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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61】 解救

    这天半日茶馆迎来了三个特殊的客人, 那三人长得凶神恶煞,纹着花臂,一看就不是善茬。

    三个壮汉到茶楼时,江夏正站在楼下跟王春喜说话, 这时候还早, 店里没什么客人。

    她一转头便看见昂首阔步走进店内的三人。

    “叫你们老板出来。”领头的那人十分嚣张地说道。

    江夏打量了一眼三人的打扮,便知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看着架势, 她脑中冒出一个想法。

    总不会是□□来收保护费的吧。

    这条街是苏家的产业,一向太平, 没有收保护费的现象啊。

    她没再多想,走上前询问:“请问你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

    “这你管不着,总之, 快把你们老板叫出来。”那人语气不善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江夏索性承认:“我就是老板。”

    领头那人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她,不太相信道:“你就是江老板?江大仙?”

    “是,我就是江老板。”江夏不卑不昂地回答。

    谁知,下一秒,满脸横肉的壮汉瞬间堆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原来您就是江大仙啊, 失敬失敬。”

    见面前的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江夏不由蹙了下眉。

    “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问。

    “找大仙您自然是有极其重要的事,”壮汉笑眯眯道, “是我们老大有事相求, 想请大仙帮忙算一卦。”

    她这名声都已经传到□□去了么,江夏在心里纳闷。

    “那简单,”她说,“正好今天上午没有客人, 你们只需要买一杯茶水即可随我上二楼雅间。”

    壮汉却摇头说道:“不不不,我们是想请大仙去一趟老大家里。”

    “此次也不是给我们老大算命,而是给我们老大的老父亲算卦。”

    这时候,一道弹幕出现在壮汉的头顶。

    【他们是青龙会的人,青龙会的老大想请你去他家老巢,帮他老爹算算还有多少天活头。】

    【青龙会老大的老巢,那可是龙潭虎穴,你要是真去了,怕是凶多吉少。】

    他老巢在哪里?江夏在脑中问弹幕。

    弹幕随即出现一行地址,她盯着那行地址,默默在心中记下。

    “我们呢,也提前打听了大仙您店里的规矩,知道大仙的咨询费不便

    宜,为了请大仙,我们老大愿意出咨询费四倍的价格。”

    说着壮汉便从包里掏出两沓厚厚的钞票,一沓是一万块。

    壮汉将钱重重地放在桌上,江夏瞥一眼桌上的钱,心想看这架势应该是不好躲过去了。

    “不好意思,”江夏笑着拒绝,“我从业到现在还没有去顾客家里算命的先例。”

    既然弹幕已经说了那边是龙潭虎穴,那她肯定要挣扎一下,能不去就不去。

    “大仙有所不知,我们老大的父亲如今重病卧床,动弹不得,不方便来这。”

    “所以,还请大仙体谅,破例一次。”壮汉说得倒是恭敬,一点没有逼迫的意思。

    “那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江夏试探性问。

    壮汉露出一个意料之内的笑:“老大说了,先礼后兵,如果大仙执意不来,那我们为了完成老大派遣的任务,就只有硬请了。”

    也就是说,她不去也得去了。

    果然是□□的办事风格,蛮横不讲理。

    “那行,”她说道,“我去楼上收拾一下算卦的工具,这可以的吧。”

    壮汉笑盈盈地回答:“大仙请自便。”

    江夏一脸从容的走上楼,但上楼后却没急着收拾东西,而是找出电话本,拨通了分局的电话。

    还好二楼有一个分机。

    电话接通后,江夏直接道:“你好,警察同志,我是秦瞻的家属,我找他有急事,麻烦您转告一下。”

    那头的接线员出声答应,一分钟后,电话重新被接起。

    “亲同志好像外出执行任务去了,不在局里。”

    闻言,江夏眉头紧蹙,秦瞻不在这可怎么办。

    “那等他回来,你可以帮我转达一下,让他回拨这个电话吗,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点头答应,表示一定在第一时间告知秦刑警。

    挂断电话后,她又撕下一张纸,在纸上写下青龙会老大老巢的地址,以及一些交代的话。

    她将纸叠好塞进口袋,随便收拾了下东西,走下楼。

    一见她走下楼,领头的壮汉便迎上去,着急问道:“大仙,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稍等,我跟店员交代几句店里的事。”

    壮汉点点头,随即往后腿几步。

    江夏拉着王春喜走到后门的里间,将口袋里的纸条塞给她。

    她压低声音道:“春喜,你今天不用干别的事,就一直守着电话,要是你接到我先生打来的电话。”

    “你就打开纸条,把纸条上的信息告诉她。”

    “纸条你先不要打开,等接到电话再打开。”她交代道。

    王春喜点点头表示明白,但她脸上还是浮现出几分忧虑的神色。

    “老板,那三个人看着像□□,你真的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啊。”她担忧道。

    “你刚刚也听到了,去还是不去由不得我。”

    “老板,那要不要我偷偷报警。”王春喜凑到江夏身边,几乎是用气音说道。

    她摇头:“没用的,当着他们的面你没法报警,等我跟他们走后,你又不知道他们准备带我去哪儿。”

    虽说她通过弹幕提前预知了地点,可就这么贸然报警,警方那边怕是不会相信,甚至有可能还会觉得这是□□布下的陷阱。

    所以,她才选择给秦瞻打电话,因为秦瞻一定会信她。

    只可惜,秦瞻这时候偏偏不在。

    王春喜听后长叹一口气:“那怎么办啊?”

    “你按我说的办就行。”江夏道。

    于是,她又重新点头:“老板你放心吧,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做。”

    三个壮汉开了辆桑塔纳过来,江夏一上车,他们就将她眼睛给蒙住了,估计是怕她会记路。

    “大仙,实在是不好意思,”壮汉笑着道,“我们蒙你眼睛说起来也是为你好,毕竟您现在去的地方可是我们老大的家。”

    “我们老大是个多疑的人,您要是一不留神记住了去他家的路,老大总是会不放心的。”

    “老大一旦起疑,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轻则不放你回来,重则小命都得丢。”

    江夏没表示异议,直接道:“那蒙吧。”

    蒙住双眼后,原本她是想睡一觉的,奈何旁边坐着几个大汉,导致她精神高度紧张,一直睡不着。

    于是她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一点声响,车子开了很久,到后面竟然开出了市区,再然后她就听到风声和鸟鸣声。

    这种风声不同于她在城市听到的风声,而像是在山上,风一吹,树叶连着树叶吹得哗啦啦响。

    最终,车子停下,蒙在她眼前的黑布也被摘了下来。

    她闭了闭眼,双眼适应了一两分钟,才重新睁开眼。

    她扫了一眼周围环境,确实是在山上,而面前是一座豪华的半山别墅。

    弹幕给的地址也确是这里,南山翠微山庄。

    面前的山庄看着有些年头,占地面积大,豪华中还透着几分中式典雅。

    江夏估摸着这山庄大概也是被青龙会老大给抢来。

    他们这类人,跟旧时的强盗山匪也没什么区别了,整日只干些持强凌弱、打家劫舍的事。

    车子停好后,江夏就被三个壮汉带进了山庄。

    没多久她便见到了青龙会的老大吕毅,吕毅大概三四十岁,长得倒是平平无奇,既不高样貌也不出众,皮肤还黑。

    床上躺着的老者想必就是吕毅的生病的父亲吧,江夏视线移向病床。

    只是这年龄看着好像有点老了,躺在床上的吕父白发苍苍、形容枯槁,整个人也快瘦得皮包骨。

    难不成吕父还是老来得子?江夏想。

    下一秒,弹幕在她面前出现,大致介绍了吕家父子的情况。

    还真被她料到,吕父就是老来得子,正因为老来得子,所以从小就格外宠这个儿子,把吕毅宠得无法无天,最终走上混□□的路。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吕毅竟然还混出名堂来了,成立青龙会成了帮会老大。

    要说青龙会,它的名声曾经大到都快成高林市的第一帮派。

    那也是吕毅的巅峰时期,作为高林市第一帮派的老大,可谓一时风头无两。

    这幢山庄,也是他当时抢的。

    但好景不长,没多久,另一个□□忠义堂迅速崛起。

    忠义堂可谓是以势如破竹之势,快速或吞并或打压别的帮派,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就成了新的第一帮派。

    青龙会也是忠义堂崛起那段时间,被他们逐步打压,落魄成如今这样。

    身为老大,吕毅对忠义堂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因此,这几年吕毅一直在寻找翻身的机会,就算青龙会不能回到曾经的巅峰时期,他也想把忠义堂从第一的位置拉下来,做梦都想。

    奈何对手太强,忠义堂不仅会打江山,还很善于守江山。

    自那以后,忠义堂一直稳坐第一这把交椅。

    饶是高林市大大小小的□□加起来快十几二十个,但没一个帮派能够撼动它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据说警局那边都有忠义堂安插的眼线。

    连警方的势力都能渗透,忠义堂的厉害之处可想而知。

    说回吕毅这个人,大概是幼时成长吕父给了他足够多的爱,吕毅这人虽然无恶不作,但却很孝顺。

    吕毅整日想着如何翻身崛起,奈何青龙会还没来得及振兴,吕父竟先病倒了,且老人的病情每况愈下,到现在吕父已经无法下床了。

    去年吕父七十大寿,吕毅就在寿宴上信誓旦旦表示一定让吕父在有生之年看见青龙会的重新崛起。

    这回吕毅花大功夫请江夏过来算命,就是想让她帮忙算算吕父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他准备带着青龙会大干一场,争取在吕父闭眼蹬腿之前干倒忠义堂。

    昔日青龙会如日中天之时,他都斗不过忠义堂。

    如今青龙会落魄,他还想扳倒忠义堂,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当然了,这些话她在只在心里吐槽吐槽。

    然后江夏就开始“作法”帮吕父算

    阳寿。

    能不能算出吕父的阳寿,就看弹幕肯不肯透露准确信息了。

    好在弹幕及时透露出吕父大概只有八个月可活。

    “八个月。”江夏掐算的手指忽然停下,说。

    “八个月?我爹只能活八个月吗?”吕毅一脸吃惊地看向她。

    江夏点头。

    躺在病床上的吕父听到这个消息,亦是老泪纵横。

    吕毅扑通一声跪在病床前,嚎啕大哭道:“爹啊,咱们的父子情分只剩八个月了。”

    下一刻,两父子便开始抱头痛哭。

    一旁的小弟见自家老大如此悲痛难过,也都低头抹起了眼泪。

    江夏:……

    吕父的阳寿也算了,现在可以送她回去了吧。

    等吕家父子差不多哭完,江夏笑着问出这句话。

    吕毅却不肯放她回去了,他要她留下来助他完成振兴青龙会的大业。

    江夏内心:这人怕不是病得不轻。

    “大仙,既然你算命这么准,那你能不能帮我算算我能否复兴青龙会?”

    “在家父有生之年,我能否重回巅峰?”

    江夏:你能不能重回巅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马上要被警察端掉老巢。

    “不不不,还是先不算好了,”吕毅像是想到什么,话锋一转改口道,“不如直接一点,大仙你直接助我重登巅峰。”

    江夏脑门缓缓弹出六个点。

    “我听说你们术士都是会下咒改命的,就是通过布阵等方式把别人的气运吸过来。”

    虽然她不是很懂奇门遁甲术士这些,但吸人气运这种事一听就缺大德,肯定会折寿,她就是会也不干啊。

    “大仙,你放心,只要你助我重新登顶,青龙会你我平起平坐。”

    还给她画起大病来了。

    “一旦功成名就,日后放眼整个高林市,哪个敢在我们面前说不。”

    “就是忠义堂的老大,也得跪下来,给我端洗脚水。”

    江夏撇嘴:……

    此刻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抓住吕毅的肩,使劲儿把他摇醒,并告诉他:她对做老大真的没兴趣啊喂,脚踏实地,别再做梦了。

    见江夏始终不说话,吕毅立即换了一个嘴脸。

    “江老板,我知道这么大的事,你需要慎重考虑。”

    “但是没关系,”他手一抬说,“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

    “来,”吕毅一挥手召来两个小弟,“把江大仙送去客房休息。”

    得,先礼后兵是吧。

    先是好言相劝加利诱,见她丝毫不动心,就来硬的,准备把她关起来。

    *

    半日茶馆。

    江夏被三个壮汉带走后,王春喜便按照她之前的吩咐,盯着桌上的电话一刻不敢离开。

    就这么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等来了老板先生的电话。

    王春喜见过老板丈夫,也知道他是位警察。

    “我是茶楼的员工春喜啊,老板被三个凶神恶煞的坏人给带走了。”

    “我怀疑是□□的人。”

    秦瞻听后面色一凛,赶忙问:“他们把她带去哪里了?”

    王春喜闻言连连“哦”了好几声,然后连忙打开老板临走前交给她的纸条。

    “带走老板的人是青龙会的,他们准备把她带去城郊的南山翠微山庄。”

    随后她又报出南山翠微山庄的详细地址。

    “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江夏?”他又问。

    方才他在电话里听到王春喜说带走江夏的人是青龙会的人,他下意识就联想到自己的身份,觉得青龙会的人之所以会盯上江夏是因为他。

    因为这一两年,警方一直在不予余力地扫除本市的黑恶势力。

    因此,□□和警方已经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

    “听他们说好像是想让老板给他们青龙会老大的老父亲算命。”王春喜想了想回答。

    算命?只有这一个目的?秦瞻总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在电话里头交代道。

    王春喜连连点头:“好的,我明白。”

    挂断电话后,秦瞻便将这事上报给了高家林。

    高家林又上报给了市分局,最终市分局决定先派出部分警力前往半山别墅打探消息。

    等摸清楚对方的实际情况,再制定计划围剿。

    秦瞻就在第一波派去的人员中,最后经过侦查发现,整个别墅内,除了青龙会老大,就只有三个男人。

    而他们这边来了五人。

    双方战力一对比,他举得完全可以一举拿下,根本不用再回去商量制定什么围剿计划。

    几人商议之后,一致决定等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动手,争取零伤亡抓活口。

    “最好是晚上,等他们睡着后,我们再悄悄潜进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位警员说道。

    秦瞻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

    他当然也知道晚上行动是最好的,可他怕江夏等不了。

    目前来说,他并不清楚青龙会把江夏请来这的真正目的,所以也就不知道青龙会老大会对她做什么。

    他拿着望远镜时刻关注对面山庄的动向。

    太阳落山后,他发现吕毅在一楼客厅搞晚宴。

    等菜和酒差不多上齐后,他在望远镜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江夏。

    另一个负责侦察的警察同志也注意到这位面生的女子,他疑惑发出疑问:“这女人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吗?”

    秦瞻冷声回答:“是人质。”

    “出任务时是不是带了一把狙击枪?”秦瞻问。

    旁边警员点头回答:“是。”

    “不等晚上了,”他说,“尽快解救人质。”

    原本他以为他能熬到晚上,可一看到江夏,他就知道他等不了了。

    “等会儿我带着狙击枪去高处寻找合适的狙击点,找好狙击点后我会给你们的通讯设备发消息。”

    “小刘留在车内接应,剩余三人偷偷潜到山庄外头待命。”

    “我在高处负责狙击,枪响之后,你们立即冲进山庄制服住剩余三人。”

    “这个计划执行起来有没有问题?”他问众人。

    他是这次侦查任务的领队,拥有绝对发言权。

    “你是打算击毙吕毅吗?”其中一名警员问,“他可是青龙会的首领,活捉的话,应该能获取不少其他□□的信息。”

    “第一枪我会打废他的右手,让他握不了枪,若他有伤害人质的行为,为保证人质安全我会在第一时间将他击毙。”他说。

    “我没异议。”那人听完秦瞻的回答后,说道。

    “大家都没问题的话,那就按计划执行。”他说。

    说罢,他从后备箱拿出狙击枪,开始寻找合适的狙击点。

    *

    翠微山庄内。

    晚饭一准备好,原本关在房里的江夏就被吕毅给请了出来。

    看到这一桌丰盛的菜肴,她心想这是在摆鸿门宴么。

    吃饭间,坐在主位的吕毅很自然地就问起下午的事。

    “江老板,帮我振兴青龙会的事,你这边考虑得如何了?”

    听到这话的江夏,埋头吃饭的动作一顿。

    她就知道,她不能安生地吃一顿饭。

    “吕先生,您这山庄的菜做得是真不错,好吃。”江夏一脸真诚地赞叹了一句。

    “要是江老板喜欢,我可以把山庄的

    厨子送给你。”吕毅笑着说。

    说罢,他又连忙改口:“不,要是江老板肯助我重登巅峰,我把整个山庄送给你,我眼睛也是不会眨一下的。”

    怎么说着说着又绕到这上头来了,江夏神情中露出几分无奈,看来是想躲也躲不掉了。

    “吕先生,跟您说句实话,倒不是我一直推拒不答应,而是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实在不敢过在刀尖舔血的日子。”

    “这事还是要慎重考虑。”她说。

    她现在人在他们手上,是生是死,当然就是吕毅一句话。

    她不敢拒绝,自然更不敢答应。

    拒绝她怕惹怒吕毅,人家可是□□老大,他屈尊纡贵邀请你加入他的贼窝,你却不识相直接拂了人家面子。

    他一个不高兴,可不就直接枪子儿伺候么。

    佯装答应,那肯定也不行啊,一来她怕被纠缠,二来她怕答应了又违背诺言,更容易挨枪子儿。

    不过话说回来,这都晚上了,秦瞻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他出外勤,现在还没回警局。

    要真是这样,那她完了,还要在这山庄再住上一两天。

    吕毅闻言端起酒杯敬了她一杯,说:“诶,江老板,我可从没把你当区区一介女流看待。”

    “关于江老板的神奇事迹,我可是听说了不少。”

    “我觉得以江老板的才华,只开一家茶楼,偏安一隅,实在是屈才。”

    你可别夸了,江夏在心里讲,但她还是配合地举起酒杯。

    下一秒,一声枪响,子弹穿破空气,飞射而来,瞬间便精准地射中吕毅举起酒杯的右手。

    第62章 【62】 病倒

    被打中手的吕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江夏听到枪响后,虽不清楚什么情况,但也是下意识蹲了下来。

    紧跟着枪响的,是正门被踹开的声音。

    江夏看见三个持枪的人闯了进来, 三人的枪口均对准已经吓坏的小喽啰。

    “双手举起抱头, 过来蹲地上。”

    三个小喽啰身上压根没枪,自然不敢反抗, 只能乖乖听话投降。

    小喽啰一蹲下, 其中一人便拿出手铐,将他们都铐了起来。

    另一人则去查看摔倒在地的吕毅, 顺道也给他戴上手铐。

    吕毅身上确实有枪,但他惯用右手使枪,如今右手受伤, 又事发突然,他忍着疼痛都还没来得及摸到身上的枪,就被手铐给铐上了。

    江夏一看见手铐,便知道这些突然闯入的人是警察,提起来的心顿时松懈下来。

    没多久,秦瞻也来到山庄。

    他到山庄时, 作为人质的江夏正坐在一旁等待。

    秦瞻看了她一眼, 江夏这时的目光正好也落在他身上,两人对视。

    碍于他还在执行公务, 他并没有跟她多说一句话。

    他移开视线, 看向被手铐铐起来的四人。

    “山庄里还有其他人吗?”他问。

    “还有一个厨师、两个阿姨,以及躺在床上的吕毅父亲。”警员如实回答。

    “他们估计都得带去局里问话,”秦瞻道,“我打个电话, 让局里派车来接。”

    秦瞻收回视线后,江夏还看着他,刚刚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感觉秦瞻方才看她的目光有点生气。

    山庄内安装了电话,秦瞻立即拨通了局里的电话,简要地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并让局里安排两辆车押送犯人。

    两三个小时后,两辆警车来到翠微山庄。

    秦瞻零伤亡就把青龙会的老巢给端了,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

    最主要是帮派老大还被活捉,抓去警局审问肯定能问出不少有用的轻薄,这对他们剿灭黑恶势力也大有助益。

    *

    处理完这一切,秦瞻下班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他骑着自行车载江夏回家,全程没说一句话,板着一张脸。

    原本她还想跟他说说今天的凶险,以及青龙会老大竟然还想拉她入伙的事。

    但见秦瞻一脸阴沉,气氛明显不对,就识趣地没开口。

    回到家,两人各自洗漱完,期间还是没说一句话。

    整个房间没有交流声,只有脚步声以及物品碰撞的声音。

    最终江夏像是受不了这压抑沉默的氛围,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说话?是在生我的气吗?”

    秦瞻没有立即接她的话,沉默之后,才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见他这个态度,江夏也不客气道:“我觉得夫妻两个,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让对方去猜。”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真生气,就说出来,咱们沟通解决?”

    “不说话,搞冷战我真的很不喜欢。”她语气同样生硬道。

    听江夏的语气,好像她也有点生气。

    秦瞻连忙收敛了心中的不高兴,解释道:“我就是担心你。”

    “你不知道当我听到王春喜在电话里说,你被青龙会的人抓走了,我心里有多害怕,我害怕你会有危险。”

    “你不清楚那帮混□□的人,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尤其是对女人。”

    这一两年关于他们的恶行,他在警局听了不知道多少。

    “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无力地垂下头。

    “青龙会老大请我过去,是想让我帮他老爹算阳寿,算完之后他没立即放我走是因为,他想拉我入伙加入青龙会,让我利用占卜玄学那套帮他重回□□巅峰。”

    “他们是突然找过来的,说什么先礼后兵,我不去也得去,可以说就算我当场拒绝,扬言要报警,他们也会直接把我绑上车。”

    “那样的话我会完全处于被动地位,连传递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只有答应他们,并偷偷报警,我打的是你留给我的电话,只是不凑巧,你那时出外勤不在局里。”

    “我惜命怕死,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让自己陷入险境。”

    江夏的情绪同样越说越激动。

    她的话刚说完,秦瞻一把抱住她。

    “对不起,我不该生你的气,”他说,“我就是太担心你的安危了。”

    “你抱得太紧,我有点要喘不过气来了。”江夏有点难受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闻言他连忙松开紧紧抱住她的手。

    “对不起,我不该生气。”他再次致歉道。

    见他一直道歉,江夏也不好意思再生他的气,摇摇头说:“我也知道你是太担心我,觉得我不把自己的安全当一回事。”

    “但我不希望,两人之间一有问题,就冷战不沟通,我不喜欢那种冷冰冰的态度。”她道。

    秦瞻点头,随后抓起她的手,以商量的口吻道:“回来的路上其实我一直也在想,要不然,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别给人算命了吧。”

    “不行。”江夏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

    “等我赚够了钱,我会收山,但现在还不行。”她解释道。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赚钱养家的,”秦瞻说,“我会努力工作,升职加薪,让你衣食无忧。”

    可她还是摇头:“不行。”

    她当然知道他会有功成名就、当上局长的那一天,届时他们家自然不用为衣食发愁。

    可别人的钱终究是别人的,高兴就施舍,不高兴就给脸色。

    这种日子她过不来,她得有自己的经济来源,有自己的收入她才觉得自己活得有尊严。

    当然她知道秦瞻爱她如生命,可是她的本性让她不想过着完全倚靠他人的生活。

    就不论日后变心还是不变心这种话题,他是警察,警察是高危职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殉职。

    若她这时候已经完全依赖他,依赖到离开了他就不能独自生活,那有一天他不在她身边了呢,她该怎么一边调解失去真爱的悲伤,一边应付生存问题。

    所以,不到逼不得已,她不会放弃茶楼的生意。

    退一万步讲,她是个独立的人,自然不想成为谁的附属品。

    她可以是江夏,可以是江老板,可以是江大仙,也可以是秦瞻的妻子。

    但她不想只做“秦瞻的妻子”。

    当然,这些话要是直接说出口未免有些残忍,她怕伤了他的心,就没说,只是态度坚决地拒绝。

    至于秦瞻担心的安全问题,她心中也已经有了对策。

    以后在茶楼她会尽量不露面,顾客来了,她会让王春喜先接待,等确定没问题,再由王春喜打电话到二楼,她再确认是否接待。

    若顾客不对劲儿,她就让王春喜佯称她不在店内。

    这样一来,就能大大降低风险。

    而且,目前警方那边正好严厉打击黑恶势力,她相信未来的城市治安会越来越好。

    等高林市的黑恶势力被彻底消除,老百姓的人身安全自然能得到绝对的保障。

    “为什么不行?”见她态度一再坚决,秦瞻像是不太理解。

    “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放弃吗?”他情急之下说出这样的话。

    话一说出口,他也后悔了,因为他这话不恰当不理智。

    没有谁可以以情谊要挟让她放弃对她来说重要的东西,因为这是不公平的。

    这样做好像就是在逼迫她做出二选一的抉择,茶楼还是他,她必须二选一。

    但争吵就是如此,大家情绪上头,都失去了原本的理智,脑子里只被那些冲动的情感占据。

    “为什么要我为了你放弃我的事业,你难道又愿意为了我放弃自己的事业吗?”她生气反问。

    “我愿意,”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如

    果你要求我愿意。”

    江夏闻言一怔,随后她带着几分怒气,斩钉截铁道:“你愿意也没有,我不愿意。”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你愿意我不愿意,那就代表你对我的爱要比我对你的爱多得多?”

    “你愿意做的事情,就一定要逼迫我去做吗?凭什么呢?”她蹙眉不悦道。

    “我没有说我愿意就得逼迫你愿意……”秦瞻正想解释,却被江夏不耐烦地打断。

    “好了,时间不早了,”她说,“今天我精神紧张了一天,也累了一天,想早点睡觉,如果你还有什么话要讲,留到明天说吧。”

    话一说完,她便不由分说地直接将灯拉灭,然后气呼呼地背对着他,躺下。

    看着江夏生气的背影,秦瞻内心更后悔了,他就不该跟她吵的,现在好了她生气了彻底不理他了。

    其实,他原本也没想着跟她吵架,只是想好好跟她沟通,但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或者,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无故生气,他应当理智一点的,不应该被担忧和害怕冲昏了头脑。

    想到这,他是又后悔又着急。

    他试探性地抬起手,碰了碰江夏的肩头,却被她气呼呼地甩了下来。

    怕把情况搞得更糟,他的手像是触电一般连忙缩回去。

    翌日,正好是周末,秦瞻休息。

    可因为前一天晚上两人吵架,这回成了江夏开始冷战。

    昨天秦瞻不理她,江夏表示生气的态度后,秦瞻这边立马就软了下来,主动道歉。

    但江夏生气可不好惹,这一大早,她完全把他当空气,无论秦瞻主动跟她说什么,她都当没听到,不理会。

    吃完早饭后,江夏要出门。

    秦瞻见状连忙问:“你要去哪里?”

    江夏兀自换鞋,一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没办法,秦瞻只能也连忙换鞋,默默在她身后跟着。

    昨天的事惊魂未定,他下意识还是很担心她的安全。

    江夏自然也知道秦瞻在她身后跟着,起初她还是打算不理他,可是他跟了一段时间后,她就有点不耐烦了。

    她停下脚步,却依旧保持着背对他的动作。

    “你跟着我干嘛?”

    见江夏主动跟他说话,秦瞻连忙露出一个笑容,并快步走到她面前。

    “我担心你,所以跟着。”他回答。

    “我要去桑谷雨家,你也跟着一起去吗?”她问。

    秦瞻摇头:“我不去,我就在楼下等你出来。”

    “随你吧。”江夏道,说罢,继续往前走。

    江夏来到桑谷雨家门口,敲了敲门,其实她也不知道今天桑谷雨在不在家,她就是纯粹不想和秦瞻单独待在一起,气氛怪怪的。

    和伴侣吵架,第一件事自然是找好朋友倾诉,苏红瑛大忙人一个,故意没什么时间听她发牢骚,而且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人家赚大钱。

    所以她想到了桑谷雨,她是这么想的,倘若桑谷雨不在家,她就去医院找她。

    当然,她不会打扰她工作,要聊天肯定也是等她休息再说。

    等她敲完门后,门就被打开了。

    桑谷雨站在门口,一脸微笑地看向她。

    “快进来,你怎么来了?”她问。

    江夏走进屋内换鞋,意外注意到鞋柜下面好像放着一双男鞋。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趁着换鞋的时候,低头一看,还真是一双男鞋。

    而且这还不是新鞋,明显是人穿过的。

    准确来说是男人穿过的。

    男人的鞋,还是穿过的,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于是进屋后,江夏都顾不上吐槽她跟秦瞻的争吵,而是时不时地探着脑袋四处看看,一副找人的样子。

    桑谷雨看她这副模样,面色微不可察地一变,但也仅是一瞬。

    随后,她立即露出笑脸问:“怎么了?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江夏则是笑着点头,并调侃道:“对,我在找人。”

    “找什么人?”桑谷雨疑惑。

    “找你藏起来的男人啊。”她笑得一脸揶揄。

    听到这话,桑谷雨面色又是一变。

    “我哪里藏了什么男人啊?你在胡说什么?”她笑着说,只不过脸上的笑容已经透着几分不自然。

    “我可没胡说,你藏在鞋柜下面的鞋我都看到了。”

    说罢,她一脸神秘地凑向桑谷雨,斜眼笑:“还是一双男人的鞋哦。”

    “哦,你说那双鞋啊,”桑谷雨反应很快,已经想到了合适的说辞,“那是我故意放门口的。”

    “你也知道,我一个女性独居总是不安全,所以我故意在门口摆一双男鞋,制造出家里有男人的假象,这样小偷看到或许会有所忌惮。”她解释道。

    “诶,你少骗我了。”江夏还是不信。

    “摆男鞋制造家里有男人的假象没问题,但那双鞋明显是穿过的旧鞋,你买的男鞋应该是没穿过的新鞋才对啊。”

    桑谷雨又是一怔,大概没料到江夏会观察得如此细致。

    “还想骗我,”江夏又是笑着看向她,“你要是真处了对象,我为你高兴啊,没啥不好意思的。”

    “真没有处对象,”桑谷雨解释,“我处对象没必要瞒着你啊,你可是我的好朋友。”

    “至于那旧鞋,不是我买的,是我捡来的。”

    “你看,我要是摆双新鞋放门口,小偷也不会信啊,这年头谁家新鞋不穿,光摆在门口看啊。”

    “就是觉得旧鞋更有说服力,所以我才直接在外面捡双旧鞋的。”

    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江夏听后像是信服似的点点头,随后又像是猛地想起什么。

    她忽然道:“不对啊,我刚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一回来你家的时候,我好像也看到过一双男鞋,本来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的,但一跟你说话打岔就忘记了。”

    “我模模糊糊记得,那次我看到的鞋好像还不是这个款式。”

    说罢,她还不信邪地重新走向鞋柜,将那双鞋拿了出来,盯着那双鞋看了好一会儿。

    她边看边喃喃自语:“好像不是吧,但时间有点久,又是匆匆一瞥,我有点记不清了。”

    江夏没察觉到的是,此刻站在她身后的桑谷雨,正用一副极其阴沉狠戾的目光看着她。

    要是她这时突然转身回头,定然会被桑谷

    雨这副阴狠的目光给吓一跳。

    “你是记错了吧。”她收敛起脸上阴狠的神情,换上一张笑脸,走向江夏,将她拉过来。

    “我就捡了这一双男鞋,我也没那奇怪的癖好,捡那么多旧鞋干嘛。”她笑着说。

    江夏想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可能真的是自己记错了吧。

    一双鞋而已,她也没多在意。之前是觉得桑谷雨处对象了,好奇心作祟所以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既然人家都再三强调自己没处对象,她也没不相信的道理。

    再说了,她俩是好朋友,桑谷雨要是真处对象,也没瞒着她的必要。

    “你突然过来找我,还没跟我说找我什么事呢?”桑谷雨主动岔开话题道。

    “你看,”江夏轻拍了一下脑袋道,“被鞋的事一打岔,我都忘了我过来的真正目的了。”

    之后,她就跟桑谷雨好好吐槽了一下她和秦瞻的事。

    期间,怕江夏说得渴了饿了,桑谷雨更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

    最后,两人聊了快两个小时,江夏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家。

    她从桑谷雨家出来,瞥见秦瞻还在那等她。

    秦瞻站在树荫下,见她出来连忙快步跟上。

    江夏本想甩掉他的,奈何人家腿长她腿短,而且秦瞻又是警察身体素质没话说,走路时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还一点大气都不带喘的。

    总之,是一点都甩不掉。

    最终,她只能放弃,任由他跟着。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秦瞻笑着问她。

    江夏没理他。

    是,跟桑谷雨聊完之后,她心情是松快不少。

    但这并不代表她要原谅他。

    这是两回事。

    两人走着,眼看着快到家,江夏却没上楼,而是继续往前走。

    秦瞻见状问:“你去哪里?”

    “不用你管。”江夏发话。

    “快到午饭的时间了,我们回家吃饭吧,我给你做好吃的。”他说。

    她还是不理他,兀自往前走。

    没办法,秦瞻只能快步上前,挡在她面前。

    “让开,”江夏冷声道,“我不想吃饭。”

    眼看着讲理已经讲不通了,他一直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没料到事情会发展这样的江夏,意外地瞪大双眼。

    她扭动身子想要下来,奈何两人力量悬殊,她根本撼动不了他的手。

    最终,她就这么被他半扛半抱地抱回了家。

    回到家,江夏的脚一落地,她就气愤地跳起来指责他的蛮横无理。

    “你、你太蛮横了吧。”

    “你、你仗着自己力气大就为所欲为是吧。”

    她因生气,舌头都气得打结了。

    秦瞻呢面对她的怒气,却还笑眯眯地看着她,搞得她火气都不知道往哪里撒。

    这次争吵就这么拉上帷幕。

    大约是为了安慰江夏受伤的心情,这段时间桑谷雨来她家来得很勤。

    且每次都还带各种各样的甜品给她吃,有中式糕点,也有西式糕点。

    桑谷雨做甜品的手艺那是没话说,她时不时地过来送点心给她吃,她自然喜欢得不得了。

    每回,她带着新做的甜品来江夏家里时,总会笑着询问上回做得东西味道怎么样之类的话。

    “好吃,我喜欢吃那个板栗饼,”江夏笑着说,“咸中带着一点甜味,我一次都吃好几个。”

    人家一片好心,为了让她心情好点,特地做好吃的给她,她自然舍不得浪费。

    总之,几乎都是被她一个人吃了。

    被桑谷雨用美食哄了快一个月,搞得江夏对秦瞻的气都快消完了。

    有时候,她都怀疑,是不是秦瞻花钱收买了桑谷雨,让她这么卖力地做好吃的给她吃,哄她开心。

    可变故就这么突然发生了。

    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江夏在家中却忽然晕倒了。

    她晕倒时,正好是早上,秦瞻在厨房盛粥,然后就听到一声响动。

    先生“嘭”的杯子落地的声音,再是什么重物摔倒的声音。

    他猛地一回头,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江夏。

    他都顾不上盛到一半的粥,连忙跑出厨房,将她扶起来。

    好在他把她放到床上后,她就慢慢醒了。

    原本打算去叫救护车的秦瞻,赶紧上前询问她的情况。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晕倒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他问。

    江夏揉了揉有些眩晕的脑袋,如实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浑身无力,突然就天旋地转起来。”

    要说起来,这段时间她是感觉身体不太对劲儿,没精神不说,还浑身没劲儿。

    “我骑车带你去医院。”秦瞻说。

    江夏点头。

    秦瞻骑车载着江夏来到市人民医院,正好今天桑谷雨在医院值班,他们就挂了她的号。

    桑谷雨听说她突然晕倒也很是吃惊,而后又仔细询问症状。

    最后她得出结论:“可能就是一般的低血糖,我给你开点口服的葡萄糖,然后平时也要注意饮食,吃点糖分高的东西。”

    “先回去观察观察,要是再晕倒就过来查个血。”桑谷雨交代道。

    江夏和秦瞻都是连连点头。

    桑谷雨行医多年在看病这块肯定是她专业,他们自然一切都听她的。

    翌日晚上,因担心江夏的病情,她还特地跑来她家里看望她,并带了一盒子刚做的小蛋糕。

    江夏本以为低血糖是小毛病,按时吃药然后再注意下饮食,她的身体状况就能好起来。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几天后,她再次突然晕倒。

    这次秦瞻再次带她来到市人民医院,在桑谷雨的安排下,她验了血。

    验血报告出来后,显示她身体似乎有炎症。

    “好像是炎症,”桑谷雨看着报告说,“可能是感染细菌导致的。”

    “这样,我给你开点抗生素,看炎症会不会好转。”她边写单子边说道。

    因为病了一段时间,这时候江夏的面色已经显出几分病态来了,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如今她专心在家养病,茶楼那边完全是王春喜在看着。

    这么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大半个月,江夏的病情非但没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这天,她坐在床前,拿着日历发呆,像是想到什么。

    秦瞻端着饭菜走进来,看着面色苍白又虚弱的江夏,满是心疼。

    “吃饭了。”他说。

    近来她的食欲也不是很好。

    以前的老人家经常用食量来形容一个人的身体健康程度,吃得多代表身体康健,若一个人病得连饭都吃不下,那她好像离死亡就不远了。

    她手捧着日历,忽然对秦瞻道:“秦瞻,我感觉我好像快要死了。”

    今天看日历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上一世,她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开始生病的。

    八月中旬。

    然后就一病不起,直到冬至那天死在病床上。

    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没摆脱过所谓的命运。

    第63章 【63】 慢性中毒

    听到这句话的秦瞻身体一顿, 他将饭菜放下,走到她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尽量扯出一个微笑安慰她。

    “不会的, 只是小毛病而已, 怎么可能会死呢?”他说。

    “医生不是说了,你只是轻微的炎症, 等药吃完了, 病应该就好了。”

    江夏却还是摇头,她想跟他说, 不是的,她上辈子就是这么病死的,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逃也逃不掉的命。

    上辈子,一开始她生病的时候,贺星舟没当回事,她也没当回事,只当是小毛病,后来病情突然就加重, 去医院看医生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辞也跟这辈子差不多, 一会儿说她是低血糖,一会儿说她是炎症。

    话说回来, 上辈子跟她看病的好像也是桑谷雨。

    因为那时候她们也已经是好朋友了。

    “不是的, ”她坚持道,随后从抽屉

    里拿出快空了的药盒,“你看,这药都快吃完了, 可是我的病非但没有好转还越来越重了。”

    她拿起日历,翻到十二月,视线落在冬至那天。

    “现在是八月中旬,我大概会死在12月21号冬至那天。”

    “算起来,我大概只有四个月的活头了。”她自顾自低声呢喃道。

    说完,她放下日历,缓缓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拿起两人的合照。

    江夏抚摸着两人的合照,轻声道:“我才二十四岁,这就要死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看着照片里微笑着的秦瞻,他的眉眼之间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要是提前知道会这样,之前我就不跟你吵架了。”她说着,转身回头看向他。

    可一回头,竟看到了潸然泪下的秦瞻。

    他哭了。

    是在为她哭泣吗?

    她心想。

    她下意识一愣,随后扬了扬唇角,想让自己笑起来,可却只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江夏抱着照片走近,抬起右手,为他轻轻拭去泪水。

    “别哭了,生离死别是人之常情嘛。”她说。

    秦瞻却紧紧抱住她,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她的肩头。

    “不会的,你不会死。”

    “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再死一次。”

    “我听他们说,沪市京市的医疗要比高林市先进很多,既然这里治不了,那我们就去沪市去京市,或者去香江去国外。”

    “只要能把你治好,不管去哪里,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秦瞻情绪激动之下,他说出很多话。

    但后面几句江夏都没怎么听,因为她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不会看着她再死一次”那句。

    再?为什么他会用再这个字?

    不像是情急之下说错话,反倒像是真情流露。

    一时间,她陷入回忆,一些以前想不明白,且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楚明白起来。

    她想起来了,大约两年前的一个早上,他对她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那时他们刚领证不久。

    倏然,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他会不会……

    江夏轻声道:“你是不是也记得上一世的事?”

    听到这句话的秦瞻,身体一僵。

    下一秒,他松开抱着她的手,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泪水,随后看向她点头。

    “是,我记得。”

    “你是怎么……”她一时有些哽咽问道。

    而后,他便跟她说起那个梦,以及上一世他对她深埋于心的情感。

    听完这一切的江夏,同样忍不住潸然泪下。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哭着问。

    他拿起纸巾,指腹温柔地覆盖其上,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我怕你不相信,也怕你觉得我对你情感不纯粹。”他如实道。

    “傻瓜。”眼底的泪水再次涌出,江夏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真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她又哭又笑地说。

    待两人的情绪都释放得差不多的时候,理智才渐归拢。

    他开始安排给江夏看病的事:“你的病情一点也拖不得,等会儿我就打电话给局里请长假,明天我们就坐火车去沪市。”

    “沪市离省城近一些,沪市不行,我们就再去京市。”

    江夏也点头表示同意,若死于冬至是她的宿命,那她也要奋力挣扎一下,毕竟好歹重活了一世,总不能真的坐以待毙,什么也不做吧,那才是真的浪费了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对,”他像是想起什么,又道,“还要借钱,去沪市京市看病应该要不少钱,我存折里的钱不多,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得提前把钱借好才行。”

    “钱不用借,”江夏说,“我存折里还有些钱,看病应该是够的。”

    “存折我就放在保险箱里,保险箱的密码是……”

    说着她报出一串密码,秦瞻闻声帮她打开了保险箱。

    保险箱打开后,江夏走了过来,两年过去,这个保险箱都快塞满了,要是她能活着回来,估计要重新备个保险箱了。

    她拿出一个较大的首饰盒,在秦瞻面前打开。

    这不打开还好,一打开简直是吓一跳。

    盒子里装的竟然是纯金的首饰,接下来,江夏向他一一展示各种盒子里的东西。

    有金首饰、有祖母绿珠宝、有古董玉器还有翡翠、珍珠、钻石。

    竟然还有清代的瓷器。

    当然瓷器也是小件瓷器,几个官窑瓷碗。

    这些东西,样样看着价值不菲,看得秦瞻都有点眼花缭乱了。

    这哪里是保险箱,这简直就是小金库。

    保险箱放这快两年了,因为是江夏的东西,他也从来没过问过。

    看完这些东西,然后她才拿出存折递给秦瞻。

    他接过存折,但没立即打开看。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保险箱内,一副处于震惊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他问。

    “帮人算命,那些有钱人送的。”江夏轻描淡写道。

    随后她又看向他手上的存折道:“看看存折,里面的钱应该是够治病的。”

    秦瞻闻言后知后觉地打开,看清存折底部的数字后,他再次惊得瞪大双眼。

    个十百千万,这里面竟然有将近四十万的存款。

    可以说,这年头的四十万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对他来说同样。

    “够吗?”她问。

    “够、够。”他连连点头。

    “这些也都是你开茶楼赚的?”他不由问道。

    江夏点头。

    “对不起,”秦瞻突然说,“当初我不该说出让你放弃开茶楼的话。”

    “要是没有你开茶楼的积累,我不敢想象遇到如今这个情况,会是怎样的捉襟见肘。”他说。

    “都过去了,”江夏一脸释然道,“当时我也不该情绪激动地跟你吵。”

    吃过午饭后,秦瞻就去楼下的公用电话亭跟局里打电话请假。

    高家林得知情况后,很爽快地批了。

    请完假后,他又忙着收拾了一下午的行李。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桑谷雨敲响了门。

    那时秦瞻正在客厅打扫卫生,听到敲门声后连忙开了门。

    桑谷雨拿着一盒点心站在门口。

    秦瞻看见她后,压低声音道:“江夏正在午睡。”

    桑谷雨微笑地将手上的点心递给他。

    “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她说,“这是我做的蛋黄酥,上回夏夏说味道不错,所以这次又做了一盒。”

    秦瞻扯出一个微笑收下,并道了声谢。

    “江夏的身体好点没?”离开前,桑谷雨关心道。

    说到这,他眼底闪过几抹忧愁。

    但面对桑谷雨他却没打算说太多:“好像还是那个样子,不好不坏的。”

    “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好的。”她道。

    她这话,像是朋友的安慰,又像是站在医生角度的经验之谈。

    秦瞻没跟她说他们明天打算去沪市的事,毕竟这段时间江夏的病都是她在治,她也算是江夏的主治医生。

    他们去沪市看病,显然是对她医术的不信任。

    从另一层面讲,桑谷雨和江夏不仅仅是医患关系,还是朋友。

    因此,在她面前他只字未提去沪市这事。

    桑谷雨离开后,秦瞻盯着桌上的点心,一时出神。

    身为刑警的直觉告诉他,他好像忽略了一些很关键的东西。

    可偏偏又想不起来。

    江夏这一觉,睡到快五点才起来。

    醒来后,秦瞻就跟她说起了桑谷雨来过的事,还说她带了一盒蛋黄酥,问她要不要吃。

    江夏摇头:“刚睡醒没什么胃口。”

    说话间,她瞅了一眼日历,道:“我猜谷雨今天就要过来,这一两个月她来我家可规律了,三四天来一次,每次都拿着一盒点心。”

    这话她本就是随口一说,她自己没放在心上,秦瞻也没放在心上。

    翌日,两人一大早就出发去火车站,到火车站后,江夏想到什么,突然一拍大腿道:“啊,昨天谷雨送来的那盒蛋黄酥忘记拿了。”

    “可惜了。”她一脸遗憾道。

    省城到沪市的火车要十几个小时,秦瞻买的卧铺票。

    虽然时间长,但因为卧铺可以睡觉,等凌晨五点多到沪市后,她也没觉得有多累。

    一到沪市两人就直奔沪市最大的医院,这些秦瞻早就跟同事打听好了,同事的一个亲戚就在沪市打工,对这些还算了解。

    原本同事还说,要打电话让亲戚在火车站接他们的,再把他们送去医院,秦瞻怕太麻烦人家,就拒绝了。

    两人到医院后,根据医院工作人员的指导缴费挂号。

    挂好号后,他们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轮到江夏。

    给江夏看诊的医生是位五十多的中年女人,据说临床经验丰富,看好过很多疑难杂症。

    女医生询问了一下江夏的症状,然后问:“除了头晕、呕吐这些,平时会腹痛吗?”

    江夏点头:“有时候会肚子痛。”

    “心脏呢?有没有感觉心脏不舒服,比如胸闷、心悸这些。”医生又问。

    “有时候会,但不经常。”江夏回答。

    “这段时间有没有乱吃药或者乱吃东西?”医生问。

    江夏摇头:“除了在我们当地医院开的消炎药、抗生素,没吃别的药。”

    “吃饭也都是在家里吃。”她说。

    “平时家里谁做饭?”医生又问。

    “都是我先生做饭。”江夏答。

    这时医生抬眼扫了一下旁边的秦瞻,问:“他是你先生?”

    江夏点头,但却一头雾水,不知道医生问着问着怎么就拐到吃饭上面来了。

    “医生,我这生的到底是什么病啊?”她有些着急问道。

    女医生没直接回答,而是说:“还要再做一点检查才能确认。”

    “做检查时麻烦男同志回避一下可以吗?”医生道。

    秦瞻连忙点头,退出了诊室。

    医生将诊室的门反锁后,没立即给江夏做检查,而是重新回到座位坐下。

    医生拿起笔,道:“你这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根据你的生活习惯初步判断,应该是食物中毒。”

    听到这话的江夏,直接愣在原地。

    不是生病,而是食物中毒?

    这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到的。

    “你说平常都在家里吃饭,而且家里都是你爱人做饭,所以我刚刚才让你爱人回避。”

    “你懂我的意思吗?”医生问。

    江夏一脸震惊地看向她,像是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她是食物中毒,拥有最大嫌疑下毒的人还是秦瞻?

    等她反应过来,她连忙摇头道:“不会的医生,我先生不可能是下毒的人。”

    “我病了快一个月,在我们那始终查不出病因,还是我先生极力坚持要我来沪市看病的。”

    “若我先生是下毒的人,他完全没必要这样做,他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我病情恶化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女医生听后点点头,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那你再好好想想,这段时间除了吃你先生做的饭,你还吃过谁做的东西?”医生问道。

    女医生的话像是一下子把江夏给点醒了,她的脸上再次浮现惊讶甚至惊悚的表情。

    是的,那个答案对她来说,已经不能只用惊讶或震惊来形容了,还同时让她感到害怕,让她毛骨悚然。

    “有。”江夏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炎炎夏日,酷暑三伏,却有一股刺骨寒意从她脚底泛起直冲后背,让她打起了冷颤。

    “我的一个朋友,这段时间她一直送糕点甜品给我吃。”她说。

    “既然你已经知道是谁,剩余的事我就不多过问了。”医生道。

    “我想说的是,投毒属于刑事案件,这事得报警。”

    “你们是从外省过来的,我也不好帮你直接报警,”医生道,“你们要是本地人,我刚刚肯定就直接报警了。”

    江夏点点头,表示明白。

    “医生我这个中毒要怎么治?”江夏问。

    “我开个单子,你先去查个血查个尿,看看中的是什么毒。”医生道。

    几分钟后,江夏拿着单子走出诊室。

    见她出来,秦瞻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他问。

    江夏:“医生说我不是生病,是中毒。”

    “食物中毒。”她加重语气强调道。

    秦瞻惊得瞪大双眼。

    “食物中毒?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你平时不都在家吃饭吗……”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像是意识到什么。

    “是有人下毒。”秦瞻看向她说道,同时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

    一个他们谁也没想到的人。

    但好像也只有这样,一切才说得通。

    为什么医院始终查不出江夏生的是什么病,因为下毒的人就是给她看病的人。

    她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江夏,自然不会告诉她,她生的到底是什么病。

    思及此,秦瞻眼底闪过一抹阴沉的寒光。

    没想到她看似无害的外表,内里竟隐藏着一颗如此歹毒的心。

    枉江夏还把她当做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这时,他又看向妻子,当她从医生口中得知向她下毒的人是自己的朋友,她该多心寒与失望。

    江夏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做,等我得知这件事时其实不比你少几分惊讶。”

    而后,江夏依次做完检查,检查报告要等下午才能出来。

    两人正好出去吃了顿饭。

    下午检查报告出来,女医生拿着报告查看,说:“根据报告和症状,像是亚硝酸盐中毒。”

    “而且还是慢性中毒,”医生补充道,“你的那位朋友应该是少剂量多次投毒。”

    听到这话,江夏感觉自己整具身体都像是泡在冷水里。

    少剂量多次投毒。

    一听便是蓄谋已久,且投毒的人下定决心要她的命。

    可投毒的人偏偏是她的朋友。

    单次投毒,这人可能还要跟自己的良心做挣扎,但多次投毒,投毒人的内心怕是早已经麻木,剩下的就是看着她慢慢死亡。

    不过,桑谷雨确实是眼睁睁地看她慢慢走向死亡。

    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

    每次桑谷雨拿给她糕点,还都是带着温柔和善的微笑,说着关切她的话语。

    而这一切都是假的,什么是真的,只有要她的命的决心是真的。

    一想到这,她便如坠冰窖,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桑谷雨用甜言蜜语将她一步步推入深渊,她不仅用毒害她,还毁了这段友谊,伤了她的心。

    在江夏陷入思索时,医生说道:“好在发现得及时,又是小剂量下毒,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我给你开点对症的药,然后就是别再吃你朋友送的东西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江夏和秦瞻都是连连点头,桑谷雨送来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再吃了。

    “医生,我这中毒时间长,以后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吗?”她问。

    女医生露出和蔼的笑,说:“中毒不算深,后遗症应该不会留下。”

    听到医生的回答,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看完病后,他们没在沪市继续逗留,休息一晚后,隔天就立刻回了高林市。

    因为还有未办的事没办完。

    两人于早上四点多返回高林市,他们返回的那天正好就是周末。

    江夏到家后,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们去沪市时遗落在桌上的蛋黄酥。

    她盯着蛋黄酥一时愣神,脑海里出现的是一些混乱的画面,桑谷雨送她羊绒围巾和手套、送她医药箱,给她治体寒的方子,以及做各种好吃的送给她。

    她们曾经的友谊,曾经的笑脸难道都是假的吗?

    还有就是桑谷雨在医院逗小孩的画面,那时她脸上的温柔与耐心,难道也是假的?

    以及前年过年时,一个小孩患者的母亲,对她的感谢,也是真心实意。

    既然能换来真心实意的感谢,那代表她曾经的付出也是真情。

    正当江夏陷入踌躇之中时,秦瞻将那盒蛋黄酥收了起来。

    “这是桑谷雨下毒最直接的证据,明天我要带去局里化验,测一下她下的到底是什么毒。”他说。

    江夏点头,没说话,似还未从飘远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夏夏,你不会突然心软吧?”秦瞻犹豫之后,他还是试探性地问出口。

    江夏却是坚定地摇头。

    “心软?”她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道,“我怎么会对要害我命的人心软,我还没那么蠢。”

    “我只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她道,“我想了又想,我和她并没有什么矛盾,她为什么就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还是如此心思缜密的下毒,如果我们这次没去沪市,而是继续留在高林市,继续去市人民医院治病,那我真的会像上一世一样病死。”

    “上一世,你跟桑谷雨也是好朋友吗?”秦瞻突然问道。

    江夏点头。

    “根据两世的记忆,我觉得她下毒的时间点应该差不多,因为上一世我也是从八月中旬起,身体突然变差,那时候我还以为是过于劳累导致的。”

    “虽然那段时间我确实很忙,”她补充道,“其实哪怕重生后,我都是觉得自己上辈子是过劳死。”

    “为此,我还记恨上贺星舟,觉得是贺星舟放任我过度劳累,对我不够关心,所以才导致我过劳死。”

    “所以,我重生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解除跟贺家的婚约。”

    “一来,我不

    想重复上一世早亡的命运,二来,我对贺星舟生了怨怼,与他产生了隔阂嫌隙,确实不太适合再做夫妻。”

    秦瞻听着她的解释,才彻底明白当初江夏对贺星舟避之不及的真正原因。

    “你刚刚问我,是否对桑谷雨心软,试问一个两世都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对她心软。”

    “我心软?那她害我的时候可有心软?”

    “医生说,她是少量多次下毒,她得多恨我,才会选择如此折磨人的方式要我的命。”

    “她下毒一步步搞垮我的身体,让我缠绵病榻多月,上一世最后我死的那个月,每天我都在遭受着病痛的折磨。”

    江夏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眼泪不由涌了出来。

    之前她哭,是伤心、悲痛、不舍,这次她哭纯粹是被桑谷雨伤透了心,她愤怒、不忿、心寒。

    秦瞻见状一把抱住她,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说:“你放心,我会将她绳之以法。”

    江夏情绪被安抚下来后,松开他的怀抱,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做?”

    “按正常程序来,我明天把蛋黄酥拿去局里检测,等检测结果出来后,直接把她拘留,然后起诉到法院。”

    “不过,”他话锋一转道,“警察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桑谷雨不简单。”

    “怎么说?”江夏蹙眉问。

    “因为没具体的证据,所以这种直觉也不好解释。”他回答。

    “就比如说她的下毒方式,”他顿了下继续道,“这绝不是一个新手能做出来的事。”

    “少量多次,”他分析道,“这代表她要进行多次下毒,一个正常人,当你怀着谋害的目的接近受害者时,你的心理一定会承受很大的负担。”

    “但桑谷雨选择了负担最大的方式,多次下毒。”

    “若是一次下毒那也一了百了,但多次下毒,行凶者就要承受多次心理压力。”

    “要是中途被发现怎么办?要是自己太紧张被受害者察觉怎么办?这其中的压力,一般人是难以想象的。”

    “但你反观桑谷雨,她的心理素质何等之强,每次送下过毒的糕点过来,还能跟你有说有笑。”

    “你觉得这是一个新手,或者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么?”秦瞻反问。

    江夏自然是连连摇头。

    这哪里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不是变态就是冷血。

    “还有你刚刚说她是极恨你,才会选择如此折磨人的方式要你的命,”他道,“我倒不这么觉得,不是恨,而是这种方式正‘合适’。”

    江夏闻言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秦瞻也立刻解释:“只要她心理素质够强,每次下毒都做到干净利落,可以说这种小剂量下毒,风险极低。”

    “更何况她还有医生身份为自己打掩护,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杀人于无形。”

    江夏听到这,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此刻只感受到四个字——毛骨悚然。

    “所以,在检测报告出来前,我们一定不能打草惊蛇,”秦瞻一脸严肃地交代道,“要是她察觉到风吹草动跑了就不好办了。”

    “以她的脑子,偷渡到国外都有可能,到时人就难抓了。”

    江夏同样认真点头。

    两人的谈话刚结束不久,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江夏下意识和秦瞻对视一眼,秦瞻则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道:“我去开门。”

    门一打开,江夏便看到站在门口满脸笑意的桑谷雨。

    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说曹操曹操到。

    第64章 【64】 绑架

    他们刚谈论完桑谷雨的事, 下一刻,桑谷雨就出现在他家门口。

    说实话,哪怕是训练有素的秦瞻,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好在他反应向来敏捷, 随即他露出一个笑脸, 问:“桑同志怎么过来了?”

    这时,江夏也走到门口, 微笑地看向她, 并请桑谷雨进屋小坐。

    桑谷雨进屋后,将手上的糕点放在桌上, 然后和江夏面对面坐下。

    她亲昵地握住江夏的手,在她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江夏身体下意识一颤, 从内心深处抗拒她的触碰。

    此刻,她感觉桑谷雨不是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而是狠戾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脸上的微笑也不再散发善意,而只有恶毒。

    虽然抗拒害怕,但江夏谨记秦瞻方才给她的忠告,不能打草惊蛇。

    因此, 她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 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无异。

    桑谷雨是敏锐的,在江夏身体颤了一下时, 她便察觉出来。

    她连忙关心询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江夏点点头, 说:“就那样,并没有好转。”

    桑谷雨叹了口气道:“吃完药,再去医院,我帮你再看看。”

    她又点头, 同时观察着桑谷雨的神情,企图从中辨出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可她看不出来,若不是事先知道下毒的事,她会觉得此刻的桑谷雨就是真心希望她的病情好转起来,而不是盼着她早点死。

    “上次的蛋黄酥味道怎么样?”桑谷雨装作无意问道。

    江夏同样假装随意回答:“好吃,你做的糕点,那自然是没话说,我没事就吃一两个,两天就吃完了。”

    “昨天我来这边找你,你们好像不在家。”桑谷雨状似随口提道。

    “哦,”江夏道,“我最近不是生病嘛,秦瞻想带我出去透透气,所以就出去了几天。”

    “你昨天来我家,是有事找我吗?”她问。

    “也没什么事,就是烤了一批蝴蝶酥,想拿过来给你尝尝。”桑谷雨道。

    “蝴蝶酥?在这里吗?”说着,她连忙打开盒子一看,“哇,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不过,我刚吃饭早饭,撑得慌,”江夏摸了摸肚子道,“你也知道,自打我生病后,消化能力好像也下降了,稍微吃点东西就容易积食。”

    “这蝴蝶酥,回头饿了我一定好好尝尝。”她笑着说。

    桑谷雨自然没起疑,她没待太久,和江夏说了会儿话后,就告辞离开后。

    桑谷雨一离开,江夏便收敛起脸上的笑。

    她抬手使劲儿揉了揉笑得有些发酸的脸。

    她看着桌上的蝴蝶酥,忽然想起一些她以前忽略掉的细节,比如以前桑谷雨给她送吃的,时间上总是很不规律的,有时是半个月,有时是一两个月。

    因为她的工作也很忙,下班或者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要经常做糕点,总是有些力不从心。

    但自从投毒后,她过来的频率就变得很规律,基本上都是三四天来一次。

    一开始,她纳闷,还笑着问过她,但被桑谷雨合理的解释搪塞过去了。

    再之后,她就没再起疑过了。

    为了让她顺利吃下这些放了毒的糕点,桑谷雨几乎是变着法的给她做,且借着看望她的由头三四天送过来一次。

    说起来,她还真是费心了呢。

    “这些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带去警局化验?”她看着桌上的蝴蝶酥问。

    秦瞻点头:“要。”

    “刚刚我表现得还好吧?没有穿帮吧?”她忽然问。

    “嗯,”秦瞻再次点

    头,“很好,几乎到了专业演员的地步了。”

    江夏:……

    倒也不必如此。

    翌日晚上,秦瞻下班,同时带来了检测结果。

    “蛋黄酥和蝴蝶酥里面都查出了工业用的亚硝酸钠,很微量,一整盒糕点里的亚硝酸钠加起来估计也只有0.1克。”

    “技术科那边的同事说,亚硝酸钠这东西长期摄入,对身体各个脏器都会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一次摄入朝0.3克即可中毒,3克以上就能致死。”

    听完这些,江夏的脸色显得更为苍白。

    她稳了稳情绪问:“现在打算怎么办?”

    “明天直接去医院对她进行抓铺。”秦瞻语气干脆道。

    第二天,对于桑谷雨的抓捕,除了动静闹得有点大以外,可以说是毫无阻碍地顺利完成。

    秦瞻和苏怀瑾一起到的市人民医院。

    当时,桑谷雨还在诊室给患者看病。

    两人直接走进诊室,出示警官证件,并让她跟他们去一趟警局。

    桑谷雨看向两人,脸上并未出现任何惊讶的神情,仿佛她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

    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并没有做出任何挣扎,乖乖带上手铐跟着秦瞻他们上了警车。

    被抓的桑谷雨一脸平静,围观的患者和医护人员却一点都不淡定,大家脸上或惊恐或诧异或好奇。

    桑谷雨在人民医院被抓这事动静闹得实在有点大,于是仅一两天的时间,几乎整个高林市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说了人民医院医生在工作期间被抓的事。

    大家互相传着,导致各种各样的版本出现。

    有人说被抓的医生是个男的,他之所以被抓是因为私自搞器官买卖,将病人的器官割下来卖给病重的有钱人。

    还有人说被抓的医生是个女的,她之所以被抓,被是医院院长夫人举报了,这位被抓的女医院跟院长有一腿。

    更有人说是因为女医生被抓是因为她杀了人,而且杀的还不止一个,是个潜伏在医院的连环杀人凶手。

    ……

    因为本次下毒事件的受害者是江夏,所以她也来到了警局参与问话。

    江夏和桑谷雨碰面时,她不再掩饰,用一副愤恨的目光看向她。

    桑谷雨一看到她的目光,便明白是投毒的事发了,至于其他事有没有被警方这边发现,还未可知。

    “为什么下毒害我?”江夏问。

    像是怕她抵赖,不等她开口说话,江夏又道:“你别想着否认,你下过毒的蛋黄酥和蝴蝶酥我已经交给警察了。”

    “警察也检测出你下的毒,想必他们也在你房里搜出了剩余的亚硝酸钠。”

    “蛋黄酥?”桑谷雨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然后无所谓地笑道,“原来那时候你们就发现不对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下毒害我?”见她不回答,江夏重新问了一遍。

    “我扪心自问,我并没有哪个地方得罪过你,”她说,“既然我们无冤无仇,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下毒害我的原因。”

    “很简单,”桑谷雨扯了一下嘴角说,“因为我嫉妒,嫉妒你所得到的幸福。”

    “所以我要毁了它。”

    *

    数日前。

    桑谷雨正在房里跟邓川说话,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起身对邓川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走出房门。

    她靠近门边,出声询问:“谁啊?”

    “是我,江夏。”

    一听是江夏,桑谷雨后退几步,压低声音让房里的邓川暂时躲起来。

    随后她才对正门的方向喊道:“来啦来啦。”

    准备开门时,桑谷雨瞥见放在门口,邓川的鞋,她连忙把鞋往鞋柜底下塞了塞,这才打开门。

    江夏突然找上门来,桑谷雨陪着聊了好久的天,她才离开。

    她把江夏送出门,房间里的邓川躲在窗帘后面,嫌弃窗帘的一角往楼下看去。

    他看到了站在楼下的秦瞻。

    他与秦瞻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当初他杀梁明山的时候,把梁明山的尸体弄去了垃圾场,原本他打算在垃圾场分尸,奈何突然来了一个碍事的拾荒者。

    原本他想着等晚上再动手,可白天的时候,警察就找到了梁明山的尸体。

    那时候他偷偷去了趟现场,挤在围观的人群中看了一眼。

    他清楚记得,楼下这个警察就在其中。

    邓川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楼下的秦瞻,没一会儿,他看到一个女人从楼梯口出来,紧接着秦瞻就跟在女人身旁一起走了。

    显然这两人是一起的。

    邓川从房里走出来,桑谷雨正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人回去了。”她说。

    “你的那位朋友,她对象是警察?”邓川问。

    “我看到一个警察在楼下等她。”他补充道。

    桑谷雨点头:“对。”

    “他是负责梁明山案子的警察,”他道,“上次我看到他在现场。”

    桑谷雨一怔,随后看向他。

    “不是我干涉你交朋友,但为了我们的安全,以后你还是少跟她来往吧。”邓川道。

    她垂眸,视线落在地面,随即缓缓开口:“她刚刚看见你的鞋了,而且今天是第二次。”

    “她还以为我有男朋友了。”

    “那你更不能跟她来往了,时间一久我们迟早会暴露。”邓川着急道。

    “梁明山刚死,我们正在风头上,一不小心就会暴露。”

    “我知道,”桑谷雨语气中带着几分烦躁地打断他,“但现在不是我不跟她来往的事,今天你也看到了,是她主动找过来的。”

    “而且我单方面突然不跟她来往,不也会让她起疑么。”

    “那该怎么办?”邓川下意识问。

    “既然秦瞻现在正盯着杀害梁明山的凶手,那我们就制造点别的麻烦,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她条理清晰道。

    邓川瞬间意会到她话中的意思,说道:“杀了她。”

    桑谷雨当然明白他话里的“她”,指的是江夏。

    “什么时候动手?”邓川果断问道。

    “这次我来动手。”桑谷雨一脸平静地回答。

    两人的神态,一人平静异常,一人满脸无所谓,就好像他们此刻不是在商量杀人的事,而是在商量明天吃什么。

    “我不同意。”邓川直截了当道。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动手的事我来。”

    “这次不一样,”桑谷雨冷静地解释,“那名警察很爱他的妻子,你要是突然杀害他的妻子,他估计不找到杀人凶手,这辈子都不会善罢甘休。”

    “那样的话,我们两个人估计都难逃法律的制裁。”

    “正因如此,这次才要格外小心,最好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让所有人都不知道是谋杀。”

    “我只是不想你手上沾上人命。”邓川垂眸看向她。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私心,只要她是干净的,届时就算他被警察抓住,她也会无碍。

    桑谷雨抬眼看他,嘴角一扯,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邓川,你不明白吗?”说话间,她抬起一只手前后转动着,“即使没沾上人命,这双手也不干净。”

    邓川没再说什么,而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下毒。”桑谷雨缓缓吐出两个字。

    “不是一次毒死,而是少剂量多次,把慢性中毒伪装成生病。”

    “她身体一直不太好,突然生病,并自此一病不起,好像也挺正常。”

    *

    邓川得知桑谷雨被抓,已经到了晚上。

    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市人民医院有个年轻女医生被警察抓走,当晚他便来到桑谷雨家中。

    他在房子里坐了一晚上,也没等来桑谷雨,便知道她是真的被警察抓走了。

    以前都是桑谷雨出主意,他负责执行。

    这次桑谷雨突然被抓,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隔天,他派人去打听,是谁抓了桑谷雨。

    打探消息的人告诉他两个名字——秦瞻和苏怀瑾。

    听到“秦瞻”这个名字,邓川当即阴狠地眯起了眼。

    他不会就这么放任桑谷雨被抓,他要救她。

    如今,桑谷雨在警局,他一个人自然无法冲去警局救人。

    这么一来,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

    桑谷雨被带去审讯室审问。

    对于下毒谋害江夏的事,她供认不讳,至于理由,她始终坚持一个说法,就是她一开始告诉江夏的,说她是因嫉妒,所以下毒。

    秦瞻对这套供词却不怎么相信,以他对桑谷雨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因为这种浅薄的情感而去下毒害人。

    从被抓到审问,桑谷雨都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冷静理智。

    如此理智的人,在做任何事之前,应当都会权衡利弊,而是单凭一种情绪冲动杀人。

    若是桑谷雨说自己

    心理变态,想要看着一个人慢慢被毒死的过程,他都觉得比她现在说的因嫉妒杀人更有说服力。

    而且直觉告诉他,桑谷雨这个人不简单,她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其他秘密。

    前段时间江夏和她走得近,说不定她就是为了隐瞒被江夏意外发现的秘密,才下毒谋害。

    这样一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但问题是,桑谷雨嘴严得很,怎么问她她都是一个说辞,简直无懈可击,审问的警察也拿她没办法。

    审问完桑谷雨,天已经黑了。

    局里的事情还没办完,秦瞻没办法下班,但他又不放心江夏一个人回家,于是便决定先骑车送她回家,之后他再返回局里继续工作。

    回去的路上,秦瞻再次问起桑谷雨的事。

    “近来,你跟桑谷雨相处有没有发现她异于往常的地方?”

    “近两三个月,”他补充道,“或者时间倒推一下,在她开始规律地给你送糕点之前的那段时间。”

    江夏蹙眉思忖:“好像没有吧,她一直都表现得挺正常的。”

    “你再仔细想想,”秦瞻道,“我是觉得,她突然下毒谋害你,一定是有某个契机促成的。”

    “比如你偶然发现了她的秘密之类的,但这事你一直没意识到。”

    “异于往常?秘密?”江夏低声喃喃地念着这两个词。

    她在脑中仔细回忆着近两三个月与桑谷雨的相处,忽地,一道灵光闪过。

    “还真有一件事。”她说。

    秦瞻闻言连忙捏了刹车,停下来,转身看向她,问:“什么事?”

    “就是我和你吵架的隔天,那天我去她家找她,我在她家看到了一双男鞋。”江夏回答。

    “男鞋?有什么问题吗?”秦瞻反问。

    “桑谷雨一直都是没有男朋友的,那她家怎么会有男鞋,而且还是一双穿过的旧鞋。”江夏解释。

    “当时我还以为她是交对象了,没跟我说,我还调侃了她一阵,但是她却始终不承认自己有对象,还说那双旧鞋是她故意捡来放门口,制造家里有男人的假象的。”

    “可是我看到两次,她家有男鞋,而且还不是同一双,”她道,“当时我也把这个情况跟她讲了,但她就是不承认她交了对象,还说是我看错了,她家从始至终就只有一双鞋。”

    秦瞻一脸严肃地分析:“你的意思是说她其实有对象,但故意隐瞒?”

    江夏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对象,我就是觉得她刻意隐瞒很奇怪。”

    秦瞻一时也想不通,就也将它暂时搁置一旁。

    “还有别的奇怪的事吗?关于桑谷雨的。”他又问。

    “应该是没了吧。”她蹙眉道。

    没一会儿,秦瞻把她送到家。

    “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我下班了就会尽快回来。”临走前,秦瞻嘱咐道。

    江夏笑着点头:“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

    秦瞻离开后,见时间不早,她便准备洗漱睡觉。

    她在阳台刷牙的时候,忽然听到敲门声。

    因秦瞻刚走没多久,她以为是他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就连忙用清水漱口,去开门。

    “怎么突然回来了,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吗……”她边开门边说道,可话说到一半,她却突然愣住。

    因为此刻在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她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许是面前的男人面色不善,许是脑中警铃大作,江夏下意识就想把门关上。

    可明显来不及,男人动作迅速地把脚往前一伸,抵住了她关门的动作。

    意识到男人来者不善,江夏想要大声呼救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

    “救——”

    但声音只来得及发出一半,男人就动作敏捷地捂住了她的嘴,并用双手禁锢住她的身体。

    挣扎间,江夏注意到男人脚上穿的鞋,正是两个月前,她在桑谷雨家看到的那双。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面前的男人就是桑谷雨刻意隐瞒的对象。

    下一秒,一记手刀落下,江夏只觉眼前一黑,失了意识。

    第65章 【65】 黑老大

    秦瞻在警局忙完,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下班后他没耽误,立即骑着自行车回家。

    可等他到家后发现,客厅的灯竟然没关。

    不仅如此,卧房的门还大开着。

    登时, 秦瞻心中便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不符合江夏的生活习惯, 之前他加班回来,客厅的灯都是熄灭的, 若江夏在房里睡觉, 那么卧房的门一定会关着。

    意识到这一点的秦瞻,鞋都来不及换, 直奔卧房。

    果不其然,卧房是空的。

    看到这一幕的秦瞻,感觉整个人像是掉入冰窟, 全身发寒起来。

    江夏不见了。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们还见过面的,为什么突然人不见了。

    他扫视整个房间,企图搜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而后,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的一张纸条上。

    他忙奔过去,拿起桌上的纸条。

    你妻子在我手上。

    明天早上七点拨打这个电话, xxxxxx。

    过时不候。

    秦瞻像是难以置信地将纸条上的三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绑架, 这是绑架。

    什么人会绑架江夏,他绑架的目的是什么。

    他紧紧抓着纸条, 下意识向房门的方向一瞥, 随即视线顿住,他在房门口看到了一点挣扎的痕迹。

    秦瞻急忙凑近,蹲在地上查看,地面上不仅有泥痕, 还有奋力摩擦的痕迹。

    随后他又打开鞋柜,发现江夏的鞋一双不少,都在柜子里。

    这一晚,他几乎没怎么睡,脑子里想的都是绑架犯,以及江夏。

    凌晨五点多,他从床上起来,然后就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等待天亮。

    六点一到他就拿着纸条下了楼,在路边随便吃了点东西,他便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着手表,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时针快指到7,分针指到11的时候,他起身去公用电话亭,拨通了纸条上的那个电话。

    另一边,邓川同样坐在一家商店门口等待,商店里的电话一响,他连忙拿起电话手柄放到耳边。

    秦瞻着急,在家里度时如年,邓川同样着急,因为桑谷雨还在警局,被关押着。

    “我是秦瞻,”电话一接通,他便迫不及待开口,“我妻子江夏在哪里?”

    “秦警官别着急,你妻子现在就在我手上。”邓川故意将自己的语气放得轻松些,以便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你想干什么?”秦瞻在电话里问。

    “很简单,我们做个交换,”邓川开口道,“你放了桑谷雨,我就放了你妻子。”

    听到这个名字,秦瞻当即一愣。

    桑谷雨,他是冲着桑谷雨来的。

    倏地,他脑中闪出江夏曾说过的话,江夏说桑谷雨可能有对象。

    那电话这头的男人,就是桑谷雨刻意隐瞒的对象?

    一个藏在暗处的人。

    想到这,他眯了眯眼,总感觉他离真相就只剩一步之遥,但真相与他之间总隔着一张捅不破的薄纱,让真相看起来模糊不清。

    “桑谷雨在警局,我一个职位低微的警察,没有资格释放。”秦瞻道。

    这话像是一下激起了对方的怒火,男人的声音顿时恼怒起来。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反正我要桑谷雨从警局出来,要是她没办法出来,那我就撕票。”男人近乎咆哮道。

    一听要“撕票”,秦瞻连忙出声制止。

    “别,别,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撕票。”

    邓川在电话里冷笑了一声:“知道害怕就行。”

    “能不能把桑谷雨放出来,怎么放出来,那是你的事,”邓川冷声道,“总之,你老婆在我手上,你把我惹毛了,我大不了就撕票。”

    “给我一个电话,今天下午三点,我要听到一个确切的消息。”

    秦瞻随即报出一个号码。

    这是他们办公室的座机电话。

    记完号码后,邓川直接挂断电话。

    秦瞻盯着手上的听筒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挂上电话,直接去了警局。

    来到警局,他找到高家林,将江夏被绑架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高家林听后当即眉头紧皱:“桑谷雨肯定不能轻易释放,私自放她就是犯纪律。”

    “上次你带队活捉青龙会老大,刚立下大功,你前途一片光明啊,秦瞻,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犯错,断送自己的前程。”

    秦瞻面色严峻,他说:“要是我打算这么做,早就做了,不会站在这跟你说话。”

    高家林点头表示明白。

    “我们先想办法稳住绑匪,”他说,“既然绑匪的目标是桑谷雨,那我们就试着从桑谷雨身上入手。”

    两人商议了大半天,最终决定让桑谷雨和邓川通话。

    于是,秦瞻又把桑谷雨提去了审讯室。

    “有个男人绑架了江夏,那个男人在电话里说,要我私自放了你,换江夏安全,不然他就撕票。”

    秦瞻在她对面坐下,说道。

    桑谷雨闻言,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错愕,但也只是瞬间,随即她的神情便恢复平静,像无风时的湖面那般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见她不说话,秦瞻又道:“既然他绑架的目的是为了你,那你跟这个男人很熟悉吧?”

    “你想说什么?”桑谷雨终于开口。

    “我想让你跟他通一下电话,稳住他的情绪,让他不要伤害江夏。”秦瞻语气变得恳切起来。

    桑谷雨没说话,保持沉默。

    秦瞻以为她不打算答应,情绪有些激动道:“江夏从始至终都是把你当好朋友,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若你对她还留存一点友谊的话,我希望你帮她这个忙。”

    桑谷雨抬眼看向他,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疏离冷静。

    “什么时候?”她问。

    *

    昨天晚上八点左右,江夏被邓川敲晕,等她醒过来,人已经被带到这里了。

    江夏躺在沙发上,她睁开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猜测这里估计是男人居住的地方。

    邓川就坐在离她不到两米远的餐桌旁,因背对着她,他并不知道此刻江夏醒了。

    他像是饿狠了,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几块面包,旁边还放着一盒拆开的牛奶。

    邓川连吃了三块面包,才觉得饿空的胃舒服了一点。

    他猛灌几口牛奶,然后警觉地转头看向江夏。

    结果江夏正睁着眼,一声不吭地看向他。

    他先是被吓了一跳,大概没料到江夏醒得这么快,且醒了还一声不吭。

    等反应过来,他动作迅速地拿起桌上的抹布,三步并两步快速走近,就准备把手上黑漆漆的抹布往她嘴里塞。

    江夏见状同样被吓得不轻,要把这么脏的抹布塞她嘴里,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抬起双手做阻挡状,并连连摇头。

    “别别别,别把抹布塞我嘴里,我保证不叫。”她害怕到结巴道。

    主要这布满黑渍的抹布着实让她恐惧。

    邓川迟疑了一下,像是怀疑江夏话语的真实性。

    江夏则连忙解释:“你刚刚也看到了,在你发现之前我就醒了。”

    “不,准确来说,是在你狼吞虎咽吃第一个面包的时候,我就醒了,”她补充道,“从我醒到你发现我醒,这期间起码是四五分钟吧。”

    “但你看我叫了吗?我没有。”她自问自答道。

    “显然那时候呼救才是最佳时期,还能趁着你没发现多喊几个字,但我没有叫。”

    “我醒来的时候没大声喊救命,现在就更不会大声喊了,因为我知道那是没用的,这大半夜的,先不说能不能喊来人。”

    “而且我喊完之后,不等人来救我,你就先一记手刀砍过来,把我打晕,我又得遭一回罪。”说到这,江夏抬手揉了揉还痛着的脖子。

    “所以你完全没必要拿这么脏的抹布来塞我的嘴,你要是非要拿抹布塞我的嘴,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

    邓川像是被她的话打动,将抹布放下。

    江夏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倒是聪明,”邓川说道,“你说的不错,你要是敢叫敢喊,有你好果子吃。”

    江夏乖乖点头,摆出一副配合的表情。

    “警察为什么抓桑谷雨?”邓川问。

    江夏一脸狐疑地看向他,心想他们干了什么事,他们自己不清楚,反倒还问起她这个受害者来了。

    “你是桑谷雨对象吧?”江夏道。

    “她做了什么事,你应该很清楚吧,为什么还问我?”她反问。

    “我问你就答,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邓川不耐烦道。

    江夏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邓川冷嗤一声说,“你丈夫抓的她,你说你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江夏坚持道,“是我丈夫抓的她没错,但我丈夫抓她为的是公事,不是私事,这些是警局的机密,他怎么可能告诉我。”

    大约是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邓川没再继续追问。

    “你突然绑我又是为什么?”江夏问。

    事已至此,邓川觉得也没隐瞒的必要,直接道:“拿你换桑谷雨出来。”

    江夏:……

    聊天中她得知男人名叫邓川。

    两人随意地聊了一会儿后,便开始了漫长的沉默。

    江夏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竟然快十点了。

    邓川面对她坐着,保持一个时刻盯着她的动作。

    她不以为意,并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闭上眼,并调整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睡觉。

    邓川:……

    陌生的环境,外加睡在并不怎么舒服的沙发上,这一觉,她的睡眠质量可谓极差。

    邓川更惨,一晚上他都坐在椅子上,保持着面对江夏的姿势,时刻警惕,生怕自己不小心睡着她偷偷跑了。

    偶尔不小心睡着,也会立刻惊醒。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江夏从头到尾一直躺在沙发上睡觉,都没动过。

    早上六点的时候,他丢给江夏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

    江夏吃完早饭后。

    邓川说:“我要出去一

    趟,现在要把你绑起来。”

    “别绑行不行?”江夏商量着问。

    “不行。”邓川斩钉截铁道。

    说罢,就开始绑她。

    手脚分别绑完后,邓川又撕下一截黑胶带,准备贴在她嘴上。

    江夏一脸抗拒:“干嘛啊这是?”

    “贴上你就不能说话,也不能喊了。”邓川认真解释。

    “别别别,我保证不说话行吧。”她说。

    “不行,”邓川再次拒绝,“我在的时候你不会喊,我走了就不一定了。”

    江夏:……

    你倒还算有点脑子。

    “你回来就给我取下来啊。”她说。

    邓川点点头,没说话,随后又拿出一块黑布。

    江夏再次一脸抗拒:“这又是干啥?”

    “蒙上你的眼睛,你看不见,就不会乱跑。”他解释。

    “大哥,不至于吧,你都把我手脚绑起来了,我还能往哪里跑。”江夏一脸无奈。

    邓川还是坚持:“以防万一。”

    说罢,就给她蒙上了眼睛。

    于是,就这样,她靠在沙发上不知等了多久。

    终于,她听到了锁孔转动的声音。

    江夏一脸欣喜地看向门的方向,她想让邓川赶紧给她解开,她被绑得手脚都快麻了。

    奈何嘴巴被胶布贴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邓川关上门,声音低低道:“知道,别哼哼了,现在就给你解开。”

    可就在他靠近沙发,准备帮江夏解开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邓川猛然看向正门方向,一脸警觉。

    “是谁?”他冲门的方向喊了一句。

    “我,孙建。”门外的男人回答。

    “好,稍等一下。”

    说罢,邓川俯身对江夏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嘘——”

    江夏内心:我嘴巴被你用胶布贴着呢,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好吧。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乖乖点头。

    而后,邓川直接把她抱去了房间。

    “有人来了,你乖乖待在这,别发出任何声音,知道吗?”他说。

    躺在床上,被蒙了眼睛的江夏点点头,表示明白。

    邓川走出房间,并将门关上,然后才去开门。

    来人正是孙建,且是一个人。

    在他看来,孙建就是林峰的一条狗。

    林峰是忠义堂的老大。

    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起来,比如听觉。

    此刻,房间外两人的对话,江夏听得是一清二楚。

    孙建:“听说你绑了分局刑警的家眷,林老大想和你谈个合作。”

    邓川闻言一脸戒备:“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忠义堂有多少眼线,你又不是不知道。”孙建笑道。

    “什么合作?”邓川问。

    “近来警方那边对我们的打压力度愈发大了,老大也想寻求一个突破口,他觉得这个警官家眷就不错。”孙建答。

    邓川没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老大想让你把警官家眷交给他处理,当然了,老大做出承诺,他一定会帮你救出你想救的人。”

    听到这话的邓川不由看了男人一眼,倒不是他真信林峰能帮他把桑谷雨救出来,而是他惊讶于林峰竟然什么都知道。

    连他打算用江夏换桑谷雨的事都知道,看来传言是真的,林峰在警局都安插了眼线。

    邓川冷笑一声,说:“如果我不答应呢?”

    孙建闻言同样笑:“老大说了,你在他的地盘上,这事不由得你答不答应。”

    邓川气得咬了咬牙,林峰这话说得确实不错。

    “老大想怎么做?”邓川问。

    要不是今天他们突然闯过来,而他却毫无准备,他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答应。

    “老大请你过去一趟,等你过去了他自然会将计划告诉你。”

    说罢,孙建朝门外喊了一声:“谈妥了,进来办事吧。”

    他话音一落,一行五六个人便鱼贯而入。

    邓川看着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闯进他家门的几个男人,面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气得不轻。

    看来从一开始,林老大就打算把警察家眷带走,特意提前派个人过来跟他商量,完全是因为他尚有利用价值,先不打算跟他撕破脸。

    两人的谈话到这里结束,紧接着江夏便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然后是“嘭”的开门声。

    她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随后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建哥,人在这。”

    那个名叫“建哥”的领头人点了下头,说:“带走吧。”

    孙建的话音一落,脚步声再次响起,并在靠近床边的时候停下。

    察觉到有人靠近,且估摸着还是个彪形大汉,江夏的身体不由僵住。

    下一秒,她便感觉整个身体被扛了起来。

    她吓得差点惊呼出声,好在仅存的一点理智使她紧咬牙关。

    她不能闹、也不能哭或者叫,要安安静静地装睡,这样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江夏被扛走的同时,听到那个名为“建哥”的男人再次出声。

    孙建扬了扬下巴,示意手下人给邓川蒙上眼。

    “配合一点吧,”孙建语气轻佻道,“你大概猜出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老大向来可是个极谨慎的人。”

    邓川没反抗,闭上眼,任由他们给他蒙上眼睛。

    他现在要去的地方应该是林峰老巢,林峰并不是个多疑的家伙,但奈何近来风声紧,他身为忠义堂老大不得不谨慎些。

    车子行驶了大概有一两个小时才终于停下。

    江夏全程蒙着眼,委实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

    反正上了几层楼后,她再次被关进了一间屋子。

    她只是个工具人人质,只要她在就行,其他的无人在意。

    邓川站在客厅中间,被人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眼睛被蒙住太久,他眯了眯眼,好一会儿还适应自然光亮。

    然后他看见了靠在沙发上的林峰。

    林峰年纪并不大,四十岁不到,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他自信且自负,要不是这一两年被警方打压狠了,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没骨气的东躲西藏。

    正是因为这两年受够了气,所以他才打算搞个大的,杀杀警方那边的锐气。

    这不,近来就掉下个天赐良机。

    “林老大。”邓川喊了一声,并朝他点头致意。

    林峰嘴角一扯,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微笑。

    他脸上有一道横贯半张脸的刀疤,不笑的时候,已经足够吓人,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吓人了。

    他发怒时,更是衬得他像阎王一样狰狞可怖。

    可以说,林峰在□□混得风生水起,这道骇人的刀疤为他助益不少。

    “坐。”林峰朝对面的椅子扬了扬下巴,笑着道。

    “林老大,”邓川坐下后道,“我想问问您这边的计划和打算?”

    “计划?打算?”林峰喃喃念着这两个词。

    “目前还没计划呢。”他理所应当道。

    林峰可以说是个十足的莽夫,要他打架火拼,他在行,但要他动脑子使计策,他不行。

    所以,他有个“军师”。

    动脑子的事他一般都交给军师孙建。

    一听这话,邓川当即怒起来:“你们耍我?”

    一看邓川这个无名小卒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发火,作为忠义堂老大的林峰也怒了。

    眼看事情都还没开始聊,这两个炮仗脾气的人都要干起来了,一旁的孙建见状连忙出来当和事佬。

    “邓老弟,你别急着动气啊。”他劝道。

    “咱们现在是没对付警方的具体计策,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敌不动我不动,我们可以见招拆招,后发制人嘛。”孙建笑着道。

    “还

    是孙建有文化,会讲话,我就是这个意思。”林峰中肯地评价道。

    孙建朝林峰投去一个微笑,表示接收到老大的夸赞。

    “邓老弟,不如你跟我们讲讲你这边的情况,我们再想应对之策吧。”孙建道。

    邓川语气不善地说:“关于我的事你们不都一清二楚了么,还要我说什么。”

    “诶,邓老弟,话不能这么说,大概的我们是知道了,但很多细节部分还是不知道的。”孙建笑着说。

    邓川想了想,说了个他们大概不知道的信息:“今天下午三点,我跟打电话给那个警察,问他什么时候放桑谷雨。”

    闻言,孙建打个响指道:“这不就来了嘛。”

    说着,他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我们耐心地等待几个小时,看下午三点警方那边怎么说,再想具体的对策。”

    说完,孙建又看向老大林峰,寻求他的意见:“老大,您看这样行不行?”

    林峰直接点头:“行,我差不多也是这个想法。”

    邓川:……

    到午饭的时候,江夏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好在这些人并没打算饿着她,帮她拿下蒙眼的黑布,撕掉嘴上的胶布、解开手上的绳索,让她吃了午饭。

    江夏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后,那个壮汉又打算重新给她蒙上眼,贴上胶布、绑上手脚。

    她见状连忙祈求。

    “大哥大哥,别给我绑行不行,我天生体弱多病,就前几天我还躺病床上下不来,我怕我被绑久了会休克晕倒。”

    “还有这胶布,也别贴了行不行,一贴这胶布,我就感觉我无法呼吸。”

    “蒙眼睛的我倒是无所谓,你们想蒙就继续蒙吧,但胶布和绳子能不能别再弄了。”

    “不行,”大汉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绑你,等下你跑了怎么办?”

    江夏却笑一声:“大哥,你是不是在说笑,你们多少人,我一个弱女子,能从你们手底下跑掉吗?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事嘛。”

    大汉一听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再一看江夏细胳膊细腿面色苍白的样子,他还真怕把她给绑出什么毛病出来了。

    建哥好像是说过,这个人质很重要,要他们好好看着,不能有个闪失。

    他们忠义堂能不能四两拨千斤,跟警方抗衡,就看这个人质了。

    “那我得跟我们老大和建哥请示一下,毕竟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主。”壮汉道。

    壮汉走出房间,随后跟林峰和孙建说了江夏的需求。

    林峰听后无所谓地笑着摆摆手:“这么多男人在这,她一个女人,谅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既然她有病,那就听她的,省得真把她绑出毛病来了,到时候我还得把她送去医院治病,那才是真的麻烦。”

    老大一发话,壮汉手下自是听令行事。

    手下正欲转身去房间跟江夏说这事,孙建却突然叫住他。

    “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省得这女人耍什么花招。”孙建说。

    显然,林峰虽不在意,他却有点不放心。

    孙建跟着手下一起到房间,却在看清江夏的脸后,惊讶地抬起手。

    “你你你……”

    孙建指着江夏连说了三个“你”。

    江夏一脸茫然,心想她也不认识这个人啊,他为什么一见到她就这么激动。

    “你、你是那个什么江大仙吧,”孙建手晃动地指着她,激动地说出口,“半日茶馆的老板。”

    第66章 【66】 人质交换

    听这个名叫“孙建”的□□报出自己的名讳, 江夏一脸震惊。

    没想到她竟如此出名了,混□□的随便拉个人都认识她?

    江夏迟疑的点点头。

    看到她点头,孙建当即激动地凑过来,做出一副要跟她握手的样子。

    江夏则是一脸戒备地避开了。

    寻求握手却被避开的孙建, 怔了一下。

    随后他有些失落道:“大仙, 您不知道我么?”

    “我该认识你么?”江夏迟疑地反问。

    “我是孙建啊,”他道, “半日茶馆榜单上的孙建。”

    一说起榜单, 江夏好像有点印象。

    打榜的榜单上好像确实有孙建这个名字,只不过不在榜一, 所以她印象不深。

    “大仙您每日要见那么多人,记不住我也实数正常,毕竟我还没上过榜一, 最多也只出现在榜单前十名之内,”孙建一脸惭愧道,“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既然黑老大的得力手下是她店里的常客,那不就好办多了。

    能不能脱身出去再说,但苦肯定是不会再受了。

    “你们是?”江夏视线看向屋外,试探性问道。

    “哦, 我们是忠义堂的。”孙建随口答道。

    忠义堂, 她好像从秦瞻那听过这个名字,据说是高林市目前规模最大的□□。

    见她不说话, 孙建又连忙解释:“不过, 大仙你放心,有我的担保,忠义堂上下绝不会有一人敢伤害你。”

    江夏看向他,点点头。

    “大仙, 您先在这好好休息,我现在去跟林老大禀告一下这件事,待会儿我再引荐你们见面。”

    说完,孙建立即换了副严肃的神情。

    他对旁边的手下说:“好好照看江大仙,千万不可怠慢了知道吗?”

    “江大仙可是我们的贵客。”他强调道。

    壮汉手下连连点头。

    随后,孙建笑着退出房间。

    退出房间的孙建立即找到了老大林峰,他立刻跟林峰禀报了江夏的真实身份没有一点隐瞒。

    “所以,她既是警察家眷,也是料事如神的算命大仙?”林峰低声喃喃道,像是在消化孙建跟他透露的信息。

    “她这么年纪轻轻的,还是神机妙算的大仙?”他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孙建却是十分紧张道:“老大,不由得你不相信,这位大仙确实厉害,可谓本领通天啊。”

    随后他又列举了几项江夏的重要事迹,什么警方都找不到的尸体,江夏只需掐指一算,就能算出精准位置等等之类的事。

    “几个月前,青龙会老大吕毅被抓的事,想必老大也有所耳闻吧?”孙建一脸神秘道。

    林峰点头。

    “那老大知道青龙会的吕毅是怎么被抓的吗?”孙建问。

    林峰一脸无所谓,青龙会早已没落,他们老大被抓的事他一直就没放在心里过。

    “不就是被警察端掉了老巢嘛,吕毅向来蠢,能被警方查到老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语气轻蔑道。

    孙建却连连摇头:“事实并非如此啊老大。”

    林峰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孙建继续道:“青龙会老巢被端,吕毅会活捉,实则跟里头这位江大仙有关。”

    “怎么说?”林峰皱眉看向他。

    “吕毅被抓的当天早上,他派三个手下去半日茶馆强行请走了江大仙。”孙建道。

    “吕毅请她干什么?”林峰插了一句。

    “据咱们安插在警局的眼线说,好像是想让江大仙帮他爹算阳寿。”他答。

    林峰听后十分惊讶:“她还会给人算阳寿?”

    孙建点头,继续道:“关于青龙会的老巢,翠微山庄,那可是极其的隐蔽,之前我们想彻底吞并青龙会,都找不到他这个老巢。”

    “而警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卖起关子问道。

    林峰看着他,没说话。

    “根据咱们安插的眼线来报,关于翠微山庄,警方那边之前是一点都不知情,关键的转折点就在上午的电话。”说到这,孙建故弄玄虚地顿了一下。

    “分局上午接到一通电话,这通电话过后,警局那边就突然知道青龙会老巢的具体地点了。”

    “难不成警方在青龙会也安插了眼线?”林峰猜测道。

    孙建却是摇头:“时机不对啊,若是眼线,应该早点透露翠微山庄的位置才对,毕竟吕毅躲那都有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偏偏是江大仙被请走的时候,地址突然就暴露给警方了呢?”

    孙建问道,但他没等林峰回答,又自顾自说:“我猜测是江大仙算出来的,她算出自己有此一劫,所以提前布局,向警方报警,借刀杀人,直接让警方把青龙会老巢端了,并且活捉吕毅。”

    “这么玄乎?”林峰半信半疑道。

    孙建连连点头,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继续道:“据我所知,吕毅把江大仙请去翠微山庄后,大仙帮他老爹算了阳寿,可吕毅却没放大仙走的打算,还要挟大仙让她加入青龙会,助他重回巅峰。”

    “于是大仙略施小计,让警察精准地打中他的右手,听说吕毅右手已经彻底废了,这辈子估计都拿不了枪。”

    孙建神情夸张地将这事说得神乎其神。

    其实说到这,他已经开始添油加醋,并带了几分吹牛的成分。

    “当然了,他身为青龙会老大,身上背着不少命案,被警方抓住本就是死路一条。”

    “吕毅有此结局,也算是他对大仙不敬、不守诺言,遭受了反噬导致。”他最后总结道。

    一开始林峰还是半信半疑,但听到吕毅悲惨的结局,他已经不得不信了。

    这种玄学上的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那照你这么说,这位大仙是一点开罪不得?”林峰问。

    孙建连连点头:“那可不是,不仅开罪不得,还得供起来。”

    “可她是人质啊,”林峰道,“不能动的人质我们要来有何用,根本起不到一点威慑力警方的

    作用嘛。”

    “确实是这样。”孙建也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老大,这位大仙我们是肯定不能得罪的。”他语气肯定到近乎斩钉截铁。

    “说句不吉利的话,”他顿了顿道,“不然我们整个忠义堂怕是会和青龙会……”

    因为话确实不吉利,孙建怕说出来惹林峰不高兴,所以他只将话说了一半,剩余一半不说也意味明显。

    “那这还是个烫手山芋啊。”林峰发愁道。

    “要不,直接放她走吧,放这么个烫手山芋在身边,我心里也不踏实。”他又说。

    孙建一脸赞同:“老大,我觉得可行。”

    两人商议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手下进屋禀报。

    “老大,建哥,邓川说时间差不多了,他要去给警察那边打电话。”

    “好,你跟邓川说一下,我跟孙建会和他一起过去。”林峰交代道。

    手下领命退出房间。

    这时,林峰转头看向孙建,突然改变了主意:“我看不如等邓川跟警方那边交涉完,再放人不迟。”

    “反正我们也打算放人,不急于一时,先处理完眼下的事再说。”

    既然林峰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好否决老大的决定。

    孙建点头:“还是老大考虑得周全,那我先过去把释放的事跟大仙说下,也算当作安抚。”

    “去吧。”林峰爽快道。

    于是,孙建重新来到看管江夏的房间。

    他堆着笑,满脸歉意道:“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完全不清楚事情已经峰回路转的江夏,看着如此夸张孙建,吓得一愣。

    江夏:……

    这是干啥?

    孙建笑着挥挥手,又道:“底下的兄弟招呼不打一声,就把大仙请过来,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底下的兄弟?邓川?

    还有“请”?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这是“绑”好吧。

    见江夏始终不接话茬,孙建虽然尴尬,但也只能继续道:“大仙,多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方才我已经同我们老大禀报了您的情况,我们老大呢,也是极为意外,当即就批评了那几个做错事的手下,并让手下人立即送您回去。”他笑着说。

    江夏极为意外地看向他,这是准备放她回去?真的假的?说放就放?

    她虽有点不太相信,但还是问:“现在就放?”

    孙建脸上的笑容一僵,他解释道:“原本是打算立即就送您回去的,但是眼下我们老大还有点急事未处理,需要用人手。”

    “待我们老大处理完,一定立刻派人送您回去,您看如何啊?”他笑着问道。

    既然人家都答应放她,只是早或晚的问题,且孙建的态度还这么诚恳,那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遂,江夏点头同意。

    安抚完江夏,不多久,几人一起下楼。

    车是孙建在开,邓川坐在副驾驶,林峰和一个保镖则坐在后座。

    “孙建,找个我们的人开的小商店。”林峰交代道。

    孙建点头照做,他们故意将车开到离他们方才住处较远的地方,就是为了防止警察顺藤摸瓜追踪。

    二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家平平无奇的小商店门口停下。

    邓川一看时间正好差不多,他走进商店,用店里的座机电话拨通了纸条上的号码。

    电话一接通,孙建便眼疾手快地按了免提,随后,那头响起秦瞻的声音。

    邓川直接问:“交换人质的事,你决定得怎么样了?我没那么多时间等,我要快,不然我就撕票。”

    “你先别着急,”秦瞻安抚他道,“有个人想跟你说话,你也一定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秦瞻话音一落,电话那头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动声,随后桑谷雨的声音响起。

    “邓川,是我。”桑谷雨道。

    一听到她的声音,邓川的情绪便不受控地激动起来。

    “你在警局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对你言行逼供?”邓川气息有些不稳地询问道。

    “我这边没什么事。”她答。

    沉默了一两秒后,桑谷雨重新开口道:“邓川,你不该做傻事绑架江夏的,这样只会连累你,我只是下毒被他们发现。”

    “最多就是故意杀人罪,判个六七年。”她在电话里道。

    桑谷雨在电话里跟他说这句话的用意很明显,饶是邓川脑子再迟钝,他也反应过来。

    她是在变相告诉他她被抓的真正原因,只是下毒事发了,让他不要在警方面前乱说话,自爆罪行。

    邓川没说话,像是在思索。

    紧接着,桑谷雨又道:“邓川,你放了江夏吧。”

    他一听却很是激动:“不行,我把江夏放了,你怎么办?”

    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的林峰和孙建,下意识对视一眼。

    孙建在林峰手下干了很多年,对于自己的老大自然十分了解。

    他将林峰往旁边拽了拽,然后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老大,咱们先不急着表态,且坐山观虎斗。”

    “等他们斗完,咱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林峰认同地点点头,并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再信任地拍拍他的肩,朝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边,邓川话刚说完,又像是意识到什么:“是不是他们逼你这么说的?”

    “你把电话给秦瞻,我要跟他谈判。”

    邓川说完这句话时,坐在电话前的桑谷雨抬头看向旁边的秦瞻。

    那意思大概是问他现在怎么办?

    通话开了免提,他们的所有谈话内容,几个警察都能听到。

    秦瞻重新坐回电话前,说:“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我早上跟你说过吧,”邓川冷声音道,“下午三点我要听到确切的消息,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桑谷雨?”

    秦瞻沉默片刻,开口道:“这需要时间,我也在想办法……”

    “你少跟我扯这些,”邓川直接打断他,“那是你的问题,我只看结果。”

    “你要是真做不到,就别怪我撕票。”他说。

    “别,”秦瞻赶紧出声阻止,“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邓川沉默良久,像是在做抉择。

    “好,”最终他说道,“我就再给你一点时间,明天上午七点我会再给你打电话。”

    “到时你还想不到解决办法,我会剁下你妻子的一根手指寄到你家。”说罢,不等秦瞻说什么,他直接挂断电话。

    邓川气得胸膛起伏,觉得自己被秦瞻给糊弄了,明明给了他时限,他却只是糊弄道需要时间,在想办法。

    届时,等他看到自己妻子的断指,他看他还敢不敢糊弄。

    邓川挂断电话后,旁边的孙建再次和林峰对视一眼。

    显然邓川跟警方这边的谈判并不理想。

    “你有什么妙计吗?”林峰压低声音问孙建。

    孙建苦着一张脸摇头,如今完全成了一个死局了,警方那边不肯释放犯人,而他们呢又不能真的做出伤害人质的事。

    这时,就需要双方有一方

    产生什么新举动,才能把这盘死局给重新下活。

    原本孙建想的是,倘若警局那边放人,警方势必不会任由他俩逍遥法外,肯定会加派警力追踪。

    届时他们就拿邓川和他女人做饵,设局引诱警方上钩,这样一来必能重创警方实力。

    另一头,秦瞻听到邓川扬言要剁手,登时吓得面色发白。

    他颤抖地放下电话听筒,像是出神似的盯着座机发呆。

    他根本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是他害了她。

    高家林看见秦瞻这副状态,同样不忍心。

    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已经让人去查刚刚这个号码的具体位置,等位置一出来,我这边立即派人过去。”

    “要是还不行,等到明早,我们就先答应放人,”高家林再次拍拍他的肩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保证你妻子的人身安全。”

    *

    这边,林峰几人没急着离开,而是坐在小商店内,心思各异。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再次响起。

    林峰示意孙建去接,孙建看了一眼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

    他接通电话,聪明地没有立即出声,而是等对方先说话。

    “我找邓川。”

    孙建听出是刚刚那个警察的声音,他立即按了下免提。

    然后招手把邓川叫过来。

    “你们答应放人了?”他直接问。

    “你把江夏放了,我来当你的人质。”秦瞻道。

    一旁的孙建和林峰一听,心想这好啊,原本他们就打算放走江夏,没想到还能白捡一个人质。

    关键这还是个警察,更有分量。

    这样一来,他们打击警方势力的计划也能更简单粗暴一点。

    孙建都在心中拟好大致计划了。

    绝对惊天动地,能搞出大动静。

    林峰的心中虽然没立即形成切实可行的计划,但他也是差不多同意交换的。

    就像他们前面说的,他原本就打算送走江夏。

    这送到面前的人质,不要白不要啊。

    两人一脸欣喜地对视,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邓川却冷笑一声,想了不想直截了当地拒绝。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你说换就换吗?”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谋划什么阴谋?”他说。

    “这次我是以个人来跟你谈判,不是以警察的身份,”秦瞻立刻解释,“这个电话也是我私自出来,用公用电话打的。”

    “你要是不信,可以查电话号码。”

    “我没有什么阴谋,她大病初愈,身体也不好,受不住你们的折磨,我愿意代替她成为人质。”秦瞻语气诚恳又认真道。

    “我不同意交换人质,”邓川再次拒绝道,“这么简单的话,还要我说两遍吗?”

    只不过,他的话刚说完,孙建连忙按掉免提键,并一把夺过电话手柄,用一只手捂住话筒的位置,防止两人说话的声音传进听筒。

    他指责道:“你想什么呢,换啊,为什么不换。”

    “他是警察,当人质不比警察家眷有分量么。”

    “而且警察落在忠义堂的手里,这传出去咱们兄弟们多有面子,不比抓一个女人光彩多了。”

    林峰这时也在旁边说:“你跟他说同意换,只要他到指定地点等我们,我们立马放人。”

    邓川却还是执拗地不同意:“不行,我不同意。”

    孙建气得直接踹了他一脚,并招呼旁边的保镖。

    “给我按住他。”

    “你算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没听到老大都同意了,你还在这跟我们犟。”

    “我们问你那是给你面子,你倒好还蹬鼻子上脸,真是给脸不要脸。”

    骂完邓川,孙建立即换了一张脸,他语气和善对着电话话筒道:“我们同意换人质,拿你换你妻子。”

    邓川再次拒绝他后,秦瞻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争取一下,但随即便听到听筒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没再说话,而是仔细听着对面的动静。

    结果对面沉默了好一阵,才传来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他问。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知道交换人质的事我们做主了就行了。”

    “若你还想换你妻子平安,那接下来你就得乖乖听我的。”男人声音和善且透着笑意道。

    秦瞻此刻虽看不到他的样子,但光是听声音他也能想象对方说话时那张笑眯眯的脸。

    接着,男人跟他说了具体交换人质的步骤,男人让他提前到达指定地点,并在附近公用电话亭拨打一个他们提前留下的号码。

    他们则会在电话里告知他下一步,等他到了最终地点,会有辆黑色桑塔纳接他上车。

    男人承诺,他一上车,他们便立即释放江夏。

    秦瞻没异议,直接同意。

    他知道对方搞这么复杂,是怕被警方跟踪。

    晚上六点左右,秦瞻来到被告知的第一个地点,并拨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人告诉他新的地点,和新的电话号码,让他到了继续打电话。

    如此重复进行了四个地点,他终于等来了一辆黑色桑塔纳,那时天色已暗,已经将近十点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实则江夏早就上了车,只不过司机一直带着她在城里打转,没有停留。

    她照旧被蒙着眼,绑着手脚,贴了胶布。

    因此,什么也看不见的她,并不知道司机在带着她打转,只觉得自己在车上的时间过于漫长。

    秦瞻上车后,带着江夏的司机接收到消息,才调转方向不再打转,而是把车往半日茶馆的方向驶去。

    江夏是十点半左右到的茶楼,她掏出钥匙开门,进了茶楼。

    关于秦瞻跟她交换的事,忠义堂的人没跟她说,所以她并不知情。

    她现在知道的只有,她被邓川绑架,且邓川打算拿她和桑谷雨交换。

    既然他有这样的打算,那必然已经和秦瞻沟通过,因此她猜测此刻秦瞻大概率是在警局。

    在被放的第一时间,她得给秦瞻打个电话报平安。

    这时候太晚,商店大多关了门,刚经历过绑架的事,还是心有余悸,她也不敢在大晚上的跑去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所以,她让忠义堂的人给她送来了茶楼。

    进茶楼后,她拨通了秦瞻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江夏对接电话的警员道:“我是秦瞻妻子,我找他。”

    “秦同志的妻子,你被放出来了吗?”那头的警员问道。

    “对,”江夏回答,“秦瞻在警局吗?”

    “秦同志不是把你交换出来了吗?”警员纳闷。

    江夏闻言蹙眉:“同志,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把我交换出来?”

    “看来你是不知情啊,我还以为秦同志把你交换出来,你俩会打个照面呢。”警察同志低声喃喃道。

    随后,他便将秦瞻交换人质的事告诉了她。

    警员刚跟她解释

    完,他那头像是有人说话。

    然后,她听到电话那头换了一个声音。

    “江同志,你好,我是刑侦支队队长高家林,也是秦瞻的师傅。”

    “您好,高队长,秦瞻之前有跟我提到过您。”江夏道。

    “江同志,你现在在哪里?”

    江夏如实回答:“在半日茶馆。”

    随即,她便报出一个具体地址。

    “好的,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我现在把你接来警局这边,你看行不行?”高家林道。

    江夏自是没有意见,她现在孤身一个人,既不敢回家,待在偌大的茶楼里也同样害怕。

    “好,那我待会儿派两个警员过去。”

    挂断电话后,江夏在茶楼等了半个小时,等来了一男一女两个警员。

    女警员骑着自行车载着江夏去了市分局。

    到警局后,像是不放心,高家林又将秦瞻交换人质的详细过程再跟她说了一遍。

    高家林说秦瞻是私自联系忠义堂那边,并提出交换人质的要求。

    等他们发现秦瞻不见,已经晚了,他们已经联系不到他。

    江夏听后,说:“他们并没有跟我说交换人质的事,早在中午的时候他们就跟我说,会放我走。”

    “我没想到是秦瞻把我换出来的。”说到这,她垂下眸。

    “江同志,你放心,我们会积极跟绑匪那边联系,尽快把秦瞻解救出来。”高家林安抚她道。

    江夏点点头,没再说话。

    晚上,她就在女警休息室凑合了一晚。

    因为心里担心秦瞻的安危,这一晚,她几乎没怎么睡。

    偶尔睡着,梦里也全是秦瞻。

    还都是不太好的梦,不是秦瞻为了救她中枪,就是看见秦瞻被□□的人捅了很多刀,倒在血泊之中。

    天刚蒙蒙亮,她就从梦中惊醒,之后就再也没睡着。

    上午十点多,警局接到忠义堂的人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们老大说了,你们的人在我们手上,要想救他,你们就带上人马来城郊北河粮仓从我们手中抢过去,我们忠义堂一百多个兄弟在这等着你们呢。”

    第67章 【67】 爆炸

    忠义堂那边挂断电话后, 高家林转身对手下警员道:“去查查这个北河粮仓的具体信息。”

    警员领命后立即去查,十几分钟后,警员拿着北河粮仓的详细资料过来。

    “高队,北河粮仓, 位于高林市城西郊区, 这个粮仓目前已经废弃,粮仓总占地面积大概一千多个平方。”

    高家林听后点点头, 没说话。

    “高队, 那个人在电话里说,忠义堂集结了一百多个弟兄在北河粮仓等我们, 那我们要带多少人过去?”

    “我们分局刑侦支队所有人加起来有多少?”高家林问。

    “大概三十几人出头。”警员回答。

    “好,”高家林道,“支队所有人立即集合, 去北河粮仓营救秦同志。”

    “高队,可对方有一百多人,说不定还更多,我们只出动三十几人会不会少了,需不需要上报寻求武警的支援?”一名警员问道。

    高家林却摇头拒绝:“来不及了,我们先过去, 看情况行事, 不行就再撤退。”

    “武警那边警力同样紧张,跨机关合作向上级打申请需要时间, 我们并不清楚对方的情况, 就这样贸然申请配合,不合适。”

    “所以我们支队的人先过去。”他最后道。

    警员点头,不再有异议。

    十几分钟后,支队人员全部集合完毕。

    大家报数之后, 队伍领头的人道:“报告高队,支队人员集合完毕,除去二大队的六个人,一共三十一人。”

    高家林点头,解释道:“二大队另有任务。”

    而后支队三十几人全副武装驱车前往北河粮仓,一个半小时后,众人到达北河粮仓。

    只是让众人疑惑的是,忠义堂的人声称带了一百多号弟兄在这等着他们,但荒废的北河粮仓却无比寂静,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高队,怎么回事?”旁边一个警员询问道。

    高家林同样疑惑,但他还是道:“先找人。”

    北河粮仓占地一千多平,一共有四个仓房,好在仓房空旷,且只有一层,找人应该也好找。

    于是高家林派出四个小队,分别寻找,很快对讲机内传来警员的声音。

    “高队,人找到了,在三号仓库。”

    “收到,你们在门口待命,我们现在就过去。”高家林朝对讲机道。

    随后他按下通用频道,对所有人下达命令:“所有人去三号仓库。”

    高家林领队到达三号仓库门口,朝仓库里头看去,发现秦瞻被捆在一张椅子上,且背对着他们。

    秦瞻连通椅子被放置在角落,他现在像是处于昏迷状态,头歪向一边。

    高家林一挥手,命众人徐步前进,等大家都进了三号仓库后,他像是意识到不对劲儿,抬起手,又命大家停下。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类似计时器的声音?”他问。

    旁边的警员回答:“好像是有。”

    他谨慎地命大家停下,原地待命,然后点了两个人,跟他一块儿上前查看秦瞻的状态。

    等高家林靠近秦瞻,看清面前的一幕时,他吓得猛然瞪大双眼。

    秦瞻身上绑着一个定时炸弹。

    且计时器已经到了十秒。

    十、九、八、七……

    他顾不得自己的安危,连忙冲仓库里的警员喊道:“快跑,有炸弹!”

    可一切好像都已经来不及了,时间很快过去,炸弹顷刻爆炸。

    炸弹威力很大,几乎瞬间就将三号仓库夷为平地。

    因为林峰他们不仅在人质的身上安装了炸弹,怕炸不死这么多人,他还在三号仓库周围埋了一圈炸药。

    为了搞这些炸药,他可是把忠义堂的家底都掏空了。

    可以说,在他们踏入三号仓库的时候,就已经跟踏入阎王殿无异了。

    *

    另一边,林峰和孙建他们领着几个手下,藏在了离北河粮仓不远不近的地方。

    距离刚刚好,既能免受爆炸冲击波的波及,又能通过望远镜观察粮仓的动态。

    在警察到达之前,孙建就拿着一副望远镜盯着粮仓的位置看。

    林峰懒得看,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吃着葡萄。

    “到了吗?”他问。

    “还没有,老大。”孙建回。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拿着望远镜的孙建激动道:“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来了多少人?”林峰问。

    孙建大致数了一遍,说:“应该有三十个人。”

    林峰一脸失望:“才三十个人,他们警察瞧不起我,我不是让人跟他们说我们会集结一百多号弟兄嘛。”

    “是这么说的,老大,”孙建答,“但可能事出突然,警局那边临时集合不了太多人。”

    林峰嘁了一声,嘲讽道:“他们警察办事效率就是不行。”

    “三十多个人也不错了,”孙建道,“咱们这波要是能一举成功,忠义堂也算是扬名立万了。”

    林峰扯起嘴角,表示认同地点点头。

    确实,一下炸掉警方三十几人,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他们现在在干嘛?”林峰照旧靠在椅子上问。

    “在找人质。”孙建答。

    随后,他又说:“人质好像被他们找到了,现在全员都往三号仓库赶去。”

    一听全员都开始赶往三号仓库,林峰顿时心潮澎湃起来,他终于坐不住,也拿起旁边的望远镜看起来。

    盯着他们全部进入三号仓库后,他便激动地放下望远镜,拿起旁边的计时器,盯着上面的数字开始倒数。

    定时炸弹计时一小时四十分钟,他们提前估算了路程时间,从市分局开车到北河粮仓,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

    所以他们安插在警局的眼线,一打来电话,他们这边就按下了炸弹计时器的开关。

    卖他炸药的人跟他说,这些炸药足以将整个北河粮仓夷为平地。

    换句话说只要他们踏进北河粮仓,哪怕就算不是全部走进三号仓库,或者他们走进三号仓库,但及时发现炸弹,他们也是想跑也跑不出北河粮仓。

    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根本不多。

    只要定时炸弹爆炸,再跟着引爆其他炸弹,炸弹的威力足以将整个北河粮仓夷为平地,那待在粮仓的这些人就是不全死,也得重度伤残。

    等到只剩十秒钟的时候,林峰咧着嘴,双眼冒光,一脸兴奋地开始倒计时,同时眼睛盯着不远处粮仓的方向。

    等待着爆炸的发生。

    “十、九、八、七、六……”

    听到这振奋人心的倒计时,孙建握着望远镜的手不由紧了紧,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三、二、一”

    林峰念到“一”的时候,还紧跟着模拟了一下爆炸声。

    “嘭——”

    然而,他心心念念让他血气上涌的爆炸声并没有如期而至。

    林峰不可置信地看向粮仓的方向,他愣在原地等了几秒,发现爆炸还是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他皱眉连忙问旁边的孙建,“炸弹怎么不爆炸?”

    孙建同样一脸疑惑地放下望远镜,看着粮仓的方向。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结结巴巴道。

    说着他又拿起望远镜看向三号仓库的入口方向,仓库只有一个正门,进出都只能从这个门。

    “也没看到他们出来啊。”他紧张道。

    这事情要是搞砸了,那无异于捅出个天大的篓子,孙建心

    里害怕得很。

    他还指望着靠自己的计策重创警方,让忠义堂重回巅峰呢。

    这样,他立下大功,就能坐稳忠义堂二当家的这把交椅了。

    可为什么粮仓迟迟不爆炸呢,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林峰怒不可遏地瞪了孙建一眼,然后看向手上的计时器,计时器上的数字已经停下,两个小时早已经过去,可粮仓还是没爆炸。

    卖他们炸药的人是孙建牵线搭桥的,买这些炸药花光了帮派的所有家底。

    要真是因为炸药的问题没爆炸,他非把孙建打成筛子不可。

    就在两人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嘭”的一声巨响。

    两人下意识往粮仓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是粮仓那发生了爆炸。

    看见爆炸,孙建顿时有种死里逃生的喜悦感。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粮仓的方向,语气激动道:“老大你看爆炸了。”

    “我有眼睛,看得到。”林峰确实不耐烦道。

    因为他好像发现一点异常,爆炸范围比预计的要小一点。

    他验证似的拿起望远镜查看,发现所有炸药爆炸并没有将整个北河粮仓夷为平地,而只是炸翻了三号仓库。

    “不仅时间推迟了,爆炸范围也大大缩小,怎么回事?”林峰不耐烦地将望远镜丢到一旁,质问道。

    孙建一脸为难地挠了挠头,说:“可能是炸药出了点问题。”

    “这是一点问题吗?这是极大的失误。”林峰愤怒道。

    “要不是老子晚上还有事要办,老子现在就带着弟兄杀到那个卖炸药的家里,拿枪崩了他。”他气得胸膛起伏道。

    “因为时间的拖延,和爆炸范围的缩小,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逃走,他们有没有都炸死。”他语气极为不悦道。

    说到这,他沉默了。

    而后林峰又突然开口,指着孙建道:“今天这件事你办得很不怎么样,我对你很失望。”

    孙建闻言连忙低下头来,乖乖挨批。

    “炸粮仓这事,虽说没全部搞砸,但也算搞砸一半了。”林峰道。

    “不过呢,”他话锋一转,“眼下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干?”

    “老大,我洗耳恭听。”孙建一脸恭敬道。

    “因为时间推移和爆炸范围缩小,也不知道那些警察到底有没有被炸死,你拉个小弟一起到现场查看一下。”林峰道。

    孙建沉默不语。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爆炸刚发生就让他去现场查看,先不说现场会不会出现二次爆炸的情况,就是没有二次爆炸,这个节骨眼去现场那不明摆着表示爆炸跟他有关么。

    许是见孙建沉默不表态,林峰再次不高兴起来。

    “怎么?你不想去?”他冷笑一声问。

    “说起来这事还不是你办事不力搞出来的么,你还不想去?”

    孙建堆出笑脸:“老大,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爆炸刚发生,现在去现场过于危险了。”

    他耐心解释道:“要是我现在到现场,但还没等我查看完到底死了多少人,临近的警察过来了,那我岂不是被抓个正着。”

    “怎么可能?”林峰不以为意道,“爆炸才刚刚发生,警察和消防的动作怎么可能这么快。”

    戏剧的是,林峰这话刚说完,两人就听到不远处的街道那响起了消防车和警车的鸣笛声。

    林峰:???

    孙建:!!!

    可以说两人听到鸣笛声的反应是完全不同的。

    林峰是纳闷惊讶,他纳闷警察和消防怎么就来得这么快,这离爆炸发生才过去十几分钟吧,就好像他们是在旁边等着,就等爆炸发生他们就立刻出警。

    “这些人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林峰疑惑出声。

    孙建听到鸣笛则是庆幸,他可算是逃过一劫,不用冒险去现场查看。

    说起来,今天他算是连续逃过两劫了,第一个是炸药不爆炸,第二个是去现场。

    今天是他的什么幸运日么,他在心里想。

    林峰皱眉略显烦躁地挥挥手:“警察都来了,我们赶紧撤吧。”

    “回去商量商量晚上抢武器库的事。”他道。

    几人回到住所。

    林峰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叉大剌剌地搭在茶几上。

    “再说一遍计划。”他对孙建道。

    虽然这个计划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但老大发话,他也不敢不从命,只能乖乖再说一遍。

    他们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先重创警方,在趁虚而入抢他们的武器库。

    这样一来,他们不仅灭了警方的气焰,还能补充弹药,有了枪杆子一切不都好说了么。

    简直一举两得。

    “根据计划,我们重创警方后,就该进行下一步动作,抢分局的武器库。”

    “这次营救人质分局那边出动了三十几人,可以说现在的分局几乎成了一个空壳子。”

    “这么多的警察或殉职或受伤,分局剩下的领导和其他警员此刻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没空去管其他的事,所以今晚就是我们抢武器库的最佳时机。”

    “现在我们只需要等消息就行,关于此次爆炸的伤亡情况,咱们安插在警局的眼线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给我们传来消息。”

    林峰半阖着眼,边听边点头表示认同。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起。

    孙建立即跑去接通,并按下免提。

    来电正是眼线打来的。

    那人道:“粮仓爆炸的消息传到警局了,听说去的三十一人包括人质三十二人,无一幸免,全部殉职了。”

    孙建一脸惊讶,竟然没一个活口,全部殉职了。

    他转头看向林峰,林峰已经起身,走过来。

    “消息准确吗?”他下意识压低声音问对方。

    对方一听问话的是林峰,声音不由变了变,他近乎斩钉截铁道:“老大,绝对准确,我亲耳听到他们说的。”

    “那今晚行动计划不变,咱们里应外合端了警局的武器库。”林峰扯起嘴角笑道,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激动。

    线人挂断电话后,他再次问孙建:“今晚召集多少人?”

    “去抢东西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孙建笑着说,“我已经让手下人集结了将近一百来号兄弟了,

    他们如今都在原地待命,就等着老大的一声令下。”

    听完后,林峰重重的“嗯”了一声,道:“不错,就这样干。”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像是在想象他们抢完警方武器库的画面。

    警局的武器库,不用说,里面的枪支弹药一定很足,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新型武器呢。

    等他们把武器库扫荡一空,那简直是……发了啊。

    展望完,林峰回到现实。

    他收敛起脸上的笑,严肃地对孙建道:“今晚的事至关重要,你可别再给我搞砸了,要不然我真把你突突成筛子。”

    孙建赶忙点头:“放心吧老大,我一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对保证万无一失。”

    *

    警局这边,留守的几名警员是在爆炸一个小时后,接到电话的。

    女警员接到电话还不敢置信地将对方的话重复了一遍:“三十二人包括人质在内全部殉职了吗?”

    像是听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女警员心灰意冷地点点头。

    女警员接电话的时候,江夏就在旁边。

    她自然也听到这句“包括人质在内全部殉职”的话。

    挂断电话后,她连忙走上前询问:“警察同志,你刚刚说什么殉职?”

    女警员叹了一口气,将粮仓爆炸的事告诉了她。

    江夏听后,面色顿时白得像纸一样。

    “那秦瞻呢,他也死了?”她嘴唇发白地问。

    女警员点点头:“是的,无一幸免。”

    “不会吧,”她像是无法接受道,“怎么好好的,就发生爆炸了呢,怎么就死了?”

    “是的,发生了严重的爆炸,现场极其惨烈,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女警员道。

    “不,我不相信,我要去现场,我要看秦瞻的尸体。”她情绪激动道。

    “不行啊,江同志,”女警员急忙阻拦道,“警方还在勘察现场,外人是不能进去的。”

    “而且就算你去现场,也找不到秦同志的尸体,因为现场的尸体全都面目全非,根本不知道谁是谁的。”

    听到这句话的江夏像是瞬间就被抽干了力气,双腿发软地跌倒在地,还好旁边的女警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女警员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江同志,你节哀顺变,我想秦同志在世的话,他也不想你为他太伤心。”

    下一秒,江夏抬头看向女警员,却已是泪流满面。

    女警员诧异地看向她,大概没想到她会哭得这么狠,她嘴唇微微翕动,想说什么,但终是没说出口。

    “江同志,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爆炸现场比较混乱,需要我们去支援,你继续留在警局,我可能也没办法照顾你。”

    江夏呆呆地抬头看她一眼,眼泪像不会枯竭的泉水一般不停地往下流淌。

    她像是听到了警员的话,灵魂又像是游离在意识之外。

    她虽然没像有的痛失亲人的人一样嚎啕大哭,但看一眼她的状态便知道她是悲痛到了极致。

    女警员实在是看不下去,骑着自行车把她送回了家。

    “江同志,你就好好待在家不要乱跑啊。”警员离开前交代道。

    江夏没理她,坐在椅子上像个木偶一样发愣。

    *

    孙建等人得到警员殉职的确切消息后,便开始欢天喜地地筹备晚上抢武器库的事。

    先是集结人马,之前他们在电话里扬言召集了一百多号弟兄在北河粮仓等着跟警察干架,结果一个人没去。

    但这回抢武器库,倒是真的集结了一百来号人。

    这一百来号人大多是林峰和孙建他们信任的人,也就是说在他们忠义堂有些名号和地位的人。

    人员集结完毕,就是等待了。

    等待天黑,等待入夜,等大家基本都睡了,他们再动手。

    晚上九点多,忠义堂的人全部出动,并于十点多到达市分局附近。

    一开始林峰和孙建还是谨慎的,不敢轻举妄动,派一个小弟前去打探消息。

    小弟没多久回来,脸上带着即将得胜的笑脸。

    “进哥说绝对安全,警局里现在没人,唯一的门卫也被他提前弄晕了。”小弟一脸兴奋道。

    他口中的“进哥”就是林峰安插在警局的眼线胡进。

    听完小弟的汇报林峰这才放下心来,毕竟像他们这类“匪”对警察等公职人员是带有天生的惧意的,尤其现在还是去人家地盘抢东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毛毛的。

    最终,林峰右手高举,手一挥带着一众小弟浩浩荡荡进了警局。

    他们对警局的分布一点不知道,自然也不清楚武器库在哪里。

    于是,便由潜伏了一段时间的胡进领着众人前往武器库。

    纵使警局没人,他们也不敢打灯,更不敢打开警局的灯。

    毕竟他们做的是偷窃的勾当,要是开了灯被哪个多事的路人看到,他再一报警,那事情就麻烦了。

    众人抹黑来到武器库门口,林峰按亮手里的手电筒,手电筒的光照在门上的大锁上。

    “这门怎么开?”他问。

    “我,我有钥匙。”胡进连忙道。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咔哒一声锁被打开。

    胡进缓缓推开门,众人屏息以待,期待着即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盛况——满满当当一屋子的枪支弹药,随便他们挑选。

    但胡进推开门后,大家借着林峰手里手电筒的光,却只看到一个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房间。

    “胡进怎么回事?”林峰问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警局的探照灯猛地被打开,刺眼的强光一转便全都照在他们身上。

    “老大,不好,我们中计了。”孙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高声说道。

    可这时明显已经完了,他们明显被瓮中捉鳖了,逃都没地方逃。

    果不其然,紧接着便是从喇叭里传来的警告声:“里面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畏的挣扎,立即放下武器投降。”

    林峰咬着牙瞪了一眼头顶的探照灯,又瞪了一眼旁边的孙建。

    马后炮,现在才跟他说什么中计了,早干嘛去了。

    虽然不甘心,但林峰还是将兜里的两把手枪掏出,缓缓地举起双手投降。

    众人一看,他们老大都带头投降了,他们就更没负隅顽抗的道理了,于是也都齐齐举手投降。

    *

    江夏被警员送到家后,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着虚无的空气流泪。

    秦瞻是为了救她才死的。

    坐了不知多久,她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进房间,拿起了两人刚结婚时的合照。

    她看着合照里的秦瞻和自己,两人紧挨着,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江夏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照片里秦瞻的轮廓,仿佛音容笑貌就在眼前。

    最终,她像是不能自己,抱着两人的合照再次哭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眼泪都快流尽,还是在哭,哭到差点昏厥,哭到累了躺在床上,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过去。

    但她再次见到了秦瞻,只不过是在梦里。

    梦里的秦瞻和以前的他一样,待她温柔,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为她做饭。

    冬至那天带她去庙里祈福,哪怕背着她也要爬完一千多个台阶,因为这样祈福才更有诚心,也更灵验。

    她过生日时,会煮长寿面给她吃,说吃了他做的长寿面,就会长命百岁。

    ……

    然后,画面一转,她梦到自己抱着他俩的合照在哭,秦瞻拍拍她,问她为什么哭。

    她看见秦瞻后,丢下手里的相框,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是那么的真实,一点没有梦境里的虚幻。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以及令她感到安心的气息。

    “你别走好不好,别离开我……”

    江夏紧抱着他,泣不成声道,好像她不抱紧点,他下一秒就会随着她的梦一起消失。

    第68章 【68】 失而复得

    忠义堂一百来号人全被抓了起来, 分局这边怕人手不够,还请了周围派出所以及武警的帮助。

    一百来号人分成好几波拘留在周边派出所和分局里头。

    待这些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女警员走上前跟秦瞻说话。

    “你爱人我下午送她回去了,”她顿了顿后继续道, “但是她听说你出事, 哭得很伤心,状态也很不好。”

    “嗯, ”秦瞻点头, “我刚刚跟高队说了,现在就回家。”

    等他回到家, 已经过了零点。

    他用钥匙开门,门一推开,他发现客厅和房间的等都是亮的。

    但江夏的鞋脱在门口玄关处, 这说明她是在家的。

    他轻声走近卧房,果然看见江夏躺在床上睡着了,手上还抱着两人结婚时拍的合照。

    随后,他便发现一点异样,床单和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江夏侧身抱着照片睡着,脸上是干涸的泪痕。

    看到这一幕的秦瞻, 感觉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攫住, 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一脸愧疚地伸出手,轻轻推了下她。

    江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在看清秦瞻的脸后, 丢下手里的相框,一把抱住了他。

    抱住他的同时,泪腺像是再次被点燃,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短短的几秒钟便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抬手动作无比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喉咙却像是被石块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不想骗她,可为了执行任务他也没办法。

    “你别走好不好,别离开我……”

    她说着这句话,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秦瞻这才意识到,她大概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意识到这一点,他看她的眼神愈发心疼。

    “夏夏,我是秦瞻啊,我在这,我没死。”

    江夏却还是不相信他的话,以为是梦里的他在安慰她才这样说的。

    她用力地摇摇头,喉间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堵住,说不出话。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情况下,是会失声的。

    秦瞻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而后又将她打横抱起,坐在了床边。

    他抬手为她拭去泪水,对她说:“夏夏,我是真实的,不信你捏捏我的脸。”

    说着他抬起她的手,让他触碰自己的脸颊。

    他的脸是温热的,皮肤是柔软的。

    但她还是哭着问出那句话:“爆炸,疼不疼?”

    “我是真的,夏夏。”看着这样的她,他也忍不住流出泪水。

    “爆炸是真的,但没有人受伤,我们提前撤了出来,爆炸是为了引忠义堂的人上钩,将他们一网打尽。”

    “女警员接的电话,也是故意演给忠义堂安插在警局的眼线看的。”他断断续续地解释。

    江夏听着他的解释,呆呆地看向他。

    随后,她才半信半疑地开口:“你说的是真的,还是梦里的你为了安慰我故意说这些话?”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你看,我的心跳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你没有在梦里。”

    “局里的事一办完,我就回来找你了。”他说。

    “是吗?”她还是将信将疑地看向他。

    下一秒,秦瞻的唇覆上,温柔地亲吻着她。

    接触到他满是柔情的吻,江夏才像是意识到此刻是真实的,不是梦境。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吻。

    唇舌交缠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小心翼翼。

    一吻结束,江夏躺在他怀里,眼神舍不得离开他一刻。

    “那位同志说,你们都在爆炸中身亡,现场全是残肢断臂,所有人都是面目全非。”

    “听到这个消息,我感觉呼吸不过来,身上的力气也像是被瞬间抽干。”

    “对不起,”秦瞻一脸愧疚道,“为了剿灭□□那些人,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就像城市的毒瘤,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原本蓬勃发展的城市会被他们侵蚀成一个病入膏肓的重症病人。”

    “警方这两年一直在致力于惩治黑恶势力,打压他们,但他们就像盘踞已久的地头蛇,始终无法拔除。”

    “高队得知你被抓的那天,心生一计,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们一网打尽。”

    接下来,秦瞻便以他们的视角讲述了整件事的经过。

    林峰他们用小商店的座机打过一次电话,又接过一次电话,这中间大概有一个小时。

    他们在警局第一次接到这个座机号码的来电时,高家林便迅速命人查出这个座机号的具体位置。

    至于交换人质,是秦瞻一开始提出的。

    他从江夏被绑架起,就想立刻代替她。

    起先高家林并不同意,觉得这样会引起对方的怀疑,那样的话秦瞻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秦瞻还是想要试一试,因为江夏多在对方手里待一秒,他的心就不安宁一秒。

    他更不敢想象,绑匪在愤怒之下会江夏对做的事。

    最终拗不过秦瞻,高家林还是答应他。

    秦瞻给邓川打去电话,谈判交换人质的同时,也拖延了时间。

    警察也是那时根据座机号码的地址顺利找到林峰等人的具体位置。

    邓川在交换人质这件事上态度坚决,就是不同意,但没多久电话里就蹦出另一个人。

    那人虽没直接透露身份,但秦瞻敏锐地察觉出这事还跟忠义堂有关。

    他们查过邓川的背景,邓川就是忠义堂的人,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

    负责跟踪的几位警员一眼认出忠义堂的话事人林峰,警员将这个消息回传至警局后,秦瞻更加确认忠义堂插手了这件事。

    且江夏大概率是在忠义堂的手里,而不是邓川手里。

    既然忠义堂参与,高家林就不得不重视起来。

    他一边命负责跟踪的警员密切盯住林峰等人的行踪,先不要打草惊蛇。

    另一边则开始谋划,让秦瞻潜入忠义堂老巢的事。

    出发前,高家林拿出一个微型定位器给到秦瞻。

    “技术部领导搞来的高科技玩意儿,微型定位器。”他笑着说。

    定位器确实小,被高家林拿在手上,只有他拇指大小。

    “你别看这个东西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粒小小的纽扣电池就足够它待机一周的时间。”

    “它只有一个信号发射装置,局里呢有和它配套的信号接收装置,你把它放身上,别被人发现了,这样一来,在纽扣电池电量耗尽前,我们都能准确定位到你的位置。”高家林道。

    秦瞻点头,接过微型定位器。

    “把这个小东西藏哪里好呢?”他皱眉发愁道,“你去忠义堂那边,他们肯定会对你进行全方位的搜身,要是被他们搜出这个定位器,那计划可都全泡汤了。”

    “你也会跟着暴露。”他补充说。

    秦瞻视线落在高家林的头发上,建议道:“藏头发里怎么样?”

    闻言,高家林眼前一亮,像是听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可以。”

    “但是,”他话锋一转道,“藏头发里要怎么固定呢?”

    他思索一番,然后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不如剃掉你一块头发,然后载贴上一点假发,将定位器固定在假发上,这样既不用担心掉落,也不容易被发现。”

    剃头发,那他岂不是秃了,还只秃一块。

    想象了那个画面后,他表现出几分抗拒。

    “高队,搞这么复杂来得及吗?天黑之后我就要过去了。”

    天黑之后,他就要到达忠义堂指定的地点。

    高家林一脸自信道:“来得及,我们有专业人士。”

    说罢,他打了一个电话,叫来一个女警员。

    高家林将自己的需求跟女警员说了,女警员表示没问题。

    他们干刑警的,经常因任务需要潜伏伪装,这位女警员就是位化妆高手,而且装备齐全,什么假发片啊、假胡子啊应有尽有。

    两个小时后,秦瞻回到高家林办公室。

    高家林绕着秦瞻转了三圈,满意地点点头:“还真一点看不出来。”

    随后他又打开设备查看定位器的信号,确实可以清楚地确认秦瞻的位置。

    “这样一来,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们警方也能及时应对。”

    有了微型定位器,他们不仅能及时了解对方的动态,也能时刻保护秦瞻的安全。

    关于跟踪任务一直是二大队在执行,这也是为什么清点人数的时候,唯独二大队不在的原因。

    因为时刻盯着忠义堂这边的动向,所以警方提前获知他们在粮仓埋炸药的事。

    高家林得知消息后,立即联系拆弹专家,把埋在三号仓库附近的炸弹全部拆除,并掉包成空心的假炸药。

    之后他们又提前埋伏在三号仓库附近,在忠义堂的人离开后,及时拆除秦瞻身上的定时炸弹,并重新安装了一个□□。

    所以,当高家林带着队伍进入三号仓库后,看到的定时装置是无效的。

    定时装置还在计时,但时间到了却不会爆炸。

    一进入三号仓库,高家林就让众人从视觉死角撤退,等人员全部撤退后,他才让人按下起爆装置。

    这也是为什么爆炸时间会推迟一两分钟的原因。

    至于爆炸范围缩小则是因为其余炸弹都被提前拆除,引爆的其实只有定时炸弹一个。

    爆炸发生之后,怕忠义堂的人会来现场查看,他们也是在第一时间封锁现场。

    这就是林峰仅在爆炸十几分钟后就听到警车和消防车鸣笛声的原因。

    警方的计划自然不是天衣无缝,甚至有不少破绽之处,若是遇上行事谨慎的人,大

    约就不会再轻举妄动。

    但忠义堂那帮人却只是一群有勇无谋的莽夫。

    他们对胜利过于急切,以至于自动忽视了许多不合理的细节。

    秦瞻在被解救的第一时间就告知高家林,忠义堂准备在晚上抢分局武器库的事。

    说实话,不止其余警员,就连身经百战的高家林听到这句话,也大为震惊。

    “他们要抢警局的武器库?”高家林难以置信地问出口。

    秦瞻点头:“林峰和他的手下当着我面说的,他们大概是觉得我必死无疑,所以对我这个‘将死之人’毫无戒备。”

    “林峰的手下说,晚上入夜之后会带着百来号人去警局抢武器库,到时,那位安插在警局的卧底估计也会接应。”

    高家林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笑。

    “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抢公安局?”他只觉得又吃惊又荒谬。

    “土匪见过不少,胆子这么肥的土匪还是第一次见。”

    震惊完,他又道:“戏都演到这了,那就配合他们继续演下去呗。”

    “一百来号人,”他几乎喃喃自语道,“这回可真是放长线钓了条大鱼上来。”

    为保证万无一失,高家林不仅申请周边派出所帮忙,还叫来武警支援。

    总之,在忠义堂的人浩浩荡荡进入警局,准备抢武器库的时候,他们则悄悄包围,形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包围圈。

    于是,忠义堂这一百来号人就被包了饺子,成了被瓮中捉鳖的鳖。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秦瞻对江夏道。

    江夏靠在他怀里,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心中始终充斥着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秦瞻又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她对警察如何设局剿灭忠义堂的事并不感兴趣,她只想靠着他,和他亲近。

    靠在他怀里的江夏,仰起脸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脖子。

    被吻了脖子的秦瞻一怔,呼吸不稳地看向她。

    “夏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声音带着几分喑哑说道。

    江夏没说话,反而从他怀里出来,半趴着面向他,一点一点靠他靠近,最终柔软的唇瓣贴向他的唇。

    秦瞻被动地承受着,下一刻终于克制不住,反客为主,将她揽进怀中。

    他的吻来得远比江夏的浅尝辄止更为炽烈。

    彻底明白自己心意的江夏同样不再抗拒和退缩,亲吻间,她主动去解开秦瞻上衣的扣子。

    热烈吻着她的男人,察觉到自己上身一凉,身上的肌肤不由一紧。

    脱掉他的衣服后,她带着几分凉意的手覆在他的胸膛。

    片刻过后,柔弱无骨的手指缓缓向下,抚向了他的腰腹。

    秦瞻腰腹肌肉紧实而有弹性,摸起来手感甚好。

    说起来,她觊觎这结实的腹肌已久,早就想上手试试这手感了。

    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

    江夏的手指如游蛇一般一寸寸地触碰着他的肌肤,她能明显感觉到每当她的手指向深入探索,他的身体便紧绷一分,身上的肌肤也像是被火焰燃烧一般,更为灼热。

    她柔软的指腹顺着他的肌肉线条一点点向下,最后停留在他人鱼线的位置。

    然后缓缓落在他的腰间,咔哒一声,是腰间腰带被打开的声音。

    嗡的一下,秦瞻感觉自己脑中的某根弦像是被无限拉紧,终于绷不住“啪”的一声断了。

    他终于也肆无忌惮起来,开始剥去她身上的衣物。

    两人此刻内心皆怀着某种渴望,希望下一秒便与对方灵肉结合。

    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瓣,一步步往下或亲吻或吮吸着她细腻敏感的肌肤。

    他们紧紧互拥着对方,在交融的那一刻,精神和□□的欢愉逐渐攀升至顶点。

    这种欢愉是双方从未体验过的,不仅仅是□□,更是灵魂。

    此时此刻,他们的灵魂彻底融为一体。

    当然,这事一开始是快乐的。

    但到第三次的时候,江夏明显感觉到了疲惫。

    可偏偏某人不知疲倦,像是吃素了二十余年的修行者,好不容易尝到荤腥的美妙,食髓知味,非要品尝个痛快、尽兴才肯罢休。

    到后面江夏已经累得昏昏欲睡,却又偏偏被他不受控的动作弄醒。

    眼看着黎明到来,漫天朝霞染红天际,他才罢休。

    但也不舍离开她的身体,搞得江夏清早被一股发胀感弄醒,睁开眼一看,才知道导致这种难以言喻感受的罪魁祸首是谁。

    她涨红了脸,羞赧地推开他,但身体却因突然的失去而空虚了一瞬。

    她强行忽略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感受,穿好衣服起身,准备洗去这一身的痕迹。

    江夏艰难地穿好衣服,正准备下地时,却发现双腿不仅有些发酸还有些发软。

    她再次怨怼地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而此刻,秦瞻也被她起床的动作吵醒,恰好睁开眼,两人对视。

    察觉到江夏并不和善的目光,他低低地笑了声。

    “去哪里?”他问,声音沙哑得过分。

    “洗澡。”江夏语气透着几分不快的回答。

    她的声音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沙哑。

    闻言,秦瞻起身,动作迅速地将裤子一套,说:“一起。”

    江夏连忙抬手拒绝:“别。”

    看他起身穿衣服的动作,倒像是还精力十足。

    一起洗澡?怕是洗澡是假,其实别有目的吧。

    秦瞻却并不由她,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身体突然腾空,失去重心,她下意识揽住他的脖子。

    见自己无法拒绝他的要求,她只能退一步,跟他约法三章:“提前说好,洗澡就好好洗澡,不许做别的。”

    他没答应也没否定,只是低低笑出声。

    胸膛随着他的笑声微微起伏,他整个人看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

    江夏:……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两人走进浴室,刚把衣服脱了,他就开始不老实。

    身体已经足够疲惫的江夏,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

    “今天不是休息日,你还要上班的吧,不如,你留点力气去上班?”

    她笑着建议,但说话的语气却近

    乎咬牙切齿了。

    秦瞻又是心情愉悦地低低笑了几声:“领导早就批准,我可以休假两天。”

    “毕竟我可是以身入局,冒了极大的风险的,两天假期作为奖赏不算什么。”

    听到这句“以身入局”,想到他是为了救自己才去做人质,江夏面上又露出几分不忍。

    于是,半推半就之下,江夏又是累得浑身无力,被他从浴室抱出来。

    两天假期,这两天对他来说是无比享受的假期,但对江夏来说却比上班还累。

    每每他非要到她筋疲力尽才肯结束,然后再一脸餍足地吻吻她。

    终于,盼到两天假期结束,秦瞻去上班,江夏打算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真正的休息。

    去上班前,他十分不舍地吻着她,道:“我会想你,晚上等我回来。”

    江夏:……

    *

    这回忠义堂的核心成员可谓是被抓了个精光。

    警方还从主力成员孙建这边审出给他们提供炸药的卖家,并顺藤摸瓜将他也抓获。

    不止贩卖军火的人,还有邓川。

    邓川是绑架江夏的罪魁祸首,警方这边自然不会放过他。

    秦瞻得知邓川还被关押在忠义堂的据点之一,立即带上几名警员将他抓捕归案。

    不过,在抓捕邓川的时候,他意外得到一个重大发现。

    一到警局,他就对高家林道:“高队,杀害梁刑警的凶手可能找到了。”

    高家林闻言一顿,连忙问:“是谁?凶手在哪里?”

    “凶手大概率就是邓川,抓捕他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戴着檀香木手串,和老刑警死后手里抓着的檀香木几乎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高家林像是一下明白了什么。

    “邓川和桑谷雨和老刑警追查的命案有关。”他说。

    秦瞻点头:“应该是这样。”

    当天下午老刑警去了一趟市人民医院,晚上老刑警便离奇失踪。

    当时他们就推测,老刑警的失踪大概率跟他下午去人民医院见的人有关。

    老刑警虽然没跟他们细说,但推也能推测得出来,他去人民医院大概率就是为了追查当年的事。

    而桑谷雨就在市人民医院上班。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身上可就不止一条人命了。”高家林道。

    “把邓川提去审讯室,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

    几分钟后,邓川被提去审讯室,由秦瞻审问。

    秦瞻:“邓川,为什么绑架江夏?”

    邓川没有一点狡辩的意思,一脸无所谓地回答:“因为你们抓了桑谷雨,我得抓个人质让你们答应放人啊。”

    “桑谷雨为什么下毒谋害江夏?”

    邓川照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事你得问她啊,你问我干什么?”

    “可能就是单纯看她不顺眼吧。”他笑着答道。

    秦瞻气得握了握拳。

    “你认识梁明山吗?”他突然话锋一转道。

    邓川神情变了变,随后又极力恢复平静道:“不认识。”

    就知道他不会承认,秦瞻拿出一个证物袋,证物袋里装的是一颗檀香木珠子。

    邓川看见檀香木珠子的那一刻,双眼不由瞪大,眼底满是震惊。

    不可能,当时他明明打着手电筒仔细找了一遍,不可能会把珠子遗漏在现场。

    而且白天他还特地去看了一遍,地上根本没有遗漏的檀香木珠子。

    “这颗珠子你熟悉吗?”秦瞻问。

    邓川还处于震惊之中,他没接话。

    “这是从梁明山手里找到的,老刑警死后还紧紧抓着自己的右手,我们掰开他的手,在手心里找到这颗珠子。”

    邓川难以置信地看向证物袋里的珠子,竟然藏在老东西手里。

    而他偏偏没去查梁明山的手。

    “当时我们找到这颗珠子就觉得这东西一定跟凶手有关。”秦瞻道。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邓川手腕处的檀香木手串上。

    “我看你手串上的珠子跟这个倒是很像。”他说。

    “檀香木珠子不都长一个样么,有什么像不像的。”邓川还算冷静道。

    见他不承认,秦瞻直接问道:“梁明山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邓川否认。

    “很好,”秦瞻点点头,收起证物袋,“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珠子的事自有鉴定科的人去鉴定,是与不是结果很快就能说来。”

    说着,他剥下邓川手腕的檀香木手串,装入另一个证物袋。

    “珠子的事咱们先放到一边,不如我们来聊聊大湖村的钟若兰和陈洋吧。”他好整以暇道。

    听到这两个名字,邓川神色一顿。

    他唇线紧绷,没有说话。

    “你知不知道这两个人?”秦瞻问。

    邓川没说话。

    “梁明山失踪的那天下午,他去了趟市人民医院,说是去见一个人。”

    “当晚他收到一个来自署名为钟若兰的纸条,约他在城郊垃圾场附件见面,之后梁同志便失踪。”

    “于是,我们合理怀疑,梁明山当天下午去人民医院见的人就是钟若兰,但我们查遍了医院的医护人员和患者名单,都没有一个叫钟若兰的人。”

    “之前,梁同志说过钟若兰改名换姓,换了一个新的身份重新生活。”

    “也就是说,钟若兰确实在人民医院,且那天下午梁同志也见到了她,只不过她现在不叫‘钟若兰’而已。”

    “哦,对了,”见邓川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秦瞻继续说,准备一点点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梁同志出事前还跟我们说起过钟若兰的父母赵龙海和章菊花,说他俩极有可能是被钟若兰和同村的陈洋联手杀死的。”

    “梁同志从林城跑来高林市为的就是查清楚当年这起陈年旧案,而且他也推理出了这两个孩子的作案方式,现在仅剩的就是找到当年的钟若兰和陈洋。”

    说到这,秦瞻突然沉默地看向邓川。

    “你到底想说什么?”邓川终于忍不住皱眉问他。

    “我要说的是,当初联手作案的两个孩子,如今还照旧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只不过他们为了隐藏身份,故意装作互不认识。”

    “这也是桑谷雨下毒害江夏的原因吧,因为江夏看见放在玄关处的男鞋,那是你的鞋。”

    “你们担心关系暴露之后,会引起一系列的怀疑,所以下毒毒害江夏,桑谷雨还利用职位之便,将中毒伪装成贫血、炎症。”

    “既然你们如此害怕关系暴露,想必这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比如说,桑谷雨就是钟若兰,你就是陈洋。”

    秦瞻说完这句,双眼定定地看向他。

    邓川则是面色发白地怔在原地,不说一句话。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问桑谷雨,你不知道的事,她总知道吧。”

    说完,秦瞻就准备离开审讯室。

    这时,邓川突然出声:“你别去找她,杀人的事跟她没关系,人都是我杀的。”

    秦瞻猛然转身,问:“谁是你杀的?”

    “梁明山、赵龙海、章菊花,他们三个人都是我杀的。”邓川回答。

    邓川是觉得,警方那边已经拿到绝对的物证,反正这杀人的罪行他是逃不掉了,还不如把罪行都揽在自己身上,让桑谷雨撇清关系。

    “据我所知,赵龙海和章菊花是钟若兰也就是桑谷雨的父母,你跟他们并没直接关系,为什么要杀他们?”秦瞻问。

    邓川听到这个问题,冷笑了一声。

    他抬眼问道:“警察同志,你觉得一个孩子为什么非要去杀两个成年人?”

    “你站在孩子的角度,觉得会是因为什么呢?”他又问了一遍。

    “当然是因为这个孩子已经到了不反杀大人,就会被折磨至死的地步。”邓川近乎咬牙切齿道。

    第69章 【69】 桑谷雨×邓川(无男女主)……

    1973年, 林城,大湖村。

    大湖村依山傍水,村子前面有湖,后面有山。

    十三岁的陈洋刚在家里吃完饭, 吃饱喝足后, 他闲得无聊,决定去山上打点野兔子来吃。

    他已经好久没开荤腥了。

    前些天去河里摸的鱼虾, 他没舍得吃, 跟村民换了一点米,正好家里没米。

    他爹妈是年后去湖里打鱼掉湖里淹死的, 那时才二月初,隆冬未过,气温在五度以下。

    湖水更冷, 人掉进去,哪怕是水性再好的人,身体也会因为瞬间接触到冰冷的环境而应激变得僵硬。

    更何况他爸妈还穿着厚重的棉衣,棉花最能吸水,原本两斤重的棉衣棉裤,一进入到水中, 估计能立马变得十斤重。

    冰冷刺骨的湖水外加厚重的棉衣, 让人在掉进水中后,挣扎都来不及, 就这么被活活拽入湖底。

    陈洋爹妈死得早, 稻谷都未来得及种,家里只剩一袋去年的陈米和一袋种谷,再外加米缸里的半缸米。

    CR

    眼看着家里的米越吃越少,陈洋犯起了愁。

    他虽然也干农活, 但也只是充当一个搭把手的角色,因为他平时要去镇上上学。

    要他从育秧苗开始,抽水、耕田、插秧,再施肥、打农药,到最后收割、打谷、砻米,这些他一个人做实在力不从心。

    等最后一碗米吃完后,他开始乞讨生活。

    挨家挨户,让人赏一碗饭吃。

    起初村里的人还会出于善心接济一下他,施舍一碗饭给他吃,但接济一两回,大家就不太愿意了。

    这年头大家都不太好过,平白地把饭送给别人吃,那就意味着家里人要少吃一碗饭。

    陈洋也看出了村民的不乐意,他今年十三岁,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开口乞讨已经是他放下脸面的最大限度了,若对方还不情不愿,甚至恶语相向,他也不会再低三下气地祈求。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更有尊严的另一个办法。

    帮村民干半天活换一顿饭吃,或自己去河里摸点鱼虾,去山里打点野味,用这些东西交换。

    这样一来,村民就乐意多了。

    帮干半天活,但只是给一碗饭,那可划算多了。

    如此,靠帮人干活,陈洋从年初混到了年中。

    帮人干活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干着干着,陈洋也慢慢摸清楚农活是个怎么的干法。

    他决定明年开春,自己种稻谷,自己种菜,自力更生,不再祈求别人的施舍。

    家里有不少他自制的弹弓,他眼神准,用弹弓打鸟一打一个准。

    就是野兔子不好打,一下打不死,若是没精准地打到兔子的眼睛或者头部,很容易让它跑了。

    他拿起两把弹弓,揣着一口袋小石子往后山走去。

    到了后山,他先是爬上一棵树,然后坐在树枝上静静地等待猎物的出现。

    等待猎物的时候,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嚓嚓嚓磨东西的声音。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在持续听到这声音后,他才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往四周看了看,没看见声音的来源在哪儿。

    随后,他爬下树,开始寻找这个声音。

    因为这声音极大的妨碍了他打猎,野外的动物可比家禽家畜警觉多了,但凡听到一点响动就会跑得无影无踪。

    只要有这声音在,野兔子肯定不会出来的。

    陈洋循着声音,很快便找到制造这声音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个小女孩。

    他一下认出小女孩是谁,是他们村里的钟若兰。

    钟若兰今年八岁,是她娘改嫁到赵家带过来的拖油瓶,她生得很漂亮,村里人大部分都认识她。

    村里人都认识她除了她长得漂亮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赵龙海经常打她,打得她哇哇叫。

    小女孩在一块石头上磨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刀像是一把被丢弃的军刀,刀刃有将近二十厘米。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

    小女孩磨刀磨得认真又卖力,刀刃擦过石头的声音咔嚓咔嚓,陈洋方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发出的。

    陈洋站在小女孩的身边站了很久,她都没有抬头,还在专心磨她的刀。

    他顿时起了兴趣,心想这么大点的小女孩磨刀干什么。

    “你磨刀干嘛?”他好奇问道。

    听到陈洋的话,小女孩只是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陈洋在看清小女孩的脸后本能地怔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小女孩左脸青了一大块,右脸也没好到哪里去,半边脸有些浮肿。

    显然这都是她那继父干的,而且赵龙海打她的程度明显超越了大人教训小孩的界限。

    小女孩只是抬头看了他一下,然后又低头继续磨刀。

    之前,他好奇钟若兰磨刀做什么,而现在他脑中冒出一个想法。

    她磨刀不会是为了杀人吧?感觉她身上杀气挺重的。

    一个成年人身上杀气重,他可能会害怕,但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身上杀气重,他只会觉得好奇和有趣。

    这下,陈洋连兔子都不打了,专门留下来跟钟若兰说话。

    他站在她旁边,时不时就出声问一句。

    “你脸上的伤是你爸打的吗?”

    “你后爸打你,你亲妈都不管吗?”

    ……

    小女孩直到起身准备离开都没搭理他一句。

    可陈洋还是锲而不舍。

    “你明天还来磨刀吗?”他继续问。

    钟若兰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陈洋闲得没事就继续跟着,跟了一段路后,他发现小女孩没打算出山,而是在山里头打转。

    转了一会儿后,小女孩像是终于忍无可忍。

    “你别跟着我,再跟着我,我拿刀砍你。”八岁的小女孩说这话时,眼底竟然还真透着一股狠劲儿,好像她真的说到做到,会拿刀砍他。

    陈洋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更好玩儿了。

    他十三岁,而钟若兰才八岁,还是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孩,他不信她的力气能有他大。

    “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跟着你我就不跟你。”陈洋笑着说。

    “我要把刀藏起来,不能被人发现。”钟若兰道。

    陈洋扯起嘴角一笑:“行吧,那我不跟你了,我在山外头等你。”

    说着,他就往山外走。

    陈洋站在山外头等了半个小时,也没等来钟若兰。

    最后,他还不死心地进山找了一遍,没找到,他才猜想钟若兰是偷偷从另一个方向下山走了。

    虽然钟若兰没回答他隔天还来不来磨刀,但他还是在原来的地方等她。

    只不过,他又没等到就是了。

    但陈洋很有毅力,连着蹲了好几天,同时也摸清楚了钟若兰来山里磨刀的规律,基本上两三天才来一次,一次磨上一个小时。

    陈洋和钟若兰亲近起来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天陈洋去湖边摸鱼,钟若兰则在湖边洗衣服。

    她洗完衣服后没急着回家,而是蹲在湖边的湿沙那用一根细树枝写字。

    她分别写了“天、地、我”三个字,但我字写错了。

    陈洋刚好用树杈扎到一条鱼,走上岸来。

    见到钟若兰,他既意外也惊喜。

    他将鱼从树杈上取下,放进木桶里,然后提着木桶靠近她。

    陈洋低头看着地上的字,指出她“我”字写错了。

    钟若兰抬头看他,没说话。

    陈洋索性放下桶,重新捡来一根树枝,在她旁边写出一个正确的“我”。

    “‘我’字是这样写的,你少了一个点。”

    钟若兰还是沉默不语,但她照着陈洋写的“我”字,又重新写了一遍。

    “你上过学吗?”陈洋随口问道。

    这回,钟若兰倒是有了回应,她摇摇头。

    听到这个回答,陈洋倒是不意外,村里很多女娃都没上学,大多数都觉得女娃迟早要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人,不值得花那个钱让女娃读书。

    村民对待亲生女儿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钟若兰的爸还是个经常殴打她的后爸,就更不会花

    钱让她读书了。

    “你没上过学还会写字,谁教你的?”他问。

    “看别人写,自己学的。”钟若兰低声回答。

    “那你想认字吗?”他又问。

    钟若兰点点头,没说话。

    “我上过小学,要是你想学的话,我教你吧,”陈洋说,“我家里还有小学的书呢。”

    这次她不光是点头,而是回了一个“好”字。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逐渐亲密起来。

    认字的地点一般都是在陈洋家里。

    教钟若兰识字的过程中他发现她很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

    教会她基础认字后,钟若兰甚至懂得比他这个上过学的人还多。

    主要也是因为他上课不怎么认真,有些知识不记得,就开始瞎教,一旦出现自相矛盾的地方,钟若兰总是迅速发现,还反过来指正他。

    熟悉之后,两人经常一起相约去湖边,去后山。

    钟若兰在后山磨刀,他则在旁边看着,偶尔出现猎物就用弹弓打。

    他还是经常看见她脸上出现的伤痕,有时是脸上,有时是手臂,有时是腿上。

    陈洋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在她衣服遮挡的地方,肯定还有更多伤痕。

    偶尔看见新增的伤痕,陈洋会问:“你后爸是不是又打你了?”

    钟若兰则是低着头不说话。

    她不喜欢把自己的伤口呈现给别人看。

    大概,她心里也清楚,就算她把伤口呈给村民看,也没有人会帮她,他们看到后充其量只会或同情或可怜地啧啧两句。

    可这苍白的同情和可怜,既没用也不能改善她的现状。

    没人会向她伸出援手,她只能自己帮自己。

    所以她磨刀。

    有时候,他们会一起相约去湖边。

    钟若兰在湖边洗衣服,陈洋则在湖里摸鱼。

    有一次,陈洋心血来潮,说要烤鱼给钟若兰吃,钟若兰欣然答应,然后两人就开始搭柴火堆烤鱼。

    纵使钟若兰再装老成,也改变不了她仅是个八岁的女孩事实。

    小孩一玩起来就容易忘记时辰,尤其是玩得太开心的时候。

    这一玩导致钟若兰比往常晚回家两三个小时。

    钟若兰抱着装满衣服的木盆回家,一到家就看见坐在桌旁的赵龙海,他看见晚回来的钟若兰,满脸怒意。

    大概已经提前到预料女儿的下场,旁边的章菊花见状,一把夺过她手里衣服。

    她骂骂咧咧道:“洗个衣服洗一上午,饭也不知道做,干什么去了。”

    章菊花骂人的间隙,赵龙海猛地起身,几步冲到钟若兰面前,把她都给吓了一跳。

    走到钟若兰身边的赵龙海一声不吭,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就直接往房里拖。

    接下来等来她的自然是一顿毒打。

    章菊花听着屋里传来的惨叫声,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照旧晾衣服,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埋怨。

    她刚刚去抢女儿手里的衣服盆,完全是因为怕赵龙海打钟若兰的时候,把刚洗好的衣服弄地上,这样她就要再洗一遍了。

    翌日,陈洋再见到钟若兰,发现她身上和脸上突然多了很多新伤,就连额头也肿起一个大包。

    陈洋愤怒地握起拳头:“是不是赵龙海打的?”

    钟若兰没说话。

    陈洋:“他为什么又打你?”

    钟若兰:“他打我不需要理由。”

    陈洋:“这个畜生,自己断子绝孙生不出孩子,就去打别人。”

    “我去找他算账去?”说罢陈洋捡起一块砖头就准备走。

    钟若兰没有出声阻拦他,而是语气格外平静道:“你打得过赵龙海吗?”

    听到这话的陈洋停下脚步。

    他,好像确实打不过赵龙海。

    他十三岁,而赵龙海是正值壮年的二十八岁。

    无论从力量还是体型,他都是毫无疑问的输。

    “既然打不过就别去了,除了平白挨一顿打你还能得到什么呢,”她语气平淡道,“你无父无母,惹上他,说不定以后他会盯着你打。”

    “那你挨的打就这么算了?”陈洋拿着砖头走回来道。

    钟若兰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你知道我的刀早就磨好了吧。”

    陈洋点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去杀他们吗?”她问。

    陈洋摇头。

    “因为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回答。

    “机会只有一次,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是不会轻易浪费这宝贵的机会的。”

    “你知道我失败的后果吗?”她又问。

    这回陈洋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因为他好像大概猜测出来了。

    “我会被赵龙海活活打死,然后丢到后山上随便埋了。”

    “对外他们会说我贪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村民们当然也不会太在意,因为对于一个女娃的生死大家都很无所谓。”

    说到这,她又顿了顿,并问道:“你知道村里很多人生下女娃后就闷死然后随便丢在后山埋掉吗?”

    “因为他们养活不起那么多孩子,但又想多生儿子,而女娃是迟早要嫁人的赔钱货,他们不想养。”

    陈洋点点头:“我以前听我妈说过。”

    这事也是钟若兰去山上的时候偶然听到,两个村民去山上挖笋,在角落看见腐烂了一半的死婴,死婴的旁边是个不算深的坑。

    “我的天啊,我说这边怎么这么臭呢,原来是有个死小孩。”

    “这是被狗刨出来的吧。”另一人道。

    “十有八九是,”开头说话的人回答,“也不知道是咱村谁家的,埋也不知道埋深一点,就随便糊弄一下,挖个浅坑一埋就算了。”

    “你看,被狗刨出来了吧,真是造孽哦。”

    ……

    后来钟若兰又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关于后山死婴的事,原来死婴其实是女婴,女婴也不是一生下就是死的,而是被闷死的。

    因为那家人想再生个儿子,可他家已经连生两个女儿。

    他家只养活得起四个孩子,所以这第四胎必须得是儿子。

    再后来,钟若兰还听说村里很多人都这样干,不仅大湖村,其他村也一样。

    也是那时,她意识到,原来女娃的命在这些人眼中,跟一根草一样贱。

    许是话匣子打开,钟若兰开始跟陈洋说起自己的杀人计划。

    说是杀人计划其实也很简单,钟若兰不过是想在他们熟睡的时候,用那把磨好的刀捅死他们。

    可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她不能保证他们真的睡得很熟,也不能保证捅完一刀后,赵龙海会立即惊醒,并开始反抗。

    一刀是捅不死人的,而且赵龙海的旁边还有章菊花,她到时肯定会帮他。

    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对付两个成年人,这几乎是个无解的事。

    “你知道有一种西药可以让人睡得跟死猪一样吗?”陈洋突然说。

    钟若兰闻言双眼一亮,问:“还有这种药?可以买到吗?”

    陈洋点头:“以前我爸带我妈去城里看病,我听医生提到过,医生是对另一个病患说的,那个病患好像是睡不着觉,然后医生就给他开了这种药。”

    “好像是叫安眠药。”他道。

    “那你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吗?”她又问了一遍。

    “你小孩去买,医生肯定不会开的,得大人去买。”陈洋说。

    钟若兰皱眉低下头,像是在思索对策。

    “我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别人手上买到这种药。”他说。

    钟若兰抬起头,突然无比郑重道:“你要是帮我买到安眠药,我会一辈子感谢你。”

    听到她的这句话,陈洋觉得自己就是把命豁出去也值得,只为她记自己一辈子。

    后面陈洋辗转几次还真买到了安眠药。

    实施计划的前一天,钟若兰又被赵龙海打了,这回赵龙海喝了酒,打得特别狠。

    钟若兰被酒瓶子砸破了头,流了好多血。

    “

    跟个臭虫一样,怎么拍都拍不死。”赵龙海摔完酒瓶子,瞅了一眼蜷缩在地上捂着头的钟若兰骂骂咧咧道。

    然后他径直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开始呼呼大睡。

    章菊花手挎着菜篮子从地里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但她却跟没看到一样,若无其事地从女儿身上跨过去,往厨房走去。

    钟若兰忍着痛跑去了陈洋家里,陈洋看见站在门口流着满脸血的钟若兰,吓得手里的碗都摔地上了。

    他顾不得去捡地上的碗,连忙把钟若兰拉进屋内,然后手脚笨拙地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伤口总算包扎完,陈洋的眼神由一开始的担忧、心疼,变得阴郁低沉起来。

    “又是赵龙海打的?”他问。

    钟若兰没说话,但答案不言而喻。

    给她包扎完后,陈洋在她面前蹲下。

    “要不我们离开大湖村吧,我们去别的地方,我身上还有点爸妈留下来的钱,而且我也可以在外面打工养活我们两个。”他说。

    “我们跑得远远的,让赵龙海找不到你,这样你就不会再挨打了。”

    钟若兰就拒绝了:“要跑我早就跑了,不用等到现在白挨这么多打。”

    “我就是要杀了他们,要他们付出代价。”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她语气十分坚决地说出这句话,根本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

    “那就我来帮你杀,”陈洋同样下定决心道,“我比你大五岁,还是男孩子,这样胜算大一点。”

    “杀人是死罪,犯法的。”钟若兰道。

    “我知道,”陈洋点头,“我不在乎。”

    “我们只是朋友,你没必要这样。”她又说。

    陈洋却态度坚决:“我就你这一个朋友,我不想你死。”

    “而且这事由我来,第一胜算大一点,第二我要是失败了,你还可以补刀或者逃跑。”

    最终,这事也是这么执行的。

    钟若兰负责下药,陈洋负责杀人。

    在赵龙海和章菊花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陈洋用那把磨得无比锋利的军刀,在两人肚子上连扎了好几刀。

    他先扎的赵龙海,然后再扎的章菊花。

    刀子扎进肉里,再拔出来,在扎进去,如此重复了十几下,他动作很快,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一两分钟。

    陈洋握着刀,看着深红色的血从他们的肚子里汩汩淌出。

    看着赵龙海和章菊花两个人的身体在床上挣扎抽搐,他感觉刀扎进人的肚子里,好像跟扎进猪肚子里也没什么区别。

    钟若兰站在旁边静静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两人渐渐失去力气失去生机,脸上既没出现得偿所愿的喜悦,也没出现谋杀之后的恐惧。

    她看起来似乎格外平静。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内心十分复杂。

    有不敢置信、恐惧、害怕,也有解脱……

    只不过她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表面看起来无比平静甚至冷漠。

    之后就是案发现场的布置。

    这几乎跟梁明山推理得一样。

    案发现场的布置一早就商量好的,当然动脑子的主要还是钟若兰。

    钟若兰说,要尽量推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这样才能为他们的逃跑争取更长的时间。

    因此,所有的门窗都要锁死锁牢,窗帘也要拉上,营造他们家人不在家的假象。

    但钟若兰毕竟是孩子,考虑问题时无法做到毫无纰漏,因此,所有门窗她都是从里面反锁。

    却没去深想,人不在家不应当是从里面反锁,而应该从外面锁起来。

    反锁好门窗,并拉好窗帘后,钟若兰凭借着身材瘦小的优势,从烟囱那钻了出去。

    之后两人就开始乞丐似的流浪生活,再然后就是钟若兰遇见桑文锦,桑老师可以说改变了她的一生。

    不然曾经的钟若兰绝不会变成如今近乎脱胎换骨的桑谷雨。

    说起桑谷雨的名字,桑是随了桑文锦,谷雨却是她自己取的。

    她和陈洋逃出大湖村的那天,下了一场蒙蒙细雨。

    他俩站在树下躲雨。

    她听到快速走过的路人抱怨了一句:“怎么又开始下雨了,这都下几天的雨了。”

    “今天是谷雨,雨生百谷,可不得下雨么。”和他同行的女人说道。

    那天是谷雨,也同样是她的新生,所以她给自己取了谷雨这个名字。

    “陈洋,以后我就叫谷雨了,不再是钟若兰。”她抬头朝他露出一个笑脸道。

    曾经的钟若兰就让她死在大湖村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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