“但这事不能就这么结束了吧,我们女儿的尸骨还没找到呢。”
“我们也不知道她被埋在哪里,是否身首异处,如果找不到我女儿的尸体,她进不了祖坟,立不了碑,那她就得当一辈子的孤魂野鬼啊。”一位年老的母亲声泪俱下道。
“是啊,我们女儿的尸骨在哪里?”剩余几位苦主也哭着问道。
“这……”一位刑警一脸为难地看向高家林。
“你们放心,你们女儿的尸骨,我们警方一定会着手调查寻找,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这点还请你们相信我们。”
“要多久?一年,还是两年,还是十年?”
“你们这么忙,每天有那么多案子要处理,哪有时间帮我们找尸骨。”
“你们说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呢。”
几位受害人家属悲痛又无力道。
高家林叹了一口气,心想还真被你们说对了,沈之学死了,尸体是他埋的,他们警方要去哪里找尸骨,难不成把整个高林市翻个遍吗?
*
沈家的事结束,江夏这边还是照常去茶楼上班。
这天,她一到茶楼,就看见一对年近五十的夫妇坐在一楼茶厅喝茶。
这是又来了新顾客?
江夏看向柜台前的王春喜。
王春喜连忙迎上来,并冲江夏点点头。
“老板,找你的。”她说。
江夏微微颔首,走上前跟两位顾客打招呼。
“二位找我吗?”
“你就是那位江大仙?”中年妇人问。
“不错,我就是江大仙本人。”她厚着脸皮笑道。
“大仙,我们有事相求。”妇人激动地握住江夏的手,一脸郑重道。
江夏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淡声道:“来这半日茶馆的客人,都是有事相求,请随我来吧。”
她朝王春喜使了个眼色,然后领着两人上楼。
王春喜立即会意,准备了一壶新茶提上去。
给客人倒好茶水后,王春喜退出雅间。
这时,妇人再次迫不及待地开口:“大仙,你要是能准确算出我女儿的埋尸点,我们家必有重谢。”
第38章 【38】 你去查查这位大仙
埋尸点?
江夏听到客人的这句话不由震惊。
她现在的业务已经拓展到去当警犬了吗?
许是看出江夏的不解和困惑, 妇人便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个清楚明白。
面前这对夫妇男的叫唐文荣,女的叫王秀莲,他们如今要找的是女儿唐萍的尸骨。
唐萍在一年前离奇失踪,失踪后, 唐文荣夫妇及时去派出所报警。
派出所出警后, 警方利用警犬在唐家不远处找到一片血迹,和唐萍遗失的耳环。
前天, 唐家夫妇接到警局电话。
两人到警局后, 一名警察同志告诉他们,杀害他们女儿的凶手找到了, 但凶手已于前一日晚上畏罪自杀。
警察虽然抓到凶手,但凶手什么都没招供就死了。
也就是说,他们女儿的尸骨可能永远也找不到。
“当天晚上我就梦到了女儿, 萍萍说她一个人好可怜,找不到回家的路,因为没坟冢,被鬼差定义为孤魂野鬼,连她的魂都不勾,阎王爷也不让她入轮回。”
“我女儿在梦里流着血泪, 问我为什么还不接她回家。”说到这, 王秀莲哭得泣不成声。
唐家夫妇是昨天才偶然知道半日茶馆里的江大仙的。
没错,就是从谢夫人蔡兰琴的口中得知。
警方最近破获的这起连环杀人案, 虽没到轰动全市的程度, 但不少人也听说了。
蔡兰琴平时没什么事就喜欢到处串门打听八卦,关于这事她也是有所
耳闻。
恰好,她跟王秀莲也偶有往来。
因此,作为朋友, 她去到唐家安慰王秀莲。
她去的时候,王秀莲正在跟丈夫说昨晚做的梦,王秀莲说得泪流满面,唐文荣听得也是潸然泪下。
自打女儿失踪以来,他们没有一天不想找回女儿。
蔡兰琴登门拜访的时候,恰巧就看到这一幕,然后就跟他们说起了半日茶馆,并以自家儿子的经历来当例子解说。
唐家夫妇听后顿时燃起一点希望,主要是他们也实在没办法了,就算是病急乱投医都没地方投啊。
之后,蔡兰琴又跟他们说起咨询费用的事。
“这位江大仙的费用可是不便宜。”
唐文荣听后没有一点犹豫:“跟我们的女儿比起来,钱这点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找到我女儿的尸骨,哪怕是让我唐家倾家荡产,我也愿意啊。”
一听唐文荣说准备倾家荡产,蔡兰琴赶忙解释道:“那倒不至于这么夸张,首次的咨询费用给个五千,若是真心感谢大仙,再送点别的东西也行,我上次就是这样的。”
找到女儿的尸骨,给女儿立冢安坟,已然成了唐家夫妇的夙愿执念,因此一开始唐文荣才会说出只要能找到唐萍的尸骨,他唐家情愿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的话。
如今听蔡兰琴的意思,只需要花点小钱说不定就能把事情办成,他们自然无比乐意。
于是,夫妇二人翌日一早便来到了半日茶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江夏蹙眉看向两人,心想她倒是很想帮他们,但她能不能算出唐萍的埋尸点,完全看弹幕给不给提示啊。
她正蹙眉间,弹幕直接在她眼前出现。
【唐萍的埋尸点就在西边城郊的垃圾场附近,当初沈之学为了避免尸体腐臭被人发现,故意将尸体掩埋在味道很重的垃圾场附近。】
【因为时间过去一年多,埋尸点如今已经被重重垃圾覆盖,旁边没什么标志物。】
【等你们到垃圾场后,再给你指确切位置。】
弹幕难得省心,既没有跟她卖关子,还直接把埋尸点清楚明白地告诉了她。
“让我来给你们算算吧。”说罢,江夏便装模作样地开始掐指一算。
随便掐了几下手指后,江夏一脸严肃地对唐家夫妇道:“我算出你们女儿的埋尸点就在西边城郊的垃圾场附近。”
“城郊的垃圾场不小,至于具体地点,我要到现场再进行精准推算。”她一本正经道。
见江夏说得头头是道,王秀莲激动地握起了丈夫唐文荣的手。
“文荣,听大仙的意思我们女儿的尸骨找到了。”
唐文荣点点头,眼眶霎时有些湿润。
“快、快把这次的咨询费给大仙。”唐文荣忙道。
“你看我都给急糊涂了。”说着,王秀莲连忙从包里拿出一沓现金。
江夏瞥了一眼钱的厚度,估摸着又是五千块,不愧是蔡兰琴介绍过来的顾客啊,就这么潜移默化地把她的咨询费固定在了五千块这个档次。
她不动声色地收下钱,随后道:“那我们赶紧动身吧。”
唐家夫妇皆是连连点头。
到垃圾场后,江夏根据弹幕的提示很快便找到埋尸的准确地点。
“埋尸点就在这。”江夏指着一堆垃圾山道。
“尸骨在垃圾山的下面,要想把尸骨挖出,首先得把这个小垃圾山给清理掉。”她蹙眉看着面前的垃圾山心想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啊。
要是叫人工来清理的话,没个一天,估计搞不定。
但让江夏万万没想到的是,唐文荣财大气粗地直接叫来了一辆东方红推土机和一辆挖掘机。
挖掘机负责把垃圾山上的垃圾挖走,推土机则把垃圾退走。
就这么哼哧哼哧干了快两个小时,原本那座垃圾山终于被移走。
垃圾山被移走后,唐文荣又叫来五六个工人一起挖坑找尸骨,五六个工人一起动工,不到一个小时,就出现了已经不辨原来颜色的裹尸袋。
“挖到了,挖到了。”一人突然出声道。
挖坑的时候,唐文荣和王秀莲就一直站在旁边盯着,裹尸袋出现的时候,他们也在第一时间看见。
看见裹尸袋后,唐家夫妇的心一下就跟着提了起来。
“快挖,快挖。”唐文荣道。
“不过要小心点,不要伤害到尸骨。”他又连忙嘱咐道。
尸体埋得不是很深,一米都不到。
五六个工人很快就将尸骨完整地从土坑里抬了出来。
一年过去,裹尸袋看着还算完好,就是不知道里面的尸体变成什么样了。
王秀莲看着裹尸袋眼泪瞬间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们的女儿,她就被装在这里面吗?”她流着泪问唐文荣。
“埋在这垃圾场里,整日和这些垃圾臭虫苍蝇为伴。”王秀莲抬起眼,泪眼摩挲地看了眼四周。
唐文荣拍拍王秀莲的手,说:“我去看看她。”
是不是他们的女儿,至少要拉开裹尸袋看看吧。
唐文荣走近,半跪在地,手指颤抖地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
里面的尸体已经腐烂得不见人样了,裹尸袋搬出来的时候,就有一股恶臭传来,如今一拉开,味道更重。
唐文荣几乎是强忍着这股味道,硬将翻起的恶心压下,视线缓缓移向裹尸袋的尸骨。
尸体虽腐烂得看不清人体组织,但衣服还在,他一眼便认出了女儿的衣服。
正是失踪那天穿的衣服,这一年多来,他从没一天忘记过。
饶是他再强压着内心的情绪,到了这一刻,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唐文荣拉好裹尸袋的拉链,站起身对王秀莲说:“是我们的女儿。”
这时,王秀莲的情绪不再压抑抱着丈夫唐文荣嚎啕大哭。
确定好是女儿后,唐文荣给公安局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弧后,唐家夫妇在垃圾场等警察同志过来。
至于江夏,垃圾场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她到垃圾场后就被这臭味熏得一直恶心想吐,再待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吐出来。
于是,在准确指出埋尸点后,她又勉强地待了二十分钟,后面实在无法忍受,就让唐家的司机送她回茶楼了。
高家林那边接到唐文荣打来的电话,很是震惊。
“你说什么?唐文荣说他们找到他女儿的尸体了?”他一脸惊讶地问。
警方这边不是还没着手调查埋尸点的事么,怎么他们就直接找到了。
接电话的那位警员点头道:“是的,唐文荣他们成功找到了受害者遗体。”
“几具?四具都找到了吗?”他又问。
警员摇头:“只有他们女儿的。”
高家林:“在哪里找到的?”
警员:“西边城郊的垃圾场。”
“那么远的地方,唐文荣他们是怎么找到的,”高家林纳闷道,“而且垃圾场那么大,味道又冲,就是我们事先知道犯罪嫌疑人将尸体埋在那,派警犬过去都不一定能准备找到。”
警员同样皱眉:“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管了,先过去看看。”高家林道。
“对了,打电话通知南桥派出所的秦瞻也一起过去。”他交代道。
警员立即领命:“是。”
大约一个小时后,公安局的几名刑警全部到达城郊垃圾场。
高家林一看裹尸袋便知道,这尸体一定是沈之安埋的。
和他们在地下室找到的裹尸袋,以及在后院挖出的尸体的裹尸袋,一模一样。
“你确定这就是你们的女儿唐萍吗?”高家林问。
唐文荣肯定地点头:“我认得我女儿的衣服,不会错。”
“你们是怎么知道尸体埋在这里的?”高家林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我们不知道,我们也是找一位大仙给算出来的。”唐文荣如实回答。
“算出来的?”高家林听后一脸狐疑道。
他一个相信了三十几年科学的人,突然跟他说什么玄学,他肯定不信。
“敢问这位大仙是谁,可方便透露他的身份?”高家林问。
唐文荣面露犹豫,甚至有些后悔告诉警察大仙的事,也不知道他无心的几句话会不会给大仙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就是得罪谁也不敢得罪神通广大的大仙啊。
“实在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这事我可能还要请示一下大仙才行。”他说。
既然唐文荣不想说,高家林也不敢逼太狠,以免背后真藏有什么事,打草惊蛇。
他点点头没再追问。
而是转头在秦瞻耳边低语了几句。
“回头你去查查唐文荣近几天跟哪些人来往,看能不能查出他口中的这个‘大仙’。”
秦瞻点头:“明白。”
因为唐萍是命案的受害者,所以她的尸体要先送去警局技术部法医那验尸。
第二天上午,公安局再次接到另一位受害者家属的电话,说他们女儿的尸骨也找到了。
埋尸点在一个荒山的山脚下。
高家林从警员那得知电话内容后,再次皱起了眉头。
“沈之学把尸体都埋得这么偏僻且分散吗?不是垃圾
场,就是荒无人烟的荒山。”
这么偏的地方,总不会又是什么大仙给算出来的吧,他在心里想。
结果还真是。
这位受害者家属的说辞和唐文荣的说辞几乎大差不多。
也说是大仙算出来的。
高家林站在荒山山脚下,环顾了一下周边环境。
方圆几里,没有一户人家。
说实话,这么偏的地方要他们警方找,真不一定能找出来。
这个大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算到这种地步吗。
活了三十几年,他接触的都是科学,对玄学可谓一无所知,所以他也不清楚推演算卦究竟能不能算到这个地步。
原本高家林对直接从受害者家属口中问出大仙是谁这事是不抱有希望的,但例行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
因此,哪怕不抱希望,他还是问出口:“这位大仙是谁,不知道同志可否透露他的相关信息。”
可这位同志却丝毫没隐瞒,直接道:“这位大仙是半日茶馆的老板,至于名字我就不清楚了。”
大概是没料到对方会直接说出大仙的真实信息,高家林听到回答后还怔了一下。
随后,他又问:“这个半日茶馆在哪里?”
受害者家属随即说出半日茶馆的具体地址。
高家林记下地址后,将秦瞻拉到一边。
“秦瞻,你相信科学还是玄学?”他蹙着眉头问道。
“当然是科学。”秦瞻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好好想一下,如果猜出一处埋尸点可以勉强称之为巧合,那两处埋尸点都能精准无误地指出,该怎么解释?”他问。
“师傅,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所谓的大仙极有可能也参与了埋尸。”秦瞻推理道。
高家林点头:“也似乎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了。”
“不然怎么解释,他能如此精准地指出埋尸点。”
“一个局外人怎么可能这么清楚犯罪嫌疑人的具体埋尸点?”他这话像是在问秦瞻,也像是在问自己。
“而且,我也不相信玄学算卦能做到这个地步,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若算卦真能算得如此精确,那他干嘛不直接算算哪里埋了黄金,他直接挖出来不就发了,没必要继续当个穷算命的。”
秦瞻点点头表示认同高家林的观点。
“但是师傅,这里头还有个解释不通的点,”他话锋一转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是参与了埋尸的帮凶,那在案子尚未结束的时候,他为什么要自爆身份?”
“他帮家属找回受害者的尸骨,等于是敲锣打鼓地告诉警方‘我是帮凶’。”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吧。”秦瞻道。
高家林眉头蹙得更深了。
他说:“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矛盾,这前后的逻辑太矛盾了,不符合常理。”
“若这位‘大仙’是帮凶,这事不符合常理。若这位‘大仙’不是帮凶,这事同样不符合常理。”说罢,他发愁地抓了抓头发。
“总之,你尽快去趟半日茶馆,会一会这位‘大仙’。”高家林交代道。
秦瞻点头,正准备出发去半日茶馆的时候,高家林忽然接到一则讯息。
讯息是从BB机传来的,因为情况紧急,他连忙搭上秦瞻的车去附近找共用电话回电话。
回电话前,他特地交代秦瞻先别急着走。
秦瞻便将车停在附近等待。
“什么?又找到一具受害者的尸体了?”高家林拿着电话话筒一脸震惊道。
“埋尸点在哪里?”他问。
随后他又发出“好好好”的声音,并连连点头。
挂断电话后,高家林走出共用电话亭对秦瞻道:“你先别急着去半日茶馆了,那位‘大仙’是开茶楼的,想来一时半会儿也跑不掉。”
“你现在得跟我去趟沃河边上,刚刚局里的警员说又找到了一具尸体。”
“四具不知下落的尸体,现在已经找到了三具,按照这速度估计最后一具也很快就会找到。”高家林扯了下嘴角说道。
而事实还真跟他预料的一样,最后一具尸体在他们刚到第三处埋尸点的时候也找到了,第四具尸体的埋尸点在一个臭水池附近。
高家林问完受害人家属相关问题,便立即赶往第四个埋尸点。
“沃河这边的埋尸点和荒山那边一样偏僻,周围没有一户人家。”
“而垃圾场和臭水池这两处埋尸点则是味道够冲,可以很好地掩盖尸臭。”他坐在副驾驶,单手撑着脑袋分析道。
“刚刚这位受害者家属的回答,跟上一位差不多,也说是大仙帮他们算出的埋尸点,至于大仙,同样是半日茶馆的老板。”
“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最后这位受害者家属说的估计也一样。”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半日茶馆,等去完最后一处埋尸点,我跟你一起去趟半日茶馆。”高家林说。
可等他们去完最后一处埋尸点,天已经黑了,半日茶馆也早就歇业。
高家林站在半日茶馆店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皱眉不解道:“现在茶楼关门都这么早吗?”
“我记忆中茶楼不至少要开到八九点才打烊关门么,”说着他抬手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七点多。”
秦瞻和高家林并排站着,他看着半日茶馆的招牌,同样困惑地摇头。
于是,两人只能无功而返。
*
茶楼这边。
江夏帮唐文荣顺利找到女儿尸骨后,剩余的三位受害人家属便一起找上了唐家。
几人当初在警局打过一次照面,唐文荣一下就认出了他们。
因为他们和唐家的遭遇一样,也算是同病相怜,几人道明来意后,唐文荣没藏私,直接将半日茶馆大仙的事告诉了他们,并同时说了下咨询费的事。
“咨询费五千啊,这么贵。”其中一人表情为难道。
剩余三户都是普通人家,不像唐家家境殷实。
他们三家一起凑个五千尚且勉勉强强,要他们一人拿出五千,那短时间借也借不到啊。
几人离开唐家后,就商量起了五千咨询费的事。
“我所有家底加起来也只有两千多块,上哪里去凑五千元的咨询费啊。”
“而且找回女儿的尸骨后,还要下葬办丧事,这些也都是要花钱的。”其中一人一脸为难道。
最终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
“要不我们三家一起凑个五千块钱,我们一起去半日茶馆,就当做是一次的咨询。”
“要是大仙不同意怎么办?”另一人反问。
“不同意那我们只能再想办法了。”
由于目前也想不到其他解决办法,只能暂时先这么做了。
就这样,三家揣着五千块钱于翌日一早来到半日茶馆。
江夏将一行四人带来二楼雅间,四人中有一家父母都来了,有一家只有父亲,有一家只来了母亲。
得知三家的情况后,她原本是不想收他们咨询费的,但三家人执意要她收下,最后江
夏也就只能勉强收下,没再推却拒绝。
不过说来也巧,剩余三个埋尸点附近恰好有标志物,于是江夏直接按照弹幕说的,将这三处埋尸点清楚明白地告知三家。
有了准确的地点,她也就省得亲自跑一趟。她看了眼高林市地图,这三处埋尸点相互之间离得还有点远,若真让她一个点一个点跟着跑,她估计得跑一整天。
处理完埋尸点的事,江夏像往常一样待在下午三四点就下班回家。
王春喜一般待得晚一些,但也会在天黑前打烊关店,这也是秦瞻和高家林跑空的原因。
隔天。
按照计划,隔天高家林是准备和秦瞻一起去趟半日茶馆的。
但分局临时有急事给绊住了脚,因此他只能打电话让秦瞻带着另一名民警先去趟茶楼。
为避免像昨天一样跑空,秦瞻和那位民警,立即就骑着自行车出发。
到茶楼后,茶楼恰好刚开门。
秦瞻发现偌大的茶楼竟然就一个店员。
这个茶楼面积大不说,还有上下两层,就一位店员那能忙得过来么?
疑惑间,两人走进茶楼。
一进茶楼,秦瞻便向王春喜出示警官证件。
一开始王春喜见茶楼一开业就来了两位客人,她自然是喜不自胜。
要说这几天茶楼的生意也是好起来了,连着好几天都有客人上门。
王春喜正打算笑脸相迎的时候,看见了秦瞻出示的警察证件。
警察?!
王春喜吓得心里一咯噔。
他们茶楼都是本分经营不犯法啊,警察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呢?
“你们茶楼老板在吗?我们找你老板。”出示完证件的秦瞻道。
王春喜一听心想完了,是老板犯事了。
许是看出王春喜的面色变化,秦瞻又怕店员会跟老板偷偷报信之类的,便安抚她道:“你别紧张,找你们老板就是想问几个问题,没什么大事。”
王春喜一听,这才松了口气。
她扯出一个微笑道:“警察同志,我们老板估计要到十点以后才会来茶楼。”
“行,”秦瞻点点头,“那我们先在这等着。”
秦瞻和另一位民警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等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吧,大约是干等有些无聊,秦瞻对店员道:“你们店里的茶给我们上一壶吧。”
“这……”王春喜面露难色。
“怎么了?”秦瞻问。
“实在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我们店里的茶卖得有些贵。”她为难道。
一壶茶而已,能卖多贵,秦瞻心想,他不是没在外面喝过茶,普通的小茶摊,一壶茶也就几毛钱,而一般的茶馆也提供几毛到几块不等的茶。
“多少钱一壶?”秦瞻问。
“一百块一壶。”王春喜苦笑道。
秦瞻惊得瞪了瞪眼,一百块钱一壶茶,他没听错吧。
旁边的民警同志反应比他还大。
“什么?一百块钱一壶,什么茶卖一百块钱一壶?”他惊得拔高声调道。
王春喜嘿嘿笑两声,为难道:“就普通的野茶。”
“什么?”那位民警又是大吃一惊道,“普通的野茶你敢卖一百块钱一壶。”
“我看你这不是什么茶楼,是黑店吧。”他气得拍桌子道。
王春喜被民警同志的怒火吓得身子一缩。
秦瞻看了他一眼,像是警告。
民警见状这才收敛了一点。
“我们不要这么贵的茶,”秦瞻道,“就给我们上壶你们店里最便宜的茶吧。”
王春喜闻言再次露出为难的神情:“不好意思啊,两位警察同志,我们这只卖这一种茶。”
秦瞻:……
他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无奈地摆摆手道:“那算了吧。”
“两位警察同志,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可以给你们上壶白开水。”
“白开水不要钱。”她补充道。
秦瞻点点头:“那麻烦了。”
骑着自行车来茶楼上班的江夏并不知道此刻茶楼所发生的插曲。
她骑着车悠哉悠哉地来到茶楼,锁车的时候她一眼便注意到一楼茶厅坐着两个身影。
因秦瞻坐着的方向正好背对她,江夏一时没认出他来。
等她锁完车走近店里,一瞥,发现这人的侧脸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下一秒,她惊得瞪大双眼,并认出了坐在角落的那位客人。
竟然是,秦瞻?!
第39章 【39】 上报纸了
看到秦瞻的江夏惊得愣在原地, 他怎么会来她店里?
等等,他是知道她是茶楼老板后才来的店里,还是偶然来的店里?
不等她多想,王春喜就赶忙迎了上去。
“老板, 有两位警察同志找你。”
江夏一听, 又是一惊,因两人是穿的便衣, 所以她并不知道秦瞻是以警察身份来的茶楼。
而听王春喜这么一说, 她倒是明白了什么。
她的茶楼向来都是本分经营,她也不碰违法的事, 警察怎么会找上她?
她稍作联想,立即想到近几日她帮几位受害者家属寻找埋尸点的事。
四处埋尸点不是垃圾场就是荒山,偏僻还刁钻, 而她能精准找到四处。
按常理来想,除了埋尸的人,谁还能如此清楚这埋尸点,那只有帮凶了。
警方总不会怀疑她是犯罪分子的同伙吧?
她诧异地想。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王春喜跟江夏说话间,那位民警便注意到两人,随后他抬手看了眼时间, 十点多, 和店员说的,他们老板过来的时间吻合。
只是没想到偌大的茶楼, 老板竟然如此年轻, 还是个女的。
估计是个家境殷实的千金小姐吧。
这次来茶馆的任务,路上秦同志也跟他简单介绍过,说是这半日茶馆的老板准确指出了四起失踪案的埋尸点,高队那边怀疑, 她跟连环失踪案存在关联。
民警朝秦瞻扬了扬下巴,道:“人来了,那是老板吧。”
秦瞻闻声连忙转身朝门口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江夏?!
可以说秦瞻看到江夏出现在茶楼的惊讶,要远大于江夏看见秦瞻出现在茶楼的惊讶。
江夏的惊讶充其量是秦瞻怎么会出现在这,以及警察怎么会找上她?
而秦瞻的惊讶在,辞职躺平多月的妻子竟然是大茶楼老板?
咸鱼躺平的妻子竟会卜卦算命?
以及,警方怀疑的案犯同伙竟是自己妻子?
若他不是个心理素质强大的警察,以上三点每一点都足够让他瞳孔地震。
秦瞻朝两人看去的时候,王春喜正好跟江夏说完话,江夏也下意识朝角落两人看去,霎时间,两人视线相对。
跟王春喜说话时,江夏就在心里想待会儿该怎么跟秦瞻解释这些事。
首先她得解释她为什么是茶楼老板,以及哪来这么多钱开的茶楼。
想到这,她皱起眉,一脸头疼的样子。
同时还要解释她怎么就突然会算卦,并且为什么能算得那么准。
这才是最让她头疼的点,像秦瞻这种警察应该是只相信科学不相信玄学吧。
两人意外对视后,江夏怔了一下,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喊秦瞻名字时,秦瞻立即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好,同志。”说着,他向江夏出示警官证件。
“请问你就是茶楼的老板吗?”他问。
江夏则是被他这一通操作搞得有点懵,秦瞻这什么意思,装作不认识她吗?
随后她的视线落向旁边的那位民警身上。
难道是有外人在,所以……
她没再深想,既然秦瞻装作不认识她,那必然有他的用意,她顺着他的话接就是了。
江夏点头:“我是茶楼老板。”
“是这样,根据警方调查,你精准指出四起失踪案的埋尸点,我们这次前来也是想就这件事咨询几个问题。”秦瞻言简意赅地道明来意。
江夏心里也大概明白了,警察还真是为埋尸点的事来的。
“好的,没问题。”江夏一脸坦然地答应。
“请两位警察同志随我上二楼。”
说罢,她又朝王春喜使了个眼色:“春喜,上壶茶。”
江夏将他们带到雅间,落座后,她笑着自我介绍:“我姓江。”
“二楼安静些,方便谈话。”她补充道。
秦瞻点头没说什么,旁边的民警倒是忍不住吐槽:“其
CR
实一楼也挺安静的,除了我们就没别的客人。”
江夏:……
这时,王春喜提着一壶茶水进雅间。
民警同志看着倒进茶杯的茶水,神情夸张地瞪大双眼。
“这就是卖一百块钱一壶的茶吗?”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他说这话时声音提得很高。
“我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民警瞪圆了眼说,“老板,您这茶不会要收我们钱吧,我们可没要这么贵的茶,也付不起这么多钱。”
江夏撇嘴,心想这人嘴怎么这么碎呢。
“我要的茶,不收你们钱。”她没好气道。
这时,秦瞻握拳轻咳了一声。
“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他说。
一听他这么讲,旁边的民警赶紧拿出本子和笔开始记录。
接下来,秦瞻便像是例行公事一般一一询问当时的情况。
“四个埋尸点,分别在西边城郊垃圾场、荒山山脚、沃河边以及臭水池附近,如此分散的埋尸点,请问江老板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
“既然你们找来了我的茶楼,想必那些受害者家属也有跟你们提到过我,”江夏不慌不忙道,“那我是怎么知道的埋尸点,想必他们也曾透露。”
她的言外之意,你们都知道还来再问我一遍。
“是,他们说过,”秦瞻点头道,“他们说是江老板你占卜算出来的。”
“对,就是我算出来的,奇门遁甲五行八卦,靠这些算出来的。”江夏理直气壮道。
“好。”秦瞻点头。
这时,那名民警突然插嘴道:“怎么算的,能不能给我们演示一遍?不然我们无法信服。”
江夏勾唇一笑,看向民警:“警察同志,请问我必须得演示吗?不演示就等同犯罪吗?”
“我可没这么说,”民警连忙道,“我只是让你演示一下,毕竟目前来说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没什么信服力。”
“不如,你就来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娶妻生子。”民警厚着脸皮道。
秦瞻看向身旁的民警,犹豫之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们现在是在例行公事,民警提出的质疑也合情合理,如果他这时出口偏帮江夏,反倒会让他起疑。
届时,两人夫妻的关系暴露,就更不好解释了。
既然是夫妻,为什么一开始要装作不认识,在外人看来肯定会认为他们心中有鬼。
所以就看江夏如何反应了。
其实只要她咬死自己的供诉,警察是拿她没办法的。
谁主张谁举证,若警方认为江夏是沈之学的同伙,就必须拿出实质的证据出来才行。
光是怀疑,肯定不能给人定罪,不然他们也不会亲自过来走访了。
江夏视线扫向民警同志,心说你这算是以公谋私么,不花一分钱就想我给你算出你未来老婆在哪,想得倒是挺美。
我收费可是很贵的!
“抱歉啊警察同志,恕难从命,毕竟这占卜算卦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江夏耸肩道。
“这天时是指时机,机缘若未到,我算不出来。”
“地利是九宫八卦的关键,没有这地利我便无法准确预测事情走向,我算不出来。”
“人和是苦主的诉求,若苦主诉求未强烈到感动上苍,我也算不出来。”
“以上三项,缺一不可,而警察同志您这诉求,以上没一项满足,所以我也没办法,算不出。”
民警不死心地还想说什么,但瞅了眼秦瞻后,又忍住没说出口。
“行吧,我没什么问题了,秦同志你继续问。”他道。
之后秦瞻又问了江夏几个问题,江夏回答得都可谓毫无破绽。
问完问题后,秦瞻起身:“打扰了,感谢江老板这次的配合。”
江夏也起身,露出一个微笑:“这都是我们守法公民该尽的指责。”
离开前,那位民警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转身,说:“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秦瞻和江夏皆是一顿。
江夏蹙眉,心想,这人事怎么这么多。
秦瞻则是在担忧民警同事看出了什么端倪,比如两人之间的关系等等。
“不过我的问题跟案件无关,纯属个人好奇,江老板方便替我解答一下吗?”民警道。
一听跟案件无关,秦瞻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你说。”江夏抿唇,尽量微笑待客。
“就是你这卖一百块一壶的茶,我方才喝了一下,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野茶。”
“这野茶你卖一百块钱一壶,你觉得这个价格它正常吗?”民警问。
“不正常。”江夏一脸坦然地回答。
“但正是因为不正常,”她话锋一转道,“我才这么做的。”
“啊?”民警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因为我当初开这茶楼并不是为的卖茶,所以这茶水也不是提供给普通喝茶的客人。”江夏解释。
听完,民警像是恍然大悟:“我懂你,你是算命的,你这茶是卖给那些找你算命的人。”
江夏微笑点头。
“那你也有够黑的。”他评价道。
“您的意思是,我这店黑?”她问。
民警点头。
江夏笑笑,一脸淡然道:“黑店是建立在欺骗的前提之上的,比如我这明明是普普通通的野茶,我却欺骗你说这是上等好茶,曾经给皇家进贡的贡品茶,那这叫黑店。”
“若我不提前告诉你茶的价格,待你喝完后,再跟你说这茶卖一百块钱一壶,你不想付钱,或者拿不出钱,我便使用暴力逼迫你拿钱,这也叫黑店。”
“那敢问警察同志,我店里的店员是否一开始就告诉你茶的价格,是否一开始就告知你这茶是普通的乡村野茶?”
民警点头:“那确实都告诉了。”
“是了,既然提前告知那你就有了选择的权利,可以选择喝或是不喝,我们茶楼可是向来遵纪守法,不搞那强买强卖的勾当。”
“你看我这茶楼,半个月都不一定能遇着一个客人,就是这么个道理。”
“那些人就情愿当冤大头,买这高于市场价数百倍的茶水?”民警还是不死心追问。
江夏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些人”指的是那些找她算命的人。
她露出随意的笑:“无他,就凭我我算得准。”
民警同志表示无话可说。
这倒也是无法反驳,毕竟能精准算出四个埋尸点的算命大师他也是平生第一次听说。
“好的,我没其他疑问了,也谢谢你的解答。”他道。
送走秦瞻和那位民警同志后,王春喜立即走上前询问。
“老板,没什么事吧?”她关心道。
江夏摇头:“就问几个问题,问完就走了。”
“那就好。”王春喜听后拍拍自己的胸脯,松了一口气道。
江夏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放宽心,没什么大事。”
警方那边算是糊弄过去了,但晚上等秦瞻下班却还是个事,她得解释茶楼的来历,也得解释她是怎么会的占卜算卦。
思及此,江夏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从茶楼出来,秦瞻便和那位民警一起回了派出所。
到派出所后,他特地跑了一趟分局,而后就将半日茶馆老板是他妻子的事,告诉给了高家林。
江夏是茶楼老板的事可以瞒着那位民警,但绝对不能瞒着高家林。
高家林是个对事实真相要求严苛的人,今天他们的走访记录他必然不会满意。
以他那追根究底的性子,他一定会专门再去一趟半日茶馆。
与其等到那日,他不如提前坦白,直接帮江夏澄清凶案帮凶的嫌疑。
高家林听完秦瞻的解释后,也很是震惊:“你妻子是茶馆老板,怎么你看着一点也不知情?”
“是啊,关于她开茶楼的事,在今日之前我也是一无所知。”秦瞻如实道。
“那四处埋尸点,是你妻子按照占卜之术推算出来的?”高家林又问。
秦瞻
点头:“是的。”
“师傅,跟你说句实话,我妻子去年才从大学毕业,毕业后就在棉纺厂当值班员,因为她身体不好不想总是倒夜班,前几个月辞去棉纺厂工作。”
“茶楼估计也是她辞职后才开的。”
高家林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秦瞻大概想表述的就是,在案发的这两年多,他妻子和沈之学不存在交集。
其实方才他一听到半日茶馆的老板是个二十三岁的小女孩,他便打消了对茶馆老板的怀疑。
若茶馆老板是个老谋深算的中年人,他还会认为这老板和沈之学存在某种秘密往来。
但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女孩,就不可能了。
就像秦瞻说的,沈之学作案的时候,他妻子还在大学读书呢,两人根本没交集。
“不过,你妻子的占卜之术真那么厉害,可以精准到那个程度?”高家林忍不住好奇问道。
秦瞻点头:“确实很厉害。”
“正是因为厉害,所以她才有恃无恐,茶楼以一种很奇特的方式在经营。”
说着,他又顺道介绍了茶楼的经营方式等,主要有只卖一种茶,且卖一百块一壶。
高家林听完,啧啧称奇。
“没想到你妻子竟是如此新奇之人,跟你这个闷葫芦倒是很不同。”
说到江夏,秦瞻眼中不免泛起几分柔情。
“她确实如此。”他唇角勾起道。
*
从茶楼回到家,江夏像往常一样靠在阳台的躺椅上小憩。
天黑后,一听到开门声,她便连忙起身,面带心虚地看向门的方向。
秦瞻一推开门,就看见站在阳台门口的江夏。
他朝她露出一个微笑,说:“买了条鳊鱼,晚上做红烧鱼吃。”
“好。”
她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又怔怔地看向他。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秦瞻直接去了厨房。
江夏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心说他怎么不问她茶楼的事。
看他那状态,不知道还以为上午的事未曾发生过。
犹豫之后,她也跟着走进厨房。
“你就没什么事想问的?”她站在他身旁,问。
秦瞻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主动跟我说,我不用问。”
江夏叹了一口气,有种拿他没办法的无奈。
什么叫以柔克刚,这就叫以柔克刚。
他这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她又怎么忍心再欺骗他呢。
“其实我也没想着瞒你,”不等他开口,她便主动将茶楼的事和盘托出,“我就是觉得这事解释起来,一时间你可能没办法相信,就想着等以后有合适时机了再告诉你,然后就等到了今天这个事。”
“占卜算卦的事,是我偶然获得的一个小技能。”说到这,她苦恼地挠了挠额角,这事她到底要怎么跟他解释啊。
跟他说,她重生后获得了一个叫“弹幕”的系统?弹幕系统几乎全知全能,会向她透露这个世界的任何信息?
她要是真跟他这么说,他会把她当神经病吧。
毕竟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正常人情愿相信她是玄学大师神算子,也不会相信什么弹幕系统吧。
于是她索性选择不解释这事。
“占卜的事我不能跟你透露太多,因为我答应过传我本事的世外高人,不向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透露此事。”
秦瞻连忙点头,表示理解:“既然事先做出过承诺,那就不说。”
“至于茶楼,是因为我曾帮助过姓苏的人家,他们为表感谢,给了我七千块的酬劳。”
“那时,我已经辞去棉纺厂的工作,”她说,“没了工作,我也不能真的坐吃山空,就想着用这七千块钱买下一间铺子,开个茶楼。”
“看门面时偶然碰见苏家小姐,恰巧我看中的铺子就是她家的产业,她便财大气粗地直接将铺子赠与我。”
“于是,我利用自己这点算命占卜的小技能做起了表面经营茶楼,实则算卦的生意。”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说到最后,她如释重负道。
“嗯。”秦瞻边冲洗着蔬菜,边点了点头,像是对江夏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嗯?”江夏不禁疑惑出声,“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或质疑的吗?”
上午那个警察,可是她说一句他就质疑一句。
虽说,她不想秦瞻像上午那个警察一样碎嘴,但面对如此反转的事,正常人都会提出一两句质疑吧。
秦瞻笑着摇头:“你该说的不都说了么,我没什么要问的。”
这是对她的话照单全收的意思?行吧。
“那我故意隐瞒茶楼的事,你没有生气吧。”她又问。
“心里不舒服肯定是有的,毕竟有种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他垂眸如实道。
“但是没有生气,因为我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现在将我排除在外也没关系,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养。”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的失落也愈发明显。
这就搞得江夏心里更愧疚了,她顿时感觉成了一个辜负了人家真情的负心汉。
“你先停一停。”她看着他手上的青菜说道。
秦瞻立马放下洗到一半的菜,然后在围裙上蹭干手。
“怎么了?”他问。
“你过来一点。”她说。
秦瞻听话地往前靠近一小步。
下一秒,江夏主动抱住了他。
是那种没什么杂念的拥抱。
像是弥补又像是安慰,抱住他后,她还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这样,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她语气温柔地轻声问道。
突然被拥抱的秦瞻,愣在了原地。
半晌之后,他才点点头:“嗯。”
江夏松开怀抱,跟他拉开一点距离,两人之间的气氛透出几分不自在。
为缓解这种不自在,她故意岔开话题道:“上午你故意装作不认识我,是因为那位民警的缘故吗?”
“对,”他点头,“你也知道我们去茶楼找你是因为连环失踪案的事吧,这起案件受害者太多,市局那边很重视,所以刑侦支队那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你被我师傅,也就是刑侦副队给怀疑了。就是因为这样,才有了上午的走访。”
她不知道,当他发现江夏就是茶馆老板时,他心里有多害怕。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她推向深渊。
“若是被旁边的民警知道你我的关系,事情的发展一定会跑偏,大家的注意力会集中在你我关系上,甚至可能还会觉得我故意透露警局的信息给你。”
“可是这些事都不存在啊,我之前也根本都不知道这些命案。”她解释。
“我知道,”他道,“我知道你是被牵扯进来的,帮那些受害者家属寻找尸骨也是出于好心。”
“但人心难测,一旦事情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想挽救也来不及。”
“总之,保险起见,以后这种命案你还是少掺和吧。”秦瞻道。
江夏面色严肃地点点头,也意识到了随意掺和命案的严重性,一次是巧合,那多次就会被人曲解成别的意思。
到时候,估计不仅仅是她的事,说不定还会连累在警局工作的秦瞻。
*
数日后。
江夏骑着车到茶楼,她惊奇地发现一楼茶厅竟然坐着不少客人。
说起来也只有
五位客人,但五位客人分散地坐在三张桌子上,表明他们是互不认识的三家。
一下子来三家,这对他们茶楼来说也是前所未见的。
怎么客人突然就多了起来?她在心里疑惑。
江夏一走进店,就看见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的王春喜。
“老板,”王春喜看了看客人坐的方向,笑着说,“都是找你的。”
江夏一挑眉,心说还真是啊。
她问了一下五位顾客来的先后顺序,然后按照顺序将他们依次带上楼。
顾客甲:“大仙,我怀疑我老婆给我戴了绿帽子,我儿子今年六岁了,可是越长越不像我。”
江夏瞅了眼在顾客甲头顶滚动的弹幕,问:“你儿子是不是不光不像你,也不像你老婆?”
“这……”顾客甲迟疑道,“仔细一想好像是有点不像。”
“别好像了,就是一点也不像,”江夏道,“因为这孩子压根就不是你们的,你们抱错孩子了。”
江夏话刚说完,男人就惊讶出声。
“啊?”
他想过孩子不像他,肯定是媳妇在外头有人,毕竟孩子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她不能保证是哪个爸的,却一定能保证是亲妈的。
但他没想到孩子压根就不是他俩的,抱错了。
“至于你们的亲生孩子,你可以去找一个叫张晓英的人,也就是和你们同一天生孩子的产妇,去医院查应该能查到,你们就是跟她家抱错的。”
江夏直接给他指明方向。
男人顿时感激涕零地掏出钱,递给江夏。
“大仙,真是太感谢你了。”
江夏收下钱,面无表情道:“好,下一位。”
……
一上午的时间,她忙碌地招待完三家,嘴巴都快说冒烟了,本以为下午可以休息休息,咸鱼躺平一会儿,没想到刚吃午饭不久,又来两个顾客。
招待完两个顾客,她直接累瘫趴在桌上。
江夏:???
这是怎么了?
她原本冷冷清清的半日茶馆,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多人?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弹幕突然出现。
【你去附近的报刊亭,买一份高林日报就知道。】
江夏虽不明白弹幕为什么让她买报纸,但她还是照做了。
报纸一拿到手,她便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高林日报的头版头条刊登了一则跟半日茶馆有关的采访。
采访对象却不是她,而是连环失踪案的受害者家属。
文章的标题叫做:四处埋尸点被茶馆老板找出,这背后竟隐藏着惊人真相。
江夏大致浏览了一下文章内容,除了采访受害者家属的,文章中还重点提到半日茶馆以及茶馆老板。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四位接受采访的受害者家属,把江夏以及江夏的半日茶馆说得神乎其神。
说她占卜埋尸点既没用到罗盘,也没用龟甲,只是掐指一算便算出,仿佛开了天眼一般。
看到最后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几乎给她夸成个半仙了。
【如果老板留了前两天的报纸,你也可以看看。】
弹幕又弹出消息。
江夏连忙问报刊亭老板:“老板,前两天的高林日报有吗?我也各买一份。”
“前两天报纸没了,不过我自己留了一份,可以借给你看看。”老板说。
说罢,他便翻出了前两天的高林日报递给江夏。
“谢谢老板。”她接过报纸连忙道谢。
她翻了翻前两天高林日报的头版头条,心想,哟,这还写起连载了。
看完报纸她才知道,季寒和沈之学联手犯下的五起连环杀人案,轰动全市。
不仅案件本身足够骇人,警方顺利破获这起大案的功绩也足以让地方媒体大力宣传,彰显高林市警方的重拳出击,达到震慑潜在犯罪分子的目的。
因此,关于本案的相关信息,日报的头版头条就连续刊登了三次。
第一篇文章写的是警方抓铺凶手的全过程。
文章中指出凶手是沈某某。
由此看来,警方应该是不知道白璐患有双重人格,五位受害者其实都是白璐另一个人格杀害的,而沈之学只负责埋尸。
不过想来也是,根据文章的内容,警方刚怀疑上沈之学,沈之学就直接畏罪自杀了。
除了确认沈之学就是凶手外,其他的事也确实查不出。
第二篇文章则是重点采访此次立功的众位人民警察,其中作为本次案件的领队高家林,也立功升职了,由原来的副队直接升成支队队长。
第二篇文章末尾记者采访的是一位民警,这位民警提到此次连环杀人案中,有四处埋尸点是被一位茶馆老板给占卜出来的。
由此引出第三遍文章的主题。
江夏浏览完第二篇文章,撇撇嘴,心想,这确实是连载上了,文章末尾还放上钩子了。
她可算是明白茶楼今天怎么来这么多人了,原来是被高林日报给大力宣传了一波。
照这个架势,总不会天天都有人慕名而来吧。
她还是怀念之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日子,要是以后都像今天这样,一天招待五个顾客,她不得累死。
不行不行,钱虽是赚到了,但也要留着命花啊。
隔天,江夏就给半日茶馆制定了个新规矩,并写在纸上张贴在柜台前。
第40章 【40】 单手抱
王春喜识得几个字, 江夏贴上茶馆的新规矩后,她一脸震惊。
江夏定的新规矩大概就是鉴于最近客人过多,而大仙本人精力有限,因此每天固定只帮两位顾客算命, 上午一位, 下午一位。
大家按照登记的先后顺序来,公平公正。
当然登记的前提是要先购买一次店里的茶水。
若是顾客遇到紧急情况, 也可通过打榜的方式插队, 打到榜一,就能直接去二楼雅间让大仙占卜算卦。
而打榜的方式同样是通过购买茶水的次数, 只不过是累计的。
累计购买茶水次数最多的顾客就是榜一,榜一有优待,可优先算命。
为表示公平, 榜单会写在一张宣纸上,张贴在店内。
第一列是顾客名字。
第二列是累计购买茶水次数。
第三列是榜单排名。
当然,公示顾客姓名毕竟涉及隐私,所以江夏只写姓,名则用××来代替。若遇上同姓的,名字则体现部分偏旁部首, 以此作为区分。
目前的榜一是那位物理教授, 他来茶馆总共来了三次。
说起来,江夏也是有段时间没见到那位教授了。
不过, 人家是教授自然忙于搞科研, 没闲工夫天天来茶馆喝茶。
王春喜看见这贴归来的新规矩,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打榜插队的那个,她没怎么看懂。
但是每天限制两位顾客的那个她看懂了。
有生意不做,有钱不赚,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老板啊。
但让王春喜没想到的是,茶馆的生意非但没因为这几条新规矩给影响,反而越来越好了。
原因也很简单,江夏定的打榜规则一下引起了大家的胜负欲,很多富人为了巴结大仙,在大仙面前混个脸熟,疯狂购买店内的茶水。
你想啊,榜单是每天贴在店里的,榜一的名字最为显眼,大仙天天在店里看榜,肯定对前几的名字最为眼熟。
在大仙面前混个眼熟,那以后办事不就好说话了么。
所以这些个富人,就跟上头了一样,疯狂购买。
当然了,因为他们购买的茶水数量太多,一时喝不完,所以都先存在店里。
比如甲某,他一天买了十壶茶水,但他不可能在一天的时间内喝完这十壶茶,所以由账房也就是王春喜先记录在册。
这也是为了配合打榜规则准许的行为。
随着客人的增多,王春喜糕饼的销量也逐日攀升。
糕饼销量起来,意味着她的提升也越多,因此,她整日干劲儿十足。
以前她都是天黑前关店打烊,现在非要待到晚上七八点才关店打烊回家。
而江夏看着一楼热闹的茶厅,却不再发愁了。
定下新规矩后,她可不担心客人多的问题了,反正她一天只招待两位顾客。
倒是王春喜,忙里忙外招待顾客,像个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
江夏怕她又要烧茶、又要做糕饼的,一个人忙不过来,还叫她再招一人
CR
帮忙。
“春喜,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再招一个人帮忙吧,招人的费用你从账上支就行。”
“招人的事你全权负责,我就不操心了。”
对于老板的体谅,王春喜简直是不胜感激。
她不是没在别的地方打过工,别的老板那都是巴不得你一个人当两个人使。
而江老板呢,还体谅她辛苦。
老板人实在是太好了,她感觉她能在茶楼干到退休。
王春喜连连点头:“谢谢老板。”
半日茶馆对面的酒楼,老板娘站在酒楼门口,一脸纳闷地看向生意突然好起来的茶馆。
“这茶馆向来都是冷冷清清的,怎的这些天生意突然好起来了?”
“难不成茶水的价格改了?不再卖一百块钱一壶?”
她声音不高不低地嘀咕了几句。
而这声嘀恰好就被隔壁大婶听到,隔壁是家杂货店,大婶平时没事就喜欢到处串门打听八卦。
因此,对于这个半日茶馆她也是有所耳闻。
听到旁边酒楼老板娘的这声嘀咕,她立即就来劲儿,从店里抓了两把瓜子,一把递给酒楼老板娘。
“没有,还卖一百块一壶呢。”大婶嗑着瓜子说道。
老板娘从善如流地接过大婶递来的瓜子,道:“一百块钱一壶的茶,这种冤大头他们也乐意当,关键还这么多人都挤着去当。”
“这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稀奇了。”
老板娘语气嘲讽道,但她心里却酸溜溜的,心想这些冤大头怎么不来她的酒楼啊,都挤去那装潢气派的茶馆。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婶吐完嘴里的瓜子皮说。
老板娘也边嗑瓜子边问:“大姐,怎么说?”
“我舅舅的姨娘的外甥的儿子就是这家半日茶馆的客人。”大婶说。
老板娘一下没捋过来这其中的关系,直接帮忙总结道:“哦,你亲戚。”
大婶点头:“对,我舅舅的姨娘的外甥的儿子。”
“这事还是他告诉我的,说这半日茶馆其实不是普通的茶馆,这茶馆的老板会算命。”大婶一脸神秘道。
酒楼老板娘却不以为意:“会算命有什么稀奇的,这年头算命先生多了去了。”
大婶摇摇头:“这茶馆的老板跟那些普通的算命先生可不一样。”
“那路边普通算命先生,一个月也就挣个一两百两三百块钱吧,但这茶馆老板咨询费要收五千。”
“什么?五千?!”老板娘一听也是瞪大双眼。
“现在算命都这么挣钱吗?”她惊诧道。
大婶又是摇头:“不是算命这么挣钱,而是就这家茶馆老板算命收费贵。”
“所以你看啊,头几个月她家茶楼是不是经常一个客人也没有。”
老板娘点头。
“那为什么现在生意又好起来了呢?咨询费降了?”老板娘问。
大婶一脸高深地摇头:“不是的。”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大婶故意卖起关子道。
老板娘着急道:“你别吊我胃口,赶紧说。”
“最近轰动全市的连环杀人案你知道吧?”大婶问。
老板娘不明就里地点头:“知道啊,凶手不是早就畏罪自杀了嘛,自杀前还把全家都带上。”
想到这,她又皱眉摇头:“太凶残了,两年多的时间杀了五个女人,还都是年轻妈妈。”
不过,说茶馆说得好好的,这大婶怎么突然又拐到杀人案上去了,老板娘不解地想。
这时,大婶也纳闷起来:“那你知道连环杀人案的事,不应该不知道半日茶馆的事啊。”
随后,她像是恍然大悟道:“哦,你没看报纸。”
老板娘点头:“我家就没人看报纸,我男人也不看。”
“难怪呢。”大婶道。
“说回连环杀人案的事,”大婶话锋一转,“警方抓到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后,却有一个遗留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他们只在凶手后院挖出了一具尸体,另外四具尸体却不知踪迹,其余四位受害者家属也找上公安局要公安局给个说法,尽快找出他们女儿的尸骨。”
“可这事警方也毫无头绪啊,唯一的知情人也畏罪自杀,找受害者的埋尸点可谓是比登天还难。”
“这时,反转出现了,”大婶指了指茶馆的方向道,“这茶馆的老板通过占卜术一下算出了四处埋尸点。”
“四处埋尸点分别在垃圾场、荒山、沃河边以及臭水池旁边。”大婶边掰手指头边说。
“你想想如此分散的埋尸点,茶馆老板却一下都算出来了。”
“不是大概方位哦,是极其精准的位置,”大婶重点补充道,“大仙指哪挖哪,必能挖出受害者的尸骨。”
大婶跟说书似的,把整件事的经过说得跌宕起伏,把酒楼老板娘都听得入迷了。
“这么准?”老板娘惊讶道。
“可不是,”大婶撇嘴道,“你想啊,公安局那么多警察都解决不了的事,茶馆老板动动手指头就一下给算了出来,这得多大的神通。”
“大概报社主编也觉得这事闻所未闻吧,所以安排记者采访受害者家属,让半日茶馆连上三天高林日报的头版头条。”
当然这里大婶是为了效果故意夸大半日茶馆上高林日报头版的天书,实际上茶馆只上了两天的头版。
“连上三天的头版?”老板娘再次惊讶。
大婶抬了抬眉,点头:“可不是,所以你说她家生意能不好么。”
老板娘亦点头,心想也是哦,她家酒楼要是连上三天的头版生意肯定比对面茶馆的好。
“当然了,这家茶馆生意好,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点。”大婶又道。
老板娘一听,立即虚心取经:“什么关键点?”
要是这关键的一点能用到她家酒楼上,那就好了。
“就是茶馆老板算命是真的准,极其的准。”她格外强调道。
“就我那个舅舅的姨娘的外甥的儿子。”
“嗯,你亲戚。”老板娘说。
“他就去茶馆找老板算过命,我那舅舅的姨娘的……”说到这,大婶像是舌头一时打不过弯,她顿下了,随即改口,“我那亲戚,他的儿子今年六岁,可是周围邻居都说他儿子越长越不像他。”
“他当然立即怀疑是他媳妇在外头有人了,为此两人还差点闹得离了婚。”
“好在他看到半日茶馆的新闻,然后慕名去了茶馆,结果大仙说他是抱错了孩子,还直接说出跟他一起抱错孩子的人家。”
“我那亲戚回去一查,还真是抱错了孩子,如今两家及时止损,已经把孩子给换回来了。”
“因为两家人帮对方养了六年孩子,跟孩子感情都不错,现在两家为了互相看孩子也走得很近,关系好得跟一家人似的。”
“那是挺好。”老板娘点头评价道。
“是的啊,因为算得准,不砸招牌,所以茶馆生意才这么好。”大婶最后总结道。
关于外界的评价,江夏一向不怎么在乎,因此也没特意打听过。
这天她来到茶楼,却看到一对熟面孔。
不是别人,正式唐家夫妇。
就是曾委托她帮忙找女儿尸骨,并说找到有重谢的唐家夫妇。
江夏看向两人面带疑惑。
唐家夫妇看见江夏进店,立即起身笑着迎上去。
“大仙,实在不好意思,这些天忙小女的丧事,抽不开时间过来,丧事一忙完,我们就赶紧过来致谢。”
江夏一听是过来致谢的,便道:“一楼嘈杂不好说话,请二位随我来二楼。”
到二楼雅间后,王春喜照旧提上来一壶茶。
王春喜倒完茶,退下后。
唐夫人王秀莲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
包装盒像是定制的,尺寸很大。
王秀莲将包装盒递给唐文荣,唐文荣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盒,将包装盒推到江夏面前。
“大仙帮忙找到爱女尸骨,这是我们唐家的小小心意,还让大仙笑纳。”
江夏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白玉雕刻而成的玉牌,露出一窍不通的眼
CR
神,她只知道这玉牌的模样看着好像有点年头。
许是看出江夏不懂古董文玩,王秀莲笑着解释道:“我先生平时爱收集些古董文玩,这翠雕牡丹富贵牌算是他收藏品中的上上品。”
“这牡丹玉牌是清代的物件,用的也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
清代的东西?那就是古董了,还是上好的古董玉器,那应该值不少钱吧,她想。
“这会不会太贵重了?”江夏将包装盒往唐家夫妇的方向推了一点点距离。
一听是清代的古董,她推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怕不一小心给摔了,那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还请大仙一定要收下。”唐文荣忽然一脸郑重道。
“帮小女找到尸骨,对大仙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们两个老人来说却是恩同山岳。”
“若是没有大仙,小女的尸骨怕是这辈子都不一定能找到,届时百年之后,我们去黄泉估计都没脸面对爱女。”
“这点身外之物跟大仙恩情比起来实在不足挂齿,所以,还请大仙收下这玉牌,接受我们的谢意,不然我们夫妻良心也难安。”
既然,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再不收,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最后,江夏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牡丹玉牌。
送走唐家夫妇后,她在一楼给有段时间没联系的苏红瑛打了个电话。
上次跟苏红瑛联系也是打电话,那时苏红瑛在忙,两人没说几句就挂了通话。
“大忙人,最近有时间吗?”电话接通后,江夏笑着问。
“巧了,这波今天忙忘,近几天总算可以空下来。”电话那头的苏红瑛道。
这段时间她忙着打理苏家的部分产业,又在搞自己的世纪大酒店,忙得是不可开交。
“怎么想找我一起去逛街啊?”苏红瑛问。
逛街?也不是不可以,这也快过年了,她是可以出去置办点东西。
一到年节大家都喜欢买新衣服新鞋子,她过年要回老家办结婚酒席,正好趁这时候买点衣服什么的。
“好啊。”江夏回。
“不过,打电话也有事找你。”她又说。
苏红瑛:“什么事?”
“就是,古董玉器方面你懂吗?”她问。
“我这收到一个顾客送的清代玉器,但我对古董文玩方便是一窍不通,就想看看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找苏红瑛鉴定牡丹玉牌值多少钱,倒不是她信不过唐家夫妇,唐家夫妇方才感谢的话说得真情实感,倒是不会骗她。
她找苏红瑛问,完全就是出于好奇,对一件未知价值物件的好奇。
再者,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后,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以后要是她落魄了,变卖家产的时候,这玉牌卖多少钱心里就有数了。
“我只收藏珠宝这些东西,古董文玩也是一窍不通。”电话那头的苏红瑛道。
“不过,我爸喜欢收藏古董,他也认识不少这方面的行家,我今天跟你联系一下。”
“明天你在茶楼吧?”她问。
江夏:“在。”
苏红瑛:“那我明天去茶楼找你,顺道带着行家去你那鉴定一下,鉴定完了,我们去百货大楼逛街啊。”
“可以。”江夏答。
翌日,苏红瑛还真的带来了一位行家。
苏红瑛一走进店,看着一楼热闹的茶厅,就笑着跟江夏调侃道:“哟,店里挺热闹的嘛,看来高林日报的宣传很是管用呢。”
“这么说你也看了报纸?”江夏笑着问。
“不看不行啊,江大仙在我们富人圈可几乎成了传说了,大家都在讨论你那准到不行的占卜能力。”
“谬赞谬赞。”江夏装模作样地谦虚道。
两人寒暄几句后,苏红瑛视线瞥向一旁的中年男人,道:“人我给你带来了,东西呢。”
行家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带着黑框眼镜,看着倒挺像那么回事。
“走,我们去二楼说话。”江夏道,随后将两人带去二楼雅间。
王春喜照旧提上来一壶茶水。
苏红瑛拿起杯中的茶,喝了一口,随后皱眉嫌弃道:“不行,你这茶太粗了,我喝不惯,下回我拿点我那的茶来,在你店里放着,以后我来店里,就给我泡那个茶。”
“也行。”江夏回。
没办法,苏红瑛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除了依着还能怎么办。
谈话间,江夏打开牡丹玉牌的包装盒。
包装盒一打开,苏红瑛看见盒子里的东西,眼睛就亮了亮。
“你这一看就是好东西啊。”她说。
“古董玉器这东西我虽然不懂,但是我见过不少我爸收藏的东西。”
“我爸收藏柜里,有的玉器跟你这差不多,白玉但是看着通透。”
旁边的行家师傅,也是拿起放大镜仔细观摩,然后点点头道:“确实是好东西,清代的上等和田玉雕刻而成,雕功也十分精湛。”
“江小姐,我能看看吗?”行家师傅问江夏。
他大概见她跟苏红瑛玩得好,然后又是茶楼老板,就自动将她归为富家小姐一类。
江夏懒得去纠正人家的称呼,直接点头。
只见行家师傅从包里拿起一块布包着,举起和田玉对着阳光观看。
“嗯,光泽柔和,也很通透,上上等的玉。”行家评价道。
说完,他又动作极为小心地将玉放回原处。
“那敢问师傅这牡丹玉牌大概值多少钱啊?”江夏问。
行家师傅摸摸下巴道:“若是拿去拍卖市场,价格我估摸着在20到30万不等,具体价格则要看买家的出价。”
一听这价格江夏登时瞪大双眼,她有些结巴道:“你说多少,20到30万?”
最后“万”这个字,她还特地咬字重一些。
行家师傅迟疑地点点头。
“难不成江小姐是高于这个价格买来的?”行家问。
显然行家师傅是误会江夏的震惊了,他哪里知道江夏震惊的点在于这东西实在太值钱了。
苏红瑛笑着插嘴:“赵老先生你别在意,她啊就是没怎么见过世面,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是的,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现在值二三十万,放个二十几年,能翻个十倍。】
弹幕也凑热闹似的出现。
江夏再次震惊,十倍,那就是两三百万。
我的老天爷哦,发财了。
赵行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明白,既然和苏家小姐是朋友,那家境应该相当,不该没见过二三十万这点钱啊。
直到送走赵老先生后,江夏都还处于天降两三百万的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是的她已经把牡丹玉牌的未来价值也给算上了。
苏红瑛对着呆呆的江夏打了一个响指道:“走,我们回楼上,我也准备了东西送你。”
她心不在焉地点头,下意识地跟着苏红瑛上楼,等进雅间后,她才回过神来。
“送东西,你要送我什么东西?”她慢半拍道。
“之前我不是说要送你一套祖母绿的首饰嘛,但前段时间我忙也没空给你,正好今天有空过来,就顺道给你拿过来了。”
苏红瑛语气轻松,好像她顺道带过来的不是什么祖母绿首饰,而是玻璃碴子。
说罢,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递给江夏。
这个首饰盒也不小,她呆愣愣地打开首饰盒。
哇!好大的绿宝石,快闪瞎她眼了。
这首饰看着就价值不菲,她就是脸皮再厚,这无功不受禄的,也实在不好意思收啊。
“这也太贵重了吧。”江夏把首饰盒关上,想要还给她。
苏红瑛却跟她急眼了:“怎么人家送你和田玉你收,我的祖母绿首饰你就不收,看不起我?”
“大小姐,你这是哪里话。”江夏一脸为难。
“我不管,反正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上我的东西。”苏红瑛叉腰噘嘴生气道。
没办法大小姐得顺毛摸,不能
逆着来。
最后,她也只能再次勉为其难收下。
送完首饰后,苏红瑛和江夏一起去百货大楼逛街,去百货大楼前,她特地让苏红瑛开车先绕去她家一趟。
和田玉和祖母绿首饰,加起来三四十万的东西,她不管是放店里,还是放身上都不放心。
只有放家里的保险箱里才放心。
放完东西后,江夏感觉身体都轻松不少。
两人逛街、吃饭,逛到下午才结束。
不得不说,大小姐的体力实在是太好了,她到后面都快走不动路了,苏大小姐还一脸的意犹未尽。
逛完街后,苏红瑛把她送回茶楼。
那时大概下午两点多,回到茶楼,江夏又招待了一个顾客。
然后累得直接去休息室睡觉了,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六点多。
她醒来时,发现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江夏提着今天逛街买的东西下楼,刚一下楼就看见了坐在一楼茶厅的秦瞻。
这时候,空旷的一楼茶厅就坐在他一个人。
见她下楼,春喜连忙走上前,小声道:“老板,那个警察又来了,找你的。”
秦瞻是快六点到的店里。
因为上次来过,所以王春喜一眼就认出了他。
秦瞻走进店,王春喜就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
“警察同志,请问你找谁?”她问。
“我找你们老板。”他道。
大约是看出了王春喜的紧张,他微笑解释:“我这次不为公事,是私事。”
王春喜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老板她在楼上睡觉,要不要我去叫醒她?”
秦瞻连忙摆手:“不用,我在楼下等她就行。”
于是,他便等到她睡醒。
听了王春喜的话,江夏点点头,然后打发她先离开。
“春喜,店里也没其他客人,要不你先下班回家吧,门我来锁就行。”
王春喜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江夏的言外之意,老板估计是想和警察同志单独相处,所以才让她先离开的。
她立即点头,然后麻溜地收拾东西离开。
王春喜走后,江夏坐在凳子上揉了揉脚踝,问道:“你怎么来茶楼了?”
“到家后没看到你,想到你可能在茶楼,就过来接你。”秦瞻回。
“回家吧。”她拎起东西,起身道。
秦瞻见状连忙接过她手上的纸袋:“我来拿吧。”
江夏没拒绝,很自然地将东西交给他。
“锁在哪,我来帮你锁门。”他说。
江夏指了指柜台的抽屉说:“在柜台抽屉里。”
秦瞻拿着她今天买的东西,帮她锁门,江夏则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捶腿。
“今天陪朋友逛了四五个小时的街,脚酸腿也酸。”
她抬头看向刚锁完门的秦瞻说道,像是日常夫妻聊天,又像是撒娇。
话说完,她刚准备站起身的,秦瞻却忽然在她面前蹲下。
下一秒,身体腾空,她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还是一手帮她拎着东西,另一只手搂着她大腿的那种单手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