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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老祖的大礼拜

    小孩的推论最后得到物证科的确认。

    工业大城谭城的水质一般,张权用自己改装的特殊灯具和得过部里创新奖的试验方法,在桑拿房的地面复原出冰融化后留下的水渍痕迹。能看到有一股水流流向了低处的下水道。

    “得亏地面的清漆都快掉干净了,木头容易留痕,换成水泥地面我可做不到。”张权十分汗颜,“都说小孩能看见鬼,其实是孩子的视角清奇,不会受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这件案子我也有责任,第一时间确定苗小杰的他杀方式,把大家都影响了。”

    就问确认过的现场有什么好查的?这也是陈晨忽视现场证据的原因。

    大长脸小邱趴在下水道口,也是一脸自责,“我检查了呀,我怎么没发现指甲油?”

    老张说了大实话,“应该是贴在管壁上,干了之后掉下来了。就算你发现了,你还能联想到苗小杰是自杀咋地?”

    “想不到,老祖就是老祖。”

    念白的老祖称号已经彻底打响名头,不再是局里叔叔大爷们一开始喊着玩的外号。全都心服口服,太他么不是人了,人哪有这么聪明的?祖宗显灵,叫老祖就对了。

    小娃娃最爱听表扬,头上两个揪今天都格外支棱,挺着小肚,昂着下巴,又在那骄傲上了。

    陆战坤是个商人,商人喜欢用钱砸人,“逗逗,你帮了陆大爷大忙,奖励你五万。”

    被戴豫板着脸秒拒,“你要敢给,明天我就往你这再扔一具尸体。”

    陆战坤:“……”

    你个棒槌,够狠。

    老祖也摆小手,“爸爸说,来大钱容易没命。”

    哎,大人们第一时间想到了孩子爷爷的案子,造孽啊。

    陆战坤没再坚持,转而鸡娃,掐着儿子肩膀摇了一下:“你就不能跟妹妹学着聪明点。”

    少东家爱比赛,但有自知之明,小分头摇得十分坚定,“学不来。”

    吃美登高不就是吃吗?怎么能分心看到中街奶油大果的包装,中间被锉了的大冰坨,还有鲜红的指甲油?

    “那你再不努力,就让妹妹全面超越了。”

    提这个少东家就有意见了,“我打架厉害,她超越不了我。”

    老祖重重哼了一声,等我变回龙,一口就把你吞了,让你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收尾工作由陈晨负责,戴豫带闺女回家,今天难得睡自己家“一百平米”大床,小孩也不容易,一周至少换仨地方睡觉。

    戴豫看了一眼在自己小被窝里抱窝的女儿,往她撅着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孩从被窝伸出脑袋,“不给我买美登高,不跟你说话了。”

    “大晚上吃什么雪糕,爸爸有话要问你。”

    女儿以前只是感官加记忆力突出,今天这件案子让他看到小丫头的临场分析能力,甚至比同在现场的陈晨还要高出一筹。

    指甲油就算了,关于冰的融化速度,涉及到温度,冰的体积等等一系列综合因素,她是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了苗小杰自杀的关键?

    虽然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情都不太科学,但关于冰的问题太过逆天,戴豫不问,今晚睡不着。

    听到父亲的疑问,念白又把脑袋缩回被窝,闷闷的小奶音带着点幸灾乐祸,“我偏不告诉你。”

    戴豫又隔着被子拍了她一巴掌,气人不?

    一点不疼,老祖在被子里呲着小牙得意。神兽都有属性,凤主火,龙司水,蜃龙一族特殊些,控冰。

    她虽然没有传承记忆,但从生下来就玩冰,这是天赋本能,关于冰的形态,加多少火融得快,都是她玩剩下的。当然也仅限于冰,她最怕火。

    小孩想起个事儿,脑袋又钻出来,“哪里的冰最多?”

    “谭城的冬天冰就很多,咱们星球上冰最多的地方是南极。”

    “南极?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戴豫突然就放心了,聪明得发邪也抵不过强大的吃货本能,“那里除了鱼,就是企鹅。”

    鱼刺太多,老祖不爱吃,企鹅很感兴趣,“是铁锅炖大鹅的鹅吗?”

    “……”戴豫转身关灯,睡觉吧,梦里啥都有。

    又

    到了大礼拜,不用去幼儿园,父女俩穿戴整齐,去早市吃馄饨。

    短暂的秋天一晃而过,过了国庆,谭城一天冷似一天,早市上茄子辣椒大葡萄,被白菜大葱花盖梨取代。

    白菜山,大葱山前挤满了大爷大娘,一年一度的囤秋菜活动开始了,买之前先要把烂菜帮子扯掉,大葱也要上手掐一掐,葱白不硬实的不经放,坚决不买。

    秋菜便宜,一斤不过几分,为了块八毛的,买方和卖方也要争讲个几轮。苦日子更要勒紧裤腰带不是吗?

    一家买上成百上千斤,大菜山变成无数个小菜山,菜山最终会化作严冬餐桌上的白菜炖豆腐,酸菜炖冻豆腐,白菜大饭包,老虎菜,以及春节大餐中的各种白菜,酸菜,大葱馅饺子……

    小孩往民族街两侧的居民楼阳台上望了望,下手早的人家已经把买回来的白菜,大葱,萝卜晾了起来,高粱杆编的筛子上铺满了粗细均匀的萝卜条,鲜族名菜,干白菜大酱汤中的干白菜已经在晾衣绳上皱吧成僵尸白菜。

    天上地下全是菜,老祖被冬菜包围了,咧起小嘴甜甜笑,“好富足呀。”

    戴豫跟着笑,就是富足,价格便宜量又大。

    天气凉了,馄饨锅里的水汽呜呜往外冒白烟,一口锅制造了一片仙境。

    巧了,

    第一回吃馄饨遇到的大娘又带着孙子来吃馄饨,记忆力超好的小孩认出了大娘,冲她笑得甜甜蜜蜜。

    老婶子旁观父女俩的互动,当爸的总算有进步,知道用筷子把馄饨掐两半,小姑娘一口半个馄饨,吃得那叫一个香。吃完馄饨,不喝馄饨汤溜缝,要喝豆浆,还要加多多的糖,一勺不够。

    她爸吓唬她,“糖吃多了,该得糖尿病了。”

    小姑娘振振有词,“生活都这么苦了,人人都该得糖尿病。”

    她爸能治她,“得了糖尿病就再也不能吃糖了。”小姑娘吓得豆浆也不喝了,捧着大碗干了半碗馄饨汤。

    爸和孩儿真有意思,就是当爸的不会捯饬孩子,那么好看的小姑娘给穿的啥呀,瞅着像是捡别人的过时旧呢子红外套,那么漂亮的小姑娘给穿成了土妞。头发用一根绿绳绑了个歪辫,底下还留了一撮头发没梳上去。

    孩子是没妈吗?

    大娘打听煮馄饨的老腾,“你认识他俩不?”

    老腾忙着捞馄饨,头也不抬地回道:“那是住在前边警察家园的小戴,市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有回不长眼的地痞子找我麻烦,就是小戴帮我摆平的,别看人冷,心热乎着呢。来吃馄饨我不收钱,他硬要给,不收就不来了。”

    “咋没看见他媳妇呢?”

    “还能咋地?离了呗。”

    大娘在隔壁大街上开了家中介,业务比较广,除了介绍工作,介绍租房,也介绍对象,脑子盘算开了,有几个条件不差的姑娘可以给小伙子介绍介绍,要不白瞎这么好一人儿了。

    吃完馄饨,念白就被转手了。

    严队考虑陈晨这周查案子精神紧绷,大礼拜放他一天假,老大哥们不放,接着干活。不但要干活,还要重新复习办案原则,重证据,重实地调查,不得严刑逼供。

    小戴给市局敲响了重视罪犯心理画像的警钟,小小戴继续敲警钟。

    陈晨接过土妞,没忍住吐槽,“队长,你给孩子穿的啥?”

    “她红艳姑姑小时候的衣服,她现在穿正好。”

    土妞也觉得挺美,小手拍了拍厚实布料,“压风。”

    压风的衣服多了。大款小陈把老祖在副驾驶捆严实了,一脚油开到市局南边的联营百货。

    一公里满足所有生活所需。

    抱小孩下车,陈晨教小孩念顺口溜,“老倒子进城,先逛大馆再逛联营。今天咱反着来,有时间再带你去大馆。”

    念白来到新世界第一次逛高级百货,恨不得化身九婴,再多长八颗头,八双眼睛。好多人啊,好多东西,好热闹呀。

    虽然对这个世界名叫电器,在她看来是法器的东西不甚感冒,但架不住它们种类多,占据了一楼最显著位置的家用电器,让老祖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制器水平。大哥大,电冰箱,单放机,遥控大彩电,洗衣机……

    来都来了,陈晨给小孩买了质量最好的收音机,“天冷了别去传达室听评书了,你会玩大哥大,天线肯定会摆弄,再旋这个侧面的纽,评书,戏曲随便听。”

    咯咯哒叔叔送了老祖一个老头最爱的玩具,简称“老头乐”。

    一楼只是起点,一大一小继续血拼,周末的联营跟下饺子似的全是人,在人堆里冲锋陷阵,陈晨给念白买了四套衣服,连冬天的棉袄都买了,最后以半斤不老林牛轧糖收尾。

    虽然老祖故意忘了糖尿病那茬,想把所有糖都包圆,小陈也谨记队长叮嘱没敢下手太很。

    换上一套念白最喜欢的墨绿色金丝绒连身裙,配上黑色一脚蹬弹力裤,漂亮衣服称得小娃愈发唇红齿白。陈晨别看人年轻,比戴豫手巧多了,从车里翻出梳子给小孩梳了最爱的发型。

    梳好头继续出发,越野车往东北方向开,开了好久,念白没撑住在副驾驶睡得东倒西歪,最后是被咯咯哒叔叔拍醒的。

    小手趴着车窗,看窗外的大门,大门上有五个字,她只认识一个,“圈圈山圈圈。”

    等跟陈晨进了大门,不认字也知道这是哪里,一个个坟包挤挤擦擦,布满了整座山。

    “这里是敬亭山墓园,不是大诗人笔下的敬亭山,只是借了人家的诗意。”陈晨带念白在最大最豪华的一处坟包驻足。

    正午时分,十月的暖阳已稍稍偏斜,天空明净,偶尔有南迁的大雁路过。此情此景倒还真应了那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的诗情诗意。

    陈晨掏出手绢把墓碑擦得一尘不染,又把在半路买的麻辣烫放在墓前,“咱不整那虚头巴脑的,花没吃的实在,我爸和我妈最早是卖麻辣烫起家,攒了钱,去小兴安岭倒腾木材,一点点攒了现在的身家,咱们谭城麻辣烫是一绝,我妈肯定想念这味道。”

    墓碑上相片上的人有着跟陈晨一样的漂亮眼睛。

    小陈在墓前坐下,搂着小孩淡淡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当警察吗?案子也破了,还是在你的帮忙下破的,也该跟你说说了。”

    念白有虚荣心,也讲究公平,忙摇头:“咯咯哒叔叔已经开始怀疑了,没有我帮忙,也会查出真相的。”

    陈晨笑了,“谢谢你的安慰,放心,叔叔肯定不会放弃努力做一个好警察的。”

    他回头瞥了一眼照片,目光温柔,“叔叔之所以当警察就是因为里面躺着的这个勇敢的女人,她太虎了,要不也不会那么早躺进去。”

    “哦?”念白也跟着回望一眼。

    “人们都说这几年治安差,其实是忘性大。八十年代有一段时间那才叫乱呢。我今年24,八年前我16那年,中考完在家疯玩,我爸看不下去,想锻炼我,带我去北面进木头,我妈一开始不同意,架不住我爸坚持,我们一家三口就出发了。

    往北走可没汽车,从谭城坐两天一宿火车才能到目的地,运力紧张,火车上无论硬座,还是卧铺没有空的。硬座那边有人睡在过道,有人睡在行李架上,夸张点说,人多到抬起一只脚,再要落下已经找不着地了。卧铺不一样,全是花钱买的高价票,有钱人多,自然就被流窜犯盯上了。”

    “流窜犯是什么?”老祖又学到新的知识点。

    “我说的这个是火车流窜犯,专门在火车上作案,都是团伙性质,硬座人多,他们挨个车厢扫荡,特别猖狂,直接拿刀顶着人抢劫,乘警来了也没用,人多他们挤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流窜犯翻车窗,窜到车顶逃掉。”

    “邪修手段就是多。”小孩愤怒评价。

    “是啊,他们太邪恶了,对付卧铺乘客他们拿刀明抢,我们一家运气不好,被流窜犯得知了身份,知道我们手里有进货款,派了几个同伙拖住乘警,其他卧铺旅客都被

    他们震慑住不敢上前帮忙。

    见围上来五个壮汉,我当时都吓蒙了,本来依照我妈的意思把钱给他们得了,我爸犯了轴劲,死活不给。然后就动真格的了,我想保护我妈,上去跟歹徒硬干,对方拿刀要捅我,我妈反过来护在我身前……我长那么大从没见过那么多血……”

    陈晨吸了吸鼻子,“我妈身中了15刀,身上的血都流干了,依然死死地搂住我,救护车来了,费了好大劲才把我俩分开。因为这件事我闻不了消毒水的味道,福尔马林也不行,我爸又犯轴了,非要把她运回谭城安葬,那是大夏天,不防腐不行……”

    陈晨靠着墓碑上,头歪向母亲的照片,“逗逗啊,叔叔当警察的想法很简单,不是什么荡尽天下匪徒,保一方安宁,叔叔就是不想世界上再少一个妈妈。”

    念白转过身认认真真看向这个叫李秀凤的女人,“咯咯哒叔叔,妈妈都是好妈妈吗?”

    “人各有异,叔叔不敢保证所有妈妈都是好妈妈,但对绝大部分孩子来说,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他们的人,世上只有妈妈好。”

    念白又转过身,靠着陈晨不说话。

    在妈妈的身旁,陈晨的话很多,“昨天你跟你爸爸说生活很苦。是的,生活是很苦,有的人如苗小杰,她受不了这种苦,自愿放弃生活的苦,那是她的选择,咱们也不能苛责这样的人懦弱。

    有的人如我爸,他逃避生活的苦,我妈死后两年,他找了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人结婚,又给我生了个弟弟。人生太短,苦没有甜美,咱就尊重,不祝福吧。

    还有一些人,他们知道生活的苦,还依然爱着苦日子,努力往前走,譬如你爸爸,你的刘阿姨和大爷们,这样的人才是苦日子里的英雄,陈叔叔也想做这样的人。”

    念白不说话,心道,墓园原来是一个适合炼心的地方,下次带爸爸来炼一炼。

    身后的陈晨笑着摇头,“今天一不小心成了哲学家了,我跟你一个小孩说这些干什么?不过你聪明能听懂,苦日子有我们大人来偿就够了,你们小朋友只需要体会生活的甜。”

    念白能听出絮絮叨叨的咯咯哒叔叔想妈妈了,她也想安慰一下给自己花了很多钱的叔叔,再次转身,板着小肉脸认真道:“你妈妈已经不在这里了。”

    陈晨:“……”我谢谢你啊。

    “凡人死了不一样,进入轮回虽然会失去记忆,有功德的人却会有新的机遇,你妈妈那么勇敢,还会做生意,咯咯哒叔叔你放心吧,她做鬼修也会成为鬼将级别的厉害人物,说不定还能成为叱咤一方的鬼王呢。”

    这小成语用的,叱咤一方,陈晨爱听,“哎哟,你可真会安慰人,我替我鬼王老母亲谢谢你,走吧,这里有鬼修视察,阴气重,咱不待了。”

    小孩离开前从兜里掏出一块不老林奶糖放在墓碑前的麻辣烫旁边,鬼生也很苦哦,李秀凤奶奶吃块糖甜甜嘴吧。

    念白这一天,时间安排得超满,下午从墓园回来,在刘之杰宿舍一觉睡到天快黑了,又被爸爸薅起来。

    “走,带你吃饭去。”

    “吃烤串吗?我还想吃大油边子。”小孩一骨碌爬起来。

    “你不是嫌大油边费牙吗?”戴豫给女儿穿上新买的裙子,“这个挺贵吧?”

    “咯咯哒叔叔说,给我买东西不是看你面子,不算贿赂,不算溜须拍马屁,你不用还钱。”小孩伸出胳膊等着爸爸给套袖子,小嘴没闲着,“爸爸,我觉着吧,人吃大油边子就像鸡吃小石子,定期要吃一下,有助于消化。”

    戴豫一下就被逗笑了,“你一说吃的,语言能力就格外突出,都快舌灿莲花了。今年不跟队里人吃饭,咱不吃石子了。”

    “那吃什么?”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戴豫带女儿吃饭的地方稍微有点远,出了一公里商圈,在两公里商圈的四季面条。

    门前站了一个背黑色皮包的年轻女人,穿一身藏蓝西服,跟刘阿姨一样梳高马尾,长相有着本地姑娘的明艳大气,

    见父女俩走近,扬起笑脸调侃道:“戴豫可真有你的,请吃饭还迟到。”

    “她没睡醒,”戴豫拿女儿做挡箭牌,“逗逗,叫魏阿姨。”

    “魏阿姨。”念白乖乖喊人,这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想起来了,爸爸话筒漏音,他给这个女人打电话拜托帮忙盯着婚托女的受害者,当时还笑了。

    魏玲对小孩和善地笑笑,“我听我哥说了,你闺女厚积薄发,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谭城刑侦支队的幕后小英雄。”

    “你哥是谁?”念白歪着脑袋问。

    “她哥是方魏,她是方魏的表妹,跟我,你肖军大爷是同学。”戴豫告诉女儿。

    念白心中的警铃乍响,她觉的爸爸在招风引蝶,想要再给她找个妈。他跟咯咯哒叔叔的爸爸一样,逃避生活的苦,还要再给她生弟弟妹妹。

    这个魏阿姨好像也喜欢爸爸。

    等爸爸端着托盘点完菜回来,小孩心中的警铃暂停。

    戴豫点了三碗素面,三个鸡架,还有两份小菜。先上手帮女儿把鸡架撕了,用醋和辣椒油拌了,这家辣椒不辣,他家公主能吃。

    小孩看着鸡架傻眼,“爸爸,没肉,我不是小狗,不爱啃骨头。”

    “吃鸡架得嗦了,老好吃了。”戴豫给女儿示范了一下。

    等小孩嗦了完鸡架,对爸爸的第二春已经彻底放下心,嗦了也没肉,嗦了一嘴陈醋和辣椒油。

    她认识9个阿拉伯数字,只会做10以内加减,会这么点都能把这顿饭钱算出来。

    太抠了,她的爸爸是个小抠儿,找不到第二春。

    第32章 老祖取经

    念白透过长睫毛狗狗祟祟观察对面魏阿姨嗦鸡架,表情很愉悦,瞅着挺爱吃,一定是装的。

    戴豫用余光就能发现他家小丫头吃饭不专心,拿纸给小孩擦了擦嘴角的辣椒油,“不爱吃煮鸡架,下回带你吃烤鸡架。”

    还吃鸡架!

    “你不是爱啃鸡脖子吗?鸡架和鸡脖子不一样肉少?都是鸡,烤着吃你肯定爱吃。”

    念白决定跟鸡架斗争到底,强找理由,“不一样,鸡脖子的骨骼结构更精巧,肉也更好吃。”

    把看父女俩斗法的魏玲惊住了,“戴豫,你闺女不愧是神童,说话文绉绉的,别说三岁,再长十岁都不一定有她说话利索。”

    “是文绉绉地强词夺理第一名。”神童父亲把面碗推到女儿面前,“鸡架爸爸吃,你吃面条,鸡汤下的面老鲜灵了。”

    老祖擅长用修仙界法则给身边大人熬鸡汤,不爱喝没滋拉味的真鸡汤,只拉出一根抻面往嘴里送。

    忍不住吐槽爸爸,鸡架要嗦了,面条要吸溜,吃相一点不雅观,爸爸破案行,处朋友不行。

    处朋友是听同桌李木子说的,小胖妞二姑离婚了,半年处了八个朋友,往家里带回来六袋带鱼,五条红塔山,两瓶茅台,还有一辆女士自行车。

    李木子二姑要是跟她爸爸处朋友,带回家的就是一袋鸡骨头。

    让小孩慢慢跟面条搏斗,戴豫收拾了桌上的碗碟,端回来两碗面汤,不是他抠门不买汽水,他家八王寺忠实拥趸看到汽水一定拔不出眼,白天喝还得考虑考虑,晚上坚决不行。

    魏玲看了眼面汤,挑挑眉没说话。

    吃饭是顺便,戴豫约老同学出来是为了打探消息。饭也吃好了,可以直入正题了,“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魏玲扫了一眼身边吃面的人,四季面条量大价格便宜,来这里吃东西的都是工薪阶层,戴豫挑这种店跟她见面,也是小心到了极点,哎。

    “前两天我刚跟老周套过话,听他的意思还在查转出的几个账户,都是外地的,遇到地方保护,查不出账户真实持有人。”

    戴豫冷笑道:“查了快两年了,连个账户都查不明白。”

    他要是干涉检察院办案,严重违反回避原则,查出的东西法院和检察院会驳回,这身警服兴许都不能穿了,要不他早上了。

    魏玲为同事叫屈,“你是干执法的,不会不清楚那种三四线城市信贷有多混乱,这些年碰上国企倒闭,借着处理呆坏账,被内鬼钻了多少空子。别说我们检察院,你们市局经侦大队这两年又成功处理了几件大案?”

    戴豫举手告饶,“打住,不说这个了,咱们谭城这边的银行查得怎么样?死了的耿大为耿科长肯定有帮手,内鬼找到了吗?”

    魏玲摇头,“银行只审核账户是否合法合规,手续是否齐全,不管你账户背后是人是鬼,是骗子还是圣人,他们提供的存档材料挑不出毛病,签字也一个不少,真有腐败那就是一整个黑色利益链,更难查。”

    念白吸溜面条暂停,大眼睛眨了眨,大人是在讨论爷爷的案子吗?

    魏玲见戴豫的帅脸快结冰了,关心道:“你查凶手有收获吗?”

    “没有。我把市局档案室所有的档案都翻了一遍,时间跨度超过三十年,没找到相似的作案方式,也没发现值得怀疑的人。”

    两条线都没结果,时间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

    戴豫感觉吃下的鸡架哽在喉头,憋得要死,拾起碗灌下一大口面汤。

    魏玲眼中有抹难以掩藏的情愫,被低头思考的父女俩忽略了,嗓音也柔了些,“戴豫,你不是个容易会被困难吓退的人,你也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嗯,还有咱们这些老同学,齐心协力,邪不压正。”

    想要藏下小心思,她这话说得有点空。

    被老祖嫌弃了,大声补充,“还有我!”

    我一个崽顶你们十个。

    “天冷了,早点回去吧。”戴豫没得到有用的消息,立即“过河拆桥”,不等魏玲点头,就帮她把包拿起来走人。

    把魏玲送上公共汽车,戴豫骑自行车载着闺女往家走,一路上小孩都没开口,还以为她也在愁爷爷的案子。

    哪成想抱着闺女上楼时,她家公主突然开悟,“啊,爸爸,原来你不是小抠儿,你在对她使美男计呀。”

    有脸就行了,不用花钱。她的好爸爸太会过日子了。

    啥玩意?戴豫一个台阶没踏稳,差点摔了。“戴逗逗,我看你知识是学杂了。”

    ……

    魏玲到家时,父母正在看《三国演义》,这电视剧一共80多集,播了俩月还没播完。

    见女儿回来,魏母忙起身迎上去,兴致勃勃地打听,“你是不是跟你王姨介绍的对象吃饭去了?怎么没多聊一会?吃完饭看个电影呀,干啥回来这么早?我一集电视剧还没看完呢。”

    魏玲从鞋柜拿出拖鞋换上,拧着眉头瞪她妈:“我在单位加班呢,见啥对象见对象?”

    魏母急了,开始每日一唠叨,“你表哥省公安厅的,不比你忙,他家小桃2岁都会跑了。你倒好,眼瞅着快30了,还在挑三拣四,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忙,结了婚再忙也不迟呀。”

    魏玲耳朵都要听起茧了,拔了客厅的电话线,连主机一块端走,回自己的房间把门一锁,“别打扰我,案件要保密。”

    “你看看她,你也不管管。”魏母跟老头抱怨。

    “不聋不哑不做阿翁。”魏父八风不动。

    收电话确实是怕她妈偷听,魏玲的“办案电话”直接拨给了老同学葛玲,上学时两人因为名字相似,多了一丝缘分,继而成了密友。

    “你猜我今晚跟谁一起吃饭了?”

    “电话线都遮不住你那兴奋劲,还用我猜?上回见面还是过年,咱戴警官天天风里来雨里去,那张脸残了没?”

    “你就不想他点好的,有些男人就像老酒,越醇越香,沧桑点反而更有魅力。对着这张脸,饭都能多下去两碗。”年龄长了一轮,魏玲还跟高中时一样,是个无可救药的颜控。

    “饭能多吃两碗?咋地,他请你吃老菜馆的四绝菜了?”

    “四季面条。”

    葛玲在对面狂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了,一个劲地长吁短叹,“咱二中校草看来真是家道中落了。魏玲,你特么别磨蹭了,美女救英雄,该你闪亮登场了,赶紧跟他把话挑明。”

    “他爸的案子还没头绪,我看他心思也没在这块。”魏玲跟着叹了口气。

    “他爸案子一辈子不解决,他就一辈子打光棍不成?白婉跟他青梅竹马,两人之前好得筷子都扎不透,上学时你没机会就算了,现在他跟白婉隔了个太平洋,你要再抓不住机会,姐妹儿,我瞧不起你。”

    逼迫了好友一番,葛玲还是回归现实,“你也得想好了,他闺女那病是一辈子的负担,如果将来真接手了,可不兴虐待人小孩啊。还有,就算你再乐意,你父母那一关可不好过,不说戴豫他爸现在还背着贪污的嫌疑,名声不好,谁想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孩子一上来就给人当后妈,去千辛万苦抚养别人的孩子。换我是你妈,我也得急眼。”

    戴豫家里的事情,谭城本地的老同学基本都知情。

    “他家逗逗已经好了,而且比你家鼻涕都擦不干净的儿子聪明一百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话一点不假。”

    “孤独症都能好?!”葛玲由于太吃惊,都没注意好友把她比作了母耗子。

    比别的小孩聪明一百倍的龙宝宝还是被人盯上了。

    戴豫正带队去一个抢劫犯的窝点抓人,破门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气得李炳哲骂娘,“老子最烦随机抢劫的案子,真他妈难整。”

    联合行动已经展开十天了,不光一大队和二大队,省厅,市局其他部门,各分局,底下派出所,甚至谭城的执法大队全都参与进来,效果还算显著,抢劫案发生率直线下降。

    但抢劫犯的逮捕率却不高,大部分人渣都在晚上犯案,抢完就跑,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人脸,人都对不上,何谈抓人?

    省市领导研究决定,先抓几个首恶,杀鸡儆猴,不然威慑不够,一旦行动结束,抢劫又会死灰复燃。

    市局负责的是持械,入室抢劫,留有犯罪画像的重大嫌疑人。

    有画像比对也不容易,只有限几个确认了身份,抢劫是流动作案,这帮烂人藏身的窝点也是流动的,一扑一个空,忙活了十天,两个大队抓回来的抢劫犯一只手都够数。

    戴豫刚回警车里坐好,就收到传呼,是陆战坤发来的,说有要事,让他回电。

    附近是山东路派出所,戴豫跑去所里借了电话给他回过去,“有什么要事?又死人了?”

    陆战坤深吸一口气,我忍。

    “我两天晚上没睡好,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跟你提一嘴。”

    “你要自首?”

    忍不了!

    “戴豫,你他妈能不能想我一点好!我的副总何乐言是法学高材生,毕业后在律所干了三年律师,我今天把话放这,你尽管查,查出一点我的罪证,我当场给你磕一个。”

    “明白了,你请了一个打擦边球的高手。”戴豫继续阴阳。

    陆战坤能想象得出电话线对面戴豫那张欠扇的可恶嘴脸,向来都是他欺负人,碰上这损塞,角色转换,他反而成了被欺负那个,像话吗?对了,他要干什么来着?

    陆总终于想起了要事,“我想了两个晚上,我觉得咱们俩可以做个亲家。我儿子长得随我,心眼也随我,关键是身体好,运动基因发达,你闺女不用说,那脑子转得跟风火轮似的,咱们俩家结亲属于文体联合。”

    “是不是还要算上警民一家亲?”

    戴豫面色沉得滴水,别家老父亲对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担忧,他要提前这么多年开始提心吊胆。他家公主

    才三岁,还是棵菜苗好不好?

    “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喂,喂!戴豫你的教养呢!”陆战坤好多年没被人挂电话了,气得想拔电话线抽死姓戴的。

    其实他的想法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当然不是看中了戴豫的身份。陆总不是土大款,也是重点大学本科毕业,学的专业跟现在从事的职业不对口,生物。

    学生物的当然了解基因学,他看中了戴家小丫头的优良基因,前两天当场见证小丫头的破案能力给陆总带来的心灵冲击,相当于一个热爱物理学的人亲眼见证爱因斯坦的诞生,不失眠才怪。

    他家臭儿子也就那样,顶天能做到青出于蓝,比他强些,不会太多,他也不可能有第二个儿子,就算有也不会比戴家小丫头聪明。

    他虽然学生物学,但志不在此,他的目标也不仅仅是一个皇朝,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他已经找准了下一个商机,只是时机还不成熟,他得靠皇朝慢慢积累人脉和资本,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做首富,不止谭城首富,他要成就真正的商业皇朝。

    皇朝的掌舵者从来走一步看三步,他和儿子要开疆扩土,把皇朝发展壮大必须要有合格的继承人,有一个像爱因斯坦那么聪明的继承人,他做梦都要笑醒。

    陆总裁就是这么高瞻远瞩,自己的继承人还在耍大宝剑,他就惦记上继承人的继承人了。

    陆家继承人今天没耍剑,正在跟被盯上的戴逗逗转述老父亲的雷霆手段。

    “这次多亏你破案及时,自杀跟他杀相比恶性没那么大,我爸爸已经找人摆平了,皇朝不用停业整顿啦。”

    戴逗逗杵着小脸听完,发现了一个问题,“你说话怎么也文绉绉的?不会是为了跟我比赛才这么说话的吧?”

    “哪有,我跟录像带,还有身边大人学的,我也很聪明好不好?只是不像你那么会破案而已。”小陆今天穿了件版型很正的黑色呢子大衣,小分头抹了点摩丝,硬邦邦的,十分有派头。

    “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张伟辞职了,水吧的胡阿姨说他东窗事发了,我不懂什么意思,还有一部分KTV的服务员也被我爸爸辞掉了,对了,楼下洗浴当班的服务员都被开除了。

    我家的桑拿屋没窗户,但是屋里的灯和桑拿房外面的灯是一体的,里面亮灯,外面也会亮一盏小灯,提示桑拿房里有人。路过的服务员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灯亮了,证明他们工作不上心。

    何叔叔说,如果他们能早点发现苗小杰,就能看到她脚下没融化完的冰,这样苗小杰就不会被误认为他杀,就不会惹出那么多事。

    我爸爸也说了,通过这件事发现皇朝管理漏洞很大,也算因祸得福。”

    老祖表示认同,“你爸爸很能吸取教训。”

    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的陆可乐没忘了传达高瞻远瞩的老父亲的最新指示,“我爸爸说,既然你不要钱,他可以许诺你一个愿望,只要能做到的,他一定满足。”

    老祖喜欢满足愿望这项活动,大眼睛刷一下亮了,“我的愿望是吃一根美登高。”

    小抠儿爸爸一直不给她买,说哪个正经小孩大冷天吃雪糕?她不想不正经,一直没吃上。

    陆可乐特别有气势地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就要一根雪糕?要一冰柜雪糕也不多呀。”

    “我不想得糖尿病,以后就再也吃不上锅包肉了。”

    “那你可以把愿望存着,等将来有机会,挑一个最想实现的跟他提。”小陆心眼多,帮好朋友把利益最大化。

    老祖从善如流,忙点头,“那你跟他说,先帮我存上。”

    她这两天对妈妈,第二春之类的话题感兴趣,很礼貌地问小分头,“我可不可问问你妈妈是怎么不在了的?”怕刺激他,连死都没提。

    陆可乐虽然因为妈妈常跟幼儿园小朋友打架,但一点不忌讳提母亲的离世,“他她心脏不好,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

    “你好可怜。”

    “还行吧,我爸爸更可怜。”

    “你爸爸很喜欢你妈妈,接受不了她离开是吗?”

    陆可乐抄着大衣兜四下望了望,“今天课间好长呀。”犹豫了一会儿,他壮士断腕似地下了个决定,“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你爸爸也不能说。”

    老祖喜欢秘密,不能跟爸爸说的秘密更好,欢快点头,“可以可以,要不要拉钩?”

    “不用拉钩。我偷听我爸爸跟何叔叔讲话,我妈妈跟我爸爸结婚时签了协议,如果她人不在了,我爸爸不能再结婚,给我生弟弟妹妹,如果违反,他继承的肖家遗产就要被全部收回。

    我妈妈是南方人,她们家很有钱,但是几十年前因为有钱,家破人亡了,就剩我妈妈一棵独苗,她从小心脏就不好,结婚时才多做了打算。我的名字陆骁也是她取的,让我代肖家活得嚣张些。所以谁说我妈,我就揍谁。”

    陆骁的表达能力也远超同龄儿童,说这么长一段秘密,流利得像背过一样。

    老祖听完对二百万的印象飞流直下三千尺,“原来你爸爸是个吃软饭大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卖爹第一名小陆欢快点着小分头。

    晚上从幼儿园回来,念白又抓着正在准备苗小杰一案结案材料的陈晨。

    “咯咯哒叔叔,你前天跟我说,你爸爸给你找了小妈妈,还给你生了弟弟,你不祝福,那你是怎么不祝福的?”

    陈晨从文件堆里抬头,纳闷道:“你这孩子思考问题怎么像是《知音》杂志看多了的样子?”

    “《知音》杂志是什么?”念白眨着大眼不懂就问。

    可不能让你这小孩知道,那杂志上的故事比评书还让人上瘾,陈晨赶紧转移话题,“你关心我家里的破事干啥?”

    “我怕我爸爸给我找个新妈妈,我先学习一下你们的经验。”

    陈晨:“……”

    还真不能让咱老祖闲着,等抓完抢劫犯,得赶紧给找个案子破。”

    “快说。”念白小手拍桌子,催促道。

    “行吧,首先强调一下,她就比我大几岁,我从来就没叫过她小妈,自从我妈死了,我连爸都不叫了。”

    陈晨跟小孩年龄差了20岁,讲起家里的污糟事,不存在代沟,小孩不但能听懂,还十分支持,握着肉拳同仇敌忾道:“应该的,他坏。”

    “他不但坏,人也挺贱的,我越不搭理他,他就对我越好,他那小老婆和小儿子越舔着他,他反而觉得这两人心思不纯。我一开始不想用他给的钱,他给我买的房和车,后来我反过味了,凭啥不用?这钱也有我妈的一份,我妈辛苦卖麻辣烫,倒腾木头挣的钱,为啥要便宜小老婆?我花得越多,我那叱咤一方的鬼王妈妈会越开心。”

    陈晨的桃花眼弯了弯,“所以陈叔叔的不尊重就是让他在前面拼命挣钱,我在后面使劲花,将来再想办法把他的家产全部弄到手。”

    “棒棒的。”小孩举胖手点赞,随即眉头打结,陆可乐和咯咯哒叔叔的经验好像不顶用欸,除非爸爸给她找个有钱的新妈妈,也吃一口软饭。

    老祖和陈晨嘀嘀咕咕个不停,殊不知,楼上会议室因为她快吵翻天了。谭城市局强烈建议根据她的能力制定一个抓捕计划,市里领导没见过她的超能力,觉得市局这帮人疯了,快成孤家子精神病第二分院了。

    最后精神病取胜,大梁子带着一伙人兴冲冲下楼,“逗逗老祖,你的祝福没用,得你亲自上阵。”

    戴豫去取了东西回来,把女儿抱到黑板前,“爸爸陪着你,咱在大后方指挥,不用出面。”

    一大队和二大队的人几乎全员到齐,还有编外一员,警犬人参。见到念白快乐得尾巴摇成螺旋桨,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老祖皱皱脸,“哎呀,你们不会又想让我当小狗吧?”

    第33章 少年壮志不言愁

    不光人

    参来了,人参的好队友鹿茸随后也赶到。谭城市局警犬大队喜欢用东北特产给在役警犬起名。今晚只是试水,暂时由两只特产充当主力先锋。

    主要还是靠人力实现抓捕,行动的核心驱动因素是老祖的高超辨识能力,而不是嗅觉。

    戴豫把取来的抢劫犯画像在黑板上并排挂起来,一共七个人。

    大梁子给这七人起了个外号,“档案都翻烂了,也没找到匹配的身份,他们以前没犯过事,或者犯事没被抓到,总之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逗逗,咱叫他们七恶人。”

    “行了,别整没用的,讲重点。”孙局,严队,还有来开会的市里领导也下楼了,老严受不了大白话梁守诚瞎白话,让他赶紧干正事。

    这次的行动方案就是梁守诚最先提出来的,能当上大队长,大梁子当然不是白给的,戴豫擅长谋定后动,大梁子则是个超绝行动派,临场应变能力很强。

    开会开到一半,苦于抓捕效率低,他突然灵机一动,想了个堪称精神病作乱的妙计。

    今天来的市领导级别很高,郑副市长一看戴豫怀里的小人儿,都忘了要保持高素质领导形象,环视“孤家子精神病分院”的患者们,大声骂道:“你们脑子都让屁崩了吗?”

    老祖今天的形象也不咋地,有点特别。

    她看上了陆可乐脑袋上抹的摩丝,正好小马车上就有,放学时跟着蹭了点。那摩丝是增亮和提高发丝硬度功能的,小马大方,给挤了三大坨抹在老祖头发上,她头发多还带点卷,不光两个揪揪支棱,没被揪起来的头发也硌棱,打着缕硬邦邦下垂,跟顶了一头章鱼须子似的。

    这样的小孩能抓抢劫犯?搁谁谁信?

    孙阎王开口护崽,“人不可貌相。”

    郑副市长瞪了他一眼,“老孙,我看你快要晚节不保了。”

    老孙资历深,早就升了副市级,排名比老郑靠后一点而已,当然不需要给他面子,“我始终如一,你能不能保得住,两说。”

    大佬别苗头,老严都没法打圆场,章鱼须子小逗可以。

    最近破了案子,脾气见长,连大领导都敢斜楞,“大人真磨叽。”

    “汪汪。”人参也表示认同。

    大梁子尴尬地捋了捋大背头,赶紧接话,“逗逗啊,瞅瞅这些画像,大爷问你,你能凭借画像认出真人吗?”

    出完主意他心里也没底,这七恶人都是尾随,入室抢劫后,受害者根据记忆描述,由局里的画像师老李画出来的。

    谭城市局这些专业人才水平都不低,经过几轮调整修改,最终出来的画像都得到了受害人的认可。

    点背的是,这七个人面部都没有明显特征,身材也不是太高,或者太矮,这就给凭借画像找人带来了麻烦。

    平时公安寻人就算有照片都不一定能把人扒拉出来,寻人靠的是身份证查验,体态,口音,目击者旁证……诸多条件结合,就这样也未必成功。

    有时候抓人比破案更难,陈晨来警队一年,有一多半时间都在外面抓人就是明证。

    老祖她爸戴警官比大梁子细致,指着第一幅画像旁的小字,对女儿道:“一号恶人走路外八字特别明显,跟大部分人走路方式不同,他走路脚后跟先着地,他是尾随抢劫犯,这样的走路方式落脚轻,不容易被发现,是专门练过后成了习惯。”

    闺女只会看图,字认识不多,戴豫给她补充抢劫犯资料。

    “二号恶人你大梁子大爷追过,没追上……”

    其他人都在笑,大梁子忍不住啧了一声,你个小心眼子,介绍情况,还不忘埋汰我,换你追你也追不上。

    “这人起步快,速度更快,跑步时双臂摆幅很大,抬步高度到你胸脯这,像个专业短跑运动员。”

    “第三个恶人,门牙很长,闭着嘴时发现不了,稍微一张嘴就能看出来;第四个人相对好认,他下颌前倾,也就是你二姨奶埋汰人会说的地包天,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这几个人里唯一有面部特征的;第五个人……”

    凡是受害人形容的抢劫犯动态和静态特征,由细心的刘之杰问询过后,一点都没落下,全部登记在画像资料旁。

    戴豫一一跟女儿解释清楚,问得比大梁子仔细,“逗逗,如果这些人出现在人堆里,你能立即把他们辨别出来吗?”

    念白支着八字指听完,撅着小嘴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给出肯定答案,小奶音一板一眼,“可以试试。”

    老祖跟爸爸学的,说话办事越来越严谨,她不知道在哪里抓坏人,而且以前又从没玩过这样的抓坏人游戏,不能说出“一定行”仨字。

    再严谨也没用,老祖把一切行动都当游戏来看待,只能夸一句心态十分松弛。

    警队的叔叔大爷们心态也不错,大梁子这主意执行起来不算容易,也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老祖试试看吧。

    一行人准备了一番,在市领导不认同的目光下,带着两条东北特产,坐上警用面包朝谭城北站出发。

    梁守诚不会让小豆丁老祖在400多万人的谭城没头苍蝇似地搜索七恶人,那纯属扯蛋,再来100个老祖也找不到。

    大梁子定下这一计的立足点是,联合行动已经搞了十天,搞出的动静不小,街上到处都是大横幅,提醒市民走夜路注意安全,遇到抢劫立即报警。载着大广播的卡车也天天在大街小巷输送反抢宣传。

    脑子没犯抽的抢劫犯不会顶风作案,找个地方猫起来躲躲风头才是聪明做法。

    这周开始,下面派出所也开始发力,跟居委会配合,查暂住证,查可疑人员,身上有案子的猫都猫不住了,尤其犯了大事的,肯定要出城避风头。

    所以老梁才把主意打到火车站这里,唯一遗憾是,老祖不能劈成四瓣,谭城一共四个火车站。

    东站和张官屯站相对位置偏一些,暂且放弃,南站和北站二选一,大梁子选了北站。

    北站是新建的,规模更大,始发车次比南站多,最重要一点,北站是市内四个火车站中唯一装了模拟监控的车站。

    他再虎也不会让那么点的小孩冲在第一线以身犯险。让孩子她爸跟孩子一起看监控,随队而来的,人手配了一个对讲机,如果发现可疑之人,对讲机联系,立即展开追捕。

    在人潮汹涌的火车站抓抢劫犯先不说难度,还有个概率问题,抢劫犯兴许早走了,兴许开车离开谭城,为什么偏偏要走北站等着被你抓?

    孙阎王和老严想得开,能堵着一个就是成功,两个就是赚了。

    戴豫抱女儿进了北站的监控室,对小孩道:“咱们这礼拜都要在这里上班,幼儿园先不去了。”

    小孩欢呼,“我看行。”她还没意识到看监控会有多枯燥。

    大梁子已经带队分布在火车站几个重要位置,人参和鹿茸也已就位,从扑空的抢劫犯老巢找了些随身物品给它俩闻了,让穿正装的北站公安带狗巡逻,有异常会第一时间发现。

    警犬不能出现太多,太多容易引起嫌犯警觉,不等进站就跑了。

    成本的关系,北站的监控只安装在售票大厅,行李安检口,正门外也搞了几组,视角能扫到门前的广场。

    本来监控只存储,为了这次行动提前安排人手做了改动,搬了四台电视机过来,把几处监控实时播放出来。

    现在的录像设备分辨率不高,电视上播放的画面颗粒感很重,在戴豫看来,画面再放大些,都快赶上妄图跟他结亲的陆战坤家澡堂子的马赛克壁画了。

    幼儿园放学早,布置花了点时间,现在才刚刚六点。但东北地区天黑得早,外面已经挂黑了,天上有星子在闪烁。

    挑这个时间也是经过选择的,白天盘查的人多,那帮人渣属耗子的,见不得光,抢劫都挑晚上,跑路大概率也要黑天才跑。

    晚上六七点钟是北站发车的小高峰,人多也方便打掩护。

    监控录像的画面里,售票处,行李检查处全是乌泱泱的人,还有黑漆漆的广场上,也能看到行色匆匆的乘客。

    谭城和滨城之间修建了国内第一条高速,开创了高速通车先河,但也仅限于此,高速通车里程进展缓慢,大部分

    省道路况很差,火车出行还是首选,火车站没有节假日之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爆满。

    大人们知道看这种枯燥的监控画面有多烦人,爱给念白买东西的老严下楼前让人给小孩买了一大包零食,吃零嘴打发下无聊的时间。

    连戴豫都做好了打持久战准备,从闺女的零食包里掏出一袋甘草杏,惹来护食的小孩的怒瞪,“我的。”

    戴豫扔了个甘草杏进嘴里,“这玩意吃多了酸倒牙,爸爸帮你消灭点。”

    “等我有钱了,我就换一嘴大金牙,你再也管不了我啦。”小孩认真负责,跟爸爸顶嘴也不忘四个电视来回看。

    戴豫也没闲着,往嘴里扔一粒甘草杏,眼睛盯着电视,手还扒拉着闺女的章鱼须子,当一个唠叨的老父亲,“大姑娘才抹摩丝,小姑娘清清爽爽就好。”

    “陆可乐不是大姑娘,他也抹了。”

    “你告诉爸爸,你爱跟陆可乐一块玩吗?”

    “嗯呐,爱跟他玩,他告诉我秘密啦,只有我们俩才知道的秘密。”

    戴豫心道,这可咋整?现在都发展到分享小秘密啦?完喽,完喽。

    心里发酸,他往嘴里扔了个酸不拉几的甘草杏,一袋共三个杏干,第三颗刚进嘴,就见她闺女突然站起来,指着第二块电视屏幕,那是监控广场的画面,外面天黑,人得走到监控摄像头下才能看清脸。

    “爸爸,第六个恶人。”

    戴豫:!!

    一着急他差点把嘴里的杏核吞下去,赶紧摁了暂停,提起对讲机冲大梁子等人喊话:“注意注意,六号恶人刚刚进入购票大厅,身穿黑色尼龙夹克衫,黑色裤子,右手提黑色老式皮革包。”

    立即收到四道激动回应,“收到!”

    喊“收到over”那个是放下手头活,跟着出来跑任务的陈晨。

    穿黑色衣服的人有很多,排除不拎包的,再排除左手拎包的,刚进门的乘客就剩两个,其中一人拎的正是六七十年代那种特别结实的会计用包。

    四个负责售票大厅门口警戒的刑警一拥而上,把黑衣人扑倒在地,先把手控制住,防止这人抄家伙。

    “救命!有人强抢良民!”不吆喝还好,这声吆喝一下就露馅了。什么是贼喊捉贼,这位现身说法了。

    徐峰掏出工作证给围过来的乘客看,“办案呢,散了吧。”

    不想闹出太大动静,他们把人带到了停在广场角落的警用面包里。

    画像的副本在陈晨兜里,他不死心地从兜里掏出来,借着旁边旅社的灯光又对了一遍人,“五官是能对上的,别说,越瞅越像,唉呀妈呀,还真是!”

    四位刑警面面相觑,目光呆滞,“真神了。”

    神兽确实神,这个六号恶人长得吧……脸大脖子粗。

    不知道是遗传,还是这旮沓的风水,男的不管年轻时多么瘦,多么清秀,到了一定年龄不管是不是大款,还是伙夫,面貌上都往这发向发展。拿车上的徐峰和一大队的老吴来说,打眼一瞅,跟这个六号恶人也是很相像的。

    刚才四人都没走神,一直盯着大门口来着,可愣是没有一个人认出六号恶人。

    陈晨摸了摸后脑勺,疑惑道:“难道我是脸盲?”

    徐峰摇头,“其实大部分人都脸盲,只不过被称做脸盲的人表现的更明显罢了。”

    观察室,戴豫吐出嘴里的杏核,一脸惊讶地指着电视画面问女儿,“这上面全是雪花点,颜色也不正,你怎么做到的?”

    “看脸呀。”忠于岗位的章鱼须子小逗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也看了。”

    “你现在是笨蛋。”小逗子嘻嘻笑。

    “四个电视不得轮流看吗,我刚刚正看到售票厅画面,没注意大门口这个。”戴豫不想承认自己不会看脸,又找补了一句。

    “爸爸,难道你不会四个电视一起看?”

    “……不会。”

    “可我能把四个电视的画面同时印在脑子里。”

    戴豫:?

    这比在松脂上找血难多了,这些画面都是动态的,他家大宝贝漂亮的大眼睛约等于昆虫的复眼?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个前浪提前死在沙滩上。

    一直盯到晚上八点,人流量少了一多半,老祖功成身退,交给魏包拯等人带领北站派出所和站内的铁路公安继续巡逻。孩子太小,不能值夜班值太久。夜深客流少,抢劫犯就算敢进来,看到这么多穿制服的,也得打退堂鼓,不怕有人落网。

    今晚成功抓到一个,最高兴的当属梁守诚,最惊讶的当属郑副市长,他今天在公安局耗上了,非要等到最后看笑话。

    结果等来了小章鱼须子凯旋,老郑惊得后退了一步,“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做到?太荒谬了。”

    “老郑,你头发长了。”孙阎王话里有话。

    啥意思?你骂我头发长,见识短。

    听小孩她爹说小孩只凭看脸就能找到人,看脸看哪里?叔叔大爷们不耻下问,让小孩展开讲讲。

    跟刘阿姨要来了粉笔,热爱幼儿园美术课的老祖,好为人师地给长辈们展开她的工作流程,在每张画像下面画了一张人脸,没有五官,只是七个圈,形状不一的圈。

    小孩要来尺子指着第一个圈,自豪道:“这是茄子脸,这是鞋拔子脸,这是葫芦脸,这是陆可乐给我看到的画册上的惊叫脸……这是圆脸,这是早市上的倭瓜脸,下巴特别大。嗯,我找人就是先对脸型,然后再往里面添眼睛,鼻子,嘴巴,其实在脸型上就能分出来了,不用往里再添东西啦。”

    老孙疑惑,老严挑眉,老郑没听懂,叔叔大爷们以梁守诚为代表,吞了一口唾沫,“逗逗老祖,在我们眼里他们全是圆脸,鞋拔子脸大爷也见过,倭瓜脸更明显,但他们真不是啊。”大梁子快哭了,这都是啥啊,太颠覆认知了。

    老祖甩了甩章鱼须子,“就是茄子脸,就是鞋拔子脸。”

    满屋疑惑中,老孙突然起身,给小孩行了个举手礼,“逗逗,知道你今天晚上抓到的六号恶人,犯了什么事吗?他入室抢劫5起,共计杀害3人,抢劫财物总额共计3万元。你帮了警队大忙,爷爷代表市局所有干警,受害人以及受害人家属谢谢你。”

    文物失踪是极特别的个案,杀人案就影响来看,不算代表性的案件种类,谭城公安局,全国无数的公安干警打交道最多的其实还是盗窃和抢劫案,其中抢劫属于恶中之恶,谭城公安每年都耗费无数的警力,物力在对付抢劫案上。

    老孙不管小孩是怎样做到的,他只看到一点,有小孩加入谭城警队,让无数干警不用疲于奔命,不用牺牲生命,光是这两点就值得他的最高致敬。

    老严,梁守诚,戴豫,刑侦大队的叔叔大爷阿姨们,甚至今晚值班的执法大队,经侦大队赶来看稀奇的干警全都起身站定,给念白敬了一礼。

    这礼神童绝对当得起。一个神童顶一支队伍。

    神童也没觉得这礼不该受,不知道跟谁学的《便衣警察》主题曲,她只挑最得意的部分唱出来,“金色盾牌,热血铸就……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少年壮志不言愁。”

    配合歌声的还有她紧握的一对肉拳,少年壮志不言愁。

    大人们把神童没唱出的那句补完整,“危难之处显身手,显身手。”

    唱完歌接着干活,大家士气高涨,尤其大梁子,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主意那是一个接一个。

    “你们小时候都赶过鸡没?鸡不赶,不会动弹,咱必须使点外力,把鸡赶进北站这个鸡窝。我们这么办,把咱警犬大队的特产们都拉出来溜溜,

    不去北站,去南站,东站,张官屯站,造成盘查的假象,北站当然也得装装样子,外松内紧,让他们主动选择钻窝,被我们逗逗老祖抓。”

    逗逗老祖抓人当然行,当场就抓到一个,看监控的时候她问过爸爸,老郑主抓经济,因为轮值才管抓抢劫犯,爸爸还说他管银行。

    “郑爷爷,我做贡献了,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老祖笑得一脸甜蜜,只有铁石心肠的好意思拒绝。

    弥勒佛一样的老严最能起哄架秧子,“逗逗你可问对了,你郑爷爷最擅长满足别人的愿望。”

    老郑:我哪擅长了?

    “郑爷爷,愿望可以存着,等我想起来再找你满足。”老祖把对付二百万的拖延术也用上了。

    小孩都这么说了,老郑还能咋地?“行,只要不犯法,不让郑爷爷也去抢劫,我都答应你。”

    “孙爷爷,你作证。”

    “没问题。”

    人证不保险,小孩喊刘之杰取来取证用的相机,给她跟老郑拍了张握手照。

    “这是拉钩上吊的意思。”心眼越来越多的老祖告诉头发有些长的爷爷。

    老郑揣着一肚子莫名其妙走了。

    接下来一周都是守株待兔,哦不,待鸡时间。

    白天老祖也要跟爸爸来值班,不知道是大梁子赶鸡把鸡赶丢了,还是鸡跑到别家去了,老祖守着监视器看了五天,坐着看,躺着看,骑在爸爸肩头看,一边听评书一边看,还被爸爸逼着边做广播体操边看,剩下的六个恶人一个都没出现。

    倒是南站执勤的人参,鹿茸的好队友,乌拉草,凭借一双抢劫犯老窝里的劳保鞋,成功逮住了四号恶人,地包天抢劫犯。

    不到一周时间,逮住两个,赚了。

    老祖累了,“爸爸,我以后都不想看电视了,有美少女战士的电视也不看了。”

    “那感情好。”执勤一周让女儿戒断电视,谁说不是意外收获?

    “爸爸,你听说过《知音》杂志吗?听说那上面的故事比评书还有意思?”

    “宝宝,不看美少女战士,那就看机器猫,米老鼠和唐老鸭,变形金刚也好看。”祖宗,你还是看电视吧。

    戴豫应付女儿应付得头疼,听到传呼响了,汉显屏上的留言很短,“我已到京,明天下午到谭城。”留言人是白婉。

    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他没瞒着女儿,“你妈妈回国了。”

    老祖眼睛瞪得像铜铃,杂志,动画片全都靠边站,她要专心对付狐狸精。

    第34章 枪击与挺婉派

    电视屏幕看久了刺激眼睛,细心的刘之杰量好瞳距,跑去眼镜城给小孩配了一副防蓝光眼镜。小孩得到新玩具,很稀奇,连睡觉都不想摘下来。

    戴着小眼镜的念白发挥出一心二用的绝技,只分出一丢丢脑力用来分析眼睛捕捉到的电视图像,剩下的全拿来想招。

    其实她没见过修仙界的红皮狐狸白素素,对她的印象全来自朴玉的描述,妖媚,狡诈,脸皮厚。特别会继承,赤狐一族的缺点全部集大成于白素素一只狐狸身上。

    缺点就罢了,人无完人,妖无完妖。最让老祖忌惮的是,她所在的修仙界对人妖恋十分排斥,一旦主人和白素素的事被发现,将会出现数不尽的“法海”棒打鸳鸯。

    自从听爸爸提过那个白素贞,她就问了二姨奶,老人家十分喜欢扮演白素贞的女演员,她在二姨奶家睡觉的晚上,睡前故事是《新白娘子传奇》、《上海滩》,讲到兴头上,二姨奶还会来上一段电视剧主题曲,“浪奔,浪流”,“啊啊啊,啊啊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烦得隔壁邻居敲了好几回墙。

    哎呀扯远了。总之她不想她的主人爸爸跟白素素因为在这个世界的孽缘,回修仙界继续牵扯不清,主人虽然厉害,架不住法海太多,会被打死的。

    她听二姨奶说八卦,筒子楼三楼的小刘跟老婆离婚之后,没过一年就复婚了,还有老道口的宋奇,离了婚,还跟老婆住在一起。

    离婚也不保险,她要让爸爸和这个白婉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

    “爸爸,魏玲阿姨家有钱吗?”

    戴豫知道小孩有根筋没搭对,对前妻十分排斥,以为她不出声是不高兴,没想到会问出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她家是公检法世家,她爸和她妈都是系统内的干部,没看出来搞腐败,应该没什么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不理解归不理解,对女儿的问题,戴豫会认真作答,“你问这个干啥?”

    “我想让你吃软饭。”小孩也诚实回应。

    “……”

    跟好朋友陆可乐交换秘密,让老祖悟出一点经验教训,有钱的女人都很强势,可以管着男人,可以说了算。二百万那么聪明,还是会为了钱签下协议,不能再给陆可乐生弟弟妹妹。

    不过魏玲阿姨家虽然没钱,但她父母的职业很好,公检法呢,爸爸结了婚就很难脱身了。

    “爸爸,你跟魏玲阿姨结婚吧,我不反对。她还能帮你打听爷爷案子的调查进展,就是你俩再约会,不要带我吃鸡架了。”

    “…………”

    戴豫转到女儿面前,见她大眼睛失焦,抬手在她面前摆了摆,“梦游呢,说什么胡话?”

    小孩把爸爸的大手扒拉开,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不要耽误我工作。”

    没梦游就好,“快别瞎说了,爸爸不会再结婚,事情多得忙不完,哪有时间分给家庭。”

    值班室一直就他们父女两个,说点家事不怕被外人听到,戴豫临上轿现扎耳朵眼,想给女儿讲讲前妻,让她多了解自己的母亲,减少误会。

    戴警官讲古也很奇葩,“你真是你妈生的,我亲眼看见的……不爱听也别扒拉我。”

    “爸爸,大牙在检查行李。”

    戴豫:!

    又有一只坏鸡进窝了!

    不怪小孩发现得迟,三号恶人找票贩子买的票,没进售票大厅,而且还戴了一顶帽子,上面有一只举奖牌的食铁兽,记得二姨奶说那是亚运会吉祥物,当时她还顶嘴了,说二姨奶你也可以做吉祥物,你的身材跟盼盼一模一样。二姨奶生气了,说晚上要给她做稀烂稀烂的面条。

    亚运会纪念帽的帽檐太深了,挡住了三号恶人的大半张脸,念白自创的倭瓜脸,鞋拔子脸理论失灵了,好在今天行李安检口多了一道手续,检查身份证。

    大牙没有。

    安检口的北站民警不让他过,身份证政策已经执行十年了,岁数大的不办可以理解,你一个中年人没理由不办,赶他去站外派出所开证明。

    大牙不乐意去,开口跟民警商量了几句,上半张脸失灵,小孩还是从摄像头捕捉到的下半张脸对上了画像上的人。

    这些都是老祖的事后回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十分混乱。

    火车站的安检是人工翻捡,速度十分慢,三号恶人大牙行李还在传送带上等待检查。

    收到爸爸用对讲机传达的通知,亲自带队在安检口执行任务的大梁子立即领着他们一大队的军师等人围了上去。

    应变能力超强的大梁子看到三号往传送带跨了一步,立即猜出他的意图,可惜安检大厅的人太多了,虽然已经大声呼喊让人群后退,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使然,没人后退,还有好多人懵掉了,直接愣在现场,他们被人群拦住,没能形成包围圈。

    让三号把藏在行李夹缝的枪取了出来,朝要查他身份证的民警腹部来了一枪,枪声引发混乱,恐慌的人群四散躲避,三号恶人趁机朝大门口逃去。

    恶人可以肆意开枪,警察不行,行进中开枪准头不够,容易伤到乘客。就这样让三号大牙逃到了广场上。

    上午气温舒适,广场上聚集了很多晒太阳的乘客。大梁子喊人躲避时引起三号的注意,朝他开了一枪。

    监控记录的画面只到这里,歹徒已经跑到了镜头之外,左上角那台转播电视里有大梁子大爷穿藏蓝色西裤的腿,由于颜色失真,镜头里蔓延的血迹是黑红色的。

    念白在脑海中把血换回了鲜红色,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刑警从来都不是只靠脑力的工作,这是一份被硝烟弥漫,需要热血,勇

    气,甚至需要生命祭奠的职业。

    梁守诚大爷的鲜血必须是鲜红的。

    后来她被交给门外的执勤民警保护,连爸爸也跑出去支援。爸爸半个小时后才回来。穷凶极恶的抢劫犯被制服了,是在广场执勤的鹿茸迅猛出击,咬住了三号的手,他换了手开枪,那只十分聪明,比人参温顺很多的昆明犬身中两枪,仍然死咬着恶人不放,为围捕的同伴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念白此刻正手捧一瓶桃罐头,坐在被她一度认为可以改名叫桃罐头厂的医大一院三楼外科手术室门口。

    她错了,医修永远是厉害的医修,可以帮人和狗挖子弹,桃罐头不行。

    手术室门外不好留太多人,严大爷把人都赶了回去,只有她,爸爸,刘阿姨等在门外。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抱着她的爸爸低声问,“怕吗?”

    念白摇头,“梁大爷,那位叔叔,还有鹿茸都不会有事的。”

    老严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叹了口气。

    手术的时间很长,一小时后,走廊里奔来一对母子,看小哥哥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的五官,就知道他是梁大爷那个只知道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的招猫斗狗的淘气儿子。

    再淘气的小子碰到父亲出事,满心满眼也只剩恐惧,紧紧依偎在母亲身旁,圆溜溜的大眼睛含了一包泪,看见小妹妹在场,自尊心作祟,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梁大娘还能稳住,摸了摸儿子脑袋,“不是我咒俺们家大梁子,这份工作是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他天天还干的一包带劲,你们说他到底图个啥?严队,小戴,还有刘儿,你们到底图什么?”

    三人给不出答案,图熬夜?图工资低?图压力大?

    大家也不是受虐狂,谁不想舒舒服服,干最少的活,挣最多的钱。大家也没有那么高尚,天天打鸡血,唱“金色盾牌,热血铸就”。

    就可能是习惯成自然,脱了这身警服,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啥。

    手术室外度秒如年。

    终于,手术室的门被大力推开,大夫摘下口罩长舒一口气,“老严,市局欠我一顿饭,记得还。放心吧,大梁子命大,子弹没伤到要害,就是失血过多,多补补血,出了院又能活蹦乱跳。姓王那小伙子运气更好,那一枪打在阑尾的位置,我看他阑尾也不怎么健康,借这个机会一起切除了正好。”

    “鹿茸呢?”念白仰头问道。

    大夫冲她笑笑,“活是活下来了,但是伤了腿,得退役了。”

    说完还不忘瞪老严一眼,“下不为例,让我们院长发现,我得背处分的,真是的,交叉感染了怎么办?”

    老严面色终于放晴,“你技术高超,都听你的。不过我得强调一点,我们警犬血统纯正,流淌着百分之百谭城警队的血,感染不存在的。”

    “跟你们这些不懂科学的讲不明白。”大夫侧身给身后被推出的病床让路。

    梁大娘见到脆弱苍白,双眸紧闭的丈夫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刘之杰上前安慰,“嫂子,咱问问护士该怎么术后疗养,怎么补血好不好?”

    忙起来,才会忘了伤心。

    戴豫则拍了拍抓着父亲没打针那只手,无声哭泣的淘气包的圆脑袋,都不容易。

    念白把手里的桃罐头递给小哥哥,“大梁子大爷要是发烧了,你就给他吃这个,可好使了。”

    臭小子怕丢人,接罐头之前,使劲抽了抽鼻子,眼泪也硬被憋回去,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哭鼻子没出息的样子。

    严队和刘之杰留下来帮忙办理住院事宜,戴豫带女儿回去,把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队友们。

    等着过马路时,戴豫对女儿道:“爸爸有可能也会中枪,兴许没有梁大爷运气好,救不回来,逗逗,你一定要坚强,跟妈妈好好生活。”

    他不想惹女儿哭,女儿什么都懂,借今天这件事,给她打个预防针也好。

    他的好闺女不但没被吓哭,还笑得十分开心,“那太好了,你死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戴豫好一顿憋气,变灯了都没注意,赶紧抬步过马路,“回哪个家?小龙女,回你墓里的家吗?还是回你东海龙宫的家?”

    “秘密,不告诉你。”

    警队的同仁听说大梁子有惊无险,还能活蹦乱跳归队,别提有多振奋。连老孙都展开了笑颜。

    刚做完手术不方便探望,孙局立即组织一大队和二大队开总结会,主要是以批评为主,行李检查大厅聚集的人多,为什么没有提前做好抓捕预案?做预案时有考虑到歹徒会携带热武器吗?如果能考虑到这两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的惨剧?

    孙阎王名不虚传,冷脸一放,会议室温度都低了好几度,他珍惜手下的兵,不想他们因为疏忽,丢掉很值钱很值钱的性命。

    作为这次赶鸡行动的大功臣,念白也列席会议,小小一个,单独坐一把椅子,个头太矮,只在桌面露出一个脑袋尖。

    不顾紧绷的气氛,举小手提问,“哪来的枪?”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最厉害的法器,出手快的剑修杀人速度也就这样,确实能杀人无形。

    老孙亲自回答了小孩的问题,“他那把是51式,很老了,都是南边边境传来的,战争的遗留问题。这些年死在这些枪下的受害人,还有警察,已经成百上千了,哎。行了,不说了,这次的联合行动到此结束,明天局里恢复正常办案节奏。”

    这就结束了?还有四个恶人没抓住呢?老祖还想给大梁子大爷报仇呢。

    “我还能抓人。”小孩跟孙局表决心。

    老孙笑着摇头,“就算咱还想在火车站办案,人家也不让咱去了。”

    铁老大不是白叫的,在人家门口惹出乱子,铁路不乐意了,刚才市里,省里的领导轮番给他打电话,让住手。

    “那帮抢劫犯都鬼精,别说今天闹的大动静,就算没有这出事,咱也该收手了,一个法子不能老使,使多了费钱费力,咱又没钱没人。”这是一老一少在老孙办公室单独谈话时,老孙给小孩透的底。

    散会时,小孩让爸爸带她去顶层,她要单独跟首座谈谈,戴豫尊重女儿意见,没跟着一起进去。

    还没桌子腿高,架着一副圆眼镜的小豆包站在桌子前,皱着眉头为谭城治安操心,让老孙十分窝心,话都多说了两句,“爷爷问你,剩下那四个,如果还让你找,你会记得吗?”

    “化成灰都记得。”

    “那咱就等他们再出现,下次犯案绝不放过他们。”

    念白反应很快,“可是孙爷爷,他们要是再动手,不就又有人要被抢劫了?”这是念白接触的最憋屈的案子,没把人抓干净不舒服斯基。

    老孙探身拍了拍小孩的小肩膀,“爷爷说等他们下次出现,不是说彻底放手不管,会安排人持续跟踪这几件案子。孩子,你记住一点,坏人永远都抓不干净,我们得承认自己的无能,才能变得更有能力。”

    小孩念着这句话出了老孙办公室,抬头对爸爸道:“我发现了一个事情。”

    “什么事情?”

    “墓地陵园和孙爷爷办公室能激发人悟道,是个炼心的好地方。”

    你这么说,你孙爷爷同意了吗?

    “我也发现一个问题。”

    “啥?”

    “你戴眼镜看起来傻

    乎乎的,快别戴了。“又不是近视眼,戴啥眼镜?

    “可是我觉得戴上眼镜后,我就变得更聪明,聪明得没边了。”老祖装模作样扶了扶玳瑁镜框小圆眼镜,扑簌簌的长睫毛快顶着镜片了,“我像不像一个大侦探?”

    “你像一个小傻帽。”

    “不跟你好了,我要找二姨奶。”

    出了枪击事件,父女俩关于小孩妈妈的话题被迫中断。老父亲得过且过,等见了妈妈真人,母女连心,关系自然就好了,小的鬼灵精怪,她觉得情人眼里出西施,虽然是前情人,看老父亲维护白婉的样子,回答得肯定不客观。

    还不如问二姨奶,以前光顾着听白素贞的故事,都忘了问她白婉的事了。

    二姨奶家今天多了个家庭成员,念白的二姑李红艳放假回家了。她读寄宿高中,一个月可以回家住两天,上个月回来时,念白跟刘阿姨混,没见着,这是姑侄两个第一次见面。

    念白对二姑的评价是,瘦了四十斤的二姨奶,双眼皮,高鼻梁,娇小有活力。

    一见面就把小孩抱起来抡了两圈,力度大得念白都怕她把自己甩下楼。

    遭到当妈的谴责,“瞎嘚瑟什么?下年就高考了,一点不知道着急,赶紧回屋看书去。”

    “真烦人,好不容易放两天假,还得学习。”李红艳嘟嘟囔囔进了屋。

    念白跑到在走廊小厨房里切白菜的王春花身旁,仰着头问道:“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二姨奶?”

    王春花切菜的动作没停,“你妈那人还行,不行的是她爸和她妈。”

    “她还有爸爸妈妈?”

    王春花瞥她一眼,“这话稀奇,她要没爸妈,难道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可我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他们死了吗?”

    王春花把白菜当人剁得稀碎,“你就当他们死了吧,我跟你说哈,逗逗,你姥爷贼不是个东西,以前跟你爷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自从你爷爷被调查,他生怕被沾上,跑得比谁都快,听说调查的时候还落井下石了。你姥那人也不行,知道你有毛病,就一直劝你妈离婚,让再找个,生个健康孩子。”

    “那她不就听我姥……那个老太婆的话离婚了吗?”

    “还真不是,哎,你妈要是真听他们的,就不能跟他们断了关系,出国都没用他们的钱,两口家的事剪不断,理还乱,没有谁对谁错。”

    王春花停下剁菜的动作,纳闷道:“你打听这些干啥?”

    “我妈明天要回来了。”

    “什么?大豫那臭小子,啥事都憋心里,婉婉回来都不告诉我,被人离婚活该。”王春花扶着刀柄愤愤道。

    念白扶了扶小眼镜,看出来了,二姨奶是个挺婉派,不必再问。

    她转身回了屋子,眼尖地发现二姑习题册下面还盖了一本书,见进屋的是她,又把书翻了上来。

    “为什么这本书是粉色的?”老祖不懂就问。

    “这是言情小说,可好看了。”李红艳合上书页,满含期待地问,“我妈说你病好了,变成神童了,老聪明老聪明了,比肩爱因斯坦,牛顿,那你能帮二姑做高三数学题吗?”

    念白:“……”

    “咋地,你数学不行?那物理行吗?会解力的关系吗?”

    “二姨奶,二姑看言……”小孩转身扯着脖子告状,不等说完就被捂住小嘴。

    “祖宗,服了你了,真不能信我妈,说话太夸张了,你这神童原来是告状能力突出。”

    念白撅小嘴,“我问问题的能力也突出。”

    “你有什么问题?”

    “你认识我妈妈吗?”

    李红艳翻了个白眼,“你这话问的,那是我亲嫂子我能不了解?不认识?”

    她点了点桌上的粉色言情小说,面露崇拜,“你妈那人长得像琼瑶女主,性格跟我这本席绢小说里的女主们一点不一样,既不傻白甜,也不温柔娇妻,倒是有点金庸武侠小说里的侠女性格。总之,老有魅力了,跟你爸那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等我跟席绢取取经,研究一下怎么让他们破镜重圆。”

    念白眼镜都气歪了,不喜欢二姑了。

    第二天小礼拜,反正逃了一周课,不差这一天。念白说服二姨奶去找爸爸,在四马路上隔了老远就看到广场上围了好多人。

    这里是谭城最中心的广场,在周末时会有英语角,有些国外来旅游的老外特别喜欢来这里跟当地人交流,今天虽然周六,但大家还在上班,英语角不该有这么多人的。

    跟爱凑热闹的二姨奶一起,一大一小也往人堆里钻,猛然被一副棺材席面,吓得王春花惊叫一声。

    有一群面色悲戚的中年人围在棺材旁伸冤,“我家倩倩长得好,学习好,性格开朗活泼,人好好的,怎么会说跳楼就跳楼?学校认定自杀,你公安也认定是自杀,你们有好好调查吗?我们不服,我们要伸冤,报社在吗?帮我们报道一下,求求你们了,我们当家长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抚养长大,如今孩子没了,只想要一个真相,我们的要求过分吗……”

    念白后知后觉,选这样一个位置,公安局好像被人击鼓鸣冤了。

    她盯着棺材还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被盒子精天道盯上了,该说是大事很妙,还是大事不妙呢?

    第35章 外语学校疑云

    在人事科玩时,科里有个刚毕业的阿姨告诉念白,搞统计要看样本数量,样本越少,准确性越低,检验功效也越低。

    虽然她现在只碰上三件案子,博物馆,皇朝,广场,嗯,火车站勉强也算一个,小孩就是有一种直觉,案子在追着她跑,尸体都自动送上门。

    老祖只犹豫了一秒就认定天道的安排大事很妙,办案可以赚取海量的功德值,等解决完几百件案子,挣够了功德值,她就收手,然后想办法回家。

    昨天看了二姑的高考模拟试题册,代数,几何全是看不懂的蝌蚪文,比天一宗符文课拆解的符文还抽像,老祖怕了,坚决不要在这里待到要参加高考的时候。

    本体强大,修仙升级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神兽有一颗坚不可摧当学渣的心。

    为了功德值,为了不参加高考,这件事她管定了。

    小孩从大人的腿缝挤进核心圈,挺着小胸脯为公安代言,“我孙爷爷很好,我们公安局很好,我也很厉害,你们不许说我们。”

    她今天又恢复成最爱的红配绿穿搭,陈晨给买的墨绿色连衣裙,配上艳红色一脚蹬弹力裤,脑袋上的飘带也是红绿两色的,打眼一看像个花精,花和叶长反了。

    围观群众早就群情激奋了,花精小孩也照怼不误,“你可拉倒吧,穿制服的成天稀里马哈,当官的虚头巴脑,我们老百姓有冤都没处伸,好好一小姑娘怎么能说没就没?麻溜地赶紧解决,不解决,咱们就杠在这不走了,看谁要脸。”

    “我给你解决。”念白扯着小嗓子保证。

    “这谁家小孩?不上幼儿园,跑这块瞎凑什么热闹?”

    “俺家的,”王春花一把没抓住就让小孩挤到前面,作为炫娃狂魔,二姨奶敢称第二,没人敢当第一,“俺家孩子是神童,别人吭哧瘪肚解决不了的案子,俺家孩儿能给你整得明明白白,服服帖帖。”

    二姨奶上身艳粉针织衫,下身艳粉弹力裤,跟她孙女站一块,那叫一个百花争艳。

    太扎眼了,引起群嘲。

    “搁哪跑出来俩欠儿登?”

    “小孩就算了,你山炮啊,老姊妹儿。”

    “你俩舞舞喳喳,说话咋那邪乎?”

    “What‘sgoingonhere”还有一个搞错了英语角时间,金发碧眼的老外来凑热闹。

    老祖也用东北外语交流,“你想嘎哈?你是不是法国那嘎达的?我爸爸说你们那嘎达的牛角包,羊角包好吃得让人流哈喇子。”

    “听不懂。”老外用蹩脚的中文回复。

    “Letmeseesee.”有人用蹩脚的英文积极掺和。

    有了老祖的加入,只有伸冤家长懵圈的场面很快达成。

    戴豫给抢劫案收尾,忙了大半宿,一早起来,让人在早市帮忙带了三斤大枣,小米,鸡蛋若干,又去商店

    买了些红糖,拎着坐月子套餐去看大梁子。

    大梁子说话还虚着呢,人就吹上了,“别以为你破了文物案就能得奖励,我这回负伤保准一个二等功跑不了,哥们我永远不会被你落下。”

    戴豫受不了这家伙,都这奶奶样了,还不忘争强好胜,哼笑一声,“你要是死了,就是一等功,更不能被我比下去。”

    “哎呀妈呀,气死我了,你赶紧滚吧,你一来,我还得在医院多待半个月。”

    大梁子嘴不好是讨人嫌,戴豫不一样,一张嘴,杀伤力堪比氰//化物。

    你赶我,我偏不走,戴豫踱到窗边。

    原来的南满医学堂红砖楼已经满足不了接诊需求,大梁子住院的大楼是后盖的十六层新式建筑,站在窗边朝西望,南站商圈尽收眼底,地面寒气蒸腾,给低矮的建筑覆上一层面纱,树木凋零,万物萧瑟,北国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有大梁子在的地方,永远安静不了,即便他现在是个病号。

    “大豫,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人的脑袋就皮和骨,不是咱眼瘸,你姑娘的茄子脸,惊叫脸,倭瓜脸就是不看出来,骨相,皮相都对不上。我一直在行李检查大厅,那杀千刀的就算站我面前我都得反应半天,何况还带了顶帽子,”争强好胜的大梁子养伤都在琢磨案子。

    “你说对了,这不是分辨色差,不需要眼力,这是她的思维方式。她还小,形容不出来,其实她是把几个抢劫犯的面部综合特征装在了所谓的脸型的筐里。你与其在意视觉进化,还不如研究她的思维方式,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戴豫一开始也拿不准,还咨询了二院的小孙大夫,得到的答案是,就像特别的心算法则,神童的思维本身有别于普通人,记忆力强大也因为另辟蹊径的记忆流程。

    梁守诚张着嘴惊讶了好半天,磨了磨干涩的嘴唇,提了个建议,“大豫啊,咱们结个亲家怎么样?”

    戴豫没回应,视线重新扫回广场,聚集的人群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总有人去解决的,就没怎么关注,直到人堆里出现一老一少,万紫千红的,一看就是他家的。

    “你不出声,我就当你答应了哈。”大梁子盯着病房的石灰顶棚,以为捡着宝了,一脸傻笑。

    戴豫转身朝门口走,“坐月子就好好坐,不要白日做梦。”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说谁做梦呢,我儿子一点不差,玩溜溜球老溜了。”

    十五分钟后,伸冤一行人,周倩的父母,大姑,大姑父,二姨,二姨夫就跟花精小孩,小孩穿制服的父亲,一起坐进了谭城市局法医实验室接待室。

    事情闹到门口,市局不会不管,不但管了,还派出能力最强的刑侦大队大队长出面复核周倩的死亡情况。

    不为别的,死的是孩子。

    两分钟前,推了一个待检项目,周倩的遗体已经被抬上尸检台,戴豫也跟了进去,留念白跟大刘的两个实习生在外面陪着家属。

    周倩的母亲王爽还有点懵,原本没期望今天闹一场就会有结果,还想着坚持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更没想到的是……

    王爽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接待桌对面,一身喜庆打扮跟她家人悲伤情绪格格不入的小孩。

    小姑娘真没说大话,也不对,还是吹了一半,不是她能解决案子,是她爸能。老天有眼,一定是看她闺女冤死,才派了厉害人物来给解决冤情。

    老祖板着肉脸,也不跟人家讲话,伸长胳膊把周倩父母带来的案件材料,扒拉到自己这边,带字的快速翻过,只看图片,周倩坠楼后死不瞑目的样子都被她翻了出来。

    周倩二姨夫纳闷,问一旁的实习生,“你们不管管?”

    逗逗老祖在市局声名远扬,连一广场之隔的实习生都有所耳闻,摇了摇头回道:“管不了。”

    局长给开了好几回绿灯,小孩已然成为刑警队编外顾问,比他们涉案级别深,你说该怎么管?

    小孩很聪明,没有主动询问案件背景。大人们看不起小孩,不会搭理她的,而且周倩要是真自杀了,她岂不是白问了?

    老祖要攒功德,但老祖的精力也十分宝贵,不会浪费一点。翻看完资料,把自己放倒在蓝色塑料椅子上,先睡个回笼觉,等睡醒,大刘大爷就该做完尸检了。

    一眨眼的功夫,小肚子就规律地起起伏伏,睡得十分沉。

    古怪小孩搞得周倩六个长辈莫名其妙,继续忐忑地等待尸检结果。

    专业人才稀缺,不是每个地级市的区分局都有法医,谭城还是沾了医大的光,给每个分局都配了一个法医。

    自杀案子到不了市局,死亡鉴定是下边定安区分局做的,法医还是大刘带出来的徒弟。严师出高徒,照理不会出错。而且经家属的强烈要求,不像其他自杀案,出报告之前,做了开膛,开颅检查。

    本着对家属负责的态度,大刘跟徒弟电话核对了一遍尸检报告,把尸体上缝合整齐的人字形开刀痕迹又一一剪除。

    幸亏尸体是昨晚从殡仪馆冷库里取出来的,要不光等尸体解冻就需要几个小时。

    周倩是从就读的外语学校宿舍楼的顶楼天台跳下来的,那宿舍不算太高,一共四层,坠楼后造成多处身体骨折。

    尸体的足部,一侧股骨,骨盆都有骨折痕迹,但都不是很严重,导致周倩死亡的致命骨折在颈部的颈椎处,头部着地,导致颈椎将近180度弯转,瞬间就收割掉她年轻的生命。

    尸体一直维持冷冻状态,尸斑消失缓慢。死者身上不存在搏斗造成的应激伤,更别提明显外伤,毒理检测正常,衣物检测正常,生前没有被侵犯,心肺功能没有明显损伤,不存在突发性心脏疾病。

    念白是被一声凄厉的“你胡说”吵醒的,吓得一激灵,差点摔下塑料椅子。

    坐起身时看到爸爸正跟六个大人交涉。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周倩的女性亲属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或哭或闹,誓要讨个说法,三个男性亲属,以周倩的父亲为代表都在劝说女方早日接受现实,让孩子入土为安。

    劝说无果,周倩的二姨夫打了自己老婆一巴掌,“昨晚都举行告别仪式了,你们又临阵变卦,瞎闹一通又有什么用?”

    周倩的二姨王露捂着脸哭,“孩子生前二姨,二姨夫叫得那么亲,我不想孩子死得不明不白,到底有什么错?郝强,你他妈再对我动手,我跟你没完。”

    戴豫后退一步,双手抄胸,眉眼沉沉地看这一家人闹,也不上前劝阻。

    经历过皇朝一案,念白明白父亲就是故意的,除非那种爱演的,人在激动情绪下,能无意说出心底的秘密。

    她也学父亲抄起小胳膊,胳膊肉多,交叉不起来,在胸前团成一团。

    “……你再对我动手”,瞧她发现了啥?“再”!小个子二姨夫是个爱打老婆的坏男人。

    周倩父亲木讷,一着急说话还有些磕巴,周倩的大姑父是个老好人,劝完这个,劝那个,劝出一身虚汗,有些秃的脑壳已经冒了三茬汗。

    “鉴定只是一方面,我们还要去现场复核。”戴豫等他们吵累了,才“好心”开口。

    “你刚才怎么不把话说完?”小个子二姨夫愤怒指责。

    “我就愿意这么说话。”戴警官也和他闺女一样有个性。

    去现场不需要家属跟随,戴豫带上女儿,叫上张权一起开警车上路。

    车子不用拐弯,一路南行到谭城的母亲河浑江边,外语中专就在江北岸。

    一江之隔,江北有繁华的市景,江南还是一派农村景象,丰收后玉米荄子成堆地聚拢在农田上,民宅则多分布在大路两旁。

    事先联系,已经有校领导和辖区民警等在学校门口,念白临下车前趴在父亲耳旁道:“爸爸,这两个人好像关系很好欸。”

    戴豫对女儿笑笑,“把好像去掉。”

    他掉头跟撅着屁股取工具箱的张权道:“一会儿查仔细了。”

    “放心,这次绝不在老祖面前掉链子。”张权提着箱子冲小孩挤挤眼。

    小孩观察力一流,副校长姓张,出现场的民警也姓张,两人拥有相同的大饼子脸和小眼睛。

    两人是亲叔侄,搞清了关系,戴豫又问了几个问题,就打发人回去了。

    他讨厌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说废话,有这层关系在,

    肯定放不出什么好屁。站在一旁又碍眼,影响他和女儿心情。

    牵着小孩在学校环视一圈,作为本地人,对这座学校不陌生,戴豫告诉女儿,谭城这座外语学校建于五十年代,以前是普通的初高中,十年前才改成外语中专。

    五十年代国内流行源于东德的包豪斯建筑风格,外语学院的宿舍楼有着包豪斯建筑的简洁大气,它还和隔壁的教学楼有连廊连接。学生上下课不用走到室外,就能通过连廊回到宿舍。

    包豪斯建筑还有一个特点,喜欢把艺术与工业相结合,用钢材,玻璃装饰建筑,在外语学院这里体现在,建筑的底部和顶部都围了许多钢管。

    钢管原来还兼顾了输水功能,设计师脑抽,忘了东北冬天的温度,冻了几回之后改成输送热水,散热更快。

    这些没鸟用的钢管没被割下来扔进炼钢炉,奇迹般地挺过了大炼钢,经过四十年风雨洗礼,早已锈迹斑斑,破败不堪。

    四十年后,钢管再一次发挥作用。

    周倩跳楼的天台围栏就是早年的钢管,不想掉链子的张权检查得十分仔细,在钢管连接楼面的固定螺栓处发现了异样,螺母上的锈痕明显有摩擦的痕迹,底部还有少量的锈屑。

    如果拧开两个螺栓,齐腰的钢管会从中间断开,因为有竖杆支撑,不注意看,发现不了隐患,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掉下四楼是绝对成立的。

    对方害完人后,又把螺栓拧了回去,碰上工作不认真的民警,这么说不算准确,张姓民警是有意还是无能导致的疏忽,事后要仔细盘查。

    总之,这是一场蓄意谋杀,公安部门差点被蒙混过去,当成了自杀案来处理。

    宿舍楼屋面新作的沥青防水,十分干净,天气又十分寒冷,沥青没有融化的条件,想要留下脚印很难。带着浓重锈痕的钢管表面也不容易留存指纹。

    当然这两样现场痕迹对破案帮助不大,凶手处心积虑松掉螺母就是不想跟被害人同一时间出现在自杀现场。

    这个现场选择的位置也巧妙,位于宿舍楼和同样四层的教学楼的拐角接缝处,而且在外拐角,周倩没有掉在两栋建筑相夹的中庭,而是摔到平时少有人走动的大楼后侧。

    她自杀那天是上周五,学校提前一节课放假,跟普通高中不一样,外语学校上周休月末假,大部分学生都离校了。

    少量在校学生没有发现她坠楼,直到天黑后,周倩的母亲没等到回家的女儿,往学校打电话,值班老师找了好久才发现周倩的尸体。

    下课铃声响了,戴豫牵着女儿望向从教室涌到操场上的学生,互相打招呼的老师们,勾唇冷笑,“够聪明的。”

    时间,地点,方式选择得这么巧妙,差一点就成功了。

    念白观察了一会儿在操场上三三两两打闹,聊天的学生,看出点异样,“怎么男生这么少?”

    “学语言的女孩多,学机床的男孩多,技校、中专男女比例不协调。”戴豫告诉女儿。

    让张权去四楼周倩的宿舍查查,东西都被她父母收拾走了,估计很难有发现。

    戴豫带女儿去了校长室,不是张副校长,找的是正校长,姓江,叫江盛年。

    江校长见警官调查情况还带了小孩,一脸不解,“你这是……”

    戴警官拍了拍女儿脑袋,“做探访,顺便再帮她择一下学校。”

    “……”

    你孩子多大你没个数吗?三岁孩子就考虑十三年后的事情,你撒谎都不打草稿吗?

    老祖配合老父亲,把早晨跟金发碧眼老外学的那三瓜两枣全都倒了出来,“HowareyouI‘mfine.AndyouWhat’sgoingonhereLetmeseesee.”

    江校长夸得十分勉强,“好孩子,真聪明。”

    问候都自问自答完了,那就直入正题吧,“你们学校纪律好吗?学生之间冲突多吗?”戴豫黑眼珠盯着对面中年发福,脸大脖子粗的校长问道。

    又把江校长整不会了,不该问一些你们学校有多少人,周倩在日语专业人缘怎么样之类的问题吗?

    被对面一大一小两注目光盯着不放,校长硬着头皮答道:“小戴,你也清楚,这年头学习好的都奔着考大学,挤高考独木桥去了,只有那种看不见希望的差生才放弃读高中,来上中专。

    你要问我们学校风气好不好,我实话实说,跟正经高中肯定没法比,我们已经尽量管着了,女生多了也麻烦,管大了,她们抵触情绪更深,使小性子到极点,还爱玩自杀,光这个学期,就有三个自杀的。”

    “哦?”戴豫挑眉,“也跟周倩一样跳楼吗?”

    校长赶紧摇头,“那倒不是,都没死成,两个三女争一夫,没成功,割腕了,还有个五女争一夫失败,吞安眠药了。”

    这给老祖气得,咋这么没出息,不找对象就不能追求大道了吗?不找对象就不能说What‘sgoingonhere了吗?

    周倩的个人资料戴豫在等大刘解剖的时候都看完了,他来校长室是寻找矛盾的,不是唠家常的,“周倩有没有陷入这种情感纠葛?”

    “据我所知没有,她自杀后我问过她的班主任,周倩在学校没有男朋友,也没有走得近的男同学。”

    戴豫接着道:“周倩就读的日语班是定向班,毕业后要去首都机场,还有各大宾馆做服务员,算是个好机会,毕业去留竞争激烈吗?”

    “跟宾馆比,当然是机场的工作要更有前途,你要是问竞争,那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管毕业分配的是你吗?”

    “不是,是张校长,他专门负责就业这块。”

    大饼子脸张校长?周倩自杀也是他积极找侄子处理的,念白扶了扶小眼镜,有情况!

    戴豫没有再问,离开前,他告诉校长,“周倩不是自杀,您先不要声张。”

    “什么?”江校长捂着胸口差点厥过去。

    接下来,戴豫跳过班主任,找到了日语专业高二二班的教室,直接跟学生了解情况。

    在这间教室,小戴,小小戴父女二人遭遇了探案生涯的首次滑铁卢。

    为了早点见到女儿,白婉找票贩子买了高价票,提前大半天回到谭城,出了南站,拎着行李就去找女儿。

    被放月末假的李红艳带去了公安局,高三学渣跟席绢小说学的破镜重圆经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首先得说男方好话,“嫂子,我哥这一年为你守身如玉,别的女人一眼都不看。逗逗能变好,都是我哥细心照顾,引导的。那孩子现在老聪明了,会背评书,还能破案,会八国语言。”

    白婉挑了挑细眉,“八国语言?红艳你说话跟你妈一样,太夸张了。”

    “呃,加上咱国家的方言,应该有八种了。”

    两人等在后院停车场,打听到戴豫带女儿查证去了,估计一会儿能回来。

    熟悉的面包车终于拐到后院,白婉看到这个世界上,她曾经最亲近的人和跟她血缘关系最近的女儿,双双狼狈地跳下车。

    前小姑子嘴里,为他守身如玉的男人,制服扣子掉了两颗,白衬衫上有着明显的口红印。

    她那会八国语言的女儿,小红嘴蹦出来的确实是外语,“Fucking!Shit!八嘎呀路!”

    第36章 被非礼了父女俩找到日语班教室时,正……

    父女俩找到日语班教室时,正赶上课间休息,一屋子小姑娘在教室里打打闹闹。戴警官原本计划发挥他的长处,先制造一个惊吓,想在混乱中看看这帮学生的反应,从中找出行为异常之人。

    最近两年除了研究罪犯心理画像,戴警官还在努力提高审判技巧,钻研微表情。面对心理素质不高的学生群体,他有信心拿捏全场节奏。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因为另一个长处被拿捏了……

    长得像男明星,身材比男明星还好,关键他还穿制服,一屋子小姑娘看到戴豫瞬间发疯,只需传递一个眼神,就训练有素地把教室前后门关上了。

    戴豫暗道一声不好,刚想带着女儿逃,就被小姑娘们一拥而上堵在墙角。

    “Sir,You‘refuckinghandsom.”

    “警察叔叔,我犯罪了,你把我铐起来带走吧,我心甘情愿跟你走。”

    “警察叔叔也犯罪了哦,犯了纵火罪。”

    “哈哈哈哈哈,小晴你在说警察叔叔是芳心纵火犯吗?”

    “我的芳心已经沦陷在警察叔叔吃人的目光中。”

    这帮女孩不光嘴上耍流氓,还对戴警官上下其手,连带被爸爸护在胸前的念白也跟着沾包儿,脑袋上的揪要被摸秃了。

    这扯不扯!

    戴豫面对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都能面不改色,他妈的被好几十个小姑娘围堵,让他怎么出手?拽住她们的头发来个过肩摔吗?

    突围中,戴警官的制服扣子,衬衫领子全都没保住。

    老祖的艳红色一脚蹬弹力裤,十分弹,被拽出去半米长,屁股都露出半拉,最爱的小眼镜也被薅走了。

    女孩们也被挤得东倒西歪,嘴里的国骂,日本国骂,美国国骂没停过,戴家父女在满屋子“八嘎呀路”的祝福声中逃出了教室。

    戴警官只有一个想法,他妈的5000块择校费收得一点不高!

    治安大队的老段说现在除了重点高中,普通类中学,个别大专校风不好,成天打架斗殴,争风吃醋,他还半信半疑,这回是真信了。

    念白处于暴走边缘,身边的大人们疼她还来不及,什么时候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

    扯着金杯警车的安全带,蜃龙崽崽变身成暴龙崽崽,鼓着腮帮子怒吼,“我要吃了她们!Fucking!Shit!八嘎呀路!”

    他爸让她闭嘴也不听,一直骂到了下车。

    下车后更大的暴击来了,修仙界留影石上的白素素,新世界照片上的白婉,变成真人站在她最爱的大柳树下。

    老祖瞪圆双眸,喷火小暴龙继续喷脏,“西八——”

    白婉:“…………”

    沉浸做破镜重圆任务的李红艳瞅了一眼他哥衣领上的口红印,实在夸不出守身如玉,小孩可以!

    “嫂子你看,我没说错吧?咱家逗逗会说外语,这都几种了,让她再给你秀几句。”

    白婉不可置信地瞪了前小姑子一眼。

    喷火小暴龙也把火力对准没眼力价的二姑,大声质问,“Whatareyou弄啥哩?!”

    老祖太过愤怒,超长发挥,把穿越后学的第一句“外语”跟最新学的一句结合起来,造了个句。

    李红艳面露惊喜,哐哐鼓掌,“哎呀,语法对了,瞧我哥教得多好。”

    “……”

    戴豫面无表情看了前妻一眼,往他的临时宿舍走,“我去换件衣服。”

    言情小说告诉她,撮合旧情侣不能操之过急,李红艳功成身退,脚底抹油,“嫂子,我回去做题了,你跟逗逗多聊会,她现在可会聊天了。”

    输人不输阵,老祖明白近大远小的规律,为了不给母亲行仰视礼,颠着小碎步退到身后办公楼的台阶上。

    隔着十五米距离,对长发及腰,身穿白色过膝长风衣的白婉怒吼,“假仙!”

    聊啥聊?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

    白婉还处于懵逼状态,这一年虽然没跟前夫联系,但她在小区里有关系要好的姐妹,隔段时间会通个国际长途,了解女儿的近况。

    这两个月面临课程结业,还要准备回国,就没跟国内通电话,关于小家伙的消息还停留在,没胖也没瘦,孩子二姨奶给照顾得挺好,就是不会搭衣服,好好一洋娃娃给捯饬成了小土娃,每回见着都穿得跟被面似的。

    洋娃娃没有灵魂,不会说话。两个月时间,洋娃娃虽然穿的还像被面,有了灵魂,会用多国语言喷脏话……

    谁能告诉她,绕地球飞行半圈,她这是飞到了一直梦寐以求的,女儿健康正常的平行世界了吗?不对,这是一个女儿健康,不正常的平行世界。

    戴豫换好衣服出来,见到的就是一大一小两头母狮子隔空对峙。扶额叹了口气,他对白婉道:“把行李放传达室,先去吃口饭吧。”

    从小一起长大,又做过夫妻,就算一年没见也不存在生疏尴尬,夫妻当不成不也还是朋友吗。

    吃饭的地儿是白婉选的,回家第一顿必须来碗在国外想得睡不着觉的麻辣烫。

    谭城的老式麻辣烫,秘制的带点中药味的牛骨汤底,捡一筐时令蔬菜,并豆腐泡,鲜蘑,红薯粉条若干,烫熟捞出,临吃前再淋一勺麻辣鲜香的牛油,撒上芝麻,这就是白婉从小吃到大刻在灵魂里的乡味。

    店里人不多,就着麻辣烫,戴豫把女儿近段时间自身发生的,以及创造的奇迹,全都告诉了前妻。

    白婉心理素质强大,听着这么玄乎的内容,也没耽误炫麻辣烫,吃相十分优雅,吃之前白大衣什么样,吃完还是什么样,一个油点子都没溅上身。

    两个大人说话,小孩坐在对面,胖胳膊端起来,眉毛竖成倒八,眼睛瞪成正圆,老父亲给点的卤鸡骨棒一点没动,眼睛一眨不眨怒视白婉吃麻辣烫。

    白婉不解,问戴豫,“她好像对我敌意很大?”

    戴警官轻咳一声,“一开始我搞错了,以为她把你当成蛇精,后来终于弄明白了,她认为你是狐狸精。”

    见白婉一脸问号,戴豫无奈摇头,“不是骂人,是真狐狸,就像她真心认为自己是条龙一样,可能在她构建的世界里,你俩有过节,你咬了她的龙尾巴,或者你偷了她家,她就是看你不顺眼,短期内关系没法缓和。”

    主人你终于真相啦!念白收起怒目金刚表情,虽然她眼周肌肉发达,但瞪眼睛也很累好伐?

    这一上午,劳心劳力,破案,学外语,被欺负,她的肚子都饿瘪了。捧起一根鸡骨棒,瞪一眼白婉,再咬一口,嗯,下饭。小孩吃得十分起劲。

    “短期内没法缓和?行吧。”白婉一点不愁,反而很开心。

    女儿是她一手带大的,带到两岁多,出国待了一年,小家伙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感觉很新奇,怎么说呢,就像无痛又生了一个小孩。

    关系不好不要紧,她学的是艺术教育,跟教育沾边,对付小孩很有一套。以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现在吗……可以拿桀骜不驯的小龙练练手。

    让念白十分担心的鸠占鹊巢问题没有发生,白婉是美术学院老师,在学校有一套没被退回去的职工宿舍,吃完麻辣烫取回行李就回宿舍倒时差了。

    念白亲眼望着她窈窕的背影钻进出租车,鼓了鼓包子脸,“欲擒故纵,奸诈!”

    这小成语用的,把戴豫逗笑了。“戴逗逗,你偏科越来越严重了哈。”

    “她还没给我带礼物。”小气!

    “国际行李托运很麻烦,你妈的大件行李过两天才能到国内,放心吧,里面全是给你买的礼物。”

    这孩子典型的“见利忘仇”,“礼物是不是有可乐?”

    “大老远的给你带啥可乐?国内的还不够你喝。”

    “不一样,陆可乐说了,国外的可乐叫抠克抠了,比国内多了两个字,肯定好喝,他名字带可乐,我信他的。”咱老祖小理由找的,还挺有理有据。

    戴豫抱起闺女往办公室走,“别想可乐了,先报仇。”

    “啊啊啊  ,西八。“老祖丢在脑后的怒火被点燃,鳖孙,我戴逗逗誓要夺回一城。

    蓝湛染白布,雷公打豆腐,能降的住那帮扎毛女学生的唯有一人。

    重回刑警队,一直做些辅助和收尾工作,刘之杰已经很开心了,但能得到严队特批从头开始接触一件凶杀案,刘之杰心花怒放,掰了一路手指,“队长,你就瞧好吧。”

    前标枪冠军从警务中心车库找了根修车用的撬棍,提着进了教学楼。专门等到下午

    第一节课课间。

    冬天是冬眠的季节,这帮不学无术的学渣睡了一堂课,想出教学楼吹吹风,一推教室门,推不开,后门被锁了。

    咋回事?

    哐当一声,前门被人踢开,进来一个抱小孩的女警察。

    小孩认识,上午被她们欺负跑了,眼镜被胡晴夺了去,要放假拿回家给她的狗戴。

    女警察长得跟男的似的,方脸高个子,对这种长相女孩们不陌生,外语学校隔壁是省运动中心,那里面练体育的女的好多都长这样。

    上学期指为一个打篮球的男的,她们跟隔壁起了冲突,打了一回群架,以外语学校的惨败收场,被揍得鼻青脸肿,现在想想还疼呢。

    刘之杰二话不说,用撬棍敲了敲水泥讲台,好些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都抬起了脑袋。

    高大女警察面无表情环视众人一圈,扯开讲台一侧的窗户,把手里的撬棍投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中窗外沙坑的正中心,整根撬棍全部没入,虽然那是沙坑,底下可是有硬土的,准头力度缺一不可。

    这女警察有两把刷子,比上午的小白脸难对付。

    念白也是有备而来,用发带把额头捆了,扯了大柳树上的柳条,让咯咯哒叔叔帮忙编了个鞭子,持在手里,一副战斗架势。

    我戴汉三又回来啦!

    还在顽固会周公的人不管是装睡,还是真睡,都被刘之杰用粉笔头狠狠敲醒。

    “袭击警察,违反治安处罚条例,你们该庆幸自己未满18岁,但你们当中大部分人都超过了16,瞅你们那熊样,有一些保准不是初犯,把屁股给我夹紧了,好好配合调查,敢跟我耍心眼子,别怪我查你们案底。”

    冷冰冰的面容,冷冰冰的威胁,这帮描眉擦粉,不肯好好学习的乌合之众还真被吓住了。

    “老实坐好,听到名字,去走廊接受问询,我就搁门外瞅着,你们要是敢交头接耳,下场就跟那根撬棍一样,我把你们全部种在沙坑里。”

    戴豫做主力,刘之杰负责监视,小孩捧人场,板着肉脸坐在书桌后,把欺负她的女流氓的话一字不落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这个班一共32人,男生5人,女生27人。

    最先询问他们对周倩的印象。

    不知道是否是对已死之人的避讳,这群不服管的刺头对周倩的评价出奇的一致,且是好评。

    都认为周倩是班级里为数不多性格和善,成绩突出,从不参与打架闹事,更没张罗给自己找小男朋友的头号好学生,一心只想学好日语,去首都机场工作。

    “她是我们日语定向班大染缸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班长是男生,叫侯斯文,当场要背一首爱莲说,浮夸虚伪的样子让人倒胃口,被刘之杰骂了回去。

    接下来询问在校时间。通过交叉比对,上周五下午三点,周倩自杀的时间段,该班级一共有5人没有离校。

    分别是胡晴,张小霞,李薇,邱明华,王一凡,很巧她们都是周倩的室友,那是个8人寝室,没有离校的原因是她们相约一起去逛街,当时聚在寝室里化妆。

    这个时间点很有参考价值。

    已经准备回家的周倩为什么会上了顶层天台?而且去了那么隐蔽的位置,从而跳进了别人精心钩织的陷阱。

    凶手可以给周倩留纸条,也可以亲自喊人,既然周倩已经做好了回家准备,那么她上天台是临时决定的,纸条传达没有本人亲自相约有力度,姑且相信凶手是留在学校的一员。

    每个案子都有一个关键之匙,找到周五喊周倩上天台的人,就是破解这件伪装自杀案的钥匙。

    五个女生的口径一致,连当天涂了什么颜色的眼影,对比她们各自的描述都没有矛盾之处。

    戴豫问询速度很快,只耽误了半堂课就结束了,收拾好手里的笔录。两大一小去了重新恢复安静的操场。

    把拿来的铁棍从沙堆里拔出来,刘之杰抬头扫了一眼周倩所在的教室,窗户边有几个人在探头探脑。

    朝二楼抬了抬下巴,她开口问戴豫,“队长,你怎么看?”

    戴豫面露冷笑,没有回答,先问刘之杰一个问题,“你听说过群氓的概念吗?”

    刘之杰爱看书,这个概念涉及到犯罪心理学,她还真能答上来,“表现为同质均一心理意识的群体,前提是这个群体得聚起来。”

    “聚是一群流氓,散是一粒粒沙子。”戴豫踢了踢脚下的沙坑。

    “你的意思这个日语定向班的学生就是群氓,”刘之杰意会点头,“16,17正是叛逆的年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对周倩的评价如此一致,确实有些不正常,我也不太相信他们的说法。”

    “有人带头,他们在共同隐藏一个秘密。”戴豫目光精准捕捉到一个脑袋探出窗台,是那个叫侯斯文的班长。

    “这个案子有意思,咱们很少接触青少年,有点跟不上他们的脚步了。不过,这帮孩子一看就是暴躁易怒型的,有那么多心思策划这么精密的谋杀吗?”

    “你还是低估了青少年的邪恶。”戴豫沉了脸。

    刘之杰噗嗤笑出声,“你可真记仇,不就是被非礼了吗?谁让你长那么帅。还有那记仇小孩呢?”

    记仇小孩没跑远,蹲在大人脚边挖沙子。

    祖龙再厉害,她也只是个三岁小孩,凡是小孩没有不爱玩沙子的,说话的功夫已经挖了跟她小胳膊一样深的洞。

    金丝绒连衣裙上沾满了沙子,胖手在洞里掏啊掏,掏出一样东西,呲着小牙乐,“我发现了宝贝。”

    宝贝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戴豫和刘之杰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是什么,“脏,快扔了。”

    两人同时在心里骂了娘,太邪恶了。

    虽然把怀疑目光放在同班同学身上,但其他人的嫌疑还是要排除。

    首先是那个张姓副校长,上周五他外出公干,并不在学校。

    虽然不让声张,但老张还是从江校长那里得知周倩非自杀,搓了一把脸,跟戴豫和刘之杰诉苦,“你们不知道现在办学有多难,学生不好管,经费更有限,定向班的培养学校多少还能挣点,出了事让首都那头知道,一旦取消定向合作,我们这部分收入就没了。我没别的想法,我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周倩是被人害死的。对了,小戴,我侄子不会被处分吧?”

    “你说呢?”戴豫面无表情道。

    全国各地,各级公安队伍人员良莠不齐,难保会有冤假错案的发生,渎职,玩忽职守的存在,谭城公安管不了别人,只能尽量约束好自己,努力做一股清流。

    不管张副校长的侄子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疏忽已经造成,肯定要背处分,无关别的,这是一条人命。

    除了副校长,老师们的嫌疑也被排除,把学生放回家,全体老师都出席了政教楼的月度总结会,那天出勤率是满勤,有老师约周倩上天台的可能性被排除。

    张权已经从周倩的父母那拿到了她的随身物品,她背回家的大书包当时放在出事地点,近一步从侧面印证了她是临时起意去了顶楼。

    随身物品已经被快速做了一遍筛查,她父母收到书包后,翻过一次,在翻动之前,书包物品摆放整齐,没有被外人翻捡的迹象。

    里面除了换洗被单和衣物,有两本教科书,还有几盘磁带,内容已经检查过,都是日语学习资料,没有额外编辑,书里没有夹字条。

    书包里没找到日记本,刘之杰跟周倩的母亲王爽通了电话,对方回复女儿没有记日记的习惯,自从小学五年级暑假前一天补了三十篇日记,补吐了,从此就再没写过日记。

    她也在女儿的房间翻找过,连床都拆了,没发现隐藏的秘密日记。

    还有亲属,戴豫早在第一时间就让陈晨做了调查,周倩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运气好,还有工作,并没下岗。

    跟小孩看

    到的一样,周倩二姨和二姨夫因为男方家庭暴力,感情不睦。大姑两口子开了间小吃部,生意不好不坏。三个家庭都没有经济负担,了解过邻居,没有额外的嗜好。

    半天时间,能查到的就这么多。

    戴豫把他们也排除掉,亲属中真有人想要害周倩,没必要来人多的学校见面,还要对顶楼的螺栓做处理,太过麻烦。

    排除,排除,排除,最后只剩一个可能,日语定向班。

    面对群氓,要从心理上瓦解他们的同盟。

    戴豫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二十,又是一节课的课间。

    先做最简单的,学校的广播响了,“各位同学请注意,如果有谁在上周五下午三点左右看到周倩上天台,请立即跟江校长汇报,配合警方调查。”

    “什么意思?周一不是已经有公安问过了吗?这都一个礼拜了,怎么还在调查?”

    在校学生大都是这个反应,有些不明所以。

    先让他们烦,再让他们更烦。

    “戴汉三该你出场了。”

    “Yes,Sir.”

    小孩溜进教室,跑到胡晴的桌旁,脱下小靴子,把在沙坑存的沙子全都倒在她的书桌上,“把我的眼镜还给我。”

    后面跟着拄着铁棍的女公安,胡晴敢怒不敢言,从课桌洞掏出念白的眼镜。

    小孩继续在课间的教室溜达,指着班长侯斯文告诉刘之杰,“他脖子上的玻璃Lisa阿姨也有,一模一样,叫施华洛世奇,中兴商厦有卖的,可贵可贵了。”

    老祖出席问询看到的可不止这一点,她留着慢慢说,她更想拉仇恨加报仇。

    听了各国国骂,做人要厚道,礼尚往来,她奉还给大家谭城市骂,手里的柳条鞭子甩上讲桌,老祖方言超级正宗,“你奶奶个三角篓子,你们这群shit,良心都让屁崩了。”

    第37章 水晶项链

    终于扳回一城,老祖神清气爽,挺着小肚,雄赳赳气昂昂走出教室。

    一出教室门就让她爸给教育了,“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成天就知道骂人,跟谁学的三角篓子?”

    “于点点,他爸爸是部队编书的。”

    老祖在幼儿园课间不是跟陆可乐说悄悄话,就是偷听小朋友说悄悄话,因为装相儿,在班级人缘那叫一个差,除了同桌李木子,都没人搭理她。

    人缘差也有好处,学了一堆方言加脏话,她把在幼儿园课间学到的“知识点”宣泄在了中专课间休息时刻。

    学以致用的典型。

    戴豫稍稍一想就能猜出于点点的爸爸最近在整理哪方面军事史料,肯定跟胡子出身,说话贼土的张大帅有关。

    刘之杰在一旁跟着乐,“逗逗,你知道三角篓子是啥意思吗,你就到处往外说。”

    “知道知道,”小孩自信点头,“就是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的三角篓子。刘阿姨,我还知道shit是屎的意思。”

    Fuck你就不用解释了哈。

    戴豫觉的这趋势不好,赶紧纠正女儿,“说脏话不文明,以后可不许说脏话了。”

    “可是说shit特别解恨,我又打不过他们,我嘴巴能打。”小孩振振有词。

    “你脑子更能打呀。”

    戴豫问刘之杰,“你看出那个班长脖子上带的那块蓝水晶是施华洛世奇了吗?”

    刘之杰摇头,“我还寻思呢,现在小孩真隔路,弄块有机玻璃套脖子上。施华洛世奇?光这名我都得记老半天,就咱挣那三瓜两枣,进中兴商厦只能在卖秋衣秋裤那消费,一楼的高档商品,我都直接闭眼过去的。我怕我经不住诱惑,搞腐败。”

    “以后得睁开眼了,逗逗给咱们提了个醒,刑警本身考验的是综合能力,不能光埋头办案,两耳不闻窗外事。事后调查有时间了解,但在现场的话,忽视这样的细节,会耽误好多事。”

    戴豫这番话说得在理,刘之杰点头受教。

    刚才询问完张副校长后,把江校长也叫了来。两人就差对天发誓了,周倩的真正死因,学校就他们两个知道,谁都没告诉。公安办案要通知学校,戴豫不得已才知会校长,离开办公室前让他俩这段时间一定守住秘密。

    学校相对封闭,戴豫想让猜疑情绪发酵,对付这帮学生不能逼得太紧,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自乱阵脚。

    该去找定向班的班主任了,了解一下学生们的背景。

    没在办公楼里谈,戴豫特地把人叫到跳远的沙坑旁,定向班窗外。你们不是爱溜号吗?那就看个够吧。

    班主任姓宋,宋老师给人的印象一般,虚胖的中年男人,大眼皮有点肌无力,像没睡醒似的,用倚在爸爸腿边的念白的话形容,一点不阳光。

    丧里丧气的宋老师指着小孩道,“你们公安局工资跟我们老师一样少,孩子上不起幼儿园,调查都得带着哈。”

    还真不是。

    “跟学生打交道,我们寻思带小孩过来更有亲和力一些。”刘之杰笑眯眯正话反说。

    宋老师看了眼她放在双杠旁的铁棍,这玩意从天而降,课间好多出教学楼的人都看到了。

    你到底想要亲合力,还是想吓唬人?公安说话办事都这么自相矛盾吗?

    戴豫不跟他磨叽,递给他班级花名册,“关于你们班学生你都了解多少?顺着名字往下说,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他从兜里掏出硬壳笔记本,摁下圆珠笔,准备开记。

    老宋终于抬起眼皮,一脸疑惑,“不是……我说,你们这问题问得咋一点水平都没有,我们这里是中专啊,不是大专,还能专升本。没有升学压力,又不是省实验那种重点班级,高考成绩跟老师评职称挂钩,班主任恨不得一对一盯防。我一中专班主任为啥要了解班级学生的背景,有些中小学老师也不见得了解吧。”

    戴豫把笔记本重新揣回兜里。

    换刘之杰开口,“说个简单点的,你们班学生谁家有钱?”

    钱的话题,宋老师感兴趣,“我当初真傻,念师范时怎么不报个日语专业,非要选中文。我们学校的日语老师,好多都在外面接翻译私活,还有一些干脆辞职了,挣得比当老师多多了……”

    “让你说学生,你提老师干嘛?”刘之杰听不下去,开口打断。

    老宋提了提裤子,不耐烦道:“你说别的班,别的专业兴许有几个有钱孩子,我们定向班毕业是要当服务员的,有钱人家谁想让孩子当服务员,脑子有病吗?哪有条件好的,大部分都是一般家庭,还有一些听说挺困难的。”

    戴豫和刘之杰对视,施华洛世奇问题很大。

    “你们班最有威望的是谁?”

    “当然是班长了,那孩子有点聪明劲在身,学习也不错。”

    “女生呢?”

    “胡晴吧,他跟侯斯文一文一武,那女孩厉害,据说家里是大西菜行卖鱼的,从小在市场混,老跟人干仗,我们定向班在外面跟人打架,都是她冲在最前边。”

    刘之杰有点闹不明白,“宋老师,她能打架你好像很骄傲?”

    宋老师新买的裤腰带,没扎对眼,太松了,大肥裤子一直往下掉。

    念白看了半天,抬起小手比了比胸口的位置,“提到这就不会掉了。”

    老宋翻白眼:“提到那的是朝鲜族人。”

    他看两个大人的眼神十分怪异,像看脑残,“青春期的小孩你不让他们打架,谈恋爱,他们指不定能捅出多大篓子……”

    “是你奶奶个三角篓子的篓子吗?”

    “你这小孩怎么还骂人?”

    就算念白不打岔,戴豫也不想再跟老宋谈下去,这人性格太古怪,看谁都像傻子,就他最聪明。

    一看这人就对工作不上心,班级里除了几个出挑的,估计学生名字都对不全,而且看他态度,马上就要辞职了。

    最后问了他对周倩的印象,跟学生的说法没有两样,对她的“自杀”给出的评价是心理出了问题,“青春

    期小孩就爱找别扭,所以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多打架,多对外出击,不要对内自我折磨。”

    把念白听生气了,发挥起外号特长,“再见,宋大明白。”

    下海潮是全方位的,已经波及到学校这边了。刘之杰望着教学楼底层破败不堪的钢管,叹了口气,“人心乱了,回不去了。连一个中专生都能买得起奢华的首饰,让兢兢业业干活的人情何以堪?”

    戴豫拿脚搓了搓脚下的沙子,“连家境一般的中专生都能买得起奢华首饰,本身就不正常。”

    下午最后两节课是自习课,侯斯文让人把前后门都插上,楼下的动静他已经注意到了。

    这两个公安一看水平就很高,比周一过来的那个二百五难对付多了,而且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事情有点麻烦了。

    “老大,怎么办?”后排的闻远凑上前讨主意。

    “凉拌。”

    侯斯文人如其名,细眉长眼十分白净。

    西窗的日光落在他胸前的水晶上,精致的菱形切面折射出数道光芒,男孩尤带稚气的面庞染上带着冷意的幽兰色泽,让一直暗暗关注他的同学从心底发怵。

    威胁的话则是胡晴说的,短发女孩从座位上起身,甩了甩挡眼睛的碎发,“这件事跟你们大部分人无关,你们什么也不知道,敢跟公安胡咧咧,等明年毕业去首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对别的班来说,这样的威胁肯定不管用,但定向班不同,他们现在是同学,将来还会是同事,谁都不想跟工作,跟钱过不去,何况被孤立的滋味并不好受。周倩就是前车之鉴。

    戴豫和刘之杰没有再进教室,离开外语学院前,在这座空间不算小的校园又走了一圈。

    从教学楼大厅影壁后上楼梯,右转第二间教室就是周倩的班级,走廊尽头有一扇门,放学后会打开,顺着门后十米长的连廊走过去,就是宿舍楼。

    周倩的寝室在三楼的西侧,窗外就是操场,想上顶楼天台还需要再上一层,推开一个挂锁的小铁门就能出去。

    她坠楼的位置背对操场,对面是刘之杰曾经训练学习的运动中心宿舍楼。

    “我的宿舍在三楼左数第五间。”刘之杰指给戴家父女自己当初住的地方,“现在回想,当年真的特别辛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八岁练到十八岁,但也感谢那段日子。”

    她低头拍了拍小孩的脑袋,“体育不白练,能锻炼人的意志品质,有机会还是得接触。”

    咱老祖早就放弃当体修了,摇头十分坚决,“我不想长大饼子脸,”她又看了一眼刘阿姨的大方脸,补充道:“我也不想长电视机脸,我要美美哒。”

    “小家伙你敢埋汰你刘阿姨,看我不挠你痒痒。”

    “你们看。”戴豫突然出声,楼下有两个逃课的男生动作熟练地翻过学校的外墙,消失在墙外的小路上。

    “我还纳闷呢,学校大门看得挺严的,这帮孩子是怎么跑出去打架的,原来是走这里。”刘之杰恍然大悟。

    放月末假可以堂堂正正走大门,没人再翻墙,所以周倩死后那么久都没人发现。

    逃课通道跟周倩之死暂时无法联系在一起。

    戴豫决定回去查查那个侯斯文有什么猫腻。那孩子别看小,滑不留手,不好对付,必须找出他的把柄,才能撬开他的嘴。

    下午折腾一通没白费功夫,虽然没有目击者跟江校长汇报,戴豫开警车路过学校大门口时,被警卫拦下,递给他一封信。“我出去上趟厕所,回来桌子上多了一封信,上面说是给你的。”

    信是

    第二节课间送过来的,小祖宗在教室里骂人的时候,有几个人座位是空的,下课当然是上厕所了,但也有人用来告密。

    这确实是封告密信,但也没说得太透彻,只提到自己和周倩是好朋友,周倩死亡前一周被威胁,心情低落,威胁她的就是侯斯文,胡晴等人的小团伙。原因周倩没说,说告诉她她也得跟着吃挂落。

    信的落款没有名字。

    戴豫把信递给他家厉害小孩,“能看出来是谁写的吗?”

    当然看不出来,问询笔录上的签名又没出现在信里,但她能闻出来。

    “是那个板凳头,她身上有万紫千红粉的味道,跟信一个味儿。”小孩嗅了嗅给了答案。

    这个粉是个老品牌,穿衣服喜好万紫千红风格的二姨奶,抹粉也喜欢同名的。还抹得特别厚,念白一度以为,二姨奶做的面条不好吃,是因为脸上的粉掉锅里造成的。

    那个班只有一个女生留着朴素的板凳头,戴豫记忆力也不差,记得她叫马菲菲。说话不敢抬头看人,是个内向腼腆的小姑娘。当时没说出什么有营养的内容,看来是怕被侯,胡两人报复。

    刘之杰抱紧怀里的小孩高兴道:“逗逗,你是咱们警队的叮当猫,没你真不行。”

    虽然通过对比笔迹,或者打听周倩父母,他们能找到写信人,那不是费功夫吗,有老祖在身旁,一秒钟给出答案。

    逗逗老祖不爱听,“我比叮当猫好看多了,我也会说日语。”

    “……”八嘎呀路就算了哈。

    跟着折腾了大半天,调查就不需要小孩出面了,戴豫先开车把孩子送到二姨家。

    学校档案里有侯斯文的住址,摸清他的社会关系,了解他的收入来源,为明天的传唤做准备,是戴豫和刘之杰接下来的任务。

    戴豫没跟着一起上楼,亲眼看着小孩推门进去,还没忘伸出小胖手跟他挥了挥,因此错过了一场家庭大战。

    念白没想到白婉也在,打架的不是她们母女,而是二姨奶和二姑。

    家里那么小,李红艳的粉红色言情小说被她妈发现了,王春花快疯球了。

    “我跟你爸辛辛苦苦,风里来,雨里去,挣钱不舍得花,天天吃面条,我们为了谁辛苦,你有没有良心?不好好学习,天天就知道看小说,我问你,语文考试考言情小说吗?你看这玩意能考上大学吗?”

    李红艳破罐子破摔,“不看我也考不上,这次摸底我考了年级倒数三十。”

    “还有一年时间,你就不能努努力,头拱地把成绩提高一百名。不上大学,你就找不着好工作,没有好工作,你就找不着好对象,没有好对象就得像我这样,五十好几还得在外面租房子住,你一辈子就完了你知道吗?你个死丫头,气死我了。”

    念白一边听吵架,一边跟母亲眼神厮杀,“你怎么又来了!”

    白婉回去收拾完,过了困劲睡不着了,索性等到晚上一起睡,想起给二姨买的首饰随身带了回来,是过来给她送金项链的,感谢她帮忙照顾女儿。

    看小孩头发里还藏着砂粒,把戴豫埋汰了一通,瞎嘚瑟带孩子破案,带出去还照顾不明白,老爷们心就是粗。

    想抬手给女儿把砂粒摘了,被她一偏头躲了过去。

    那边小孩被吵架的点名了。李红艳说出心里话,“头拱地我顶多能提高一名,我不想考大学了,我有理想,我想开饺子馆,逗逗,你来评价一下,二姑昨天亲手调的饺子馅是不是超级香?”

    小孩偷觑二姨奶神色,犹豫半天,选择实话实说,“白菜饺子可好吃了,我吃了十个,肚子都撑圆了。”

    看二姨奶的食铁兽脸都快拉拉成大马脸了,她又赶紧找补,“二姨奶,你要是少抹点万紫千红,你做的面条就会跟白菜饺子一样好吃。”

    白婉听了很心酸,她家小孩在外面跟父亲破了一天案子,回家还要协调家庭关系,小孩当得好累。单身宿舍照顾孩子还是不方便,看来得换个地方了。

    家庭矛盾最后由白婉出面解决,带家里三个女的去楼下小饭店吃了顿饭,点了白菜饺子并几个炒菜。

    饭店水平不错,好吃的能缓解火气,李红艳还是坚持自己有包饺子天赋,认为她做的比这家店好吃。

    白碗没搭理她,主劝王春花,“二姨,我是大学老师,我有经验,咱实话实说,凭红艳现在的成绩

    和心态,你就算让她再复读一年,都未必考得上,还不如早点接受现实,当然,也不是说现在就退学开她的饺子馆,先干点别的工作,兴许经过社会敲打,她向学的心又死灰复燃,重新热爱学习了。”

    “肯定不可能,我就不是学习那块料。”李红艳梗着脖子嘴硬。

    白婉瞪了她一眼,“你快闭嘴吧。”

    念白在一旁冷眼旁观,对这个母亲的印象有一点点改变,这女的没什么狐媚气,说的都是大实话,穿越能改变性格吗?为什么主人的性格就没变?

    王春花没吱声,说她要回去好好想想。

    家里气氛不好,白婉借机提出带念白回自己的单身宿舍睡。

    即将解锁第四个睡觉地方的小孩不高兴,可小孩没有人权,被痛快打包,赶出家门。

    第四个地方还是没解锁成功。

    白婉停在楼下的自行车丢了。“咱吃饭回来时还在啊?”这是她存在好姐妹那里的车子,来二姨家之前才去提了车。

    “哎呀婉婉,你出去一年咋忘了,除非我这种车铃不想哪都响的,小偷不愿光顾。咱谭城平均一人一年丢两辆车都是少的,快去找大豫,让他帮你想想办法。”

    王春花也是破镜重圆派的,丧事喜办,连这种机会都不放过。

    自行车是白婉出国前买的,才骑没多久,丢了怪可惜的,这回就算不想打扰前夫也得打扰了。

    戴豫跟刘之杰的调查不是很顺利,侯斯文跟丧偶的母亲同住,那位妈把儿子视作命根子,在她眼里儿子完美极了,干坏事?不存在的。

    看两人位于艳粉街家中的摆设不像有钱的。侯斯文的母亲打扮也很简朴,她只是附近工厂一个普通工人。

    询问了邻居,对侯斯文的印象是嘴甜会来事,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当然不会干坏事。

    初中的老师也问过了,也都对他评价很高。

    侯家和学校都在一个街区,问了一圈也没耽误多长时间,从铁西回来,两人直接去了中兴商厦,询问同款价值2500元的水晶吊坠项链,店里有没有购买记录。

    结果被牛气哄哄的店长鄙视了,“我们这款吊坠别看贵,买的人老多了,一个月卖出去300条,要是每个顾客都登记,手都要酸掉了。”

    带着谭城有钱人真多的震撼心情,两人回了局里。

    时间不算晚,外出调查的人还没回来,办公室里就白婉,小孩,还有钉子户陈晨。刘之杰不在,他接手了案头工作。

    听白婉说自行车丢了,戴豫转身往外走,“跟我去治安大队看看最近又是那股偷车贼在兴风作浪。”

    小孩关心案子,扯着父亲袖口问:“爸爸,查到施华洛世奇了吗?”

    “没查到,侯斯文很狡猾,尾巴藏得很深。”

    小孩不懂办案纪律,刚刚跟咯咯哒叔叔聊天,把今天的查案进展讲了一遍,白婉跟着听了一嘴,基本弄明白了。

    拧了拧细眉,说出想法,“青少年犯案一般不牵涉重案,你不妨问问治安大队,他们有没有施华洛世奇的线索?”

    还真让她说对了,治安大队加班没回家的大队长老肖扔给戴豫一打资料,“上回送进去的自行车大盗脖子上就套了个那玩意,抓捕时不小心磕马路牙子上了,嗑掉一大块,那孙子还让我赔,陪他个大头鬼。不止他,他下面的人也带,颜色还不一样,据说是按照在帮里的地位分的。”

    明白了,施华洛世奇相当于入会仪式的信物,侯斯文是个偷自行车的贼。

    盗窃罪500块就够入刑,侯斯文今年17可以担全责,还是个蓝水晶级别的头目,涉案金额够多,10年起步都有可能。

    按照马菲菲所说,周倩被威胁,八成跟他偷车有关。为了隐藏罪行,设计害死周倩的理由成立。

    不用再等一晚上,戴豫可以立即拘传侯斯文和胡晴。

    出去之前,戴豫把家门钥匙扔给白婉,“没车你别回去了,带逗逗回家住一晚,等明天早晨我帮你找车。”

    老祖傻眼了,破案功劳被抢了,床被占了,红狐狸要来偷家了!

    第38章 伊丽莎白圈

    四马路这条回家的路念白跟大人走过无数次。

    二姨奶的怀抱暄暄软软,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像被人参在后面追。爸爸的怀抱硬邦邦,步速就像他的人一样可靠平稳。

    现在被这个女人抱在怀里,要说感受吗……

    回国后第一次跟女儿单独相处,白婉能察觉出小家伙对她的防备,这很正常,你弄只小猫小狗回家,它们还要适应两天,钻沙发底下偷偷观察你。

    她家小娃没沙发可钻,对她进行脸对脸审视,长睫毛刷到她的脸上,有点痒,痒到心里,时隔将近四百天终于抱到亲亲宝贝,白婉难免心中酸涩,眼睛也有点发酸。

    宝贝病好了,她这个当妈的怎么会不激动?只不过是强忍着罢了。

    怀里的宝贝突然向后撤了撤,抬起小手在胸前比了个小小的弧度,连续比了两次,第二次做了调整,比出的弧度又缩了缩,奶声奶气地开口,“你的nainai就这么大,好小哦。”

    白婉:“…………”

    好的你不学,学脏话,还学你爸嘴不好。

    白婉真要哭了,气的。“小也没耽误你吃喝,”她停下脚步,在路灯下对女儿弯起红唇,“戴逗逗,那你惨了,这个大小多半会遗传的。”

    小孩选择性不听,在胸前比出个圆咕隆咚的篮球,“我可以遗传二姨奶,二姨奶说有容乃大,心宽的人都大。”

    小东西,不仅会成语,还会讽刺人。

    “心宽还体胖来着,你想像她一样,给个助力就能滚起来吗?”

    “我要告诉二姨奶,你埋汰她是大熊猫。”

    瞧瞧这反应速度,白婉暗自惊叹,等明天睡醒,她就去医院,听戴豫说没用,她要亲耳听到大夫的解释,为啥她的女儿会聪明得如此可怕……又可爱。

    母女之间的拉锯战持续进行,回家之后,念白化身护家小狗,跟在白婉身后监视,生怕她把家偷了。

    男人真不会过日子,尤其是忙得四脚朝天,连家都不回的男人。白婉脱下大衣开始大扫除,拧着眉头把家里的沙发垫,电视机罩,床单,被套全都扯下来丢进洗衣机,橱柜里被冷落好久,沾了灰的锅碗瓢盆全都用洗洁精刷了三遍,家具擦三遍,连顶棚也拿鸡毛掸子掸了三遍灰。

    “阿嚏!”看家小狗被陈年老灰激出一个大喷嚏。

    “对了,还有你。”跟脏兮兮的小孩搏斗了一会儿,白婉成功把她扒干净丢进澡盆。

    小孩进到水里,突然又不反抗了,眯着大眼享受搓澡服务,指挥母亲做头部按摩,洗完还要进行宝宝霜全身护理,颐指气使地吩咐,“脚指头也要抹。”

    她又不傻,有人服侍,还不像刘阿姨会下死手,当然要躺平享受啦,好轻柔,好舒服。

    洗开心的小孩在大床上滚了好几圈,滚得脑袋晕晕的,抬起身发现,一个没防备,她的家终是没看住。

    白婉洗完澡,穿了爸爸的衬衫,还露出两条大白腿!

    “不许穿,那是我爸爸的衣服。”

    掀起被子上床,顺手把小孩也塞进被窝,白婉气定神闲道,“我又没带睡衣来,不穿他的,难道穿你的?”

    小孩斗嘴失败,气得大叫一声,突然就没动静了。

    把当妈的吓呆了,她闺女怎么一气就晕,得赶紧送医院!

    探身检查,小孩呼吸频率不急促,表情平静,不是昏厥症状,像是把自己气睡着了?

    以前也不这样啊?怎么病好了,睡眠质量也跟着好了?

    瘫在枕头上,吓出一身汗的白婉捂着脑袋低笑出声,“戴逗逗,你真能长篮球那么大,有容乃太大了。”

    警察家园的母女斗智斗勇,公安局的戴豫和刘之杰也在跟两个青少年斗智斗勇。

    他们先前的料想一点没错,侯斯文和胡晴作为群氓领袖,十分难对付。

    女孩摊在审讯室的

    椅子上,把刘之杰的呵斥当耳旁风,抖着双腿,无论问什么,都沉默以对。

    好像港片里的太妹滚刀肉,把刘之杰气得想把她当标枪扔了。

    隔壁审讯室又是另一番光景,侯斯文还是那个嘴甜的好孩子,对脖子上的施华洛世奇的解释是,“警察叔叔,我可没钱买这个,水晶是我在浑江边捡的,阳光一照像金子一样在发光,可漂亮了。我不知道它的价值就没上交,我犯错误了吗,警察叔叔?那你们把它拿走吧,我可以回学校了吗?明天还有期中测验呢。”

    “别演了,”戴豫指了指身后的八字标语,“我只给你一晚上,明早八点之前,不交代清楚所有罪行,就再也没有宽大机会。”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不用研究微表情,光看侯斯文口蜜腹剑的嘴脸,就知道这完蛋玩意铁了心要跟你扯里根楞,先晾一晚上,从他的偷车同伙那下手找罪证。

    两人连夜从看守所,监狱把偷车帮派的大小头目薅起来。

    偷车这门罪行很有特点,首先它是个“劳动密集”形罪行。

    偷窃范围广,每个分片都得有熟悉片区情况的人负责,主打人海战术,偷完之后,还得需要人手进行运输,存储,翻新,销赃,以及旧车的零件拆除。

    人一多容易管理混乱,十分“有才”的总头目研究了个金字塔管理模式,以闪亮的施华洛世奇作为帮众信物,不认识的团伙成员见面,出示脖子上的水晶,可以按照水晶的档次受令行事。

    这玩意价值高,又不像金项链、玉器可以随意被模仿,不容易被浑水摸鱼的打入内部。不得不说总头目颇有点管理水平。

    被抓到的大哥们不像侯小弟还想耍心眼,争先恐后地坦白从宽。

    “蓝水晶相当于丐帮的五袋长老,属于中层小头头。”

    “姓侯那小子我打过交道,专门负责浑江北岸,带着他那帮小孩,手挺快,最高一个月做了三百单货。”

    “他不光管偷,他还管藏,他爷爷家在南岸,家里养牛,有个特别大的草料棚子,能藏不少车。”

    戴豫给局里打电话,让治安大队去南岸找车。

    也有大哥对侯斯文不满,“年轻人瞎嘚瑟,谁没事往脖子上套石头,显摆大发了吧,被抓活该。”

    但大哥们对侯斯文害人都不知情,大家平时交流很少,见面次数也不多,不知道他在学校干了啥。

    一晚上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从南岸老侯头的草料棚搜到将近一百辆自行车,老肖连夜突查外语学校宿舍楼,提溜了外语定向班的闻远等人。

    群氓无首,一盘散沙,经由定向班剩余4个男生供述,老肖在学校抓了25个人回来,其中有一半是女生。

    偷车和杀人案合并审理,戴豫,刘之杰,还有陈晨,李炳哲帮忙,先提审这25人。

    学生们都对偷车供认不讳,也有部分人参与威胁过周倩。

    周倩寝室的王一凡告诉戴豫,“周倩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发现侯斯文领着大家偷车,让他赶紧住手,如果被抓,整个日语定向班就得黄,谁想找小偷当服务员。

    我们当然不会听她的,上周从周一到周四,我们一共威胁过她三次,周五没动她,侯斯文和胡晴说,放月末假要带人去她家门口堵她,用她父母威胁她,让她彻底闭嘴。”

    跟王一凡持同样说辞的还有6个同学,他们都在学校堵过周倩,从没动过手,只开口威胁。

    “侯斯文说,他从不打女人。胡晴也说,她只打外校外班的女的。他们俩很仗义,偷车分到奖励也从没克扣我们,所以我们愿意跟着他俩混。”定向班的闻远告诉刘之杰。

    审完这些学生已经凌晨三点了,大家回宿舍眯了几个小时,早晨起来洗了把脸,去食堂糊弄一口早饭。

    陈晨叼着油条回办公室时,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的老祖已经来上班了。“逗逗,鸟枪换炮了哈,妈妈回来就是不一样。”

    今天周日,幼儿园放假,日理万机的老祖来公安局加班。

    加班能高兴吗?当然。

    不高兴的是,她最爱的红色弹力裤,美少女战衣都不让穿了,那个霸道女人埋汰她把农村火炕上的大被穿身上了。

    见到爸爸,小孩立即滑下椅子,跑上前诉苦,扯了扯脖子上的蕾丝圈,“爸爸你看,她把暖瓶罩套我脖子上了。”

    “不是告诉你了吗,这叫伊丽莎白圈,不是暖瓶罩。”

    白婉倒时差很痛苦,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给女儿改衣服。

    学艺术的一通百通,白婉喜欢做衣服,女儿一两岁时穿的衣服好多都是她改的。出国很匆忙,她有好多东西没带走,缝纫机应该放在次卧。

    看到次卧里堆积如山的材料,白婉凝神环视良久,材料山也是压在戴豫心头的一座山,有段时间戴豫快要魔怔了,查档案查资料,不吃不喝不睡,她劝也不听,那段时间两人吵了很多架,各种压力纷至沓来,最终不欢而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往事不可追,叹息一声,唯有干活。

    给女儿买的新衣服还在路上,白婉从次卧柜子里翻出自己早年的旧衣服,她想用绒面夹袄,给女儿改个中长款的大衣,这个季节穿正好。

    折腾了大半宿,人家还不喜欢。

    小孩唇红齿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白婉给改的绒面大衣是黑色的,圆领灯笼袖,下身配同材质的黑色裤子,再配上黑色小靴子。

    嫌太单一,又加了一圈蕾丝领。重新梳了头发,碎发都梳上去,一左一右团了两个发髻,外圈编了小辫子固定,上面还插了彩色的铃铛装饰。

    龙靠衣装,马靠鞍。神兽崽崽黑袍加身,东北风不在,变身欧洲宫廷风。

    戴豫会劝,“伊丽莎白是英国女王,你妈是想让你当女王呢。”

    “英国?”小孩挑挑眉头,“是说fuck,shit的英国吗?”

    “……”

    三两口把油条炫完的陈晨笑得前仰后合,“英国国粹不止这俩,英国还有莎士比亚,王尔德,更有福尔摩斯,逗逗,那可是大侦探呢。”

    老祖对福尔摩斯不感兴趣,她更关心吃的,“英国有羊角包,牛角包吗?”

    “羊角包,牛角包没有咱们的卤肉大包子好吃。”

    白婉爱吃,也会吃。把在部队宾馆对外营业窗口买的包子递给戴豫,“她非要跟着你,我去二院找小孙大夫聊聊,学校还有事,你照顾好她,别让她玩沙子了。”

    戴豫点头,从孩子包拯大爷那顺了碗小米粥,给小孩早餐安排好。进审讯室会会两个刺头。

    金字塔链条的两头,上层人物和底下的小罗罗都指正了两人。

    侯斯文和胡晴撑不住,对偷自行车的行为也供认不讳了。

    但对杀害周倩的指控反应激烈。

    胡晴一改沉默,歇斯底里地喊,“我胡家只杀鱼,不杀人!”

    侯斯文也收起了假面具,“我不傻,偷自行车最多判个七八年,我在里面好好表现,提前两年出来,才二十出头,不耽误继续过活,杀人得偿命,命没了,我妈我不管了吗?”

    “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不是差点成功了吗?”戴豫支着下巴道。

    侯斯文没有中招,“我再强调一遍,我让班级同学隐瞒,有且只想隐瞒偷车这件事,而不是杀人。”

    戴豫换了个问法,“周倩有没有跟你提过,是怎么发现你们偷车的?”

    侯斯文摇头,“我问过她,她只说是别人告诉她的。不可能是我们小团体内部,大家既然上了贼船,嘴都很紧,有些人还不是我们班的,出学校也分头行动,在学校也跟周倩没有交集。”

    周末早会时间到了,戴豫和刘之杰暂停审讯,上楼开会。

    因为在北站抓捕抢劫犯行动中的优异表现,逗逗老祖有了列席会议的资格。

    座位也变了,挨着老严坐次席,开会前被要求签一份保密协议,不得将会议内容外传给周边的大人,幼儿园小朋友。

    老祖通情达理地签了,效力存疑,她签的大名独一无二——“  ,,“。

    学渣还不会写名,用俩蝌蚪代替。

    老严乐不可支地把保密协议收好,甭管蝌蚪不蝌蚪,有个态度就行。

    大家轮流汇报各自负责的案件的调查进展。

    轮到戴豫这里,会议室众人对青少年犯罪的严重程度和涉及的广度震惊不已。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中专外语学校竟出了个偷车团伙。

    浑江边有个游乐园,在座的刑警带孩子去游乐园玩,也有丢过自行车的。

    “这是治安恶化的必然结果,青少年道德,法律意识淡薄,太容易被拉拢进有组织犯罪团伙。”老严叹了口气,“先不说了,关于杀害周倩的凶手你们都说说想法。”

    一大队的军师抢着发言,“杀人得有动机,动机最明显的还是侯斯文的小团伙,大豫,之杰,你俩还得加把劲,从这些人身上找突破口。”

    “侯斯文说得轻巧,偷车留下案底,就算出来还年轻,以后的影响也老大了,能在外面逍遥,谁想进去?为了不进去只能杀人了。”有人附和。

    严方问戴豫,“你有什么想法?”

    戴豫沉吟道:“还是群氓思路,作为领袖,侯斯文和胡晴别看年纪小,把人控制得很成功,如果这两个领袖没作案,底下的人动手可能性为零。”

    刘之杰也点头,“这两个孩子的行为在刻意模仿港片里的大哥大,大姐头,想往江湖道义上发展,我认为他们没杀人。”

    如果不是这些人,又有谁会如此恨周倩呢?

    老严问身旁的小孩,“逗逗,你怎么看?”

    逗逗老祖伊丽莎白圈套脖颈,有点皇家威严在身,历经几次案子,大人们谁都不会忽略她的天才。全都神情认真地看过来。

    小孩嘟着包子脸,神情认真地答道:“卤肉包子好香啊,中午还想吃。”

    脑子里想的还是包子……

    会议如此冗长,老祖没当场爬桌子上睡觉,已经是对大会的最大尊重了。

    作为会议吉祥物,充当提神醒脑,转换思路的作用,长辈们全都笑清醒了。

    戴豫和刘之杰还是把怀疑重点放在学校,准备去学校再深挖一番,另外也要跟周倩的父母好好聊聊他们的女儿。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兵分两路,戴豫带着伊丽莎白逗逗女王去了铁西的周家。刘之杰去学校。

    女儿身亡,对王爽跟丈夫的打击很大,两人都请了长假在家,无心上班。

    到的时候,他们在叠元宝,明天周倩正式下葬,他们要给女儿多准备点香火钱,有钱在下面才不会受欺负。

    老祖的鬼修理论又派上用场,“姐姐很勇敢,很正义,作了鬼修也是很能打的,等她修炼有成,你们去地府相会,她会成为你们的依靠和骄傲的。”

    老祖还是很善良的,没说人死了要喝孟婆汤,到了地府,你闺女也认不出你们。

    国人重死轻生,小孩“务实”的安慰触动了王爽的心弦,一把薅过小家伙搂在怀里,“孩儿啊——”

    老祖皱吧个肉脸向老父亲求助,把我伊丽莎白圈都整埋汰了,快救我。

    你心疼你女儿,我也有点不想让我家红狐狸的心血白费,虽然她做的衣服我不怎么喜欢,但她给我洗澡老舒服啦。

    戴豫让王爽冷静,她丈夫也在劝。

    周父沉默寡言,都是王爽在说,跟大部分七零年代小孩一样,周倩是跟爷爷奶奶家的堂兄妹,以及姥姥家那边的表兄妹一起长大的。

    父母忙工作,没时间管她,但八十年代谭城工厂效益比现在强,她的生活还是很快乐,除了学习不好,没有大烦恼。

    “她朋友不多,马菲菲算一个,我们俩家住得近,小学初中都搁一块念的,脖子上栓个钥匙,放学回来,谁家留饭了,就去谁家吃一口。倩倩那孩子可省心了,一直说等毕业去北京,她一定好好表现,服务员也有机会升职,她混好了,就在那边成家,等我们退休了,把我们俩接过去享福。”

    “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能说没就没呢?”连周父也控制不住情绪,痛哭出声。

    戴豫安慰了两句,带女儿出了周家。

    中年丧子的痛苦深入骨髓,尤其像谭城这样的双职工家庭占比很重的城市,家家基本都是一个娃,没了孩子的家,只剩两具行尸走肉,日子想想都难。

    给女儿系好安全带,戴豫倾身搂住小家伙,“宝宝,你要好好的。”

    小孩没领情,在爸爸怀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寿与天齐你忘啦?你也不用好好的,如果我们都不好好的,我们就能一起回家啦。”

    “……,虽然你说得像绕口令一样,但我听懂了,你十分希望我们都不好好的。”

    小孩摆手,“也不是啦,我还没吃过牛角包呢,我们都先好好的吧。”

    “行。”

    戴豫把车开得十分平稳,父女俩好好地到了外语学校。

    刘之杰吓唬加诱哄,定向班一公一母两只老虎又都被抓了起来。剩下的学生知无不言,但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除了被侯斯文等人欺负,周倩没有受到其他霸凌,侮辱,跟其余人都没有矛盾,同学们都以为她是因为前者的恐吓才自杀的。

    刘之杰也见到了马菲菲,是个娇娇小小,长相甜美的小姑娘,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在高大的警察阿姨面前哭了很久,说她对不起周倩,在她被欺负时没有挺身而出,为好友跟班级恶霸斗争,在好友死后,也不敢把她被欺负的真相告诉她的父母。

    这是人之常情,是人都会生忧怖,尤其带头欺负人的还不是普通的坏学生,是正在犯罪的坏学生。

    但这群犯罪的坏学生看起来并没杀人。

    究竟是谁杀了周倩?

    “我就没接到过几个好查的案子。”刘之杰拉开警车后门坐了进来。“队长,接下来怎么办?”

    戴豫启动车子,“逗逗说要吃你们运动中心的红肠。”

    “我也妹说过呀。”不过不重要,一听吃的老祖就来劲,“红肠是什么?还有黑肠,白肠吗?”

    戴豫的冷笑话一点不好笑,“黑白无常得配孟婆汤喝。”

    父女说话间,刘之杰已经猜出戴豫的意图,兴奋地双眸发亮,“运动中心我住的宿舍楼!你是想寻找对面的目击证人。”

    戴豫但笑不语。那栋宿舍楼,正对着周倩的出事地点,运气好兴许会有所发现。

    省运动中心级别很高,全封闭式管理,连戴豫进来做调查也要登记姓名。

    老祖不用签,但她坚持签,送人家俩蝌蚪。

    刘之杰对这里轻车熟路,找了相关负责人,进到寝室楼,赶上午休时间,寝室楼里人很满。

    楼里没广播,必须每间屋子走一遍。

    走访了一多半,周五那天下午,运动中心在做常规训练,宿舍楼三点钟时没人。

    刘之杰泄气,戴豫觉得来都来了,还是走到底吧。

    敲开一间寝室门,一直专心啃红肠的老祖突然发声,“咦?什么味?”

    能是啥味,满屋子臭脚丫子味,还有你手里红肠的大蒜味。

    第39章 她明明那么普通

    刘之杰快被熏晕了,好久没回训练中心,都忘了这里无所不在的臭脚丫子味。

    尤其男生寝室,都被腌入味了,这帮孩子就着这味道还能吃吃喝喝,开心地打闹聊天,有句话咋形容来着,“久处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身边这个小不点也不遑多让,红肠吃得一包带劲。也对,运动中心食堂大师傅做的红肠蒜汁给得特别足,大蒜能除臭,一味更比一味强,自然就忽略了脚丫子味。

    臭味可以忽略,但香味不会。

    老祖用油乎乎的小手指着一个娃娃脸长相的男生道:“烂面条味。”

    她爸戴警官会翻译,烂面条只有二姨能做,二姨爱抹粉,抹的是什么?万紫千红。

    娃娃脸被点名,惊讶地从靠窗的床铺站起来。

    一站就看出了身高,能有一米九零,这间寝室住的全是省篮球队的预备队员。

    本省是运动大省,全运会金牌大户。三大球也发展不错,足球有甲A夺冠球队,经过多年蛰伏蓄势,篮球也迎来了黄金期,去年拿了首个全国冠军。

    这帮年龄还不到二十的孩子是省篮球队梯队培养计划的一员,成绩好有望入选正规军。

    搞运动出汗,连女生都很少抹粉,别说男生了,万紫千红就不该出现在这间寝室。

    娃娃脸叫李李,名字有点嘎咕,跟省厅的方魏一样,提取父母姓氏取的名。

    你要永远相信老祖的鼻子,李李跟周倩的好朋友,马菲菲刚才还真见过面。

    出了事,日语定向班人心惶惶,连原计划的期中测试也推迟了。在跟刘之杰谈完话之后,马菲菲翻墙出了学校大门,让运动中心传达室喊李李出来,把周倩是他杀,而不是自杀的消息告诉了高瘦男生。

    幸亏两人见面没隔太久,否则老祖也很难从臭脚丫子味里把万紫千红给扒拉出来。

    李李的娃娃脸上挂着明显的黑眼圈,自从周倩出事,这一星期他一直心不在焉,连训练都耽误了,被教练批评了好几次。

    “你们别怪马菲菲,听她说周倩是被人杀的,我反而好受了些。”

    这话说得有些不近人情了。戴豫和刘之杰微微皱起眉。

    走廊里人来人往不方便说话,两人把李李叫出寝室楼,选了篮球训练馆问询。

    老祖又开小差,把吃了一半的红肠塞爸爸手里,捧起地上的一个大篮球,往胸前比了比。

    哇,好大!

    一个球的直径就比她的小身子粗,要是再来一个,她胸前的皮肤岂不是要被撑破了?

    这里又不是修仙界,可以自行调整身形,顶着两个篮球那么大的nainai好像也不是那么美观哈。还容易头重脚轻,走路摔跤。

    老祖可以过目不忘,但她思考问题老是带着修仙界思维定式,神兽身体发育缓慢,她就认为自己化形后的身体长得也慢,要当好久好久的小孩。

    小孩胸前长俩大瘤子?老祖被自己想象的画面吓得小脸煞白。红狐狸果然克她,一跟她斗嘴自己就变笨,她再也不想有容乃大了。

    篮球脏兮兮的,老祖的小油手变成小黑手,张开爪子跑去找爸爸,给爸爸的警服裤子纹了两个黑爪印,还没耽误听小男生的忏悔。

    “我家也是铁西区的,跟周倩,马菲菲从小就认识。外语学校跟运动中心离得近,有时候放假赶一块,我们仨就约着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戴豫是过来人,听出李李话里的保留,深不见底的黑眸盯着高大的男孩不放,“你们的关系不止这些。”

    李李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们运动中心管得严,不让随便出去,翻墙也不行。外语学校约架,都得先紧着我们这边放假时间来。最方便的交流方式就是打电话。训练太枯燥了,我隔三差五会给周倩打个电话聊聊天。”

    打电话确实方便,这两个地方都不是常规的考学为主的教育部门,除了小卖部,都有一个很大的公共电话室。电话初装费已经降到2000元以下,市内通话3毛钱一分钟,长途更贵,装一部电话基本一学期就能回本。

    这种好生意全被校领导的亲戚承包了。

    戴豫还不放过他,“你还是没说实话。”

    “嗯……我对她确实有一些好感,但没挑明,篮球队不让谈恋爱。”

    老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又是谈恋爱?不谈恋爱就不能打篮球了吗?

    没捅破窗户纸暧昧期的情侣,最爱黏黏糊糊煲电话粥,李李家里给的零花钱都花在打电话上了。

    他跟周倩说了很多很多话,比如上上周,他就把侯斯文等人是偷车贼的事告诉了喜欢的小姑娘。

    训练中心篮球队有个家里有钱的小子买了辆巨贵的变速自行车,美滋滋在浑江边骑了一圈,上趟厕所的功夫,出来车子就找不着了。

    那小子有关系,打听到外语学院的侯斯文,托人从侯斯文爷爷家装苞米荄子的草料仓库救回了自行车。

    送还自行车的前提是不能声张,这小子气不过,把这件事告诉了关系不错的李李,李李在上上周末跟周倩打电话时,把偷车的事又告诉了她。

    “外语学院虽然压着,我们运动中心没过多久就听说周倩死了。明明最后一次通电话,周倩心情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跳楼了?我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姓侯那个杂碎逼的,都怪我多嘴,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周倩,是我害死了她。

    刚才听马菲菲说,周倩是被人弄死的,那还是侯斯文那帮人干的,威胁不成,改杀人了。”

    李李面露激愤,要求戴豫和刘之杰严惩凶手。也不能怪他一开始的说辞薄凉,自杀和他杀还是有区别,比起自杀,暴力犯罪能让他的内疚减轻一些。

    两个警察不像他那么激动,连趴在爸爸腿上的小孩也只是转了转大眼睛,没有发表意见。

    “周倩和马菲菲关系好吗?”戴豫让激动的李李重新坐下,继续回答他的问题。

    “特别铁,同穿一条裤子的朋友。”

    “马菲菲人怎么样?”

    “挺好的呀,我们队有个哥们就喜欢这种邻家小妹妹型的,我还想撮合他们俩呢。”

    刘之杰让李李详细描述跟周倩交往的细节,也不能算交往,几乎每次放假出去逛街,吃东西都是三人行,都有马菲菲在场,只有上学打电话时,才是两人单独说悄悄话的时间。

    “你觉得马菲菲喜欢你吗?”戴豫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李李连摆手带摇头,“绝对不可能,我们俩认识得更早,处得跟哥们似的,你能喜欢自己的哥们吗?”

    出了篮球馆,冷风带着浑江的水汽袭面而来,吹得人透心凉。

    身凉心更凉。

    念白想起朴玉给她读的画本子来,她不喜欢爱来爱去的画本子,觉得很假,修仙就好好修仙,没事扯啥犊子谈情说爱。她更喜欢升级流的修仙画本子,主人公打怪升级,好不快哉。

    可无论是情情爱爱的画本子,还是打怪升级的画本子,都少不了为了抢夺修仙资源的背刺,捅刀事件。多少惊才绝艳的天娇都死在身边最亲近之人的暗害之下。

    1994年的谭城,没有修仙界那么激烈的你挣我夺,还是有无辜女孩死在了最要好朋友的谋害之下。

    这次破案,念白虽然没用上超常的记忆力,观察力,用的还是修仙界的积累,画本子教给她的人性之恶。

    “爸爸,人怎么能那么恶毒?”小孩皱着肉脸表示不解。

    “人类邪恶起来就变成了魔鬼。”戴豫俊脸寒霜。

    连小孩都能怀疑到的人,戴豫和刘之杰也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马菲菲。

    虽然很少有休息时间,戴豫抽空喜欢读点推理小说找找破案灵感。他不怎么喜欢以逻辑严密,情节扣人心弦取胜的本格推理,更喜欢贴近现实的社会派推理。

    破案当然要注重证据,但人是社会性动物,受社会大环境影响,和身边的人有强关联,调查从受害人身边关系入手,往往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还是排除法,如果不是偷自行车的贼杀人,那么可供怀疑的人只有一个,马菲菲。

    刘之杰冷笑道,“小姑娘还是嫩了点,昨天那封信画蛇添足了。”

    她想祸水东引  ,反而暴露了她的急切。

    马菲菲被带回局里,见识少的陈晨惊住了,“我不喜欢洋娃娃是有原因的,总觉得洋娃娃看起来十分诡异。”

    三岁版洋娃娃不乐意了,觑着眉头用眼白盯人,“咯咯哒叔叔,你在埋汰我。”

    “你不是洋娃娃,洋娃娃也是你的传人,你是老祖。”

    这还差不多。

    “咯咯哒叔叔,我们去听审问吧。”老祖没耐心,平时对审问不感兴趣,但她想听听这个马菲菲怎么说。

    审问室有专门的设计,不用进屋,站在走廊上也能听。

    一大一小听了五分钟,也听马菲菲哭了五分钟。

    无论戴豫和刘之杰问什么问题,她都以哭声作答。太能哭了,都哭抽抽了,哭得很用力,泪水和汗水把板凳头都打湿成一缕缕。

    坏菜了,陈晨直摇头。

    这件案子现场证据太少了,也没有人目击到马菲菲拧螺丝,如果凶手不主动认罪,连起诉条件都不具备。

    高明,戴豫若有所思。

    沉默压力太大,用痛哭掩盖一切情绪,不给审问者开口机会。

    除了嫩了点,现场处理不到位,能想到那么隐秘的杀人方式,假以时日,这个马菲菲的犯罪成就将不可限量。

    刘之杰头一次在审判中发火,“别哭了!”

    马菲菲的哭声跟刘之杰的声量成正比,哭得更大声了。门外的念白已经捂起耳朵。

    后来终于哭累了,她也改变了策略。戴豫和刘之杰问话时,她不哭,歇着。话一停,接着哭。

    把戴豫和刘之杰哭得头都炸了。

    换年轻讨喜的陈晨进审判室当知心哥哥,哭。

    办案回来的李炳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哭。

    包拯大爷恐吓人有一手,大声哭。

    一大队的军师帮着分析主动坦白的减刑可能性,接着哭。

    半路回办公室的人都进去当了回外援,全在哭声下败北。

    “要照她这么个哭法,早脱水了。干打雷不下雨,真能演。”李炳哲开口嘲讽。

    马菲菲就这样哭了整整24个小时,连孙局和严队都下楼来看了一眼。

    传唤得通知家属,马菲菲的家人周日晚上就开始闹了,开什么玩笑,他们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会杀掉最好的朋友。

    连安葬完女儿的周倩父母也来公安局求情,“菲菲跟倩倩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玩,比亲姐妹还亲,戴队长,你确定没抓错人?”

    戴豫不想讲情面时,刀人很厉害,“你女儿的案子既然走上司法程序,你们就没有插手的权利,与其在这里质疑我们,不如回家想想马菲菲平时的行为做派,有哪些可疑的地方。”

    不愧是同一个厂子出来的,马家人闹事也选择了公安局门前的广场,老严找到戴豫,劝道:“放人吧,我们手里的证据不足。”

    这件案子念白从头跟到尾,周一中午破天荒没有午睡,让冯梅梅老师把她送到公安局。

    目送马菲菲跟家人离开,小孩个子小,只有她注意到马菲菲板凳头遮掩下的邪恶笑意。

    老祖穿越这么久,唯二受到的冒犯都跟这个外语学院有关。丢下两天的脏话又捡了起来,“八嘎呀路,西内!”

    后一句是跟咯咯哒叔叔学的,她想让马菲菲去死。

    “爸爸,我们该怎么办?”

    “等着,等着她主动犯错误。”

    从马菲菲的作案手法,以及事后的一系列表现,能给马菲菲做几点画像总结,首先她极有掌控欲,喜欢且擅长玩弄人心,其次,她十分自负,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十分得意。

    这样的人不会停手,等着就好。

    马菲菲很聪明,她被警察带走调查,名声受损,跟学校请了长假,也没回自己铁西的家。

    她的爷爷奶奶退休后,把房子给小儿子做了婚房,在谭城的北郊租了农房,过起种菜的养老生活。她跑去郊区跟爷爷奶奶住。

    马菲菲大部分时间闭门不出,有限的几次出门都是去市场购买日用品,甚至还去周倩的坟前祭拜过。

    周倩父母没有走火葬,钻了政策空子,买了农村的土地,把女儿安葬在一处苹果园里,距离马菲菲爷爷奶奶家不算远。

    市局太忙了,刘之杰盯了两天之后,安排给北郊的派出所,帮忙盯着马菲菲。

    料事如神,搞罪犯心理画像已经颇有成果的戴警官料对了。赶在谭城正式上冻前,周倩的坟被挖了。

    市局众人大吃一惊,胆子太肥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赶上市里整顿乱挂车牌行为,那辆装着棺材的小解放被交通执法部门截停。发现后车斗的棺材还带着土,就地把这辆挂着关外牌照的车扣留了。

    北郊派出所没法做到24小时监视马菲菲,当然她也没出现在挖坟现场。

    未成年少女尸体在黑市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买家大多是封闭落后地区想要给早亡男人配阴婚的。尸体还分干,湿两个价位,周倩这样新鲜尸体更是供不应求。

    尸体贩子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据他供述,对方一直跟他电话联系,确认好尸体后,已经把款项都结完了。

    查了通讯记录,打给盗尸犯的电话来自马家一个平常不怎么走动的远房表亲。交接现金也是他出面,可怜的周倩尸体被卖了2000块。

    周家父母得知消息后人都傻了,认领完尸体,拉着棺材来到了马菲菲爷爷奶奶租住的农家院。

    周倩那沉默寡言,一着急说话就磕巴的父亲爆发了。女儿棺材盖上的封口因为验尸已经被破坏了,老周拽着马菲菲的胳膊把她拉到院子里,一把推开棺材盖,把马菲菲踹了进去。

    “你,你这个畜,畜生,她是你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你不但杀了她,连她的尸体都不放过,你,你不配做人,你怎么有脸面对连吃茴香馅饺子都想着你的倩倩,你,你不得好死!”

    戴豫等人想尽办法也撬不开的嘴,周父做到了,当然公安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没法做到让马薇薇跟周倩腐烂的脸面对面。

    马菲菲想从棺材内爬出来,被周父强摁着,让她面对女儿忏悔。

    拉锯中,邪恶的板凳头少女失控了,她扭头看向周父,双眸带血,开口的声音却极度轻柔,“茴香馅饺子?我就差那几个饺子?”

    “那你差什么?”

    赶来抓捕马菲菲的戴豫等人,还有放周末假的念白赶上了关键时刻。

    “我差的是不想让她在我身旁碍眼!”马菲菲的嗓音突然尖锐起来。

    “父母同在一个工厂,你是小组长,我爸是副的。过年分国光苹果,永远是你家的大。我家亲戚多,成天都有吵不完的架。她只有一个姑,一个姨,孩子少,买一瓶八王寺汽水,我只能喝一口,她就能喝半瓶。

    明明她那么普通,学前班的小红花她总是比我多半朵。她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但周围的老师和同学都说她比我漂亮。

    她肩膀比我宽,脖子又长,卖衣服的阿姨都说她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夸我的话永远是可爱,像小孩。

    连妈都不一样,王姨给她买粉饼,买最新款的胸罩,我妈逼着我用老土的万紫千红散粉,穿自己做的的确良小背心,上面有二十来个扣,一出汗就勒得胸疼。

    明明是我最先认识的李李,可他拿我当哥们,只喜欢她。凭什么?明明她那么普通!”

    周父听呆了,马菲菲从棺材中起身,环视院子里的大人和小孩,哈哈大笑起来。

    “为了不让她考得比我好,我从小学三年级就在她耳旁灌输学习没用的想法,我从图书馆租漫画书,跟她一起上课偷看。中考前一周,我拉着她去我姥姥家看录像带。

    没想到她上了中专,突然

    就发愤图强起来,日语学得比我好,回回都考班级第一。甚至做起了去首都升职发财的美梦。

    她甚至幻想李李能入选国家队,以后留在首都。她做梦!

    李李告诉她侯斯文的事情,她没有隐瞒,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我,是我鼓励她跟侯斯文摊牌,让他们住手。

    侯斯文,胡晴威胁她,让我看到了机会。周五那天,她原本要回家,来敲我寝室门找我一起走。我的寝室在东面,能看到运动中心的窗户,我告诉她李李刚刚在对面喊话,让她去顶层拐角,要给她一个惊喜。

    她被威胁了一礼拜,心情不好,听说李李有节目,连书包都没放就跑了上去。当时阳光的角度,只需要一面镜子,就能在对面运动中心寝室楼的窗户上晃出光斑。她个傻子,不明所以,扒着栏杆要看个仔细,就那么摔下楼了。哈哈哈哈,活该。

    她不是喜欢找对象吗?既然死了,我就好心帮忙配一段阴间姻缘,瞧,我这个朋友都够意思。警察叔叔,不要问我从哪里找的盗尸贩子,这个世界有的是关系网,我唯一输的是运气不好,如果不被堵住,就算我让亲戚出面,你们又能找到我的什么把柄呢?”

    周父用尽全身力气,朝马菲菲甩出一巴掌,把她打出了棺材。

    戴豫故意慢了一步,把鼻梁差点被打断的马菲菲从地上拽起来。

    马菲菲在警车上念叨了一路,“她明明那么普通,她明明那么普通……”

    这件案子对念白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周一去幼儿园,在她和陆可乐常规的悄悄话时间,老祖突然凑上前,距离近到睫毛扎了陆少东的脸。

    “你想干吗?”

    老祖盯着她最好的朋友不放,“你会不会嫉妒我?”

    陆可乐瞪大眼睛,大声反驳,“我为什么要嫉妒你?你明明那么普通?”

    哎呀,她要被杀啦!

    老祖决定告诉陆可乐自己是多么得不普通,多么得惊才绝艳,来挽救一个未来杀人犯。

    掰着小手算账,“三个星期,我一共抓到两个抢劫犯,都是重型的哦,还有一个特别邪恶的杀人犯。”虽然万紫千红粉在这次破案中作用不大,但给自己贴金,必须算上。

    陆可乐挺了停胸脯,“三个星期,我看完一部《侠客行》,一共二十集呢,重看了《英雄本色》,还跟司机叔叔学了一套拳。”

    “我在公安局上班。”

    “你知道廉政公署吗?”

    “我会说Yes,Sir.”

    “那我还知道Yes,Madam呢。”

    本来要显摆自己的,俩小孩又争成了斗鸡眼。

    偏巧准备向建筑业发展,看中了部队家属楼工程的陆战坤曲线救国跑关系,送大人礼容易犯错误,他准备给幼儿园捐点新滑梯和转椅。

    部队给面子派了后勤部长接待,来幼儿园视察。

    两只小斗鸡还在继续。

    “我抓住的杀人犯姓马。”

    “我认识小马哥,马拉多纳,我的司机也姓马。”

    老祖扯了扯脖颈上硕大的蕾丝圈,“我这个是宫廷风,特别奢华。”

    陆少东拍了拍自己的黑大衣,“皮尔卡丹的,一个字贵!”

    不行了,得出杀手锏了。

    老祖抬起大眼做鄙视表情,“你知道fuck是什么意思吗?”

    “啥玩意?”录像带都是净化板的,陆少东纯洁的小心灵还没被脏话污染。

    “我知道欸。”

    陆少东不耻下问,“什么意思?”

    “fuck就是双修的意思。”

    “双修是啥意思?”

    老祖看的画本子也是净化板的,“就是一男一女躺在一张床上休息,还要练双修功法,有时候能练出小孩,有时候不能。”

    “我看到我爸爸和Lisa阿姨躺在一张床上休息,我爸爸fuck了Lisa阿姨是吗?”

    “嗯,你爸爸不算违反跟你妈妈的协议,只要他们不fuck出小孩。”

    “Fuck!戴逗逗,陆可乐你两个小兔崽子,给我闭嘴。”

    第40章 出马仙

    俩小家伙说大人坏话被当场抓包,不但不害羞,还反过来指责大人。

    戴逗逗掐腰,“俺们俩说悄悄话,二百万你嘎哈偷听?”

    “你俩那是悄悄话吗?对面楼八十岁耳背老太太搁家里都能听到。”

    陆可乐梗着脖颈造老子反,“我是小兔崽子,你就是兔子大爷,兔爷。”

    陆老板那点事全让这俩不孝玩意当着外人面给抖落出来了,更是被儿子整成了男相公,快气冒烟了。Fuck,fuck,fuck!

    他脑子被驴踢了,当初还想跟戴豫那棒槌结亲家。戴逗逗,你个小天才,聪明用在正地方行不行?咱上下五千年文明不够你研究的,你研究啥外语我说。

    后勤部长也是个爱凑热闹的,饶有兴致地盯着小姑娘,“你就是那个老严亲自打电话,安排入园的公安局家属?”

    “嗯呐,我不光是家属,我也是公安局内部哒。”我会破案,抓重犯。

    “你还知道双修?那你是道家弟子呀。”

    “嗯呐,我不光是道家弟子,我还是道家的老祖。”祖龙,牛牛哒。

    “那你岂不是大仙了?”

    “嗯呐,我不光是大仙,我还是大神。”神兽的神。

    老祖连用三个嗯呐造排比句,边回答大人边用小眼神拉踩陆可乐。人神有别,尔等凡人不要嫉妒,因为吾跟普通俩字压根没挨过边!

    后勤部长哈哈大笑,拍了拍陆战坤肩膀,“小陆,回去做个工程报价,先说好了,咱这次公平竞标,质优价低才能稳赢。”

    这个陆老板从南方回来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部队觉得他钱来路不正,还想查一查,没想到听了一回墙角,让他给整明白了。原来钱是这么来的……

    他可是听老严说过,小戴家的闺女是神童,神童怎么会说谎话?姑且给吃软饭的陆老板一个机会吧。

    握艹!这也行!

    我牺牲自己的隐私,娱乐你了是吧?那我宁肯捐10个滑梯,20个转椅。Fuck,fuck,fuck!

    陆老板心里狂喷脏话,不耽误他义正严词表决心,“请领导放心,我们这次就算不赚钱,也必须把工程做好!”

    老祖一天行程全满,上午课间促成了一桩买卖,下午放学还要参加公安局“同事”的生日聚会。

    黑脸包拯大爷过生日,请大家吃火锅。

    天黑得越来越早,刚过五点,谭城大街小巷的路灯就全部亮起。

    铜火锅里蒸腾的汤水氤氲了街头小店的窗玻璃,冷热碰撞,在四扇窗棂的小小空间制造了一场大雨。

    灯火温暖,干饭气氛热烈。

    今年的头茬酸菜出缸了,新鲜白菜经过多天腌制,已被乳酸菌彻底制服。

    腌透了的酸菜切成细丝,跟螃蟹,海蛎子肉,虾干,墨斗等海物一起入锅炖煮,放上新鲜的红薯粉,爱吃肉的嫌不过瘾,再烫上几盘现切的羊肉。

    这是谭城人最爱的吃法,源自满族先祖的八珍锅,俗称汆锅底。

    酸菜喜鲜,大骨头炖出的汤底鲜,海鲜本身带鲜,还有羊肉跟海鲜升华的鱼羊鲜。鲜死人的奶白鲜汤里,烫上几轮酸菜,炖煮到位,你是吃吧。

    八珍锅,八珍是配角,酸菜才是谭城人美食榜单上永远的主角。

    用念白包拯大爷的话说,“老张搁地底下也顿顿吃酸菜锅子。”老张即张大帅,谭城处处都有他留下的印记。

    老爷们吃得浑身冒汗,脱掉厚重的冬季制服,穿着衬衫捞酸菜。

    老爷们带的孩子也脱掉宫廷大袄,鼓着小嘴像鲸鱼吸磷虾一样往嘴里狂吸粉条,吸得脑门冒汗,也不用纸擦,胖手一抹撒,再举筷子颤颤巍巍夹起一块酸菜心,蘸上鸡蛋酱,嘿,解腻。

    老祖遗传了东北人的重口味,酸菜的酸合上了她的口儿,尤其可生食的酸菜心,一咬脆鲜,酸得正宗,回口微微带甜,喜获小孩新命名,素版锅包肉。

    祖先上马打仗,下马吃酸菜锅。念白的叔叔大爷上班抓坏蛋,下班吃酸菜锅,说的还是坏蛋。

    马菲菲这件案子也给这帮大老爷们的警探生涯留下

    了深重的一笔。

    寿星公老魏干了杯老雪,唏嘘道:“这件案子看着稀松平常,没想到挖出一个恶魔来,我干警察快二十五个年头了,头一次见着这样的,太可怕了。”

    陈晨也应声,“所有案子里,我最怕枕边人投毒案,朝夕相处的人伴侣,前一秒对你温柔相向,下一秒给你下药,可这他妈比投毒案还可怕一百倍,连尸体都不放过,这种恶意是与生俱来的吗?”

    这个问题二大队犯罪专家戴豫最有发言权,“放火,尿炕,残杀小动物,FBI专家做过样本分析,重罪犯,尤其连环杀人犯小时候有很多都有上述行为表现,我准备在马菲菲候审期间,好好会会她。”

    戴大队准备整篇万字论文出来。

    “人类没救了。”

    念白正跟半只煮熟的螃蟹搏斗,听到丧里丧气的话,停下扯蟹腿的动作,隔着火锅热气,瞪着猫瞳观察对面的胡叔叔。

    这位就是二大队的伤员,胡新一,昨天伤好后销假归队。

    胡叔叔比咯咯哒叔叔大两岁,是队里第二年轻的,跟阳光热情的咯咯哒相反,这位比外语学校的班主任宋大明白还要丧很多很多。

    瘦得像树枝子,人很白,全身的皱纹都长眼皮上了,他还总爱耷拉着眼皮。昨天她特地数了一下,左眼有三层,右眼有四层,胡叔叔是念白见过的人里双眼皮层数最多的。

    胡叔叔丧丧的是有原因的,他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比如这次受伤,不是被罪犯砍伤,揍伤的,是在追一个逃犯时,路过居民楼,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了脑袋,砸成了重度脑震荡,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差点成了植物人儿。

    她问爸爸,胡叔叔这种运气,来当警察岂不是更危险?

    爸爸告诉她,胡家人找大仙算过,像胡叔叔这种命格,只有当警察才能躲掉大灾,否则就是早亡的命。

    大仙在谭城人口中出现的频率特别高,念白已经搞明白了来龙去脉。最早可以追溯到一个叫唐的朝代,唐二祖给胡黄两教封了名号,后来又收编了三路,狐,黄,蛇,蟒,清风作为五路正规军,允许在人间修行,已至后世又发展了外五行,总之就是动物可以修炼成仙。

    念白对这个仙儿十分感兴趣,这不就是妖修化形吗?怎么跟她一个路数?有机会一定要会一会,兴许能从他们口中打听到回家的方法。

    说回胡叔叔,念白很同意大仙的说法,警察破案积攒功德,可以弥补缺失的气运。听李炳哲叔叔说,胡叔叔逻辑缜密,善于发现蛛丝马迹,办案十分靠谱。积攒的功德多,人就一直没死成。

    丧气容易传染人,最年轻的咯咯哒就被传染了,狠狠呸了一口,“皇朝那个张伟,要不是他贪钱不承认,还拿酒瓶子打了苗小杰,她也不会走上绝路。案子结了,他大爷给他找关系,办签证,要去百老汇会他的小情儿去了。

    拿苗小杰当了几天短期情人,章牧杰那个臭不要脸的不知道怎么下跪求饶的,跟他老婆又和好如初了。还有葛军那掉钱眼的窝囊废,老鳖精找了名人给宣传,骗子公司又起死回生了,我劝他赶紧把钱拿出来,他哼哼哈哈敷衍我,等我再打电话,他不接了,这都什么人呐。

    到头来,只有苗小杰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胡哥说得对,这世界不能好了。”

    陈晨做上一个自杀案回访,被深深地伤害到了。

    刘之杰提了一杯,“敬不仁不义的贼老天。”

    “干杯。”刑警底色悲凉,对人性,对命运十分不信任,一说这些喝酒就十分痛快。

    有个小孩举着大蟹钳子打岔,上回吃烧烤骂贼老天她睡着了没赶上,这回不行,小奶音嘎嘣脆,“你们要阳光,你们要健康。”

    老祖十分关心大人们的心境,搁她的修仙界,心境的修炼才是重中之重。

    大家丧气,她就一定要唱反调,“天道不仁,我们就助人一臂之力,捅破天。”

    小孩的奶音十分提气,李炳哲率先倒戈,接着提杯,“跟着老祖捅破天!来,走一个!”

    “走一个。”可恶的爸爸不给喝汽水,老祖只能拿酸菜汤跟大家干杯。喝了这碗酸菜汤,还能再破三百件案子。

    徐峰出去让老板切羊肉了,没赶上这轮干杯,端着装肉的盘子进屋,念白眼瞅着一个啤酒瓶盖顺着扯开的门缝飞了进来,飞到了胡叔叔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大脑门上。

    带着锯齿的瓶盖给胡叔叔的脑门纹了个带花边的太阳,用他的血纹的。

    太可怕了……

    逗逗老祖跟爸爸,刘阿姨,李叔叔,还有咯咯哒叔叔都深度搭档过,她决定以后坚决不跟胡叔叔搭档,容易被拖累。

    一场励志的生日宴,在只有倒霉蛋胡胡叔叔受伤害下圆满结束了。

    晚上小孩还跟二姨奶睡,爸爸加班,妈妈出差。

    小孩出生后的头两年,白婉因为女儿的病耽误了很长时间工作,跟戴豫离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觉得自己被这个家困住,失去了自我,她当然不会丢下女儿不管。但只有自己活出来,才能给女儿更好的生活。

    去国外进修一年,一回来就被学校委以重任,美术学院要搞一次大型联展,由她做牵头人。

    白婉去首都出差了,顺便取回遗失在国际联运中,找了两个礼拜,终于找回来的行李。

    民族街筒子楼的走廊不是封闭的,即便这栋楼供暖还行,屋里的温度才20度出头。

    李继发上夜班,家里就祖孙两个,王春花跟念白睡一个被窝,怕孩子冷,8斤棉花的大被上又搭了一层被。

    小孩要被大被山压得喘不上气了,小身子使劲往外拱,“我不怕冷,二姨奶身上软软的,热热的,二姨奶还香香的。”

    万紫千红粉虽然不是小孩最喜欢的味道,但却是独属于二姨奶的味道,闻着熟悉的香味,睡觉时特别安心。

    今天的睡前故事不讲上海滩,二姨奶讲民国谭城风云,主讲万紫千红的来历,“我这个人念旧,还爱国……”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知敬老为何物的小孩立即打岔。

    “你这小破孩,成天就知道埋汰二姨奶,还听不听故事了?不听关灯睡觉了。”

    “听。”

    “万紫千红的东家就是在咱谭城开的同昌行,生产胭脂水粉,生意老好了,那可是11年呐,好日子维持了20多年,日本人来了……”很有讲故事天分的二姨奶把那位东家死于鬼子之手的遇害经过讲得跌宕起伏,把小孩都讲精神了,瞪着一对猫头鹰大眼,催二姨奶一直讲下去。

    “……东北沦陷,他弟弟把生意搬到了津门,厂子还叫同昌行,生产冷香霜,老火车牌牙粉,最有名的是润肤脂,玉兰花味的,可好闻了,七八十年代一年能卖出2亿盒呢。可惜好日子又不在了,估计过几年市面上就买不到万紫千红喽。”

    永远兴致勃勃的二姨奶最近有些伤感,饱满的满月脸有些凹陷,“逗逗啊,二姨奶可喜欢以前的好日子了,那时候到处都朝气蓬勃的,到处都热热闹闹的。

    哪像现在,我齿轮厂的工友有好些连取暖费都交不起。咱谭城的冬天,动不动就零下三十度,不交取暖费,屋里还能住人吗?你说这日子干啥越过越回去了呢?二姨奶就是忘不了以前,才一直抹这个粉,二姨奶没往面条汤里掉粉渣,你可不能再冤枉二姨奶了。

    逗逗啊,好日子究竟在哪里呢?”

    老祖只懂破案,只会给当警察的爸爸,叔叔大爷们鼓劲,不懂怎么安慰沉浸在往日好时光终将一去不复返伤感中的二姨奶。

    她想老人家还是因为儿女不争气伤到了,小军叔叔倒腾螃蟹杳无音信,不知道是不是被螃蟹大卸八块吃进肚子了,二姑红艳又不好好学习,要回家包饺子。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子和女都让她伤心失望,二姨奶鸡不了娃,着急上火了。

    老祖不可能洗干净脖子送上前让二姨奶鸡,老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艰难地从被子山里翻身,大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二姨奶,你的理想是不是唱歌?”

    老祖要反向鸡自己的祖母。

    “是啊。”王春花面露惆怅,“本来十七八岁那年有个机会能入选文工团的,你太姥爷和你太姥姥都病了,我为了照顾他们就没去成,进了工厂上班。”

    “我奶奶呢?”

    “她考上了医学院,家里只能走一个,她机会更好,都不用犹豫,家里就放她走了。”

    “我是说我奶奶人呢?”

    “哎,不说了,睡觉。”

    有情况!爸爸也从不提奶奶,好像这个人在家里不存在一样,但她感觉这个人没死,到底怎么回事呢?

    小孩带着疑惑入睡,王春花是带着伤感,还有一丝对命运不公的愤慨入睡的。

    愁啊,怨啊,睡一觉就淡忘了,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天生乐观的二姨奶不需要孙女安慰,她有自己处理情绪的方式。

    在皇朝上早班,下午两点半就下班了,去幼儿园接上小孩,王春花喜笑颜开,“孩儿啊,今儿发工资,我们新来的经理说二百五不好听,一个月给我开三百。再多几十就快赶上你爸的工资了,二姨奶可开心了,跟白捡了钱一样。”

    老祖也开心,带着毛线手套的胖手使劲拍巴掌,“二姨奶咱们去庆祝,我想吃儿童乐饼干,大奶牛饼干,大洋烤鱼片,甘草杏不好吃,我不爱吃,我爱吃火星杯,可甜可香了。”

    “……”是给你肚子里的馋虫庆祝吧。

    王春花把小孩抱上车前杠上的宝宝椅,“不买吃的,二姨奶带你看大仙去,老灵了,花五十块钱也值。”

    大仙!想什么来什么,老祖更开心了,敲着二姨奶破自行车上唯一不响的车铃,“好呀,好呀,我要看大仙。”

    大仙没住在洞里,当然谭城市郊最高山不超过二百米,也没洞给大仙住。

    大仙也住筒子楼,条件比王春花家好点。

    小孩进门后观察了一圈大仙家里的摆设,给出真实评价,“好简朴呀。”

    老祖没耐性,跟局里最有学问的军师打听大仙的历史,只打听了一半,不知道历经1500年的演变,在东北备受推崇的出马仙早就不是妖兽化形出世造福民众,而是出马弟子通灵,接受上身的仙灵指点,帮人断事算命。

    小家伙歪着脑袋打量被二姨奶称作白老七的男子,四只短小,肚子浑圆,一对金鱼眼下挂了黑黑的大眼袋。

    这是什么妖兽?好丑。

    “你是鲤鱼妖吗?”老祖猜来猜去,只觉得鲤鱼最像。

    她背着小手,挺着小肚,摆起了祖龙的谱,打起了小官腔,“鲤鱼虽然是普通的河妖,勤于修炼的话也有跃龙门的机会,老七你不要懈怠,多努力。”

    我的小祖宗啊,王春花赶紧捂住小家伙的嘴,跟她紧鼻子夹眼,“叫啥老七?这是大师,白家人。尊重,听到没?尊重!”

    他是大师,我还是老祖呢。一个鲤鱼妖有啥可尊重的?白家人是谁?

    再说了,他也没做让我尊重的事呀。

    白大师在炒鸡蛋酱,给自己做大饭包吃。

    东西放得还挺全乎,松仁小肚切丁,炸熟的花生米,土豆煮熟捣成泥,跟大米饭,鸡蛋酱活在一起,拿洗干净的大白菜包成一个鲤鱼妖脸那么大的饭包。

    把老祖看馋了。

    白老七瞥小孩一眼,“想吃?”

    “嗯,给我包一个我脸这么大的。”指挥小辈干活老祖很在行。

    把王春花给愁的,白家出马弟子在齿轮厂这片老有名了,不止谭城,连外地的,甚至首都的能人都找他算命断事。

    多大的款爷见到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白大师,你个小不点,上来就让人打饭包,你咋那么能呢?

    老祖接过大师的饭包,没忘道一声谢,“老……小白,你受累了。”不让叫老七,叫小白总可以了吧。

    王春花这个后悔,就不该带你这个小捣蛋精来。

    吃好了饭包,该办正事了。白老七拿着二姨奶给的生辰八字,在一个小神龛前请了三次神。

    二姨奶主算财运,三个人她不说,念白也能猜出来,二姨爷肯定被排除在外。在这个家,二姨爷每月稳定贡献280块,不需要算财运。

    白老七给出的答案,王春花很满意。

    念白则十分失望,五十块吃了一个饭包,赔大了。

    小白的生意十分好,吃饭包,请神的功夫,又来了三伙人。老祖小手扒拉一下,二百?“哎呀,他好会装相。”

    “可不兴瞎说啊,逗逗,白家人是刺猬仙,在出马弟子里能排前五。以前我还找过狐仙和黄大仙,他们都神神叨叨的,请神像唱大戏似的,有时候还要杀鸡,反正都没有白大师来的实在,算得也特别准。他说你小军叔这辈子财运平平,反正我就没指望过他。他说你红艳姑姑财运很好,哎呀,你说我该不该让她下学,给她报个厨师学校练练手艺,将来没准开饭店真挣钱了呢。”

    王春花越絮叨越兴奋,“大师说我也能凭手艺挣钱,我会啥呀?”

    “给陆可乐开车的小马叔叔说,他们老家那死人都雇人哭,二姨奶,我觉的你凭这个手艺能挣钱。”

    “……”

    小孩虽然埋汰二姨奶,但是真办事。隔天坐着大奔直奔皇朝,来到陆战坤办公室讨债。

    “你不是说要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陆老板记仇,“现在不想满足了。”

    老祖转了转眼珠,开了张空头支票,“等我有机会,给你找一本超厉害的双修功法。”她也没忘了老板儿子,“也给你找一本超厉害的剑谱。”

    小陆立即倒戈,“你快点答应,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跟Lisa阿姨双修的事,告诉皇朝的所有人。”

    反了天了!不要再让我听到双修两个字!

    陆战坤投降,“你想实现什么愿望?”

    “我想要一间练歌房给我二姨奶练歌。”二姨奶的愿望就是念白的愿望。

    这个倒不难满足,陆战坤没在四楼给王春花找地方,这么做容易招同事嫉妒,三楼也有几间私密练歌房。

    两个小孩一左一右拉着王春花进了三楼一间屋子,塞给她一千块一对的麦克风,“快唱,唱《山不转水转》。”

    两个小孩轮流抢剩下那个麦克风。

    “二百万说,你下班就能来这里唱歌,想唱多久唱多久。”

    “唱够了为止。”陆少东豪气道。

    “二姨奶,理想什么时候实现都不晚呢。”小姑娘给二姨奶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陆可乐紧随其后,比了个更大的,“一百岁也不晚。”

    王春华眼含泪花,“孩子们,有歌唱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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