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啥接?他们想把你抓走卖了,小孩崽子可不能跟社会上的人接触。”二姨奶看这几个人流里流气的,不像好东西,拉着孙女赶紧往家走。
厂二代王也嘴甜,“就你孙女这聪明劲,谁卖谁还说不定呢。”
老祖扯不过二姨奶,看到陆可乐背着书包出教室,朝他招手,“快来,咱们去逛天津街啦。”
把车停好的小马也走了过来,直不笼统来了一句,“春花大姨,他们刚从拘留所出来。”
“啥?拘留所!”王春花急眼了,抱起念白就跑,“唉呀妈呀,逗逗啊,你搁哪认识的这些人?”
小马在后面喊,“你看他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拘留所不让打架,他们这是被家里教训了,有父母看着,这帮人闯不了大祸。”
貂儿兄们不乐意了,“嘎哈呢?骂人不揭短知道不?”
老祖搂着二姨奶脖子抗议,“我要去。”
白羽绒服埋汰了,妈妈给她换了一件黑的,说黑的耐造,这个冬天就给她穿这一件黑棉袄。小孩跟南站门前电线杆子上的寒鸦比了比,觉得穿黑棉袄的自己可以蹲上去跟它们做姐妹。
拒绝做寒鸦,她要自己挣大貂儿。
王春花拧不过一大堆人劝,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主要还是因为皮衣大卖场离家近,都不用开车,溜达过去五分钟,家门口总不会出事。
天津街跟城东故宫旁的商街比,少了点底蕴,中街历史悠久,满清时就是内城的商街。
南站商圈还是跟日本人有关。
七福屋百货曾是东北地区最好的百货,如今七福屋的建筑还在,早就没了当年的繁茂。换成中兴商厦独占鳌头,营业额不光在东北,在全国能排到前三。
赵黎明母亲高档新潮的皮装大卖场就在中兴商厦对面,隔了一条步行街。隔壁是谭城最大的书店。
大俗大雅,大卖场这仨字据说是外国舶来品。老板娘赵玉芬做生意讲究一个混搭。
俩小孩一进屋,亮起星星眼,“哇!”
感觉进了皮草丛林,一屋子毛茸茸。
小猫爱钻箱子,小孩爱钻被,夏天晒在外面的被子被小孩子披荆斩棘,是他们最爱的游戏,在皮草丛林乘风破浪比钻被子好玩一万倍。
下午四点半,店里没啥顾客,大人们任由俩小孩在皮草堆里疯玩。
赵老板被儿子劝下楼,险些被小孩兴奋的尖叫吓一趔趄,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我让你喊人帮我找皮草,你给我喊俩小孩?赵黎明,我他妈真想把你踹回肚子,重新生一遍。”
老祖红发圈在皮草堆里挤掉一个,脑袋上的包也挤歪了,陆可乐的小分头今天没抹摩丝,跟毛茸茸摩擦起了静电,头毛根根竖起。
造得皮儿片儿的俩小孩,仰起脖子看楼梯上的赵玉芬,张着小嘴惊呼,“白雪公主……”
围在收银台吃橘子的韦良等人差点喷了,不等开口笑话小孩眼瘸,就听逗逗老祖大声补充,“的后妈!”
哈哈哈哈哈,别说还挺形象。
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说的就是赵玉芬这样的女人,身材高大,爱纹眉,爱化妆,穿一身黑色皮草,脑袋上还有一顶貂皮帽子,又美丽,又华丽。
逗逗跟好朋友嘀咕,“为啥在屋里她还要戴帽子?”
陆可乐懂得可多了,“因为她发际线后退,快秃了。”戴帽子遮丑呢。
赵玉芬:“……”
赵黎明脸上还有他妈挠出的血痕,那天他们哥几个被从体育场带回公
安局,了解完情况,直接被送进拘留所。几家人得知情况,想要走关系捞人已经晚了。
好不容挨完七天拘留,回到家每个人都被赏了一顿竹笋炒肉,家里对他们几个纨绔失望透顶,没给立即赶出家门,只因为他们保证,再也不出去鬼混,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帮母亲找回丢失的皮草,就是赵黎明将功补过的机会,顺便再弄点零花钱。赌资被没收,家里不给钱了,哥几个现在兜比脸干净。
“妈,我昨天说了那么多,你咋不信呢?杀大为的凶手就是逗逗凭一颗巧克力豆找到的,这孩子记性老好了,不信你考考。”
“不考,我已经报案了,等那边公安回信,你给我滚一边去,这回的损失大了,上面一屋子人等我开会,别耽误我时间。”
赵老板给面子下来看了一眼,脑袋不像他儿子一样被驴踢了,哪个正常人会相信还没收银台一半高的小孩能找回一车皮草?
老祖听明白了,感情赵黎明还没跟他妈说好,就用貂儿把她骗来了。
哼,看不起本神兽,祖龙我非给你们露一手不可。
胖手点了几件她刚钻过的裘皮大衣,小奶音满是嫌弃,“有狐狸味,不是貂儿。”
老祖玩归玩,鼻子可没罢工,灵着呢。
赵玉芬:!
赵黎明就爱看他妈破功,让你以次充好,遇到懂行的了吧?
老祖不懂行,算数也不好,但小孩知道数字后面的零越多越值钱,狐狸皮卖出跟貂皮一样的位数,哼,她要报告工商局。
赵玉芬终于肯对小家伙另眼相看,风情万种地笑了,“我卖场里的皮衣不是明码标价,有议价空间。”
风情万种没毛线用,老祖名字有老,又不是老男人。撇过脑袋,无视之。
王春花没钱,来天津街路过这里从来没敢进来过,听她家神童这么一说,腰板都挺直了,“啥议价空间啊,说的好听,就是来你这里买东西凭眼力。眼瞎的活该被骗。”
赵黎明替他妈辩解,“就那几件,有钱人也不傻,狐狸毛和貂毛还能分不清?摆在那是想教大家区别两种皮草。大姨,我家假一赔十,买了要是不喜欢,包换包退,有效期三个月。”
说的比唱的好听,这年头只有不要脸才能挣到大钱,王春花重重哼了一声。
陆可乐深有同感,这个白雪公主后妈跟他爸一样一样的。
不要脸的人脸皮也厚,态度转变那叫一个快,赵玉芬和蔼可亲地邀请,“逗逗老祖,咱们上楼聊?”
老祖不动,背着小手谈条件,“你要答应我不能再卖假货了。”
“肯定不会以次充好。”赵玉芬保证。
被工商约谈了三回,哪敢再卖假货。货架那几件狐狸皮是因为丢了车货,没样品临时摆上去的,连价钱都没来得及改。
小孩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Y,“我要是帮你找到东西,你要送我两件貂儿。”
老祖跟父母斗智斗勇,讨要可乐,汽水,美登高的过程中,早就学会了谈条件,她给自己多要了一件。
王春花骄傲的扬起下巴,咱家孩儿就是聪明。
“没问题。”赵玉芬痛快答应,指挥儿子,“黎明,你把店门关了,今晚不营业了。”
营啥业营业?货找不回来,买卖都得黄。
赵黎明家出的可不是个小事。
二楼全是人,公安暂时指望不上,赵老板在给员工布置任务,明天关店,全体出动找货。
那车货是赵黎明从拘留所出来前一天丢的,他妈因为他蹲拘留,着急上火,人不舒服就没亲自跟车取货,没想到车半路被劫道,车上人被打晕之后,后车厢的货不翼而飞。
“进口整貂老贵了,走那么长时间海运都没事,做切割加工也没出问题,偏偏等做好了,被人连锅端了。肯定是杨二堡那帮做衣服的起了贪心,明天去大搜捕,我就不信找不回来。”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加工费她都给那么多了,这帮人还不满足,竟敢来搞她的货。赵老板越想越生气,一巴掌拍上办公桌,啪嗒一声,手腕上水头特别足的翡翠镯子碎成两半。
众人:“……”
赵黎明挠头,“妈,你去看看大仙,调理调理吧。”
“老娘最想调理你!要不是你瞎玩,闹出事,我能不亲自去接货?有我在,老娘就是死也跟水貂死一块。”
赵玉芬心疼地把镯子收拾起来用手绢包了,这财破的,顶不住啊,真得看大仙了。
皮货生意竞争越来越激烈,必须以质取胜,赶上春节,她堵上全部,从国外弄了一批水貂皮回来,一共作了50件皮衣。往外卖,一件一套房的价,这下好了,一下丢了50套房。
赵玉芬是觉得小丫头鼻子灵,怪有意思的,才把人叫上来,真没指望她一来就能找回水貂大衣。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思路,明天叫上公安,去杨二堡掘地三尺。
老祖为了她的貂儿也是拼了,大侦探模式上线。
杨二堡是哪?没概念。
朝她的助手们伸小手,“地图。”
修仙界的崽必备技能看地图,不会看地图,寻宝探险寸步难行。
韦良等人有求必应,从赵玉芬办公室抽屉翻出一张本省的交通图。
办公室二十来号人,上到赵玉芬,以及她的副手,下到卖货的,全都看呆了,小家伙,你装得还挺像回事啊。
“你们就瞧好吧。”王春花对宝贝孙女特别有信心。
陆少东帮不上忙,也帮着吹,“逗逗出马,一个顶俩。”
作为史上唯一不认字的侦探,大侦探小逗还得需要大人帮忙讲解地图内容。
她了解的情况如下:
谭城作为省会,地理位置也位于本省的中心,周边相距不到100公里的城市一共有5座。桓城是其中之一,位于谭城东南60公里处,杨二堡是桓城下面的一个镇子。
不像谭城一马平川,桓城多山,杨二堡人心思活络,早在改革之初就利用山地特点,搞起了养殖经济,狐狸,貂,养得最成功。
养殖,皮货制作一条龙,越来越专业,渐渐成为本省的皮货加工,批发中心。
赵玉芬跟杨二堡合作很紧密,国外来的皮料都在那边做处理,按照当季流行的样式裁剪制作。
这批货不是在杨二堡地盘被劫的道,出了那里,过了桓城市区,在距谭城四十公里处出的事。
出事地有个长隧道,车进隧道之前碰到了巨石拦路,司机下车查看,喊副手和雇来的两个跟车保镖一起下来搬石头,搬第二块时,突然从路两旁窜下来一队人,拿棒子敲他们后脑勺,四个人差点被拍死。
歹徒行动迅速,抢了货车就跑。
等四人被过路车救了,在隧道的另一头找到了货车,车里的货当然没了。
车上没指纹,抢东西的人蒙头遮脸,没有人能认出来,两天了,桓城公安都没找到劫匪。
谭城公安顾问小戴大侦探能找到吗?
大侦探指着出事地点附近几个村镇,十分有气势地下命令,“这些地方,讲清楚。”
屋里人多,大家帮她把信息补全。
“张千户那边有苗圃,培植经济作物果松。”
“赵官屯没啥特别的,那边地稍微平坦点,种苞米的比较多。”
“齐庄是镇政府,稍微繁华点。”
“秋月岭靠山,这些年靠种植黄精,枸杞,熟地黄,刺五加发了财,被叫北方小药都。”
“……”
屋里人听着怪有意思的,跟着长了不少知识。
赵玉芬没心思听,涉案金额这么大,在桓城属于大案了,这帮公安也太菜了,两天了,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就听被她请上楼的小姑娘压着小奶音,十分严肃地询问,“你们挨个说说,这两天都去哪里找貂儿了。”
见小丫头把目光对准她,赵玉芬点了点自己,“我也要说?”
“说。”
“我这两天都待在桓城公安局,配合调查,催他们找货,昨晚回了趟家,把赵黎明锤了一顿。”
副手叫李文秀,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短发干练妇女,脑袋上还缠了一圈纱布,“我脑震荡,一坐车就吐,老板让我在办公室指挥调度。”
搞设计的方姐,“我跟杨二堡打交道比较多,赵老板让我跟小侯去那边探探信,今天下午才回来,我俩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司机是公司的老员工,受伤没那么重,这两天开车在出事地附近打听目击者,也没收获。
留下少量卖货
的员工,大部分人都在桓城转悠找那“五十套房”。赵老板甚至还雇了十个人帮着一起找。
大侦探这次连八字指都没架,心里就有了谱,不过还需要最后一步确认,指挥赵黎明:“买黄精,枸杞,熟地黄,刺五加。”
大人们都很懵,陆可乐不耐烦,“让你买你就买。”
赵黎明看他妈,“没钱。”
赵玉芬:“……”
得,又破一点小财。
南站那有家老字号的同仁堂分店,
赵黎明很快买来大侦探指定的药材,小孩闻过之后,又在人群中走了一圈。
回站到保镖小马身边,指着脑袋上缠了一圈纱布的短发副手李文秀道:“五十套房是你偷的。”
满室哗然。
最不信的反而是赵玉芬母子,李文秀在赵玉芬白手起家时就跟着她一块干。当年还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跟着老板南下进货,火车上没地方睡,睡过过道,厕所,行李架。
卖衣服被骗过,被地痞流氓欺负过,李文秀帮赵玉芬挡过刀,陪她一起被城管当狗撵,风里来雨里去,十几年的时光。毫不夸张地说,没有李文秀就没有今天的皮草大卖场。
赵黎明很小父母就离婚了,他没有兄弟姐妹,李文秀就是他的大姐,陪他玩,在他闯祸的时候帮忙遮掩,有情绪,有心事,他不会告诉亲妈,会跟李文秀说,他是他最知心的姐姐,是他的朋友。
“不可能。”没等李文秀有反应,母子俩异口同声否定了大侦探的推定。
小孩紧贴着小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的安全衣大貂儿还没到手,不能让劫匪伤了。
“杨二堡人有嫌疑,但内鬼里通外合的嫌疑不是更大吗?搞一出苦肉计,就把你们骗过去了呀?”大侦探毫不留情地戳穿母子俩的感情执念。
“我刚才问她了,她说这两天因为头伤,没有离开谭城。那她身上为什么会有中药材熟制后的味道?跟买回来的三种药材的细微气味都对上啦。”
有李文秀身边的人特地去闻,“李姐身上没有味道,你这小孩不要血口喷人。”
“哼,你爱信不信。”大侦探也是有脾气的,不需要向外人证明自己堪比小狗的嗅觉,她比小狗厉害,她会讲话。
“李姐一步都没离开谭城,我能作证。”有个卖货的小姑娘情绪激动。
“四十公里又没有很远,白天她不好离开,晚上你跟她一块睡觉吗?”
大侦探告诉赵玉芬,“抢到东西能那么快消失,肯定在附近有据点啦,你通知公安去那个北方小药都,谁家黄精,熟地黄,刺五加这三样药材最多,水貂儿最有可能藏在那。”
上回被马菲菲的嫉妒言论搞怕了,大侦探小逗不想看多年朋友反目成仇戏码,喊二姨奶,“我饿了,咱们回家吃稀烂稀烂的面条吧。”
临走前,她没忘讨债,“水貂儿,两件。”
就是这么自信,大侦探出马,抓个偷貂儿的贼小菜一碟。
两天后,陈晨和胡新一还在为找不到死者的真实身份发愁,他们的顾问小戴穿着皮草斗篷,脖子上围了三条皮草围脖,耳朵上还有同款耳包,脑袋上扣着貂皮帽子,把她最爱的两只“角”都盖住了,雍容华贵地进了办公室。
小孩伸平胳膊,展示她的斗篷,“蝙蝠袖的,我有龙翼啦,哈哈哈。我自己挣来的貂儿,我厉不厉害?”
“你厉害大发了。”
皮草是今天放学后,赵玉芬亲自送来幼儿园的,她丢的貂儿当天夜里就在秋月岭,李文秀一个远房亲戚家放药材的仓库找到了。一点不差,那仓库真有老祖指定的三样药材。
李文秀偷貂皮大衣的动机很平常,但让赵家母子很是伤心失望。
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劳苦功高,付出和所得不匹配。搞一单大的,靠这些貂儿她有重新立足的资本,将来的成就肯定会超过多年追随的老板。
赵玉芬人有些萎靡,看着苍老了许多,不像白雪公主的后妈了,女强人摇着头跟小孩和她二姨奶感叹,“人呐……”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用了两天时间帮孩子赶制了两件貂皮大衣,还有配饰若干。赵老板让二姨奶不要有负担,小孩用料少,斗篷和配饰都是用边角料裁的,值不上一套房,顶多值个卫生间吧。
小孩帮了这么大忙,本该多感谢一番,但孩子父亲职位特殊,赵老板怕感谢大了,惹来非议。
“有事你们说话,我赵玉芬只要能办到,肝脑涂地。”赵老板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有恩就报,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
小孩美极了,对两位叔叔说,“我是第一个穿貂儿的大侦探。”
“嗯嗯,你看上去很有钱。”陈晨逗小孩。
其他人都不在办公室,小孩想炫耀找不到人。过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回来,她也炫耀不起来了。
屋里有暖气,她全身皮草,围了三条围脖,快要热中暑了。
脱掉战衣,小脸红扑扑的念白拿手指头碰了碰咯咯哒叔叔的火疖子,“哎呀,我想起一个失踪人口。”
“啊?”胡新一转过身。
小孩是看到貂儿兄五个想起来的,“就是死在体育场的张大为的爸爸,不是说他听到儿子出事第一时间就跑了吗?会不会被人杀了扔锅炉里啦?”
大侦探觉得过于巧合,有些异想天开,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爸爸和两个叔叔。
“也是一条线索,查查看。”胡新一沉吟道。
张大为父亲叫张哲,对张哲行踪的追查由名字也带哲的朝鲜族刑警李炳哲负责,他在电话里告诉胡新一,“张哲今年六十,身体不好不坏,他确实吃素比较多,他老婆说他甲状腺不好,大夫不让他吃高蛋白的东西,对了,他还有肾结石,忙着企业转制,一直没做手术。”
电话开了免提,陈晨听得呼吸都急促了,感觉就是这个人。
侦查大队内部之所以没进行信息共享,是因为张哲的失踪还跟正在秘密调查的郑副市长腐败一案有关。
现在两案出现了重合,引起了戴豫和严方的重视,张哲除了张大为,还有两个儿子,抽了他们的血,拿去省厅测DNA,仪器出结果需要两周。
等待的时间里,胡新一和陈晨还在寻找其他失踪人口,偌大的谭城,将近五百万人口,就是找不到匹配的。
DNA检测最终证实了老祖的猜测,她不是异想天开,锅炉里死掉就是张大为的父亲张哲。
这是一桩连环谋杀案件。
小孩十分提气,觉得最近运气超好。
穿着她凭实力挣回来的貂儿,让妈妈带她下楼,她要跟南站上空的寒鸦说两句。
“富家之屋,乌所集也。”她先拽了一句诗,“富贵都是我带来的,记得感恩。”
黑胖的乌鸦十分感激,往运气超好的小孩头上拉了一泡屎。
“啊啊啊,可恶!”
第52章 黑武士
“妈妈,寒鸦象征富贵,吉祥,它们往我头上拉屎,那我又有好运气啦。”话痨小孩,洗头又不是刷牙,不耽误她小嘴叭叭叭。
白婉用毛巾把闺女洗干净的头发包起来,给她做了个女明星包头造型。不忘打击小孩,“乌鸦食腐,好多人都把它们当做厄运,死亡,恐惧的代名词,你被乌鸦在头上拉屎,兴许预示运气糟糕呢。”
她知道自家闺女善辩,故意这么说,想听听小孩能怎么反驳。
小孩把她骂了,“三足金乌鼎鼎大名,那是神鸟,无知的凡人,头发长见识短。”
“……”
头发长见识短的白老师将功补过,睡前故事给女儿讲了乌鸦在谭城聚集的缘由,“咱们老罕王努尔哈赤有一回打仗落入敌军包围圈,突然飞来一群乌鸦,铺天盖地往他身上落,救了他的性命。
虽然是传说,但东边的故宫确实有乌鸦的存在,入关之后,乌鸦被清廷供奉为神鸟。土话喊乌鸦老瓜子 ,当年乌鸦救主之地叫老瓜堡,现在还这么叫呢。”
小孩嫌老瓜子不好听,在被锅里蹬了蹬腿,“不拉风。”
白婉笑,“乌鸦在咱们东北还有一个别称,黑武士。这个拉不拉风?”
“拉风。”
某小孩隔天上幼儿园,披着她的大貂儿斗篷在课前跑到全班同学面前显摆,小胳膊抬起又放下,忽闪着貂毛蝙蝠袖,“这是龙翼,也是神乌的翅膀,你们以后要叫我黑武士。”
小朋友骂她装相儿比唱歌还齐,大声把她轰下台。
老祖的人缘因为穿貂儿又跌落一截,只有陆可乐支持他,隔了一天,少东家脱掉父子装皮尔卡丹大衣,也整了身貂儿,都是赵老板做的,款式一个样。帽兜往头上一罩,小脸藏在阴影里,还怪神秘的。
南站这一片,不光天上有黑武士,地上也多了俩。
黑武士从幼儿园归来,兜着帽子急匆匆跑进刑侦大队办公室。
“咯咯哒叔叔,张哲查得怎么样啦?”小戴顾问不光上学,还有副业,查案。
陈晨帮小孩更完衣,把她抱在怀里,叔侄两个一起看案情汇总。
“改制后的大企业领导死亡,不光市里,省里也十分重视,让我们尽快破案。咱们现在分两条线走,你爸爸和你炳哲叔叔主查经济这条线,要狠狠攻坚你抓住的那个国资科科长孟桐,从他嘴里再撬出些东西。
我和小胡还是从罪证角度,寻找杀害张哲的凶手。
从他得知他儿子在体育场遇害后消失,到骨灰被发现,足足有三天时间。
这三天里,如果他是遇害状态,那我们要寻找他的第一死亡现场,如果他是活着的,那么我们要找跟他在一起的人。”
陈晨叹了口气,“很遗憾,两方面都没有收获。”
等待DNA出结果,将近十四天时间,虽然当时不确定是不是张哲,但也可以从外围先查起来,这两人竟然什么都没找到?
小孩尅了尅脸,“咯咯哒叔叔,羞羞。”
陈晨不认,“你爸他们也查了,虽然他最近的精力都放在郊县的灭门案上,但他们同样没找到张哲消失那三天去哪了。”
郊县的灭门案是持枪流窜作案,凶手在逃,一大队和二大队都出去搜捕了。刘之杰被老严派去女子监狱做普法教育,办公室由陈晨和胡新一留守兼办案。
“阳阳阳叔叔呢?”小孩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陈晨扶额,“今天风大,他去对面大刘那取报告,往回走时,省宾馆旁边烤肉店的招牌被风刮飞,幸亏他躲得及时,额角只蹭了一条口子,去医院处理伤口去了。”
“……”
胡新一回来时,脑袋贴了块纱布。他还挺高兴,“感觉最近运气在变好,搁以往碰到今天这样的事,起步至少十针,今天只缝了两针。”
逗逗和咯咯哒叔叔对视,太可怜了,想挖苦都不好意思张嘴。
不能在办公室闭门造车,还得实地探访。经得母亲同意,小孩也跟着一起去。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好在风停了。他们开陈晨的越野车去张哲家。
进口越野比公安局漏风的金杯面包舒服多了,小孩被胡新一抱着坐在副驾驶。
从上车就仰着脖子拿大眼睛瞅着胡新一的三层双眼皮,把小胡瞅得浑身发毛,“你想干嘛?”
小孩奶呼呼的开口问,“阳阳阳叔叔,我神不神?”
小胡恃才傲物,不轻易表扬人,“你是有那么点神,不过你能破案,我更倾向于你运气好。”
“那你愿意听一个运气好的小孩的转运建议吗?”
转运?小胡当然感兴趣,“你说说看。”
车子正在开过胜利街,小孩指了指电线杆子上密密麻麻的乌鸦,提了一个特别中肯的建议,“你每天都让老瓜子在你头上拉一泡屎,我觉得过了这个冬天,你就能彻底转运啦。”
老祖提建议跟写议论文似的,把跟妈妈学的典故也引经据典出来,“乌鸦报喜,始有周兴。大赤鸟衔谷之神而集王屋之上。大赤鸟是祥瑞,相信我吧,阳阳阳叔叔。”
胡新一:“……”
陈晨笑得猛锤方向盘,“逗逗提的可是绝世良方啊,咱满族神鸟用排泄物给你赐福,绝对能帮你转运。”
“你俩都给我闭嘴。”胡新一觉得摊上这俩搭档也挺倒霉的。
张家的发动机厂在铁西区西北,跟发现骨灰的发动机厂同宗同源,三十年前一个叫一厂,一个叫二厂,都是生产柴油发动机的企业。
一厂家大业大,二厂当年跟在一厂后面捡剩饭,一直被一厂工人笑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二厂十年前更新了生产线,又因为规模小,负担轻,反而把企业盘活了,越来越兴旺。
反观一厂,由公转私,张哲只留下了最精锐的技术工人,保留了几条最重要的生产线,剩下的不值钱资产和工人全被当做腐肉切割掉,打包给政府解决。
就算他接收过来的资产,由国资科孟桐等人运作,张哲只用了很少的代价就把东西据为己有。
也属于变相的空手套白狼。
现在由结果推论,一厂的老板死在当年被他看不起的二厂锅炉里,反而有某种关联意义。
而恨张哲的人,围着发动机一厂能绕满一圈。
他们没在单位食堂吃晚饭,一厂家属区大门外有一排搭棚子摆小食摊的。
咨询了小孩的意见,陈晨挑了个卖饺子的摊位进去吃饭。
老板找人焊的铁架子,蒙上塑料布,外面再罩一层挡风的苫布,里面生个大炉子,连取暖带煮饺子,虽然环境没有店里好,但也不冻人。
不年不节的,大家手里又没啥钱,很少外食,整条食街生意都十分惨淡。
棚屋饺子馆只有他们三人吃饭,锅里冒出的雾气都没能挡住老板的愁眉苦脸。
念白一度担心,愁苦的下岗工人包出的饺子会不会也是苦的。
她多虑了,大叔的饺子特别美味。没有特别的食材,只是北方最常见的酸菜油滋啦,萝卜鲜肉,大白菜猪肉馅饺子。食材越普通,越能看出烹调人的手艺。
饺子馅料不咸不淡,不干不柴,油香足,肉香浓,酸菜解腻,萝卜,白菜增鲜,饺子皮筋道顺滑,大肚小饺,一口一个,吃得贼过瘾。
两个大人和小孩最爱酸菜油滋啦饺子,酸菜喜油,油滋啦有着鲜肉没有的油脂香,口感还带些脆,两种馅料互相成就,巨香巨好吃。
在办公室搞了一下午脑力劳动,早就饿了,陈晨又要了一盘酸菜饺子,小孩吃不动,两个大人分着吃,配上老板送的酱萝卜条,吃饱了再来一碗热乎乎的饺子汤溜缝,寒夜饺子吃出了幸福感。
小孩拍了拍被水貂儿遮住的圆鼓鼓小肚子,摊在椅子上,眯着大眼笑,“好吃不如饺子,好受不如倒着。”
她两样占全了。
再愁苦的人碰上萌娃都得缴械投降,老板煮完饺子过来拉家常,笑着道:“这小孩真逗。”
“你怎么知道我叫逗逗?”小孩改摊为坐,开口鼓励老板,“你包饺子比我红艳二姑还好吃,她的理想是开饺子馆,那你能开大饺子馆。”
陈晨也同意,“叔,这边不行,你去定安区那头摆摊,就出个晚摊,在皇朝,万兴几个大歌厅外面摆,那边唱歌唱累了的,想出来吃盘饺子的大有人在。干好了,再盘个店,我们小逗逗口出金言,将来你兴许真能开个大饺子馆。”
他是会鼓励人的,把老板愁容都说没了,“我这人爱琢磨东西,以前就爱在厂子里搞些小发明,下岗没事干,开始研究包饺子。小伙子,你的建议我记下了,回头跟家里研究研究,有条件我就去那边出摊。俺们厂子这边真不行,最近老厂长又出事了,到处人心惶惶。”
胡新一放下筷子,瞪着贼拉双的双眼皮问老板,“你们都知道张厂长出事了?”
中年大叔看出两个年轻人的身份,“你们是便衣警察吧?带着孩子来私访?”
陈晨没否认,“你知道的多具体,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大家都在传,张厂长的小儿子在外面胡混让人给捅死了,老厂长急火攻心人也跟着没了,反正好多天没出现了。厂子那边虽然还在开工,是他大儿子在主持。老厂长专断,平时不让他儿
子插手厂里的业务,那小子干得不咋地,以前还有人提意见,现在厂子姓张,人家爱咋整咋整,干黄了也无所谓。”
饺子大叔爱琢磨事,皱眉道:“张哲人要是没了,总不该不报丧,发丧,悄默声的感觉没好事。”
“怎么,他发丧你要去送花圈?”胡新一抬起双眼皮。
“我送个六,我他妈的要放鞭炮,把厂子搞成这奶奶样,还有脸活?早该死了。”
念白歪着脑袋,小肉脸若有所思,阳阳阳叔叔没说错,这个厂子大部分人都恨这个老厂长,就像机器制造总厂的人恨爷爷一样。
“出了事也算有点好处,本来好多家因为安置费没发下来,今年取暖费都交不上,前两天总算发了一笔小钱,大家有钱交取暖费了。”
小孩在心里狠狠叹口气,那个因为想要为工人筹措取暖费,偷父亲钱赌球,继而发现资产被贱卖清单,被杀害的纨绔张大为,若是没喝孟婆汤,该会为此高兴一下下吧?
唉。
从饺子棚屋出来,三人去了张哲家。
他们今晚不是来这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张哲的老伴从南方妹妹家回到谭城,两个年轻刑警想要从她那里了解一些情况。
作为厂长,居住条件优越,张家在家属区深处拥有一栋二层红砖小楼。门前有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杨树,深冬时节叶子早没了,树根还在,有些顶出地面。念白没注意,摔了一跤。
黑武士当然会摔跤。黑武士有大貂儿战衣摔了一点都不疼。
“脏了没关系,用湿毛巾擦一下就干净了。阳阳阳叔叔,像你老爱受伤,该买个貂儿穿的。”
赵老板真该给小孩分股份,到处忽悠人买貂儿,就是分不清对象,目标人群搞错了。
“我得写多少首诗才能买上貂儿啊,这两年稿费越来越低了还,请小姑娘吃两顿碰碰凉一首诗的钱就没了。”胡新一扼腕。
陈晨笑,“逗逗啊,整个市局,能穿得起貂儿的就咱俩了。”
“哎呀,我们好穷。”
小孩话音刚落,就有人来应门,是张哲的大儿子张大勇。
念白听咯咯哒叔叔念过他的资料,张大勇今年35岁,此前一直在省大当老师,是教哲学的。
她不懂什么是哲学。
咯咯哒叔叔说,哲学就是研究“我是我,我不是我”等一系列疑难问题的学科。
小孩既觉得扯蛋,又觉得高深。搞哲学的好神秘。
看到张大勇后,她很快打消了此前的想法,这人一点不神秘,他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粪包。
张哲的老伴在楼上休息,张大勇估计这两天在厂子里受了气,一手一个,薅住陈晨和胡新一,“我给你们找了嫌疑人,你们挨个查,他妈的,绝对是他们合伙杀了我爸。”
发动机一厂的技术科长,销售科长,保卫科长,还有一个副厂长都是张哲的心腹,改制后还跟着他一起干。
张大勇觉得他们倚老卖老,这些天没少跟他们起冲突。这人口才又十分了得,把从别处了解到的这些人平时跟他父亲面和心不和的蛛丝马迹,滔滔不绝讲了快一个小时。
也算一个线索,陈晨和胡新一就算不耐烦也得听下去。
小孩听听就走神了,在张家的客厅闲逛,把他们挂在墙上的全家福仔细看了。
张家一共三个儿子,长相都肖似父亲,浓眉大眼仪表堂堂。反而当妈的小眼睛,塌鼻子,连普通长相都算不上,可以说很丑。
有一张最新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张哲清瘦,挺拔,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像五十出头,而他的老妻正相反,看起来像七十。
阳阳阳叔叔了解过,张哲的老伴家世特别好,父兄都参加过东北解放,他跟李梅结婚,当年算是高攀了。
客厅看完,小孩还溜达进卫生间,垫着脚,从水龙头接了水,往她水光溜滑的貂皮斗篷上抹,摔倒时蹭到的灰一抹就没了,再甩甩水珠,恢复如新。
小孩得意地笑笑,她的黑武士皮肤值这间卫生间的价钱呢。
这间卫生间好空啊,小孩环视一圈,皱皱眉。
资料上说,张大勇在省大有房子,张哲的二儿子张大齐当兵,请假回来抽了一管血验DNA,就立即赶回部队,据说那边有重要任务。死了的张大为在外面胡混,也常常不回家。
李梅因为身体不好,久居南方。这个家其实就张哲一个人在住。卫生间空点好像也挺合理。
外面的张大勇好不容易告完状,陈晨和胡新一终于可以上楼了。
房子有些年头了,张哲可能想要表演给外人看,家里布置得十分简朴。刷了红漆的地板和楼梯,有好些地方已经掉漆了,露出原木底色。
楼上卧室里的李梅本人比照片上还要苍老。她得糖尿病很多年了,末梢神经受损,眼神不太好,还有其他一些慢性病,一开始张大为遇害,怕她身体受不了,并没有告诉她。
直到张哲前天被确认死亡,瞒不住了,才告诉她家里出事。在保姆的陪同下,李梅是今天下午坐飞机回谭城的。
回来还不到三个小时,陈晨问什么,她都不答,只是一个劲地哭。
胡新一头疼,这不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今晚白来了。
老祖见老奶奶哭得伤心,跑去主卧对面的卫生间,想要找条毛巾给她擦脸,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毛巾,这个卫生间也很空,东西很少。
人死如灯灭,东西都被收起来扔了吗?
讨喜的陈晨搞不定李梅,胡新一可不是受老奶奶欢迎的类型,只能更可爱讨喜的小朋友上。
小朋友问出的话可一点都不讨喜,“奶奶,张哲是不是在外面有小老婆呀?”
李梅的哭声戛然而止。
六十岁老头搞外遇?陈晨和胡新一惊住了。他们做了排查的,没发现啊。
连张哲的亲儿子都不信,“哪来的小孩?少胡说八道。”
小孩伶牙俐齿,“你学哲学的,不是研究存在吗?为什么你连你爸爸牙刷的存在都没注意?那个牙刷都长绿毛了。”
谭城室内因为供暖十分干燥,她有天起床都流鼻血了,妈妈每天睡前都会往她鼻子滴一滴香油,还会在暖气片那放一盆水,说盆里的水蒸发会让屋子湿润一些。
这么干燥的条件下,牙刷长绿毛可不正常,虽然它是放在卫生间里的,但那个卫生间一看就不常用。
咯咯哒叔叔说,张哲平时吹毛求疵,办公室地上有个纸屑,都要让秘书第一时间捡了。
这种人不会不注意个人卫生的,除非他不用卫生间。
他又不是以办公室为家,近一年因为企业转制,他不敢睡办公室,怕做梦时被人打死。
当然她也是随口一问,不一定有小老婆了。
张大勇回答了她的问题,跟不睡办公室一个理由,“这两年找事的多,我爸不住家里,我们在五马路那还有个房子,他会开车,下了班就自己开车回五马路住。”
张哲会开车不假,他失踪时就是告诉秘书要出门办点事,开着他的黑色桑塔纳,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今没找到那辆车。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们怎么没说?”胡新一沉了脸。
房子肯定不是登记在张哲还有张家人名下的,他给房管局打电话了解过张家名下的房产,并没有
五马路那套房。
张大勇眼神闪了闪,“那套房是我姥爷的,转给我小舅,后来他搬去外地,房子就给我家了。”
他在说谎。
没改制前,张哲是国企领导,只要不贪污,不可能有闲钱买房,张家怕被查,在房产证上做了手脚。
陈晨甚至觉得,张哲没放进保险柜的现金都放在那栋房子里。
沉默良久的李梅突然抬头,她身体有毛病,眼底浑浊,但意识很清醒,一点不糊涂,早前跟她电话沟通过,张哲的身体状况她比儿子清楚多了。
“小姑娘说对了,他在外面有小老婆,已经很多年了,那女的还给他生了个女儿,今年上大二。物依稀为贵,老东西很喜欢那个女儿。六十了,还张罗承包厂子,除了不服老,就是为了给女儿攒嫁妆。”
陈晨和胡新一真有点羞愧了,这么重要的信息被漏掉了。
大逗逗又牛逼一回,凭着一把长绿毛的牙刷,发现了老张搞外遇。
甩着黑武士战袍,雄赳赳,气昂昂出了张家。下巴抬得太高,不看路,又被树根绊了一跤。
嗐,摔跤一点不拉风。
小孩有点记仇,问胡新一,“阳阳阳叔叔,我这次是因为运气好才发现重要线索的吗?”
“不是。”胡新一心服口服。
陈晨在一旁惊叹,“老祖,你小脑袋瓜到底想的啥,怎么还知道小老婆?”
“我把你们察访的时间都用来听广播啦,情感热线可有意思啦,有个八十岁老头找了个小媳妇,还生了个大胖小子,老头觉得孩子不是他的,打电话给主持人问怎么办?主持人也说了,省厅可以做DNA,让他申请做亲子鉴定。”
完喽,还是没堵住,广播版知音来了。
小孩也没忘黑武士的屎,她劝胡新一,“阳阳阳叔叔,我昨晚被神鸟祝福了,运气确实好了一些,你真不试试吗?”
“不试!”
第53章 情感热线
李梅不是为死了的丈夫悲伤,老东西背叛这个家多年,她没给他饭里下毒,已是她最大的仁慈。
小儿子死了,李梅伤心绝望,但回谭城之前也没打算说出家族丑闻,毕竟她还有两个儿子,她不想他们的名声受损。
也就是三岁小娃娃来问,天真无邪的幼童触动了李梅,她的小儿子小时候也是这么聪明可爱。如今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那个老东西害的。
这么看小孩运气真不错,没她出面,还真挖不出这陈年花边。
胡新一不觉得五马路那里会有收获,张大勇能毫无负担地把房子说出来,里面有价值的东西肯定都被他收走了。
打电话通知了物证科,派人去收集物证。
陈晨开车直奔南九马路。
定安区以中华路为界,东西向街道以数字命名,中华路以北叫北一二三四路,南九马路则是中华路南边横向的第九条马路。
“二房”跟张家在南五的房子隔了四条街,张哲不回家住,住在哪可说不定。
黑武士挥了挥胖胳膊,“我的运气好,会有收获哒。”
开车的陈晨弯了弯桃花眼,“但愿如此。”
像张哲这种为了跨越阶层攀高枝的男的,十个里有八个都有一个不得不舍弃的初恋挚爱。命运蹉跎,人到中年之后再次相遇,彼时男方功成名就,女方过得一般。
男方利用权势让女方丈夫离婚且闭嘴,他给旧爱买房,找工作,旧爱给他生女儿。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张哲这老东西的一生,精彩程度绝对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谭城男人。
挚爱叫李琴,连名字都跟正妻差一个字。她的房子也是个小独栋,是半个世纪前一个工厂的办公室改的,周围住家不多,方便老男人出入。
陈晨在叫门前,开车在附近转了好几圈,没发现想要找的黑色桑塔纳。小独栋没车库,院子里也没停车的地方。
天气冷,北方人没有夜生活,虽然还不到八点,李琴已经熄灯睡觉了。陈晨和胡新一叫了好久的门,甚至亮明身份都没把门叫开。
最后还是小孩出马,才让李琴卸下防备,打开插销放三人进去。
连向来好脾气的陈晨都有些脑意,“我们来之前不是已经打过电话了吗?你见过哪个上门抢劫的,提前通知,我们要来抢劫了。”
念白倚在瘦高的阳阳阳叔叔腿旁,抬头看这个挚爱。起码在容貌上李琴要远超正妻李梅。虽然不再年轻,但她气质娴雅,凭五官能看出年轻时是个不可多见的大美人。
小孩的好运气在李梅那用光了。
据李琴回忆,她最后一次见张哲是在一个月之前,比张大为在体育场被捅死还要早一周。
“他不经常过来,尤其是最近这一年,厂子里事情多,来得更少。上次来还是因为乔乔请假从滨城回来过生日,我们三个在家吃了一顿饭。怕被别人知道,我们从不去大饭店吃饭。”
李琴在区政府工作,她听说了张家出事,这些天也跟着着急,人看上去有些憔悴,忐忑地问道:“老张出事了是吗?”
胡新一面无表情吐出俩字,“死了。”直接把人吓瘫了。
他才不管面前的大姨是什么心情,继续问道:“张哲在你们上次见面时有没有异常?”
李琴悲从中来,边哭边摇头,“他心情挺好的,乔乔的财经大学有跟德国合作的2+2项目,老张打算给她报名,去德国留学。吃饭时,还说起他早年去德国访问的见闻,父女俩聊得很开心。”
给人当小老婆属于道德问题,公安管不着,陈晨继续盘问,“他有留东西在你这里吗?文件,纪念品之类的?”
“你们跟我来。”李琴十分配合,领着三人去里面的房间,卧室里有张哲的几套衣服,小书房有他看过的书籍杂志。
翻看过后,都没什么价值。
“他很少跟我说厂里的事,他那人话很少,什么都憋在心里。”
这一点倒是蛮符合张哲刚愎自用的性格。时间不算晚,胡新一让李琴给滨城财经大学学生寝室打电话,问张小乔有没有在张哲失踪那几天跟父亲联系过。
张小乔回说没有,平时父女俩一周通一次电话,不知道实情的她还在问母亲,父亲是不是出国考察了,为什么这么久没给她打电话。
满怀希望而来,本以为张哲逃跑前会跟挚爱告个别,或者在挚爱的帮助下藏起来,看来老东西遇事只相信自己。
不算太圆满的一个夜晚,小戴顾问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陈晨送她上楼,碰到回家看女儿的戴豫,惊讶道:“队长你怎么回来了?持枪流窜犯逮住了?”
“被当场击毙了。”
戴豫对死掉的凶手没兴趣,收尾工作交给销假回来上班的大梁子,那家伙在家歇了一段时间,碰到狗屎都要上前闻两口,工作热情老高了。
“爸爸,你都被冷风吹丑了。你看我,穿了貂儿是不是更漂亮啦。”戴警官孝顺的大闺女美美转了一圈,当面拉踩起爸爸。
戴警官忍住毒舌,他真心觉得他家穿貂儿的小孩像只水光溜滑的大耗子。
“赵大娘家要是再丢貂儿,我还帮她找,下回跟她要一件大大的貂儿给你穿。”
她也没
忘在厨房煮糖水的母亲,“下下回要是还丢,我再要一件给妈妈穿。我找貂皮可厉害了,我能闻出它们的味道,杂毛的也能闻出来。”
戴豫不知道该感动呢,还是感动呢?
“你也不能光可着赵老板一个人薅羊毛,再丢几回,她那买卖还干不干了?你就算给爸爸挣来貂皮大衣,公安局也不让穿。放心,爸爸脸这么帅,没貂皮也吹不坏。”
孝顺大闺女的爱心老父亲消受不起。
哼,不要拉倒。小孩跑去阳台厨房找母亲,“你在煮苹果水呀,我要喝。”
戴豫让陈晨下楼喊小胡一起上来喝糖水,顺便把案子捋一捋。
白婉厨艺不错,尤其擅长煮各种汤汤水水。本省的国光苹果个头小,口感也不脆,但酸酸甜甜,果味十足,削了皮煮糖水,再放几粒大枣枸杞。冬天多喝苹果水,滋补养生。
陈晨和胡新一见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本来想调侃两句何苦来哉。慑于队长淫威,忍住没说,闷头大口喝甜汤。
白婉把女儿抓去卫生间洗脸洗爪子,客厅留给他们仨。
收拾好碗勺,戴豫三个准备开始交流,小孩也收拾好个人卫生,出来喝她那份苹果水。
她不爱喝烫的,她那碗请妈妈帮忙放在厨房窗外的铁架子上,让风吹凉再喝。
洗个手脸的功夫,晾在外卖的苹果水,没有苹果,也没有水,只剩一个空碗。
“哎呀,有小偷。”
小戴顾问被偷家了,小戴他爸别抓杀人犯了,先给女儿抓小偷。
孩子阳阳阳叔叔先反应过来,翘起嘴角,“知道南站这块为啥乌鸦多吗?火车站附近垃圾多,乌鸦杂食动物,什么都吃,比清洁工还好使。你的苹果水对它们来说相当于仙露了,不喝你的喝谁的。”
念白鼓了鼓包子脸,气得跺小脚,“可恶的老瓜子。”
碰到跟她抢食的,大赤鸟,大日金乌全部忘光,只配叫老瓜子,就是这么地翻脸无情。
“还要不要我淋屎了?”胡新一逗小孩。
“先不啦。”小偷的祝福不需要。
处理了小插曲,继续盘案子。
跟小孩借来她的涂写板,陈晨边做思维导图,边给队长和搭档总结。
“张哲跟张大为系父子关系,因张大为在盗取父亲保险柜现金时,发现其在国企改制中存在舞弊行为,被犯案人计委国资科科长孟桐设计杀害于浑江湾体育场。孟桐对自己的杀人行为供认不讳,舞弊罪行超出我局管辖,现由检察院负责。”
小孩重新盛了一碗苹果水,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茶几旁喝。听咯咯哒叔叔介绍案情,措辞造句跟播新闻似的,还怪新奇的。
“队长,检察院那边同意我们介入重审孟桐吗?”陈晨问戴豫。
“交涉了多次,以在办案件需要保密的理由,拒绝了。”戴豫撇嘴轻嘲。
陈晨气得摔了涂写板,“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动作为什么那么慢?张大勇为什么还能继承发动机一场的管理权?这么严重的舞弊,不该立即派出调查组进厂整顿吗?”
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怀疑那边也被渗透了。
戴豫也有同感。但公检法三个部门,只有公安是行政部门,要接受地方政府制约。法院和检查院更独立,地方说话不好使,他甚至找了省厅的人通气,都被拒绝了。只回说,他们有自己的办案节奏。
没办法,只能先放过姓孟的。
戴豫示意陈晨接着说。
“当然张哲的失踪死亡,不可能是孟桐动的手。案发后他就被控制了,没有动手的条件。”
陈晨在涂写板写下“张哲的逃跑动机”。
“张哲得知小儿子被杀,带着手头的重要资料立即走人,想躲谁,不言自明。”
他又继续写下“谋杀动机”四个字,并分出第一条支线。
“张哲知晓并参与了监守自盗,如果孟桐有同伙,先杀小的,再杀老的,顺理成章。这件案子的主要嫌疑人,在计委内部,更有甚者老郑也参与了。但我们被另一个部门掣肘,想查这帮人难上加难。”
“放弃难的,先说简单一点的。”戴豫吩咐。
“好。”陈晨又画了第二条支线。
“今晚张大勇跟我和小胡透露的情况不是没有道理,几个跟在张哲身边的老人儿,改制后给的待遇很一般,对他的专断敢怒不敢言。如果张哲死了,一厂就是他们的天下,从杀人动机看是成立的。”
戴豫不置可否,“接着说。”
陈晨画出第三条支线,“若论杀人动机,还有一个数量庞大的群体——第一发动机厂的工人,工厂被贱卖,工人恨死老张。他们跟二厂之间互通有无,对对方的锅炉不会陌生。张哲的尸体被扔进二厂锅炉,这本身就是个隐喻。”
小孩在一旁听得认真,怀疑工人?那不得累死。
那个厂有一万多个工人,大叔包一万个饺子都得包上好久好久,排查一万个工人,哎呀,阳阳阳叔叔不得累出十层双眼皮呀。
大人说话,小孩从不随便插嘴。
见她妈在卫生间门口使眼神,知道刷牙时间到了。
捧着喝光的空碗,先去阳台水槽,垫着小板凳把碗冲干净,再去找妈妈刷牙。
她因此错过了阳阳阳叔叔的补充。
“你该再画一条线。张哲的儿子张大勇也有杀人动机。”
“张大勇?”陈晨一时没有转过弯。
“只要做了,总会留下痕迹。张哲出轨这么多年,他二儿子一直当兵,在家时间短,没发现可以理解。我不信张大勇和死了的张大为不知道父亲出轨。
他今晚的表现是装的。父亲出轨,父子感情不会多好。他一个大学哲学老师挣不了几个钱,他爸还偏心,将来分给他的财产不会太多,好东西都留给那个私生女。
杀了父亲,把他手头侵吞财产的证据处理了,就算将来有人查,大概率会不了了之。这个厂子以后就是他的了,从他第一时间办理停薪留职,积极参与厂子运营管理就能看出来。”
胡新一倒霉次数多了,养成了四平八稳的性子,说话语调毫无起伏,描述嫌疑人动机能把人说睡着。
陈晨倒是很兴奋,立即把他的观点记录下来,“胡哥,你说得对。我看他一点不关心他爸的死,人很亢奋呢。”
总结完了。
这就是两个年轻刑警整理的犯罪动机,可供怀疑的人数有一万两千人之多。
陈晨自己都乐了。
现场证据约等于没有,只有一个疑似的作案时间,早晨五点到六点之间。这么多人要排查,查到他头发白了,也弄不完。
“头儿,咋整?”新瓜蛋子头大。
戴豫单手支着下巴听完,给了两个意见,“先排查最容易的,其次找车。”
小孩从卫生间出来,听到找车二字,举小手要发言,“报告,我有建议。”
戴豫好笑,“你说。”
“可以让交通广播,调频5588帮忙找。”
冬天太冷,还有风。老祖从小朋友那买的鸡毛毽子不等踢就让风刮跑了,只能进行室内活动。
咯咯哒叔叔给买的广播最近被复宠。
“意见不错,采纳了。”戴豫表扬小孩机智。
这件案子已经半公开化了,不需要保密。公安查案有时也需要人民群众助力,除了各地居委会,广播确实能帮不少忙,尤其交通广播,是广大司机朋友收听的首选。
聊完了,三个大人起身回局里,年终岁尾,孙阎王是不准备放人回家的。
交通广播寻车启示已经放送了。
陈晨和胡新一从最容易排查的怀疑对象开始。
名单上的第一批是发动机一厂的姓姜的副厂长,供销科长,保卫科长等人,姜副厂长在张哲出事期间,去外省考察,有该省接待的工作人员作证,人一直在,没有作案机会。
剩下的人也通过排查,摘掉了嫌疑 。
划掉这几位,名单下一位是张大勇。
听穿貂儿的那几个纨绔说,张大为跟女友关系十分亲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找张大勇之前,陈晨和小胡先把死去的张大为女朋友乔欣找来了解情况。
乔欣在自来水公司工作,还没从男友被害的悲伤中走出来,整个人十分萎靡。
胡新一一改颓丧,主动关心,“凶手已经抓到了,但愿能抚慰张大为在天之灵,你也节哀,一切交给时间,都会好的。”
陈晨啧啧称奇,这家伙恋爱真没白谈,太会说话了。
乔欣有被安慰到,主动询问,“我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张大为有跟你提过他爸出轨的事吗?”胡新一开门见山。
“呵,”乔欣冷笑一声,“父母关系不好,小孩最敏感,自从十岁时得知自己在外面还有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妹妹,大为就从一个好孩子变成一个差学生。他母亲常年不在谭城,他父亲工作忙,还有一个家,也不管他,他就开始胡混。他常跟我说,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父母没给他一个幸福的家。”
“那他两个哥哥知道父亲出轨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这个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有父母在自欺欺人,以为孩子不知道。”
“张家三兄弟感情好吗?”
“一般,老二常年不在家,老大跟大为差的岁数大,玩不到一起。当然再不好也没有跟他们父亲的关系差。大为和他哥小时候老偷父亲的钱,也偷一厂的东西出去卖,可能是报复父亲的出轨不称职吧,没少挨父亲揍。”乔欣摇了摇头。
这就够了。
传唤张大勇之前,陈晨和胡新一还干了一件事。
吸取了南五马路房产证的教训,先调查了张大勇的亲戚,发现他小姨子银行账户多了二十万存款,他丈母娘的存折也多了十万。
两人一个是小学老师,一个是退了休的小学老师,挣的跟公安局差不多,上哪弄那么多钱?买奖券一等奖才5000。
张哲案子没结,就算有银行存款,也取不出来。物证科小邱没能从南五路的房子搜出有价值的东西,这三十万极有可能是被张哲藏起来的现金,被张大勇找到,据为己有了。
审讯室里,戴豫直接甩出银行证明,“说吧,怎么回事?”
本以为搞哲学的善于诡辩,但张大勇是哲学老师里的另类,痛快承认,“我爸的遗产我二弟一分不要,我想给谁就给谁。”
“你爸不死那是你爸的钱,你爸死了才叫遗产。”戴豫不放过张大勇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张大勇蹭一下从审讯室椅子上跳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说呢?”
“我爸不是我杀的。”
“我可一个字都没提你爸是你杀的。”
张大勇终于展现出一点哲学老师的素养,“少跟我玩文字游戏,我就是讨厌哲学兜圈子说话,才有话直说的。我没杀我爸,我没杀我爸,我没杀我爸!”
他连说了三遍,以示清白。
戴豫带着陈晨和胡新一跟他兜了好几轮圈子。
张哲被扔进锅炉那天,张大勇老婆带孩子回丈母娘家了。他一个人在家,没有不在场证明。
但他态度坚决,他承认讨厌父亲,但拒不承认因讨厌而杀害他。
浪费两天时间,没有收获。调频5588也没有热心市民上报桑塔纳的行踪。
刑侦支队开会研究决定,对孟桐的同事,还有那天跟老郑一起出现在体育馆的另外5个工作人员重新展开调查。
…………
幼儿园午餐结束后,午睡前,小朋友有一段自由活动时间。
怕冷的小朋友都在屋里画画,看故事大王,玩橡皮泥。
只有两个穿貂儿的小朋友不畏严寒,躲在花坛旁听广播。
戴逗逗摘掉貂毛手套,胖手熟练地抽天线,旋转角度,调动侧纽,准确找到调频92.7,谭城文艺广播午间情感热线栏目。
跟别的广播不一样,谭城文艺台不做深夜情感热线,谭城人爱现,打电话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情感经历昭告天下。半夜打电话大家都睡觉了,哪有中午听的人多。
节目特别火爆,电话一直不断,一会儿功夫俩小孩就听了3个出轨,2个未婚先孕,1个老房子着火的人生第二春故事。
张着小嘴听完,戴逗逗有点想法要跟好朋友探讨。
说之前还让陆可乐发誓,拉钩上吊,坚决不外传。
“在办案件要保密。”某小孩很是严肃认真地表态。虽然只签了两个逗号,老祖的保密条例一直遵守得很好。
“哎呀,你咋那么磨叽,我陆骁说话算话,说不外传,绝不外传,你沙楞儿的,赶紧说。”少东家不耐烦。
逗逗老祖把张哲那老家伙出轨的事告诉了好朋友,“我爸爸跟我咯咯哒叔叔他们没找到嫌疑人,他们有一万两千个人要排查。我爸爸说,当办案遇到瓶颈就要另辟蹊径。”
陆可乐兴奋地双眼炸出火花,“那就辟呗,我们要怎么辟?”
戴逗逗朝他伸胖手,“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大哥大。”
大哥大在小马那。
戴逗逗凭借无敌可爱腐化了传达室老头,陆可乐给小马打了电话,让赶紧送大哥大来。
离得近,小马只用了五分钟就赶了过来,午间情感热线刚放完沟帮子烧鸡广告,进入到下半场。
听到电话里传来独属于幼童的奶呼呼,脆生生的小动静,导播因为太过惊讶,没来得及切断,于是,老祖的情感咨询电话就被FM92.7的所有听众听到了。
“我有一位朋友,他有一个同学……”要保密不是?
“同学的妈妈不漂亮,但是家庭很有地位,他爸爸很帅,但是没有钱。他们两个结婚后,相敬如冰,不是宾客的宾,是冷冰冰的冰哦。”
小孩说话流利又清晰,张着大嘴的导播又错失了切断电话的机会。
“大人们很奇怪,没有感情还能双修,生出三个孩子。”小孩奶音带着疑惑跟不解。
“然后他爸爸就遇到了念念不忘的初恋,初恋结婚十多年,也跟男方相敬如冰,但没双修出孩子。他和初恋双修后,立即就双修出一个女孩。
他对女孩很好,想要给女孩更好的生活,一直在忙事业,很少去看他们母女。最近他遇到一件大事,也没跟他最爱的母女两个告别,就消失不见了。
纪如阿姨,我朋友想让我问你,他同学的爸爸为什么不跟初恋母女告别就消失了?”
主持人纪如:“……”
听众:“……”
你几岁?你表达能力挺强啊。你朋友是不是岁数有点大?
这就是老祖另辟蹊径的办案方式,她打情感热线咨询意见啦。
第54章 老祖的大胆假设
老祖鼻子灵,记忆力好,这在查案中无往不利。但老祖的短板也很明显,无论龙龄还是人龄都很小,画本子纸上谈兵终是浅了点,没有阅历,让她无法共情人类的情感。
她不理解五花八门的杀人动机。
修仙界一言不合就斗法,打生打死,杀人动机是对手太菜。
菜是原罪。
唯一会使点心眼的时候就是抢宝,抢机缘。死了人也没关系,修仙界法宝、手段很多,留影石,大能附着在法器上的神念都能起到回溯时光的作用。执法堂查案要是不想那么麻烦,搜魂的办法有好几种。
这个凡人界要是能搜魂就好了,那么爸爸,严大爷,阳阳阳叔叔就全部下岗了,干点别的工作就有钱给自己买貂儿啦。
老祖更不理解的是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她,她更爱他的戏码。
编故事越狗血离奇越能吸引人。实际上修仙之人双修,两情相悦的少,双修是为了提高功力,为家族绵延后代。修仙之人一心向道,很少沉浸在小情小爱中。
穿越之后,她终于明白,狗血离奇不是编出来,写画本子的一定是来凡人界采过风,取过经。
凡人最多活百八十年,其中一半时间都用来谈情说爱,感情也太充沛了,这对老祖来说可以排在位面未解之谜首位。
刚才打电话那个老房子着火的,五十二岁一男的,单身一辈子,突然喜欢上十八岁妙龄少女,爱得抓心挠肝,夜不能寐,三十天瘦了二十斤。
主持人纪如阿姨说,玩洛丽
塔的没有好下场,让他赶紧喝点假酒,给自己消消火。
洛丽塔又是什么?
一心向道不好吗!
有短板就要补足,老祖这不就来纪如情感热线取经了吗?
不愧是有十年主持经验的王牌主持人,纪如惊讶之余,认真回答了小宝宝问题,“那要看他遇到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特别坏的事。”
“可能你朋友的同学的爸爸不想连累初恋母女吧。”纪如从正常人思维角度给出了答案。
正常人有很多,咯咯哒和阳阳阳叔叔,还有爸爸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可是逗逗老祖想听听不正常的想法。
谭城这个情感热线节目跟别的调频不一样,不仅主持人说,还允许听众打电话互动。
要不怎么收听率高呢?地球人都无法阻挡谭城人民蓬勃的表达欲。
一瞬间导播室十台电话全部亮起红灯,线路要被挤爆了。
节目播出这么久,头一次有这么小的听众打电话,听她表达还不像是恶作剧,导播觉得太好玩了,节目下半场就交给这位小听众了。
“孩儿,你别装了,你朋友同学的爸爸是不是你爸爸?你爸爸劈腿了?”挤进直播间的大姨特别八卦。
被凶巴巴的老祖给骂了,“你奶奶个三角篓子,那是你爸爸!”
无聊听众的电话被迅速切断。
老房子着火的五十二岁男听众还在线上,他从自身情感经历出发,“小朋友,那位爸爸是不是岁数挺大了?”
“嗯呐。”
“初恋肯定岁数也不小了,大爷告诉你哈,那男的保准移情别恋了,喜欢上更年轻的了。”
冯梅梅和陆可乐的老师出来找两个孩子回去睡午觉,被小马叫上大奔旁听,仨大人俩小孩窝在轿车里,听了这位着火大爷的意见,全都摇头。
啥叫初恋?初恋最难忘,再怎么劈腿也不劈不到初恋那块。
这节目热心听众的脑回路跟正常人都不一样,打进电话的人有好些都同意着火大爷的观点。
“小朋友,我听你说他最近一年都没怎么去看初恋,你婶子我是过来人,男人忙都是借口,让初恋赶紧醒醒,那男的肯定又找了个小的。”
有人思考得更深一些,“那男的遇到坏事了?他身体很好吗?”
“他有肾结石。”小孩嘴挺严实,没把烧出舍利子说出来。
“岁数又大,又有肾结石,属于有心无力那种,这种人要么再也找不了女人了,从此偃旗息鼓,要么因为再也找不了女人变态了,找了一堆女人。”
车里这些脑回路正常的人,两个老师和保镖,品了品又觉得这话没毛病。
听众里还有学医的,“肾结石有的疼,有的不疼,不疼不耽误找女人。”
总之,打来电话互动的,不管所持理由是什么,结论基本大差不差,男的把初恋给甩了,又找了个年轻的小情儿。
甚至还有一个更加大胆,“孩儿,那男的是不是消失很久了?他原配是不是活着还没离呢?保不齐是原配和小三初恋,两人合伙把又出轨的老男人给杀了。”
念白:!
总之老祖求仁得仁,听到了很多不正常的观点。
主持人纪如一直没插上话,常年拨乱反正的她见缝茶针地告诫小朋友,“我们这个节目的听众都是孤家子预备役,你当听个乐呵,别往心里去,有问题找爸妈,爸妈管不了找警察。”
我爸爸就是警察哦,可小孩不说。
她倒没忘提意见,“纪如阿姨,省厅的DNA检测只是试点,不接受民间亲子鉴定申请,你不要乱给听众出主意,作主持人要专业。还有,我觉得听众的意见很好,他们不是孤家子预备役,对我很有帮助。”
纪如:“……”
道反天罡了,一群只知道谈恋爱,劈腿,老牛吃嫩草,傍大款的会提个屁意见!老娘专业着呢!
老祖觉得这个另辟蹊径辟得挺成功,兴许真被听众说中了。挂了电话,心满意足跟梅梅老师回去睡午觉了。
苦了市局这帮警察了。
现实中破案少有小说里离奇的情节,现实中破案就是排除其他所有可能性,留下唯一指向,找到最后的犯案人。
就张哲焚尸一案,目前连杀人动机都不能排除到只剩一个。
是同伙遮掩罪证,还是工人仇恨犯罪,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哪个都不好排除。
所以研究决定先从人少的一方入手,调查孟桐的同党。
最近因为赌球一案,谭城上层着实动荡了一番,三百万赌资,初步涉案人有四十几个。
跟郑副市长当天同去体育场的五个政府工作人员,没有一个因赌球被抓。他们都是政府大楼里的中层干部,来自不同的部门。
调查这些人,有一个大前提,郑副市长不干净。孟桐能出现在体育场不是偶然,另外五个人极有可能是这个小团伙的一员。
传唤得有理由,无故传唤,这帮人不但不会买帐,还会去领导面前参市局一本。
另外还有孟桐计委国资科的同事,也都在怀疑名单上。
还是得从外围查起。
发动机一厂解除嫌疑的姜副厂长和几个科长都被叫到市局,重点询问了名单上的几人是否跟张哲在明面上接触过。
除了计委的人因为工作需要,多次来过发动机厂,体育场那五个,姜副厂长等人都很陌生,私下场合也没见过。
这倒可以理解,这五个人所在的部门跟张哲的厂子没有直接关系,出现在发动机一厂相当于秃子头上的虱子,太过显眼。
戴豫改变方向,让陈晨和胡新一带着这几个人的照片,去发动机二厂,询问锅炉工人,他们的社会关系跟这几个人是否有交集。
一天的侦查,依然收获寥寥。
郊县的流窜灭门案已经结案,这件焚尸案排在市局待办案件首位。每天都要开一次案情通气会。
今晚的会议小戴顾问列席,幼儿园午间的重大收获,她也要跟叔叔大爷阿姨们通通气。
严支队主持会议,有小朋友在,让大家把烟都掐了。“这会顶多十五分钟,你们忍忍,散会上外面抽去。”
戴豫办案方式灵活,告诉闺女要另辟蹊径,他自己遇到阻力也会积极转变思路。
“查计委和体育场那五人,我不认为会有大收获,张哲尸骨在锅炉房被发现已经二十多天了,真要是他们干的,不在场证明都能编出十来个,单凭传唤,逼他们认罪,等同于痴人说梦。”
这点老严赞同,“现在回想体育场杀人案,整个过程明显精心策划过,他们事前知道白老七当天会在那里设道场,来算命的人多,方便扰乱视线,如果不是我带着孩子去看球,真能让他们蒙混过去。”
一大队的人也在,受了大伤的大梁子急脾气一点没改,“那咋整?我想帮忙都帮不上。”
戴豫不疾不徐道,“我们过于追求动机,犯了常见错误。”
“啥常见错误?别卖关子,快说。”大梁子在一旁猛催。
“回到现场,以现场为焦点展开调查。”
“现场有什么好查的,连个指纹都没有。”大梁子不解。
“现场除了锅炉,还有烧锅炉的工人。”
梁守诚很上道,他不再质疑,恍然大悟,“小胡和陈晨查这些人查了好些天,排查的是他们的作案嫌疑。下一步我们该把他们的生活习惯,平时接触的人全部翻一遍。”
戴豫点头,“这件案子有一个难以忽视的点,焚尸之人对锅炉的使用状况,以及二厂的作息时间十分了解,后者很容易弄清,但前者必须接触得深一些,才会摸清锅炉的填煤时间,工人的工作状况,比如洗澡习惯,散步习惯。”
陈晨惭愧,“是我们摸查得不仔细。”
“一开始没找到尸源,你们前期的摸排已经很深入了,”戴豫没有批评两个新人,“这次让我们有目的地查,人手够,不光十二个锅炉工人,后勤负责人,个别厂领导的社会关系都要了解清楚。”
戴豫觉得自己也有错,太想找出郑副市长的把柄 ,没在第一时间把握好调查方向,其实这个问题昨天就该提出来,导致又浪费了一天时间。
老严很欣慰,他手下这些兵敬业,聪明,重视传承,对得起身上这身警服。“那就这么办,我不给你们设期限,但最好能在七天内破案。”
不等老严散会俩字出口,就听豆丁顾问大声咳嗽,转头一看,小家伙眼睛都快眨抽筋了。
咋地?你也要讲两句?
“接下来有请逗逗顾问发言。”
以前凳子矮,小戴顾问坐上去只露出脑袋上俩包包,还是心细的孙局长特地跟总务处说,给小孩换了个高凳子,总算能在会议桌上露脸了。
会议室冷,穿貂儿的小戴是全屋穿得最好的,人家地位还高,说话不用客气,上来就直呼她爸大名,“戴豫,你以前是不是跟我说过,查案要大胆假设,仔细推理?”
戴豫脑瓜子嗡嗡的,不知道他家大闺女又抽哪门子风。
叔叔大爷阿姨们全都被逗乐了,顾问她爸不答,他们帮着说,“对,这是咱刑侦办案原则之一。”
顾问小戴胖手拍了拍桌子,“我有一个大胆假设。
“你说,我们洗耳恭听。”
“还有第三个杀人动机,情杀!”
小孩嘎巴溜脆说出情杀二字,把叔叔大爷阿姨全都整不会了。
刘之杰笑着告诉顾问,“下午传唤我参与了,我还真问过发动机一厂的人,张哲在厂里有没有跟女人搞不正当关系,过来的几人都说没有。”
小戴还是有理由,“他跟初恋偷偷摸摸那么多年都没被发现,老张是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
这小词整得嘎咕,叔叔大爷阿姨们又笑了。
陈晨笑得最大声,“你的意思是老张给女的暗送秋波,成功把自己搞死了呗?”
“嗯呐,情杀是凶杀案最大的动机,我们不能忽略。”顾问小戴还用统计学为自己的假设做注脚。
假设得太离谱,连最喜欢她的严大爷都不支持,“逗逗,你这假设有点飘啊,咱先查别的,要是实在没结果,再往你的假设上查,好不好?”
小孩不会胡搅蛮缠,只挥挥小手,奶声奶气警示大人们,“不听老祖言,吃亏在眼前。”
戴警官送小嗑一套一套的大闺女回家,还被专门警告了,“你不要乱搞男女关系,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戴豫:“……”
无语了一路,上楼把闺女交给她妈,戴豫嘱咐一句,“以后少让她听广播。”
“怎么了?”白婉不解。
“你闺女听了情感热线,问我,到了五十二岁的时候,会不会喜欢十八岁小姑娘?是不是牛老了,牙口不好,专门爱啃嫩草?”
白婉:“……”
太可怕了。大闺女一天天的,都胡乱学了些啥玩应啊。
继电视之后,小孩被剥夺了听广播的权利。
权利都是自己争取的,两个小朋友隔天中午碰面愤愤不平了一会儿,决定单干。
大人查他们的,小朋友也能查案,这方面他们都是熟手了。
摸了摸身上泛着幽蓝光泽的黑色貂皮,他们还给这次查案起了个代号——黑武士行动。
“黑武士必胜!”陆少东又起了好胜心。
黑武士行动成员三人,除了主力戴逗逗和陆可乐,必有司机兼保镖小马,他们想再争取一名组员。
放学后,又去骚扰大仙。
虽然参股供暖公司白老七没有对外声张,但父老乡亲们总有渠道知道他们最信服的出马仙做了件大好事。
感念出马仙仁义,都来找他算命,导致小白家门庭若市,推了一些,还招待不完,只能排号。
大仙算命排期已经排到年后去了。
小白没觉得累,反而很开心,“感觉最近请神不像以前那么费劲,可能是做了好事,我家仙儿得到了正向念力反哺。”
念白觉得他说的麻烦,“其实那是功德啦,你这个刺猬要往功德仙上发展了。”
戴着圆眼镜的大仙咧嘴笑了,显然小姑娘的话让他很受用。
陆可乐转了转黑眼珠,扯着大仙的胳膊,“小白,你还想再多攒点功德吗?”
“我们今天就是专门给你送功德来啦。”戴逗逗扯大仙另一条胳膊忽悠。
大仙不上当,“你们不会又要让我查案吧?我可不干。”
“没有血,只有两截骨头,一点不吓人。”
小白还是猛摇头,“不是吓不吓人的事,我只能算活人的命,死人命我算不来。”
“那上回在体育场,你都算出了秦小刚在哪里躲着呢。”
“秦小刚不是活人吗?”
老祖真相了,大概也许可能还是因为刺猬胆子小,死人领域的算命业务被屏蔽了。不能硬逼人家,把刺猬吓死了,就真没有大饭包吃了。
靠刺猬不如靠自己,本来想走捷径的老祖没走成,还得踏踏实实查线索。
第二天放假,她跟陆可乐约好了,去五马路张哲私下买的房子那走访邻居。
张哲不回发动机制造一厂的家,不去找李琴,有没有可带着女人回这个家住呢?
这栋房子是普通的五层住宅楼,上下都有住家,幸亏是小孩,要是只有五大三粗的保镖出面,邻居们肯定不会搭理。
四楼的奶奶还夸俩小孩穿的像小豹子,一看就是聪明孩儿。
面对聪明孩儿的提问,邻居们都没给出满意的回答,“住在301的人不常出现,一周顶多过来住一两晚,有时候来拿个东西就匆匆离开了。”
“前些天不是有人来问过了吗?”有邻居不解。
大人们都不是白给的,查案细致,他们能想到的大人也想到了。
从五马路出来,小马又开车带他们穿铁路桥,去自来水公司找张大为的女朋友。
乔欣在自来水公司收水费,周末不休息。
俩小孩问乔欣,“阿姨,张大为除了知道他爸爸出轨,在外面还生了个女儿,有没有发现他爸还有别的女人,有别的小孩?”
乔欣对小朋友的提问一点不惊讶,“公安局有个可帅可帅的警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欸?小妹妹,你俩长得特别像。”
可帅可帅的警察是我爸。
老祖又被亲爹走在了前头,乔欣把告诉戴警官的话又跟他女儿说了一遍,“大为跟他爸关系势如水火,不关心,自然就不知道他在外面那些事,他也不花他爸的钱,他花他妈的钱。”
“阿姨,张大为的母亲会不会恨张哲恨不得他去死?”
乔欣摇头,“大为姥姥家那边的关系虽然转到了南方,但势力还在,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想要把他爸搞臭,搞倒早就动手了,是他妈顾忌三个儿子,才一直忍着。”
从自来水公司出来,俩小孩坐在大奔后排唉声叹气。
黑武士侦查小分队上午的察访以失败告终。
“我们的假设难到真的飘了吗?情杀不对吗?虽然张哲是个六十岁老头,人类不都爱谈恋爱吗?”戴逗逗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我们难到真被孤家子预备役忽悠了?”陆可乐对FM92.7的听众产生怀疑。
情杀,可能是不知名的小情儿杀人,也可能是初恋李琴杀人。既然干了,就要干到底,戴逗逗决定再去查查初恋。
不知道怎么查好,正好到中午了,陆可乐请吃饭,吃饺子,是个大饭店。
逗逗老祖觉得没有发动机一厂大叔的酸菜油滋啦饺子好吃,“等下回我带你吃。”
吃完饺子她用小马兜里的大哥大给刑侦大队办公室打了电话,想要同步一下大人们的调查进展。
是刘之杰接的电话,“逗逗,有好消息。”
哎呀,黑武士小分队要被大人比下去了。
“张哲的车找到了。”
哎呦,没被比下去。还可以进行资源共享。
老祖打听了车子发现的地址,让小马开大奔赶过去。
劳动公园再往西开二十分钟就到了城市的边缘,秋天的时候,二姨奶还在这边贴过史丹利复合肥的广告。
谭城周边都是苞米地,没有水田。那辆消失了很久的桑塔纳
被藏在了层层苞米荄子下面。
周边的村子没人养牲口,冬天的苞米荄子晾在地里,等开春种地再拉回家烧火。
车藏得很严实,冬天地里也没有人来,本不该被发现的。但这个世界还有七八岁小男孩这个物种,有俩孩子放大礼拜假在家无聊,跑到地里烤土豆。
抽苞米荄子烧火时,发现了车。
黑武士侦查小分队到达时,刑侦大队的人到了没一会儿。
戴豫看到闺女面露无奈,“你妈都管不了你了是吗?放假不在家待着,还到处乱跑。”
“我妈妈被一个长头发,穿大袍子的男老师接走了。爸爸,她是不是要给我找一个穿衣打扮像古人的新爸爸啦?”
“……”这种事你也不用当众说出来。
等着张权检查物证的干警都被小孩逗笑了,心道你们戴家一天天的过得真精彩。
更精彩的在后头呢。
车里虽然经过擦拭,但又不是很仔细,张权在方向盘附近找到一枚完整的指纹。
车里的杂物得拿回办公室检查,暂时看没什么特别的。车厢和后备箱都没找到血迹。
老张查看得仔细,他在后排座椅缝隙找到了一撮毛发,有四五根的样子,不是人的,是动物的。
老祖开心极了,“那是貂毛,从貂皮大衣上掉下来的。”
哎呀,碰到她的强项啦。
第55章 瞎猫碰上死耗子?
张权还没检查完,干等着没意思。大家凑一块听某个皮毛小专家科普貂毛和狐狸毛的区别。
因为量少,且时间过久,老祖没法通过气味判断,那也难不倒她。
被爸爸抱上警用面包车顶,今天又是干冷的一天,风不大,貂毛被小孩捏在手里,随着微风抖了抖。
“看长度啦,貂毛的毛针都有这么长。”小孩不知道怎么形容3-3.5厘米的长度,就朝大家竖了一根中指。
警察叔叔大爷:……
科普就科普,可不兴摆手势骂人啊。
“貂毛的毛针比狐狸毛短,它硬,更有光泽,狐狸毛长,软。貂毛的颜色少,狐狸毛更容易染色,颜色更多。貂毛质地好,不容易沾水,下雪了也不会湿身。”
就这些了。
老祖叽叽喳喳科普完,脖颈跟她指缝里的小毛一样微微弯折,等着大家伙夸赞。
叔叔大爷们捧场鼓掌,“神童就是厉害,哪个三岁小孩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是龙。”神兽没毛,很是羡慕圆毛和扁毛妖兽,花心思了解了毛毛的功能。
她就爱听表扬,脖颈又弯了弯,黑武士战袍有个大大的帽兜,后仰厉害,容易头重脚轻,幸亏戴警官眼疾手快捞了一把,要不小孩就得在警车顶盖来个360度转体,把自己摔进苞米地。
其实老祖不科普,作为警察,大家也知道这些常识。
貂皮大衣能在东北流行是有原因的。一个因为它贵,象征财富地位。这嘎达的人项链要带最粗的,穿衣服喜欢商标大的,穿毛皮当然选最贵的。
小孩说得对,貂皮跟其他毛皮相比,轻柔又保暖,落雪毛不沾,在多雪的北国,是最好的外衣首选。
回到案子上,这几根被发现的貂毛会有什么作用呢?
大梁子带队在做察访,现场由戴豫领了一伙人在等结果。
他警衔最高,闺女科普完,他来做主力发言。
大家站立的位置在地头的小路上,戴豫先指了指田埂下苞米地里凌乱的脚印,基本都是两个烤土豆小孩踩出来的,还有一开始得到消息,来地里看车的小孩家人和村长留下的脚印。
除此之外,还能看到一些痕迹,是苞米荄子扫过田埂后的刮痕,说明藏车之人有处理过现场。
但他处理得又不是很仔细,在苞米堆边缘发现了少量足迹,基本都是半幅足印,拼拼凑凑,应该能弄出完整的足样。
有此收获,还得感谢今年旱得出奇的天气,入冬这么久,一场雪都没下过,貂皮大衣的防雪功能一点没用上。
不落雪,足迹不便隐藏。干旱的田地里,旧足迹上面有一层浮灰,跟新踏出的脚印有明显区别。
这是物证科最喜欢的现场,也是戴豫喜欢的现场。
他喜欢犯罪心理画像,这个现场有许多东西可以分析。
“藏车人选得位置不算好,下了小路就是这堆苞米荄子,就算今天没有小孩来烤土豆,被发现的概率还是很大。
地垄沟很深,轿车没法往远了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能看出他不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为了盖住桑塔纳,苞米荄子都被他移位了,别人不清楚,田地的主人一旦来地里,会立即发现异常。”
大家点头,这里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藏车地点。
戴豫接着道:“从痕迹的处理看,他处理得过于潦草,指纹,足印都有遗漏,性格过于马虎。”
思虑不足,还马虎……胡新一深得戴队真传,立即举一反三,“嫌疑人名单上的几个公务人员可以排除,那帮老奸巨猾的宁肯把车推进水里,也不会藏进苞米地。这人做事浮皮潦草,一看就没耐心,像是个年轻人。”
李炳哲补充,“还是个男的。”
有眼睛都能看出来,被遗漏的足印很大,不是女士的脚。
物证科大长脸小邱处理足迹最在行,大家说话的功夫,已经做好了简易拓膜,传给在场的警探看,“四十四码的,鞋底没有明显特征,右脚内偏严重,鞋后跟肯定歪斜得十分厉害。”
俩穿貂儿的黑武士,习惯歪着脑袋,眨着大眼听大人们说话,肉肉的小脸写满疑惑,小毛呢?他们为什么没提小毛?
大人们越分析越兴奋,连资历最浅的陈晨都能插上一嘴,“焚尸的时间把握得那么准确,现场没留下一点痕迹,而藏车却这么潦草,头儿,这不是一个人干的。”
“炳哲,你带上他俩还有派出所的兄弟,去周边几个村子打听,找会开车的年轻男性,四十四码的脚,个子不会矮,右脚特征也算一个。”戴豫开口吩咐。
“是。”
车属于财物,跟死尸不一样,尸体得远了抛撇清关系,财物得就近藏,最好在眼皮子底下,时刻监控。李炳哲甚至认为,藏车人跟烤土豆小孩是一个村的。
藏车和焚尸不是一个人也没关系,找到藏车人就有可能找到张哲的失踪线索。大家都被鼓舞,失踪车辆的发现太关键了,离凶手又进了一步。
留在现场的戴豫被闺女质疑了,“貂毛没用吗?你为什么没提貂毛?”
陆可乐在一旁拍胸脯表示,“戴叔叔,我会分辨貂皮大衣,我找穿貂儿的可厉害啦。”
保镖小马避嫌,躲在大奔里,外面站久了还是有点冷,戴豫怕孩子们冻着,让小家伙们进警车,把暖风打开,身上不冷,脚会冷。前两天围捕持枪犯,包拯几个脚都冻伤了。大人能忍,小朋友不需要遭罪。
“你俩真行,大冷天到处跑,咱谭城治安要是变好,得给你俩发个大奖章。”
“貂毛。”逗逗老祖撅小嘴提醒。
拿闺女没办法,戴警官无奈解释:“指纹,毛发虽然有时候能成为破案关键,但大部分起的是辅助作用。
就比如你张权大爷在车里找到的指纹,有可能是他的受害人本家张哲的,有可能是藏车人的,是后者最好,能帮我们认定他藏车罪行。更有可能是第三人的,这个指纹就要等找到第三人才能启用。
同理还有毛发,现在有DNA检测技术,检测结果更准确。但我们需要拿着这几根毛去检测死的是哪只貂儿吗?”
戴警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貂毛儿对破案没帮助。
他闺女不服,“穿貂儿的女的多,兴许他拉了小情儿跟他一起跑路。他初恋没有貂儿,那天咯咯哒叔叔带我去李琴家,她找张哲衣服时,我看了衣柜,里面一件皮草都没有。”
老祖的情杀假设,又排除掉一个嫌疑人,接下来她要找一个穿貂儿的小情人。
为什么是小情人?因为老牛喜欢吃嫩草。
戴豫头疼,“广播听众要是能
破案,还要我们警察干吗?听那个节目的都不正经,你俩再别听了。”
又被冠上不正经小孩名号,老祖拿大眼睛合愣她爸,“哼,你就不相信是情杀,凡人最爱谈恋爱,就是情杀。”
“我爸说,不谈恋爱可以,但不能不双修。”陆可乐为了支持好朋友,又出卖他爸。
戴豫真受不了大嘴巴陆老板,啥都跟儿子说。
“你严大爷说你俩这个情杀推理发飘的意思是,再大胆的推理都要有一定的事实依据,没有事实依据的推理,就像没有地基的大楼,风吹两下就倒。我看你这个情杀推理离倒塌已经不远了。”
咋就没有事实依据?
俩小孩上午的调查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抢着把南五路的发现说出来,“他这一年不回家住,不去找李琴,南五路那里回得也少,说明他还有房子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你俩搁哪学的?”
“纪如阿姨说的。”
“纪如阿姨是你们幼儿园老师?”
“是纪如情感热线的主持人。”
“……”
戴警官默了三秒纠正孩子的用词,“那不叫金屋藏娇,那叫狡兔三窟。房子的事情我们注意到了,你刘阿姨正在调查房子,有结果我会告诉你俩。”
改制前张哲也是公职人员,同是公职人员,公安局好些人因为分不上公房天天追在孙局屁股后头催。张哲一个人却能拥有多套住房,这巨贪分明就是贪得太多,撑死的。
戴警官没能说服黑武士侦查小分队的两名组员,看车上再搜不出有用的线索,他们提出要继续单独行动。
被批准了。孩他爸只有一个要求,晚上七点必须回家。白天到处乱窜就算了,晚上坚决不许乱跑。
好在小马靠谱,戴豫没什么不放心的。
留了一根貂儿毛给物证科存档,俩小孩拿着剩余的毛毛直奔天津街,去请教专家。
他们查案跟大人们一样有章法,专业的事情当然要向专业的赵老板请教。
赵老板正好在店里,周末顾客多,老板本人亲自向客人推销她失而复得的50件水貂皮尖货。
自从找回来后,已经成功卖出去六件了,赵老板是全市最希望下雪的人,下了雪她的貂儿何止卖六件,二十六件都卖的完。
小朋友来了,她十分高兴,受老祖的少儿款皮草启发,赵老板用边角料做了一些童装款斗篷在店里卖。
计划生育,家家孩子都不多,有钱人格外疼孩子,少儿款意外地很畅销。
“你俩搁门口一边一个站好,给我当模特。不白站,晚上我请你俩去中兴楼上吃牛排。”赵玉芬忽悠小孩。
俩小孩不配合,齐齐背着小手,板着肉脸,“办案呢,不许打岔。”
“哎哟,你俩业务挺忙,又来案子啦。咋地?跟我有关?”
“既有关也没关,”念白掏出塑料证物袋里装的毛毛,“你能分析一下这个吗?”
老祖顶多能闻闻味,要论专业当然比不过浸淫皮草行业多年的赵玉芬。
别人的事可以不理,这是给自己找回五十套房的厉害小孩的请求,赵老板相当重视,特地找出老花镜,对着这几根毛好一顿研究。
还不忘吩咐店员去隔壁买炸元宵投喂小孩,隔壁那家元宵是谭城老字号,五仁馅元宵现包现炸,外皮酥脆,内里绵软,馅料又足,特别美味。
“你俩过来看。”赵老板招呼吃汤圆的小孩,“这貂毛是黑灰色的,首先排除褐色的紫貂,毛的亮度也没有水貂好,在皮草里属于三级品,二级都到不了。”
黑武士两名小侦探嘴里的元宵都忘了嚼,赵老板讲解貂皮时最像白雪公主的后妈,好有气势。
“你们再看貂毛的状态,长度,光泽都很健康,貂皮贵有贵的道理,它不像狐狸皮那么爱掉毛,就算掉那也是不健康的毛自然脱落。只有一种掉毛的情况符合你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
赵老板让店员随便拿来一件皮草,把里子翻出来,告诉小孩,“皮草都有衬里。”她又把衬里剪开一道缝,“貂皮小,一整张皮子可做不了一件大衣,肯定会有接缝,接缝的处理也挺重要的,我找杨二堡加工的皮衣,接缝都用火燎过。防的就是接缝的毛不结实,衬里的绸子接不住,掉毛会钻出来。”
“然后呢?”两小孩顾不得吃元宵,你倒是快说啊。
赵玉芬一脸自豪,“加工费贵有贵的道理,玩的就是细节。你这个掉下来的毛绝对不是我们店里出售的皮衣。她要是从别的城市买就罢了,要是在谭城买的貂儿,只有一家不在杨二堡做皮衣。老张抠门,为了省那点加工费,在钢城下面一个镇找的代工。”
不愧是赵老板,仅凭几根毛毛就找到了皮衣的源头。
埋汰归埋汰,作为谭城四大皮草销售商,平时都互通有无,面上关系很过得去。赵老板给张老板打了电话,说有两个小朋友要去他那里找点东西,让他配合一下。
黑武士小分队带着没吃完的元宵,出发去历史悠久的中街商业街,张老板的皮草大卖场就开在那里。
…………
查案有时候像牌桌上打麻将,手风顺了,一瞬百顺。
大家先前的共识没错,藏车人跟在大田里烤土豆的小孩是一个村的。
这人叫汪成,在小九路建材城开微型小货车给人拉货,今年23,还没结婚,跟父母同住。
从他房间地上摆的鞋能看出来,右脚偏得厉害,鞋帮快踩成鞋底了。胡新一在他房间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了桑塔纳的车钥匙,还有张哲的驾驶证。
确定就是这个人藏的车。汪成父母对儿子的行为一无所知,他不在家,周末生意好,在外面拉活。
装成要找人拉建材的客户,陈晨给汪成发了传呼,在小九路他们陈家建材市场外面抓住了此人。
汪成瘦瘦高高,眼珠子乱转,一看就不是个实在人。但也没犯过大事,吓唬两下,很快就交代了。
他是在滨城和首都足球比赛那天下午两点四十左右,在劳动公园南门等客户搬水暖配件时,看到张哲从桑塔纳上下来,扶着腰,跑到路旁呕吐。身体很虚弱,坐在南门外的长椅子上,好长时间都没起身。
“我看他那辆车挺好,就起了歪心思。先把我的微型开到另一条街,再走回来,趁着他的车还没熄火,坐上驾驶座嗖一下就把车开跑了,老头听到动静也没招,身体虚弱,他追不上我。没想到抢一辆车还挺简单的。”
这家伙还感慨上了。
汪成不能把车藏在村里,农闲到处串门子拉呱的人多,容易露馅,藏在别的地方又不放心,想来想去就把车藏在苞米荄子下面。
提心吊胆等了几天,不见有人找上门,正准备下个月去隔壁吉省省会把车处理了,没想到小孩烤土豆让他露馅了。
“车上可没值钱东西,老头下车吐的时候,手里搂了个大包,我没抢他包,只抢了车。”汪成坦白得很彻底。
从审讯室出来,大家都犯了难。
张哲身体出状况不难理解,他有肾结石,如果结石进入尿道疼起来特别要命,疼大发了,伴随呕吐,眩晕等附加状态很正常。
劳动公园南门这块应该没有特殊意义,他碰巧在这边疼痛到顶点,不想吐在车上,就停了车去外面缓缓。
但出事的发动机二厂就在劳动公园附近,这中间有什么联系?
肾结石的疼痛舒缓过来不影响行动。被抢走
了交通工具,张哲又会去哪里?
查案要细致,戴豫让李炳哲去劳动公园南门询问有没有目击者,公园那边都是树,街对面是住宅楼,希望一楼开店的人记性好,能记住二十天前的事情。
他会不会去狡兔三窟的另一窟呢?
刘之杰在办公室查了一天房产,还是没有结果。
现在私人住房少,大部分都是福利分房。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有人想要改善居住条件,或者调动工作,但公房又不让买卖,出现了很多换房现象。
这种行为属于打擦边球,去房产局做变更登记不会给办的。房产持有人,实际居住人不匹配的现象十分普遍。刘之杰没能从房产登记这块找到张哲持有的房产。
问了厂里的同事,张哲的老伴李梅,初恋李琴,还有对张家财产虎视眈眈的张大勇,他们也很惊讶张哲还会持有别的房产。
总之这老头确实是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
白天越来越短,下午时间一晃而过,四点半天黑时分,在外面走访了一天的梁守诚也回来了。
喝了一口水,大家赶紧凑一块把今天的走访结果捋一遍。
“厂领导可以排除,上班洗澡,打瞌睡违反工作纪律,锅炉工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到处嚷嚷。领导不会管这样的小事,只有后勤部长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处分两个老职工。他那人口风紧,不会把这种小事跟人说。
其他几个锅炉工或多或少都有偷懒行为,烧锅炉的成天对着一口炉子,话都不多,上班干的活太枯燥,就算跟家里人讲,人家也不爱听,天天都一样,有啥好讲好听的?锅炉工里唯一一个另类……”
戴豫喜欢另类,目光追着大梁子不放。
喝了口水,梁守诚继续翻看笔记,“就是出事锅炉房当早班的于师傅,全名叫于龙河。这人是个鳏夫,孩子上学不在身边,一个人待着没意思,喜欢跳舞。”
谭城大街上,除了录像厅,舞厅第二多。整间屋,装个灯球,再弄个录音机,办个工商执照,一个舞厅就能支摆起来。
这两年年轻人跳的少了,进舞厅跳舞的中年人反而多起来。没工作,跳个舞缓解心情,大小舞厅生意都还不错。
于龙河有工作,他去舞厅跳舞纯为了解闷,跳完再跟老伙伴们在街边小店聚个餐,他还好喝个小酒,一个口杯下肚,跟平时寡言少语的模样判若两人,啥话都往外秃噜。
于龙河喝酒断片,他也想不起来,有没有说烧锅炉的事,有没有告诉外人,工友上班爱睡觉,还有个天亮前喜欢在外面遛弯。
但这件事跟张哲之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炳哲人没回来,在外面给办公室打的电话,他在劳动公园南门的察访没有收获,开店的都不记得二十多天前的事。
可能也跟张哲处事有关,那人有城府,面临大危机,丢车不算啥,他连警都没报,更不想引起旁人注意。
今天的好运气都用在找车上了,戴豫叹了口气。
大梁子收起笔记,站起身,“饿了,先吃饭去,等一会儿上楼开通气会,咱们再研究明天的调查方向。”
不需要明天,饭也没吃上,办公室电话响了,是小戴顾问打给她爸的,“快来中誉街38号永嘉小区4号楼1单元201室,我找到貂儿的主人了。”
张老板皮草接缝处理得一般,但他售后做得好,买皮草,卖家都会赠送保养服务。张老板不但免费保养,还免费上门取货。
花点小心思笼络人心,人家老会了。
所以买貂的客人都留下了地址,电话,他其实就想骗电话,上新货,电话轰炸,烦死你。
他按照三等货,貂皮的颜色帮小孩找的客人名单,一共十来个,姓甚名谁,特征,张老板标注得老详细了,刨除六个男装,还剩六个买女款裘皮的。
把年龄太大的去掉,剩三个,有两个结婚了,老祖觉得老张不会玩那么大,找有夫之妇,那就只剩一个合适的。
很巧,这个女的正好住西部工业区。
李炳哲,陈晨还有胡新一都在劳动公园察访,还没来得及回局里,接到传呼,立即赶了过去。
那家有人,看到应门的年轻女人惊慌的面庞,年轻干警立即明了,就是她了。
妈呀,还真是情杀!
看着一脸得意的两个小小黑武士,三人反应不一。
李炳哲:这都行?可让俺们老祖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陈晨:不着调的广播真能指导破案?!
胡新一:她一定是运气好,要不我去让南站黑武士祝福祝福?
第56章 凡人可以不谈恋爱吗
住在永嘉小区201室的女人叫余芳,是医大二院劳动公园分院泌尿外科的护士。
余护士纤细苗条,死人身体僵硬,凭她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搬不动,她肯定有同伙。
这女人心理防线比浑江上的冰碴还脆,李炳哲那张简笔画脸面无表情的时候,也确实有些吓人,不等开口逼问,余芳就主动交代,是她妈帮她一起处理的尸体。
大梁子察访得十分到位,余芳的母亲就是发动机二厂锅炉工于龙河的跳舞搭子之一,也是跳完舞常跟他去喝羊汤,吃烧麦的饭搭子。
因为前夫姓余,虽然此余非彼于,反正叫起来都一样。俩人先是借此结缘,后来老于还真看上了俞母。喝酒上头,啥话都往外叨咕,锅炉工的工作日常就被俞母了解得明明白白。
连夜审问了母女二人。
靠老婆上位,在发动机一厂作威作福三十年,并将其拆吞入腹,从思想到行为,到男女关系没一个地方干净的张哲,死亡真相得以浮出水面。
“那个周末我正在值班,收到传呼,老张让我从医院取些止疼针给他带回家。他那个人挺迷信的,觉得开刀动手术伤元气,查出肾结石后一直吃药排石,效果不是很好,近一年他腰部绞痛越来越频繁,靠打止疼针缓解疼痛。
我们俩就是这么认识的。虽然他有权有势,但止疼针上瘾,我们科主治大夫脑子不活,不但不给他开,也不让别的科室大夫给他开杜冷丁。我能通过内部渠道搞到一些。”
余芳一开始没有杀心,打针之前,老张说要把她现在住的房子处理了。
女护士姣好的面容露出一丝狰狞,“我跟他好是图他岁数大?还是图他会吹牛逼?不就图一个房吗。连房子都不给我留,真够狼心狗肺的。
他那体质对止疼针有些过敏,每次都不敢打太多剂量。我一下抽了十倍的药量,一针全给他怼进去。速度快,他想反抗都来不及。也是活该,打止疼针一般死不了人,偏偏他就死了,不用我费二遍事。”
反正一个杀人罪名逃不掉了,全都说了算了。余芳是刑警最喜欢的大漏勺凶犯。
“冬天屋里供暖,尸体不处理容易出味。正好我妈听说了发动机二厂锅炉房新炉子好烧,工人上班又吊儿郎当,那锅炉房离侧门也近,我们俩趁天没亮,侧门保卫室的人打盹,摸进厂里把人扔进锅炉,挺顺利的,前后没用上十分钟。”
你倒是顺利了,害我们奔波了二十多天。
这个案子告诉大家一个道理,人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得罪谁也别得罪医生,护士。
母女俩坦白得很积极,但对杀人行为毫无悔过。尤其余母,因为前夫窝囊跟其离婚,这些年一直混迹在各种舞厅,通过傍老头混饭吃。
不但自己傍老头,还鼓励闺女傍了一个,“卫校毕业一个月才三百块钱,靠那点鼻涕嘎嘣什么时候能买上房?男的靠不住,趁年轻给自己捞个傍身的资本,又没去偷去抢,抢个不要脸的老男人不算抢,反正他房子多。”
浓眉大眼,一表人才,临老不正经找年轻护士小情人的老张房子确实多。
抢他车的汪成看到他搂在怀里的大包,里面装了不少东西。有三万块钱现金,这笔钱已经从201室的衣柜里搜出来了。让戴豫痛心的是,老张侵吞国有资产的一些罪证,被余芳点煤气全给烧了。
她唯独留了一样东西,老张的房产清单。
这也是余芳和其母亲不得不坦白的原因。家里有这张清单,还有老张少量的随身物品,跟他的关系不言自明。
老东西在谭城各个区给自己搞了13套房。产权不清楚没关系,他有能力在将来倒手时,把它们全变成自己的财产。
“他说公房将来肯定要私有化,攒房子比承包企业来钱还快。”余芳告诉审问她的戴豫。
作为内部消息灵通人士,张哲的想法跟陆可乐他爸陆老板不谋而合,只不过后者要亲自参与房产改革,争当弄潮儿,死鬼则是靠贪来的钱攒房子等着房产升值。
老张不是狡兔三窟,是狡兔十三窟。
他房子多,跟余芳也不是天天见面,只在打针的时候来找她过夜。毕竟这栋房子在工厂集中的铁西,不像南五和李琴的房子在定安区,隔了一条铁路认识他的人少。
老张养情妇,不想被别人发现。
百密一疏,他太抠了,掏钱给余芳买的貂质量一般,接缝处掉毛,被貂皮爱好者逗逗老祖发现了端倪。
刑警没黑没白,一大队和二大队深夜出动,在谭城张哲的13处房产大搜查,又搜出一些财物。
歇了一上午,孙局让把搜出的赃物在会议室展示,市局内部搞了个小型庆功会。
本次破案的头号功臣小戴顾问受邀出席,陈晨叔叔搞怪,给她弄了个大奖牌挂在胸前,小家伙又摆出招牌姿势,挺着小胸脯,鼻孔示人,接受膜拜。
名贵水貂配塑料奖牌,就这么个形象不伦不类,破案不按常理出牌的阿兹伯格症小孩,抢在所有人前头把案子给破了。
大人们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其实查访到于龙河的跳舞搭子,隔天肯定要接着细查的,再给大人点时间,离破案也就不远了。
结果半路杀出个小戴顾问,弯道超车,抢了头功。
警察叔叔大爷阿姨们有点受打击,大家无论是经验派,还是理论派,办案的推理过程有个基本原则,用谭城话形容就是你得靠谱,不能虎了吧唧地瞎推理。
浓眉大眼的老张有一万来个仇人,还是个六十岁老头,搁古代平均寿命短,六十岁都要进棺材了,谁能想到他还能再找个小的?
情杀就是虎了吧唧的不靠谱推理。
连神童他爸都没把闺女的话当回事,没想到人家真就靠几根貂皮掉下来的毛破了案。
余芳跟医院同事说她的貂皮大衣是男朋友给买的,她的老男友很少带她外出,上回坐他车,还是去他办公室打止痛针,止了疼,他外出开会,顺路把她送回单位。
车上副驾驶还坐了老张的秘书。她心理素质不行,感到别扭,在后排座椅挪了几回位置,估计就那次蹭掉几根毛,掉在座椅缝隙。
打电话回访,老张的秘书事后诸葛亮,这才想起来,余芳来厂里给老张打了几回针。
也不能怪秘书,有好多案子,等破了案,逆向反推,会发现好多遗漏的提示。
这也不光是推理原则问题,就像几个年轻人的第一反应,咱们老祖是不是被天道祝福了?也太幸运了吧?
破案难有一番风顺的时候,过程十分枯燥,需要不停地试错,比如早期对张哲厂里的人和他大儿子的怀疑,这是必须要浪费的工时,每条路都走一遍,才能判断哪条路能走到底。
咱们老祖不嘞,人家闭着眼选了一条路,一下就走通了。半路发现的被抢车辆,除了挽回了国家财产,只对她一人破案有用。
不光这次杀张家老头,上回杀张家儿子也是,好巧不巧就掉了巧克力豆。
大人们都认为小戴顾问是个超幸运的娃,幸运得邪门。
幸运娃不认,她明明是凭实力捉凶。大功臣有资格第一个发言,挂着大奖牌的小孩有重要意见要发表。
今天人多,不光两个重案大队,侦查口的,还有隔壁治安大队,凡是在加班的全都过来参加了庆功会。
老祖人来疯,见人多,扯着小嗓子,发出震天一问,“你们凡人为什么要找对象?”
不找对象,就不会死人!不死人,公安局就不用加班!不加班就没那么人离婚!不结婚就更不用离婚啦!
总之,不找对象在老祖这里可以省却很多很多麻烦,不找对象世界和平,天下大同,人人向道。
这个问题连孙局长都答不上来,“孩子,有些人不找对象会死。”
今天开庆功会,午饭可以晚点吃,向破案大功臣致敬,大家一起陪老祖听纪如情感热线。
这都啥玩应啊?从不听情感热线的大人听得满头包。
第一个打电话的女的,对象干买卖赔了,把厂子卖了,带着小秘书跑南方去了。碰到这种事你该找公安啊,找主持人哭诉有什么用?
还有你这小伙,人家小姑娘不答应跟你谈恋爱,你也不用疯疯癫癫,喊打喊杀。
这人不会疯了吧?谈恋爱疯了的可不少,赶紧去孤家子精神病院瞧瞧吧,拖久了搞成凶杀案,还是我们公安局的活。
“洛丽塔!”老祖还记得那个52岁老牛吃嫩草,给她出主意的大爷。
公安局的大爷一脸迷糊,“洛丽塔是啥玩应?”
纪如情感热线要不怎么说听众粘性强呢,人家能玩出连续剧。
52岁大爷打电话向关心他情感状态的听众汇报,他跟暗恋的18岁姑娘表态了,女孩同意了。大爷是开饭店的,女孩是他店里的服务员。
“这对吗?”老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且不说两人年龄相差悬殊符不符合伦理,这不跟刚结的这个案子差不多吗,他一下就嗅出阴谋的味道,老房子着火这位擎等着被骗吧。
越听越不对劲,主持人真不容易,成天陪一帮精神不正常的聊天。
大梁子得到启发,“这节目可以听。”
魏包拯不解,“为啥?指望他们帮你破案?”
“你是不是傻?当然是从里面找嫌疑人。”
“……”
连孙局长都听乐了,“咱家孩儿也没说错,人为啥要找对象谈恋爱啊?”
不找对象是不可能的。
下午放假,胡新一没去东边的中街,约女朋友就近在南站这边逛街。还是上回那个鼻涕纸糊糖葫芦上那位。
两人谈的时间最长,姑娘是省大中文系的大学生,跟他一样热爱文学。胡新一刚收到两首诗的稿费,两人泡了一下午新华书店,买了三本诗集,稿费就花没了。
不过写诗的钱买诗集,也算良性循环。
出来见天黑了,胡新一打量天际线良久,最终还是没忍住,拉着女朋友小雪往南站走。
他也不跟人家说要干什么,走到电线杆子底下不动弹了,小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想去哪?没地方去我就回学校了。”
真是的,天都黑了,也不张罗吃饭,抠门。
胡新一双手抄兜,往天上望了望,“别急,稍等片刻。”
“等什么等?在大马路上喝西北风有意思……啊!什么玩意?”
小雪黑色棉服的肩头落下一片雪白的……乌鸦粑粑。
“看,下雪了。”胡新一突然萌生了诗意,“那是神鸟的祝福。”
“祝福你奶奶个腿。”小雪狠狠怼了他一拳,跑去找232路公交车回学校去了。
留胡新一一个人站在原地,站了快有十分钟,他一坨神鸟的祝福都没获得。
邪了门了,鸟不都是直肠子吗?“白色雪片子”扑簌簌落在他身旁,就他身上、头顶无事发生。
不信邪,他又往旁边站了站。刚刚待的地方也开始下雪了,他现在站的地方又不下了。
搞什么?直肠子鸟碰到他就变成弯弯肠子了?祝福所有人就不祝福他是吗?不
科学,太不科学了!
某个给她出馊主意的小孩今天下午很忙,也遇到了不科学的事情。
元旦军区要在街对面的八一礼堂搞汇演,整个军区所有的幼儿园都参加,学校十分重视,提前开始彩排,周末假也不放了。
今年老师们商量后,决定排练《白雪公主》舞台剧。每个班级都抽几个表现优秀的小朋友来参加汇演。
戴逗逗虽然在小朋友中人缘不行,但谁叫她师生缘好呢。冯梅梅老师喜欢她,还陪她一起听不着调的情感热线。
逗逗老祖成功参选,陆可乐虽然被选上了,但他主动弃权,“《白雪公主》多无聊啊,学校要是排练《雪山飞狐》我一定争取演胡斐。”
少东家准备把所有的金庸武侠剧都看一遍,撇下好朋友急匆匆回家看电视剧去了。
女儿排练,戴豫趁着放假,把家里侧卧父亲案件的资料收拾一下。空出床铺,他不值班的时候,回家也好有个地方睡觉。
白婉美术学院的展览也在元旦举行,最近特别忙,周末都没休息成。
收拾好屋子,睡了个午觉,常年睡眠不足,一有休息时间,恨不得把缺失的睡眠全都补回来。睁眼一看天黑了,戴豫赶紧跑下楼去接女儿。还好,幼儿园今天排练结束得晚,没让他家公主等他。
学校四点四十才放人,就见他家公主背着书包撅着小嘴出了教学楼。
“咋地?没演上白雪公主不高兴了?”
小孩在爸爸怀里摇摇头,“我才不稀罕演白雪公主,我本来想演白雪公主的后妈,像赵老板一样威风的黑皇后。”
戴豫被逗乐了,“你个子太矮了,那是雄鹰班小朋友才能演的角色,爸爸看你适合演小矮人。”
“爸爸,你说对了一半,排练老师让我演小矮人房子旁边的一棵树。”
“……”
小孩愤愤不平,“老师给我小鞋穿。”咱会破案的孩子,还会分析老师心理。
“老师为什么给你穿小鞋?”
“因为我质疑她了。书里明明写的是,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被装进水晶棺里,抬水晶棺的小矮人绊了一下,棺材磕着了,嗓子里的毒苹果掉出来,假死的白雪公主就醒了。
可是老师要改成白雪公主被王子吻醒了。我举手跟老师说,这样一点都不科学,王子是在吸痰吗?怎么能把白雪公主嗓子里的苹果像吸痰一样吸出来?王子长了个喇叭嘴吗?”
“…………”你当编故事是查案啊?还要讲究严谨。
“老师生气了,说没有王子救公主的情节就不是童话故事了。爸爸,连童话故事都在谈恋爱。”
孩子太聪明,当爸的要随时烧脑,戴警官选择跟女儿实话实说,“就因为童话故事里的爱情太美好,人们才前仆后继地谈恋爱。宝贝,谈恋爱是人的本能,人不能跟本能对抗。只要成年了就有谈恋爱的权利。”
老祖只是表示一下质疑,她不也乖乖站着扮演了一下午树吗?她还有一句台词呢。
“爸爸,我不管谈恋爱了,我饿了。”
女儿这思维跳跃的,不愧是神童。
小家伙点菜,老爸掏钱。
晚上吃小烧烤,牛肥瘦,瘦牛,各来上五手,再用华丰三鲜伊面炒个加火腿肠的炒面,一瓶老雪,一瓶八王寺汽水,最后再来一个拌花菜,小孩吃拌花菜里的花生米,爸爸吃菜。
手把小串一手十二串,个头小易入味,尤其牛肥瘦,肥的脂香浓,瘦的肉香足,用炭火一燎,撒上点辣椒面,孜然面,小滋味,绝了。
小孩嚼一根小串,举起玻璃杯跟爸爸干了一口汽水。今天破案了,汽水是爸爸奖励她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应喝尽喝。
烧烤店客人很多,父女俩挤在角落,旁边都是喝啤酒,吹大牛的谭城老哥,声音大得很,两人说点自己的事也不怕被人听着。
小孩带着肉窝的胖手拍了拍爸爸的大手,脆生生地安慰父亲,“证据被烧了也没关系,爸爸,我帮你一起找郑副市长的罪证,我运气好,他的罪证肯定能关联爷爷的案子。”
父亲的失望老祖看在眼里,贴心小棉袄适时表达关心。
戴豫面上带着一丝动容,虽然说了无数遍,但他还是想感叹,何德何能让他拥有这么好的小宝贝。
酒桌上无父女,可以当同事,反正他家小孩聪明,关于案子的事全都听得懂。
戴豫对女儿道:“我专门问过给张哲打电话的韦良,赵黎明,得知张大为出事后,他立即问了体育场包厢都有谁,两人如实说了。他总不会怕大仙吧,他在躲的人肯定是郑副市长那伙人。”
“嗯呐。”老祖边听爸爸分析,边炫小串。
“因为太紧张,逃跑途中他发病了,想到没药了,才会找余芳拿止疼针,然后惹来了杀身之祸。如果他不死,我不认为这人会逃之夭夭,他的摊子才刚刚铺开,他舍弃不了,只是先躲两天,跟老郑沟通,递上投名状表决心。死了个跟他感情不好的儿子不影响两人狼狈为奸。”
小孩一边嚼花生米一边点头。爸爸在明晰思路,她不需要说话。
“这个案子让我进一步认清了老郑有问题,也算是一个大收获。但愿如你所说,你爷爷的案子跟他有关。”
小孩又举杯,“干杯。”
戴警官笑着跟女儿碰了一下,“加油。”
一口汽水下肚,烧烤店店门被从外面拉开,小孩的母亲白老师和她的穿衣打扮像古人的同事进来了。
也不算巧,今天这个烧烤店不是公安局同事常去那家店,在定安区南面的兴华广场,正好在公安家园和美术学院之间。名气很大,经常有美术学院的学生过来吃烧烤。
“妈妈。”小孩喊母亲来拼桌。
尴尬是不存在的,戴警官一张冷脸常年面无表情,这位叫彭坦之的美术老师,恣意洒脱,更是个不拘小节的。
“你俩咋来这里吃烤串?”白婉把女儿的八王寺抢着喝了。
那么大一瓶呢,小孩要想牙齿健康,喝一杯就够了。
戴豫没回答,老祖把对母亲抢汽水的愤怒转移到彭老师身上,“你是想跟我妈妈谈恋爱吗?”
白婉一口汽水差点喷出来,“别说胡话。”
彭坦之虽然穿着另类,但人很帅气,比同龄的白婉和戴豫小三岁,看面相也确实年轻些,年轻人从不藏着掖着,对小孩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
低头吃烤串的戴豫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张扬的美术老师。
白婉放下汽水瓶,瞪了彭老师一眼,“你也别胡说。”
彭老师笑开了,“我想跟你谈恋爱,跟你无关。”
这是什么话?老祖气得拍桌子,小奶音怒了,“跟我有关!”
喝酒的大哥被她的小尖嗓儿吓了一跳,全都看了过来。
戴家小孩你越关注她就越来劲,“你要回答我的问题,回答正确了,才有资格就跟我妈妈谈恋爱。”
这啥情况?你旁边坐的不是你爸?你爸和你妈离婚了?你妈被人惦记上了?
“孩儿,用不用大爷帮你出主意?”喝酒的起哄。
“不用。”老祖干脆拒绝,大大的猫瞳对准彭老师,“我问你,挠一下,歘一下,嗖一下,咔嚓一下,嘎巴一下到底哪个更快?”
第57章 我怎么才能拥有桑塔纳?
大宝贝问完问题呲着小米牙笑嘻嘻的模样,当妈的看了又气又笑。这小家伙聪明极了,一定是听彭坦之说话没有口音,猜出他不是本地人。
只有舞舞喳喳的谭城人说话夸张,爱用各种象声词,形容词,副词,她就是故意为难人家。
戴豫似笑非笑,得罪我闺女就像得罪了棉花,她会反弹的。
彭坦之面露茫然,显然掉进了东北话的语言陷阱。
烤串店的食客兴奋了,全都在夸夸,“这小孩可真聪明,说话一点不掉豆。”
“你们怎么知道我叫逗逗?”某个自来熟小人儿从不让话掉地上。
“逗逗宝贝,阿姨再给你补充一个,还有滋儿一下。”
老祖忙点头同意,“滋儿一下可以有。”小眉毛灵活地冲彭老师挑了挑,“六个选一个,只有一个正确答案。”
烤串店的老板娘出来送餐,晃了晃手里的手把小串,好心帮年轻人造了个句,“咱这牛肥瘦啊,撒上一把孜然面,那小味挠儿一下就上来了。”
这是一个有味道的造句,老祖隔壁桌戴大金链子的小哥造了个更有味道的,“屁股没夹住,裤兜子滋儿一下就满了。”
“呕……”
引起公愤,全都让他闭嘴。
有人好为人师,还帮着解释,“嗖一下和歘一下有点像,都是形容平移的速度,飞机嗖一下从眼前飞过去,歘一下呢,更有动感和重量感,就好比我家小猫淘气,从沙发歘一下蹦到我胸口,差点把我胸压扁喽。”
“你家猫挺胖乎啊。”
“那可不?俺家大橘猫老实沉了。”
彭坦之是画画的,不是研究东北民俗方言的,心道,喜欢个有孩子的女人没想到阻力这么大。
桌对
面的阻力对他虎视眈眈,小手拍着桌子催促,“快点回答。”
“嗖一下最快。”人和猫再快,能快过飞机?
话一落他就知道要糟,长得像小猫咪的怪才小孩笑得特别开心,大声宣布,“你错啦。”
“我错哪了?你的问题根本没有标准答案。”
“有。明明是嘎巴一下最快。”
彭老师人很桀骜,甩了甩披肩长发,非要跟小朋友挣个高低,“我不接受,你要解释清楚。”
老祖胖手捂住胸口,啪叽把自己摔倒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解释,“嘎巴一下死了,快不快?比不比大飞机快?”
彭老师:“……”
“哈哈哈哈,”吃烤串的笑疯了,“逗逗宝贝说的没毛病,飞机嗖一下飞过去,人嘎巴一下死了,飞机还在飞呢,人都见阎王了,嘎巴最快。”
小孩一个鲤鱼打挺嘎巴一下又活了,咧着小嘴提醒,“愿赌服输哦。”
白婉在一旁直乐,大学毕业留校的美院才子还是没经历过社会险恶,被她家混迹公安局的三岁小孩给套路了。
“我不喜欢智商低的。”白老师比彭老师说话还直接。
大才子彭坦之脾气上来,推开椅子起身走了。
老祖眨了眨大眼,“他战斗力好弱。”
戴豫弯了弯唇,拍了拍闺女的包包头,“干得漂亮。”
父女俩被白老师甩了卫生球眼,“就知道耍嘴皮子,你俩怎么不跟人家比画画?彭老师主攻工笔,在国内小有名气,马上有作品要在国外展出。”
孩儿他爸喝了口啤酒,不改毒舌本性,“不喜欢工笔,匠气太重。”
小孩不懂什么是匠气,也不懂工笔,朝母亲挤眉毛,“你胳膊肘往外拐欸。”
白婉快速点了份蛋炒饭和两手小串,她更会吃,把串撸下来伴到蛋炒饭里,碳水配焦香的烤肉,小味挠挠的,满足地挖了一大口,故意气闺女,“没办法,你妈太受欢迎,想要气走这些男的,神童你得多准备点问题。”
瞅了一眼前夫,白老师揶揄,“你爸爸也很受女同胞欢迎。”
没想到女儿一点不担心,从她盘子里挖了一大口饭,把小嘴炫满,嚼嚼嚼,吃得很满意,呲着小牙笑,“爸爸没钱还是小抠儿,女人都喜欢大款,长得帅没用。”
确实抠,自己的炒方便面不吃,也来挖炒饭。白婉无语,“我的串拌饭让你俩咔嚓一下就炫光了。”
“妈妈,你咔嚓一下用的不对。咔嚓不光有速度,还有声音,裤/裆子咔嚓一下裂开了。”
“你这小孩,话这么多早晚要栽跟头。”
“已经被穿小鞋了。”戴豫吃着炒饭,把女儿对白雪公主剧情的质疑告诉了前妻。
白老师听完哭笑不得,“往好了想,咱家闺女将来不会被狗男人骗。”
小孩立即摇头,“我不找对象,我要追求大道。”
“你是龙,你要成仙。”年轻的父母齐声重复闺女天天挂在嘴边的胡话。
没了碍眼的画工笔画的男老师,三人热热闹闹吃了顿晚饭。临走去结账,被告知他们这桌饭钱有人帮着结了。
胖墩墩的老板娘摸了摸小孩胖乎乎的肉脸,“这么可爱聪明的孩儿,老些人都想请吃饭,可惜没抢上,下回还来哈,大娘给你打折。”
出了烧烤店,闻着熟悉的带着一点煤烟味的干冷空气,白婉弯唇,“这就是我爱的城市,烧烤好吃,有人情味。”
小孩被扣上貂皮帽子和貂皮围脖,毛茸茸地点头,“嗯呐,有人味儿。”
出来吃饭也是红尘炼心,凡人平凡的烟火气和美味的食物,暖心暖胃,比貂儿还暖。
不光炼心,还要练习专业知识。坐在车前杠的宝宝椅上,小孩问爸爸,“余芳人都杀了,为什么会坦白得那么彻底呀?”
“人和人是有区别的,心理素质不一样。”戴豫告诉女儿,“外语学校马菲菲是罕见的犯罪天才,这种人的心理防线最难突破。大部分人都只能顽抗一时,但像余芳和她妈这种不做抵抗就投降的,也挺少见,估计想要争取坦白从宽,减轻刑罚吧。”
“杀坏人可以减刑吗?”
“杀人就是杀人,不管你杀了好人还是坏人。只有别人要杀你,抢你,奸你,你反手把人杀了,那是正当防卫,不算杀人。
余芳想坦白减刑没错,但她坦白得太彻底,把给老张打针时的心理活动也坦白了,她要是不说她知道老张杜冷丁过敏,她打了十倍剂量只是想把人弄晕,没有主观杀人故意,造成老张死亡属于过失,还有减刑的可能。但她毫无保留全说了,一个死刑是跑不了,倒是她妈只是帮着处理尸体,判不了几年。”
大好年华的女儿在自己怂恿下走上歧路,余芳的母亲看似没有悔过,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只在审讯室待了一晚上,脑袋上就冒出白头发。
比血腥惨烈的犯罪现场更让人恐惧的永远是愚昧的人心。
白婉骑在里侧,听到父女俩的对话,不太认同戴豫的做法,“你说得太深了,她听不懂。”
老祖转过毛茸茸的脑袋,告诉妈妈,“我能听懂,爸爸的意思是心里想什么很重要,不要随便把心里想的东西告诉警察。”
白婉惊住了,这孩子完全抓住了她爸话里的隐藏意思,“戴豫,我怎么感觉她大脑又进化了。”
戴豫下巴嗑在女儿毛乎乎的脑袋上,“她一直在学习,一直在进步。”
“我棒棒哒。”毛茸茸里传出小孩骄傲的奶音。
回家哄睡棒棒哒的小孩,戴豫找了瓶啤酒,站在阳台窗前,望着胜利街的夜灯,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白婉抢过他手里的酒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扫了身侧人一眼,“第二瓶了,你今天很高兴?”
“能看出我高兴?”
“你这不是废话吗。”男人眼底透着一抹亮色,是久未见过的意气风发。回国后,戴豫身上的颓丧彻底消失不见了,戴叔叔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倍感安慰吧。
戴豫指了指路旁电线上密密麻麻的乌鸦,“今年乌鸦比往年多了许多。”
白婉笑了笑,“你闺女会说是好兆头。”
“我闺女说什么都是对的。”戴豫面露自豪,“婉婉,我有感觉,今年冬天我父亲的案子会有转机。”
“神鸟报喜,是时候让好人沉冤得雪了。”白婉提起酒杯跟曾经的枕边人碰了碰。
提到小家伙的爷爷,就不能不想起她的奶奶,“王阿姨……最近怎么样?我回来后太忙一直没去看她。”结婚后一直叫妈的,重新改回以前的称呼,白老师还有些不习惯。
提起母亲,戴豫的神色又归于沉寂,“你不用去,连我她都认不出来,偶尔发作一次,大部分时候都是一言不发,大夫说她能维持现在的状态不恶化,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带逗逗去看看奶奶,
连二姨都不情愿,就没跟你说。”
戴豫干脆拒绝,“那种地方不适合小孩去,别跟她提,不用告诉她奶奶的事情。”
“好吧。”白婉选择尊重前夫的意见。
睡着的老祖还不知道,在提及率十分高的孤家子精神病院,她的亲奶奶是那里的常住人口。
三岁小孩不需要为大人的身体状况操心,开开心心练习汇报演出,开开心心吃饭睡觉就好了。
练习汇报演出一点都不开心,老祖站着装小树,腿都站麻了,来来回回就一句台词,她做梦都能背出来了。
眼睛都没光了。冯梅梅老师说,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既然被选中,就要坚持到登台表演的那一天。
排练无聊,一起排练的小朋友也很讨厌,都嘲笑她演一棵不会动弹的树。
尤其是演王子的雄鹰班小朋友周俊伟,他跟陆可乐打过架,还被他揍趴下过,恨屋及乌,嘲笑她最厉害。
“傻子才演树,我奶奶说,陆骁的大奔驰都是骗小姑娘出卖青春**换来的,你成天跟陆骁一起玩,不仅傻,还坏。你们俩狼狈为奸,将来要进监狱。”
说到进监狱,老祖猫瞳被点亮,“周俊伟,你,还有你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小心点,我可会抓人进监狱啦。”
周俊伟仗着身高想上前推小姑娘,小家伙别看身材圆,动作灵活地躲开了,气得小男孩大叫,“他们都说你装相儿,我还不信呢,你果然会吹牛逼。”
“你说脏话,我听你奶奶说过脏话,你奶奶的嘴比陆骁家给人按摩的姑娘脏多了。哼,最会吹牛就是你,哪个王子能把公主吻醒?你还当真格的,到处跟人吹。”
“我要揍死你。”
老师在隔壁教室商量表演服装,没大人看着,老祖遭到了大班小朋友的霸凌。其他小朋友都怕周俊伟,不敢拉架。教室门还被老师关得紧紧的,他们打不开。
哼哼,遭遇霸凌找老师父母,好朋友解决多没面子,遭遇霸凌老祖会亲自反击回去。
上回装巧克力豆的包包彻底坏掉了,二姨奶又给她钩了个新的,旧的被束之高阁,今早被她翻出来带到了学校。
老祖躲开周俊伟,从放在教室角落的包包里掏出一只大老鼠,拽着尾巴朝霸凌她的高大男孩甩了甩,“你不是能吻醒吃了毒苹果的公主吗?那你亲一下这个中了耗子药的大耗子,你要是把它亲活了,我喊你一百声王子殿下。快来亲啊。”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追人的换成被追的,老祖成功把高他一头的小男孩吓哭,顺道也吓哭了教室里一半小朋友。
晚上放学被找了家长。
来接她的二姨奶看到死耗子,险些昏过去,“唉呀妈呀,你哪弄的?”
“小马叔叔帮我抓的,没有中毒哦,我只是吓吓他。”死老鼠有什么可怕的,死人她都不怕。掐指一算,今天要挨欺负,老祖提前作了准备,果然派上了用场。
周俊伟的奶奶也快气晕了,“这只耗子有鼠疫怎么办?我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她看小丫头的眼神像要把人生吞活剥,对着校长发难,“部队幼儿园不招部队子弟,弄进来一大堆山猫野兽,我要去领导那你举报你们。不举报可以,把这小丫头给我开除了。”
开你个头,人家是后勤部长亲自招进来的,你去举报吧,看谁搭理你。
小孩才不怕爱说脏话的老太太,拧着眉头,小奶音很是响亮地回呛,“欺负人就要做好被欺负的准备,个子高,胆子却一丢丢大,连老鼠都怕,我单田芳大爷说了,周俊伟这种叫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还有你,上梁不正下梁歪,天天说人闲话,还骂脏字。你身为女人,用女人的身体器官骂人,既没素质还没创意。
不会我可以教你,来跟我学sonofabeach,你孙子就是!”
老骂fuck,shit没意思,她跟阳阳阳叔叔又学了一句骂人话。
周俊伟奶奶:“……”
校长:“……”听说你是神童,今天亲眼见识了。
二姨奶又自豪上了,我孙子就是聪明,教育人都这么赶劲。
“逗逗啊,你最后说那句啥意思?”
中年女校长是个性情中人,顺嘴秃噜出来,“她骂周俊伟是老逼养的。”
“校长,你犯规。哎呀,她要倒下了。”
老祖秀英文成功把周俊伟奶奶气晕,不光没让自己被幼儿园开除,连扮演的角色都没被玩掉。
好朋友知道她被欺负,掏出大宝剑又把周俊伟好一顿削。
经此一役,两个小家伙在幼儿园扬名,只有他们黑武士霸凌别人的份,断然不可被霸凌的。
操心不来亲人,自己的事情也自己解决了,甚至都没让忙碌的父母知道。没事干,只能操心点民生问题了。
坐上陆可乐的大奔,老祖带好朋友去铁西吃饺子。发动机一厂大叔的食摊还在冷冷清清开着呢。
大叔的创新热情很高,除了原来的酸菜萝卜白菜,还上了新品鲅鱼饺子和紫菜饺子。
老祖爱尝鲜,给陆可乐和小马叔叔点了酸菜饺子,给自己点了新品。
鲅鱼饺子和紫菜饺子都特别鲜灵,鱼肉和紫菜放了葱姜水去腥,馅料里加了五花肉增香,再用冬天里珍贵的大棚韭菜,切成细末点睛,味道好极了。
“鲜掉眉毛啦。”老祖给出最高评价。
陆可乐和小马叔叔也说好,没够吃,又加了一份鲅鱼馅饺子。
“是家常味道,但家里又做不出这个味。”小马憨憨道。
“饺子大爷,你跟家人研究好了吗?可以搬到皇朝那边去营业吗?”小孩吃得满嘴流油,关心人家的营生。
老板摇头苦笑,“街边摆摊得经过城管批准,定安那边管得严,不像我们这头,在厂区里可以直接摆。大爷没发财命,算了,在这边挣点小钱吧。”
小钱也挣不上,一晚上卖出去十份饺子就顶天了。“干不下去,我就去街边熬活了。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这个忙也不是非帮不可。
可老祖喜欢寒夜里在塑料布围挡的大棚里吃饭,棚里水汽氤氲,棚外数九寒天,桌子上滚烫的食物格外美味,格外让人感到幸福。这也是一种人间烟火气,因为简陋而暖心,比貂儿暖。
她没能力帮人,陆可乐和小马叔叔也没能力。但是陆可乐的爸爸和小马叔叔的老板可以呀。
陆战坤一看两个小家伙携手而来,心就突突,“不会是你俩的大仙朋友又给我算命了吧?”
说实话,以前他对出马仙观感就是生意人必拜的码头,宁可信其有,花点小钱买个安心,真没怎么当回事。
自从知道白老七靠算命攒了好几百万,他的态度就变了,他陆战坤只佩服强者,强者的能力如果用金钱衡量,白老七就是算命这个领域的王中王。
而且人家的话在他身上还应验了,他跟死人有缘,他发现了舍利子,他还损失了一件皮尔卡丹。
大仙不会又算出他跟死人有缘吧?提前说一声,他换件便宜衣服,有钱也禁不住这么霍霍。
黑武士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逗逗老祖小嘴抹了蜜,“陆大爷,小白说你最近能发财。”
陆战坤是谁?成天不是混酒桌,就是在混酒桌的路上。挑了挑眉,“小家伙,想骗我还嫩了点,说吧,到底什么事?”
“爸爸,你能不能跟城管说,让人在咱们皇朝外面的小广场摆摊?只夜里摆,白天不影响市容。我们想让一个叔叔来开饺子摊。”陆可乐太阳打西边出来,还团了团手,给他爸作了个揖。
小马打听了,在用地红线范围内摆摊,只要土地所有权人允许,尤其还是夜里,办好手续城管不会管的。
作揖也没用,陆战坤气笑了都,“你俩染坊里卖布,闲事管得太多了。卖饺子不抢咱家酒楼生意吗,我傻啊,让人来摆摊。”
“可你不是说深夜的零星生意,还不够付大厨的加班钱,要把夜里点餐给取消了吗?”
“哎哟,你小子记性不错啊,被小丫头传染了?我儿子不会也要变神童了吧?”
神童点头,“陆可乐很聪明的,算半个神童。陆大爷你最近生意是不是格外好?小白说,他自从做了好事,请神都顺了。”
最近生意确实过得去,最大的收获是,部队的工程他中标了。兴许真是做好事的回报。
陆战坤没那么容易被说服,黑眸对准神童,“小马听你话,你俩前两天办的案子他一句也没跟我说。听说案子结了,你跟陆大爷说说,说了就让你们摆摊。”
奸诈 !
老祖也不会随便说,打电话请示了爸爸,得到允许才说的。因为提案材料已经上交了,提审阶段归检察院管,戴警官对他们有气,不想保密了。
小孩记性好,陆老板从中得到了很重要的信息,深邃的黑眼珠转了转,又算计上了。
他言而有信,同意了那位姓王的师傅来摆摊。食摊简陋,架子一拆立即就能搬家。
当天夜里生意火爆,馅料都不够了,戴豫带了刑侦队的人来捧场,陆老板也来吃饺子,好多散了夜场的客人,皇朝下了班的小姐妹都来吃饺子。
饺子锅里的雾气温暖了寒夜,大叔和家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戴豫和陆战坤钻出塑料大棚,站在街边难得交了交心。
“坏人抓不完,能抓一个是一个。帮人也帮不完,遇到沙滩上还有一口气的活鱼,捡起来扔到海里也算功德一件。战坤,你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人其实还不错,好人有好报,场子里不会再死人了。”
戴警官难得说这么长一串话。
陆老板不领情,“把最后一句话给我收回去,你小子说话就爱夹带私货。谁说我免费让他摆的?我要收场地费的,无底线帮人那是伪善。”
看到在广场上抽陀螺的两个小孩,陆战坤神情骄傲,“他俩要当夜行侠,黑武士,要劫富济贫,收来的场地费就给他俩当活动经费吧。”
老祖自己和家人还贫着呢,隔着广场大声问陆老板,“二百万,我怎么才能拥有桑塔纳?”
貂儿有了,车子还会远吗?
第58章 抓小偷好难
老祖就算不爱数数,也知道二百万是巨款。她得帮人找一卡车那么多的貂儿,才能挣回一辆大奔。就算她能接到活,谭城也没那么多貂儿给她找呀。
那就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挣钱换不那么贵的桑塔纳。
听咯咯哒叔叔说,这个车在沪市已经实现了国产,就像捷达在隔壁省会实现国产一样。捷达比桑塔纳便宜,老祖好面儿,搞交通工具得买个不那么便宜的。
她不想妈妈在大冷天骑自行车上班,妈妈是因为要照顾她才不回宿舍住的。住宿舍就不用每天来回骑车一个半小时上下班。
有了桑塔纳爸爸就不用开哪哪都漏风的面包车蹲点。蹲点不能给车子点火,车里面的温度和外面一样冷。冻伤了的包拯大爷说,脚特别痒,抓心挠肝得痒,恨不得被人划一刀,疼一下就完事,冻伤刺疼绵绵无绝期,他吃不来冻伤的苦。
她不想爸爸被冻伤,吃冻伤的苦,她也不想妈妈被冻伤,冻伤脸红红的,都不漂亮了。
老祖的小目标是买两台桑塔纳,爸爸妈妈一人一辆。
这个世界制造法器的水平十分参差,桑塔纳,捷达,奔驰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做得好,引进别人的技术,价格就要贵一些。咯咯哒叔叔的进口车是坐嗖一下的大飞机,要三个多小时才能到的邻国日本人生产的。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就像修仙界的门派,有的擅长炼丹,有的擅长画符。技术派修士很容易挣到灵石。
哎呀,她这个技术派擅长查案的神兽,什么时候能挣到很多灵石,哦不,人民币呢?
小孩拄着胖脸在刑侦大队办公室东想西想,突然被人点了名。
老严在门口叫她,“逗逗,想不想要个玩伴?”
一分钟后,陆可乐的大哥大被拨通,老祖兴奋地冲电话喊,“我们要有狗狗啦!”
在火车站抓抢劫犯光荣负伤的鹿茸经过救治,虽然捡回了狗命,但腿部受伤,影响了行动速度,就像膝盖受伤的刘之杰一样,不具备出外勤的能力。
培养一条警犬特别不容易,警犬大队不想放弃鹿茸。人都不能跟命运抗衡,何况是一条狗呢?康复训练对鹿茸没用,它的右腿走路看不出,全速奔跑会被人参落下一大截。
养警犬的警员们都哭了,不得不忍痛让这条聪明的昆明犬退役。
得知消息的老严一下就想到了两个小朋友,警犬虽然受伤,经过两年的系统训练,服从性,警觉性都很好,不适合警队高强度训练和出任务,但战斗力还在。
两个小朋友爱到处乱跑,身边有个保镖,再多条狗,安全更有保障。
这条狗老祖养不起,她家很小,二姨奶家更小。家人工作都忙,照顾她还需要接力,再多条狗,二姨奶要疯球。
陆可乐家有条件,皇朝楼上整整两层都是他的家,冷冰冰,说话带回音的皇宫再多条皇家侍卫,起码每天换张床睡觉的陆老板心里更有安全感不是?
这件好事陆老板干得很积极。其实不叫好事,是他沾了神童的光,退役警犬有的是人争着养。
陆战坤立即让小马去接警犬,在警犬大队学习了半天照顾警犬的知识。训练鹿茸的警员还把自己的笔记让马保镖抄了一份,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人和狗。
因为鹿茸,老祖第一次拜访陆可乐的家,超大,也超豪华,确实没人味。
目测他家最小的卫生间都比她家的主卧大,作为家里的新成员,鹿茸睡觉和玩耍各有一间屋子。
老祖打量一圈,鼓了鼓包子脸,“神兽我的生活条件竟然比不上一条凡犬。”还有没有天理啦?
陆可乐搂着狗狗忘乎所以,“我爸爸说,小朋友是宝贝,都是家里的神兽,没有几个神兽的生活条件比得上鹿茸啦。”
老祖怒了,她是这个界面独一无二的神兽,不是幼儿园鼻涕虫能比的,掐腰要绝交,“陆可乐你有眼不识真神兽,我不跟你玩了。”
聪明的鹿茸立即拽住她的裤脚,狗眼湿漉漉,不让神兽走。
因为戴逗逗,他才有了狗,陆可乐不能过河拆桥,赶忙补救,“你是最最聪明的神兽,别人都是凡童,跟你没法比。”
老祖爱听好话,立即被哄好了,“他们连老鼠都害怕,当然是饭桶。鹿茸,你松嘴,我的裤腿都沾上你的口水啦。”
修仙界的妖兽多如牛毛,狗这个品种在妖兽中是垫底的存在,以前跟她这条蜃龙一起玩的,最次都是个狰兽,狮头马身,四蹄踏火,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唉,那不是以前吗。
老祖小胖手一摸上鹿茸的脑袋,小狗立即躺地翻肚皮,还怪友好的嘞。
摸了一会儿小狗,陆家说话带回音的大屋子,响起了小朋友们咯咯笑的回声。
昆明犬是国内自主培育的犬种,外形像德国黑背犬,但体型要小一圈,既聪明又温顺,只对主人的命令绝对服从,也只对对它没恶意的小朋友温顺。
在陆家它跟陆可乐第一好,小马排第二,小马的老板垫底。早晨的找爸爸游戏,有了鹿茸的加入,难度系数为零。
至于陆老板带双修伴侣回来过夜,不用第二天才能发现,当天夜里的狗吠就把陆少东吵醒了。
“小偷,哪里逃!”
陆老板跟Lisa在偌大的客厅,跟顶着鸡窝头举着大宝剑从房间里冲出来抓小偷的小男孩以及小狗对质,想死的心都有了。
事前没沟通好,看家护院一把好手的昆明犬把Lisa当成了贼。
这狗比他儿子精力还充沛,陆老板受不了了,让小马白天带狗出去放电。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小马继给少东家当保姆,又当起了狗保姆。
关于小狗的职能,老祖也有想法。
年终岁尾,1995年的元旦马上就要来临,经济还是毫无起色,最近又有两个超大企业破产改制,城市里又多了几万个下岗工人。
国人更重视农历新年,为了能过个好年,自己没有,可以去别家借,不问自拿,偷点也行。
还有一周过元旦,公安局已经开始为一年一度的双节抓小偷预热了。
逗
逗老祖当然想出把力,今年还有鹿茸,双强合璧,“爸爸,有小偷一定要通知我呀。”
戴豫没答应,“小偷到了市局层面都是大偷,比如偷电缆,铁轨,铜线,这种得靠人力蹲点,寻找他们放东西的仓库,太冷了,你干不来。”
父女俩这会儿正在市局食堂吃饭,大师傅做的萝卜虾皮包子,晚餐萝卜包子,配萝卜瓜子咸菜,油水不是很足。
市里财政困难,这个月工资好不容易发了,后勤拨款越来越少,食堂的伙食水平都跟着下降了。
小孩冲爸爸眨了眨眼,狗狗祟祟地问,“老郑你查得怎么样了?”
戴警官摇头,“不怎么样。”
他不可能亲自去盯梢,以前办案帮了一个人大忙,委托他去盯着老郑。这位“人民好公仆”每天正常上下班,办公,开会,视察,连应酬的饭局都不多,表面看一点毛病都没有。
帮忙的人想要查通讯记录,被他否了,不能明着查。电话局手续很麻烦,办公室座机轻易不让你查,像他这种级别的,家里电话也受保护,没有根据去查电话,那是送上门的把柄。
肯定还存在其他私人号码,现在市面上出了最新款的移动电话,叫二哥大,比老版的大哥大小很多,便于携带,方便隐藏。他准备借办案的机会,把谭城移动电话的开机名单弄出来。
不过从中筛选出想要的号码很难,谭城人口在那,虽然大部分人用不起移动电话,有钱人也不少,这种调查方式也属于自杀式调查。
最有可能跟他产生瓜葛的张哲,手头所有资料都被毁了。不死心,他花了好几个晚上把搜集的证据又复盘了一遍,悔得很彻底,没希望了。
虽然跟闺女,跟白婉表示从老郑这里能找到父亲遇害的突破口,但他还在等新的转机。
老郑会露出马脚吗?但愿如此吧。
戴豫想事情的功夫,他闺女抱着大包子啃啃啃,嘴巴炫成小仓鼠,小米牙嚼得飞快,吃完包子好奇,还偷吃了一瓣蒜,辣得小脸都抽抽了。
赶紧灌了一口大米粥,缓解了辣气,抬头问爸爸,“哪块抓小偷能挣钱呀?”
把戴豫问得一愣,你刚才不是在关心你爷爷的案子吗?你跳得也太快了吧?
“除非有悬赏,公安局抓小偷肯定不挣钱。”
小孩十分感兴趣,“爸爸,你知道哪里有悬赏吗?”
“电视上有,每天固定时间,好些丢了财务发票,身份证件的会在电视上寻找失物,拾到者有重谢。”
“哎呀,这个我不擅长。”小孩眉头打结,拍了拍大脑门,有些犯难。
她对自己的能力十分了解,她最擅长在密闭空间,凭借气味,再结合简单的推理寻找失物,如果东西丢了太久,搜寻范围太大,她就不灵了。
戴豫纳闷,“你问悬赏干吗?你要挣钱?”
“嗯呐,”小孩大大的猫瞳盛满了自信的光芒,“爸爸,我要挣钱给你和妈妈买大轿车,一人一辆。”
戴警官感动得想哭,他的三岁闺女要挣钱给他们两个快要奔三的大人买车。
“宝宝,你的梦想是不是有点大?”
“神兽没有梦想,跟老鼠有什么区别?”
有梦想就要努力去实现,小礼拜休假一天,老祖从睁眼就开始装病,当棵树当得够够的,她要逃掉今天的排练。
小孩假咳嗽,还拿着卫生纸擤大鼻涕,可惜装发烧难度太大,没装成。
白婉先是吓了一跳,随后识破小孩的伎俩,哭笑不得,“你也不用这么费劲,直接告诉我不想去不就完了。”
“你怎么不早说。”小孩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张着胳膊让母亲更衣。
“你不去排练,你想干吗?”白婉边给女儿穿毛衣边问。
小孩学会保密了,“先不告诉你,一会儿小马叔叔来接我,你去加班吧,我们不会乱跑的,我们还有狗狗陪着呢。”
这两天没听说有大案,白婉觉得小孩这个礼拜天天排练挺辛苦的,帮着请了病假,让她玩一天。
老祖是爱玩的孩子吗?当然不是。
半个小时后,戴豫接到老同学肖军的电话,“你闺女来找我了,带了朋友和退役警犬,让我给介绍点活,他们要去小商品批发城抓小偷。”
戴豫:“……”
孝顺大闺女给他买轿车的决心真坚定。
周末小商品批发城人超多,肖军不能让小孩牵着大狗进去,虽然那是警犬,顾客不认识,容易引起恐慌,闹了乱子就糟糕了。
大侄女有求,当大爷的不能不理,肖所长紧急给商户打电话,问谁家仓库丢东西了。
还真有。
见人高马大的年轻小伙牵了条狗,虽然带了俩小孩不伦不类的,人是派出所肖所长介绍的,丢东西的商户心道,应该靠谱。
搞错了,一点不靠谱。
丢东西的是一个卖十三香的,他仓库门被撬了,丢了五箱货,没指望能找到,都没去派出所报案。
狗不等靠进他的仓库就趴在地上不肯走,怎么拽都不起来。
小马,逗逗,可乐全都被鹿茸整不会了。
还是商户最先反应过来,“你们不看抗日片吗?藏起来的抗日战士靠花椒躲日本鬼子的狗。我家隔壁是卖花椒的仓库,味儿太大了,把狗吓着了。你这狗不错,没流口水,没到处乱咬,电视上的狗可狂躁了。”
俩小孩一个只看港片,一个只知道修仙界的狗妖什么都不怕,仰起脑袋怒瞪狗保姆。
小马嘿嘿笑,“我从小就出去练武了,家里也不养狗。拿回来的笔记我还没看完呢。”这位也是个晕字的。
鹿茸不行,换老祖上,老祖也不行。
虽然她不怕花椒,但花椒的刺激性气味太强,如果被偷的十三香被藏在附近,她一点也闻不出来,靠被撬的锁,一时半会也找不着小偷。
仓库背阴,小风飕飕的,站了一会儿,大貂儿斗篷和毛靴子也扛不住了,脚冻得生疼。不想让爸妈生冻疮,老祖自己快要生冻疮了。
这个活不好,不要了。
肖军大爷十分支持她的事业,又给介绍个活,隔着胜利街,铁路桥南边是谭城的药材批发市场。那里不是他的片区,但他听说有人急于寻失物。
有个卖人参,鹿茸的丢了几件货,如果能找到,失主有重谢。
这个好,这个可以接。
可乐和逗逗一个搂小狗脖子,一个拍小狗脑袋。
逗逗老祖开口勉励,“这次要找跟你同名同姓的药材,还要找跟你好朋友人参同名同姓的药材。没有花椒,不用怕,看好你哦。”
小狗汪汪叫,扬着狗头蓄势待发,人类,瞧好吧。
卖药材也是暴利行业,一颗参龄上了百年的人参价格也是以万为单位。
丢人参的老板比丢十三香的老板有钱太多。
陆可乐一下子就认出他身上名贵的紫貂,老祖认紫貂还差口气,脸大脖子粗老板脖子上的大金链子不用认,快有她手指粗了,都当啷到肚子上了。
幸亏前段时间打击抢劫犯,要不老板带这么显眼的大金链子,一出门就得被抢。
不等老板介绍丢的货,鹿茸就冲着跟他同名同姓的药材汪汪,越叫越大声,还冲老板呲牙,要不是小主人不让,它都要开口咬人了。
怎么回事?小狗是在哀悼贡献鹿茸的小鹿吗?
陆可乐安抚狂躁的狗狗,“采了鹿茸不会死鹿的,还能接着长角的。”
小狗不听,继续咆哮,继续呲牙。把药材市场的商家和来批发药材的都吸引来了。
“老肖,你弄个狗来干啥?还不死心呢。丢了就丢了呗,你又不差那两根参。”
“鹿茸就算了,人参可是上了年头的野生人参,值老鼻子钱了,我一定要找
回来。”
“那你这个狗不行,瞅着快疯了。”
你才疯了呢。
老祖让小马把小狗牵远点,她跑去闻让小狗咆哮的鹿茸,闻完她也呲上了小米牙。
小孩精着呢,冲大金链子老板哭唧唧:“小鹿好可怜。”
变完脸,拉了一头雾水的陆可乐就跑,这个活坚决不能要了。
周末出来挣钱,没挣上不说,给她爸找了个大活。
“爸爸,药材批发市场的116号商户卖的鹿茸泡过死尸水。”
怪不得小狗咆哮呢,这跟药水泡过的死尸一个味,小狗从小接受训练对这个味道最敏感了。
虽然不法商户做过二次处理,味道已经很淡很淡了,再淡也逃不过老祖和小狗的鼻子。
大刘大爷说了,福尔马林里有甲醛,危害可大了,虽然闻着没事,但这东西千万不能入口。鹿茸可是用来泡酒的,喝进嘴甭指望养身体了。
还是那句话,逗逗老祖所过之处,发生犯罪事件的概率会翻无数翻。这次没死人,但喝了鹿茸酒死不死人就说不定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陆少东也懂,催小马赶紧开车,药材批发市场的商户兴许互相包庇,不能让商户连人带车把他们扣住。
“好凶险啊。”陆少东既紧张又兴奋。
售卖有毒药品已经涉嫌犯罪了,市局出警把人拷了,市工商局搞了突击检查。又查出好几个商户也在售卖泡过福尔马林的鹿茸。
他们都是在一个地方进的货,是临省的一个梅花鹿养殖基地,给那边的公安打电话,已经出警处理了。
还好,不是商户做的手脚。药材批发市场在老祖心里的公信力还没彻底垮台。
人参她不准备帮忙找了,讨厌那里。
在外面奔波大半天,脸都皴了。晚上躺在床上,小孩气得蹬腿,“挣钱好难,抓小偷,找失物好难。”
戴豫这个爸爸不合格,女儿的雄心壮志他都没告诉前妻,亲耳听小家伙说要挣钱给她买桑塔纳,白婉感动哭了,不是孩儿她爸嘴上说感动,眼圈都没红一下,白老师把眼睛都哭肿了。
“宝宝,妈妈好爱你。”
逗逗老祖被人表白,板着小脸装淡定,“可我更爱爸爸。”
白婉:“……”
为了让女儿更喜欢她,虽然展览临近,忙得要死,白婉周一还是挪出半天时间,去幼儿园帮女儿做演出道具。
她要用硬纸壳给女儿做一棵最漂亮的树。
美术老师一出手,秒杀所有幼儿园老师。褐色茎干,绿色叶片,粉色花朵,中间掏一个窟窿,她家漂亮闺女的小肉脸卡进去,就是漂亮的花树精。
“艹他爹的!”
飙脏话的是蒋校长,她十分不好意思,快速退出了教室。
老祖皱皱眉毛,感觉校长有些不正常,说脏话的频率有些高。
冯梅梅老师面露同情,跟白婉母女解释,“蒋校长的儿子是飞行员,训练时飞机出事,牺牲了,她受了刺激得了抽动症,老是控制不住飙脏话,休息了好长时间,但这是一种慢性精神疾病,不太好治,搞完这次汇演她就提前退休了。”
白婉跟着叹了口气,家里也有一个,面对巨大的心理创伤,能侥幸挺过去的都是幸运之人。
老祖送走上班的妈妈,跑去敲校长的门。
听到应答,推开门进去,她跑过去握住校长的手,帮着出主意,“校长奶奶,你试着用外语骂人,最好是别人听不懂的。”
这样既不耽误输出,也不用担心污染别人耳朵,这是小孩用最快速度想出的小妙招。
蒋校长摇头,“抽动症控制不住的,不过我最近确实有了点好转,起码在骂人时能稍稍控制一秒。”
“那你尽量控制,尽量试试。”小孩眨着大眼鼓励。
蒋校长年轻时学的俄语,会用俄语骂人,“耶爸七!狐狸干!”
“还有狐狸呢,听着十分高深呢。”小孩给校长鼓掌。
她也跟着学会了,前面那个词骂人比fuck还狠,狐狸干是流氓的意思。
一老一少在办公室交流了好一会俄语,逗逗老祖的外语集邮又多了一个语种。
两天后的文艺汇演现场,就算蒋校长没得抽动症,也能骂出至少十句耶爸七!
逗逗老祖用实力告诉大家,就算扮演一棵树,也有大放异彩的机会。
第59章 小树精发威
演出在12月31日晚上6开始。规模空前,省内其他城市的军区下属幼儿园都提前一天赶了过来参加汇演。部队文工团也排练了大型舞剧做压轴表演。
军区一把手,没有公务在身的部队各级领导全部出席,跟大家同贺新年。
按照城市的首字母确定演出顺序,第一个出场的是滨城部队幼儿园。
军区的一支王牌精锐部队常年驻扎于此。虎父无犬子,王牌部队子弟表演了大型军体拳。
把演出舞台变成了幼儿园操场,小肉拳舞得虎虎生风,虽然都是花架子,但胜在朝气满满,还可爱搞笑。做最后一个踢腿动作时,有几个小胖墩把自己踢翻了都,连严肃的司令员都被逗笑。
对孩子不能太过苛责,演出事故也是表演的一部分,这比大人安安稳稳一点不出状况的表演有意思多了。
第二个出场的钢城部队疗养院幼儿园的集体大合唱,领唱的小朋友都唱破音了。
蹲在侧台的逗逗老祖啧啧两声,《我的祖国》多难唱啊,高音她也唱不上去,二姨奶那种民间高手才能唱得好。
那个叫张萌萌的领唱调起高了,幸亏不用再憋一个高调,再唱下去她要唱缺氧啦,会像鱼一样翻肚皮。
八一剧场后台超大,能容得下所有参加表演的小朋友和大人。好多小朋友跑错了队伍,临要上台,老师找不着人了。喊人的,吵闹的,老祖感觉有一千只鸭子在叫。
他们红星幼儿园扮演白雪公主的戚凯玥,戏份重,表演压力大,才开场就上了三趟厕所,她的演出服是带裙撑的超大公主裙,上趟厕所老费劲了,需要两个老师帮忙提溜裙子。
老祖耳朵好使,听到蒋校长骂了五次“耶爸七”。
这是她第一次进大礼堂,躲在红色平绒幕布后面,只露出个小脑袋,猫瞳亮晶晶,看啥都稀奇。
环形大剧院被明亮的射灯照得灯火通明,弧形穹顶的最中央是跟幼儿园同名的红色五角星,中间还有八一两个字。
台下座无虚席,第一排主席台是一身戎装的爷爷和大爷们,气势各个都跟孙局长有的一拼。严大爷也来看她演出,和她见过一面的后勤部长一起坐在第二排。
陆可乐和二百万也来了。陆可乐肯定往头上抹了半罐摩丝,锃亮的小分头被射灯一照都反光了,在观众堆里特别显眼。
好朋友昨天课间还埋汰他爸来着,自从竞标上部队家属楼工程,二百万走路带风,天天在家唱歌,只有鹿茸配合,扯着嗓子跟他一起嚎。
可惜部队管得严,这样的场合狗子不让进,小马也没出现,在家给狗狗当保姆。
爸爸妈妈,二姨奶,还有放元旦假回家的红艳二姑坐在中间第五排,任劳任怨的二姨爷值夜班来不了。
刑侦大队还派了刘之杰阿姨和阳阳阳叔叔做代表来看她人生第一次登台表演。
今晚市局在外面搜捕逃犯,爸爸特地请了假,看完她的演出还要出去执行任务,刘之杰阿姨是因为身体原因出不了外勤,阳阳阳叔叔吗……纯粹是被嫌弃。
他偷偷告诉咯咯哒叔叔,南站的黑武士都不往他头上拉屎。咯咯哒叔叔有一天说漏嘴,然后全办公室都知道了,整个市局也知道啦。
叔叔阿姨还有爸爸今晚都特意捯饬了,橄榄绿哔叽秋冬季警服穿在身上特别笔挺,跟身边着国防绿的军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没丢人民警察的脸。
妈妈最喜欢穿白色,修身的长款白色羽绒服称得她像只白狐狸,周围有好几个男的都在偷偷看她,老祖用新学的俄语词汇骂了他们,“狐狸干!”
“耶爸七!”
身后传来校长第六遍脏话,穿蓬蓬裙的白雪公主又想上厕所了。
谭城首字母排序靠后,离幼儿园表演还早,小孩从幕布后面退出来,小手插进背带裤的肚子兜里,在后台闲逛。
好几个葫芦娃在追逐打闹,后面跟了一个蛇精。老祖好不容易从一堆胖头娃娃鱼中间穿过去,又进了萝卜群,不知道是哪里的幼儿园要表演萝卜开会。
终于碰到她感兴趣的,西部龙城的部队幼儿园表演的是当地传统皮影戏,《武松打虎》。
老师傅手里驴皮做的橘黄色老虎关节跟活了似的,大爷看小姑娘可爱,把老虎递给她,“给你玩一下。”
小孩欢快地接过来,举着细杆让橘皮老虎做了几个后空翻,咯咯直乐,奶声奶气地告诉老师傅,“老虎把武松的酒喝了,在耍酒疯呐。”
认真道了谢。掀开身侧的帘幕,看到很多大人在里面化妆,换戏服。听梅梅老师说,今天的压轴表演是舞剧《红色娘子军》,老祖感兴趣地钻了进去。
歪着脑袋看一个阿姨化妆,被注意到,获赠眉间一个大红点,“谁家小孩这么好看呀?点个红点就更像年画小福娃了。”
她垫起脚,跟阿姨挤在一块小镜子里,弯起小嘴笑,“我是福娃。”超幸运哒。
小孩穿梭在为演出忙碌准备的人群中,一不留神走到尽头,又是一道帘幕。
这道幕布后面没人,摆了一地木头箱子,有些上了锁,有些没有。好些是空的,还有一些装了长枪,塑料大刀,最多的是道具服。
小孩找了个空箱子钻进去,她个子小小,在里面还能舒舒服服伸开腿,心想剧院后台的环境太适合捉迷藏了。藏在道具箱里,爸爸保准找不到她。
晚饭在幼儿园吃的,怕上台表演肚子饿,吃了一个大花卷,这会老祖有些晕碳,困了。
从装衣服的道具箱里掏出两件戏服团吧团吧当枕头,她在道具箱里睡下了。
小孩有一项绝迹,她身体自带生物钟,告诉自己睡十分钟,绝对不会多睡一秒。
在拔萝卜的儿歌声中,老祖睁开了眼。这是她睡得最不踏实的一个短觉,后台实在太吵了,耳旁总有哒哒哒的声响。
钻出箱子,找到红星幼儿园的队伍,听到抽动症发作的校长又在骂,“耶爸七。”
一个小矮人肚子疼,一个小矮人尿裤子了。
老祖看了会儿热闹,挡着小嘴跟梅梅老师嘀咕,“就赖写故事的人,他要是写《白雪公主和一个小矮人》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冯梅梅憋不住笑了,这话一点没毛病。
白雪公主上了六趟厕所后,终于轮到红星幼儿园上台表演。
部队就算比公安局有钱,一对一千块钱的麦克风也不能保证人手一个。舞台收音效果又一般,小朋友们的台词都是提前录好的,上台摆口型做表演。
永远都不会有忘词的机会,念白实在搞不懂,戚凯玥在紧张个什么劲。
表演开始三分钟后,才轮到她上台,看到妈妈举起照相机,小孩还冲妈妈甜甜地笑,配合她拍照。
二姨奶高兴地站起来,被后排的家长说啦。
我就表演一棵树,你也不用那么激动吗。
轮到她说台词了,赶紧摆口型,“白雪公主,你的皮肤白得像雪花,你的笑容比太阳还温暖,你的善良感动了所有人,让我们都成了你忠实的朋友。”
王春花坐在台下激动得快哭了,“看俺家孩儿,这么长一段词说得多溜啊。”
她老闺女在一旁拆台,“妈,那是提前录好的。”
“那咱孩儿发音也标准。”
“语调掌握得也好,抑扬顿挫的。”刘之杰也跟着夸。
戴豫和白婉都笑,什么叫无脑夸,这就是。
台词说完了。留给老祖发挥的空间实在不多。
剩下十多分钟,小孩都在骄傲地站着装一棵花树,期间还对陆可乐偷偷做了个鬼脸。
台下人在看她,她也在看台下人。正面视角的大礼堂更加震撼,有种回到修仙界的感觉,万物都恢弘起来。
表演过于冗长,有好些人去了厕所,第二排的严大爷起身给上厕所的人让位置,还顺势对她比个赞。
跟她同一个表演地位的还有扮演魔镜的小朋友,不过人家台词多。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皇后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邻国生活的白雪公主比你漂亮千万倍。”
魔镜的台词引领剧情的转折,在用毒苹果毒死白雪公主后,皇后最后一次问魔镜,“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关键时刻,小朋友没掉链子,录音机掉链子,它卡带了……
扮演魔镜的小朋友麻爪了,要急哭了,我还摆不摆口型啊?
摆啥摆?站在他身旁的小矮树发扬雷锋精神,用洪荒之力帮他喊出来,“赵玉芬!赵玉芬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观众:“……”
蒋校长:“耶爸七!”
王春花:“瞧俺家孩儿真声台词多洪亮。欸?赵玉芬是谁?”
赵玉芬打了个喷嚏,不会是最近又要丢貂儿?
老祖:哎呀,怎么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啦。
陆可乐在座位上大喊,“我同意,赵玉芬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陆可乐他爸捂脸,嫌丢人。
白雪公主:我想上厕所。
本该抬着水晶棺摔倒的小矮人没倒,英雄救美的王子先摔了,王冠都掉了。
全乱套了。
第一排的领导哈哈大笑,原来这是个喜剧啊。
戴豫跟白婉无奈对视,有大宝贝在的地方总是有事故发生,这次是演出事故。
这点小事算啥事故呀,刚才出去上厕所的那位大爷,也可以叫叔叔,念白觉得她跟爸爸差不多大。
脸色灰败地快速跑回来。老祖又想用嘎巴造句,这位叔叔看起来嘎巴一下就要死了。
见他跑到司令员桌子前,语速极快地汇报,还不停地翻动他夹在腋下的皮包。
司令员气得举起手,当场要把他嘎巴一下拍死。
第一排的领导除了最边上的,其他都听见了。各个又急又气,也想举手把那小子就地正法。
台上周俊伟扮演的王子还没亲上白雪公主呢,他注定亲不上了。
第一排一个肩章有许多星星的领导冲台侧的报幕员招手,要她手里的麦克风。
蒋校长连飙三个“耶爸七”。
领导跳上台,对着台下的观众下命令,“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离开座位。”
台下的领导招来各自的警卫,把人分派下去,念白看他们奔向礼堂的几个出口还有厕所。
哇塞,出事啦!
这里是部队的主场,来看这场演出的领导除了军区的大人物,还有各个军分区来省城开年终会议的领导。
一楼后排和二楼坐的大部分都是穿军装的,幼儿园家属也是以军人为主,只有少部分,比如戴家,陆家是编外人员,剩下还有一部分宾馆,游泳池,图书馆等处的服务人员,构成有点杂。
在座的相对来说比较听指挥,指哪打哪,搁社会上遇到这种突发事件,礼堂这会儿都成菜市场了。大礼堂此刻鸦雀无声,足见部队的纪律性。
当然后台就甭提了,有的小朋友见气氛不对,都吓哭了。
戴豫,刘之杰,胡新一,还有老严,原本看完白雪公主就要撤了,又有持枪犯流窜到谭城,今晚全城大搜捕,耽误一个小时看演出,还是孙局特批的。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上台指挥的是副司令员,足见问题的严重性。市局几人都皱了眉。
老祖也想问,她立即凑上前开口问了,“爷爷,那位叔叔丢了东西吗?”
看他翻包,老祖感觉像是丢东西了。
找东西是她强项啊,前两天不顺利,原来机会在这里!
赵琰副司令员低头看了眼小矮树,没搭理她。
举着麦克风对台下众人道:“之
前半个小时内上厕所的,去大厅抽烟的人,无论男女都站起来,不得隐瞒,谁要是撒谎,军人按军法处置,社会人员扭送公安局。”
有人陆续站了起来,念白看到红艳二姑也神情忐忑地起了身。
肯定还有人在犹豫,或者故意隐瞒,这个问题神兽可以帮忙解决。
妈妈怕她小手被纸壳子挡住不方便,在云朵状的小树上掏了三个洞,五个圆。
两个洞用来伸胳膊,脑袋上的洞是三个圆的组合,卡通米老鼠头的形状,方便把她的半永久包包头一起展示出来。
老祖冲副司令员伸小手,“麦克风给我,我帮你喊人。”
赵琰不给,你台词都能说错,你逞啥能?
“来个老师,把舞台上的小朋友带回后台,各个幼儿园的负责人把各自孩子都看好了,别让他们哭闹。”
这位副司令员一看就不常跟孩子打交道,小孩随大流,小孩也跟小动物一样敏感,现场气氛这么紧张,能把孩子哄好才怪。
白雪公主被从水晶棺里拽出来,朝老师喊,“我要上厕所。”
台下的老严和后勤部长冲台上的赵副司令员喊,“你让她说,她是神童。”
神童?副司令员想起后勤部长纪翔吃饭时说起过公安局的趣事,别的没记住,好像这孩子知识学杂了,知道fuck是双修的意思。
这能行?
见司令员冲他点头,赵琰把麦克风递给了小树精。
小树精接过话筒,毫不含糊,小奶音响遍大礼堂,“第5排中间座椅左数第3个戴眼镜的叔叔,你在6点38起身外出,你为什么没站起来?你怕了吗?第8排中间座椅15号座位的阿姨,你6点41也出去了。12排右侧靠墙坐的大爷,你6点48起身上厕所,我看到你推开厕所门了,别以为你坐边上,就能蒙混过关,还是12排……”
礼堂第4排和第5排之间的侧面边墙,左右各挂了个双面石英钟,白雪公主舞台剧表演用时14分钟,提前两个节目他们就在后台左侧候场。
因为小树太占地方,还因为死老鼠事件,小朋友们都不跟她说话,老祖的注意力都在台下呢。
演一棵树也有好处,只能直挺挺站着,她又爱大礼堂的恢弘,看家人的同时,也看了底下的观众。连二层的人都没错过,别人记不住的东西,只要她认真记绝对没问题。
前后半小时所有人的动向她都清楚。
小孩一刻不停,点了23个人出来。
把在场的领导都听呆了,这是啥啊?这是特异功能吗?头一次见到记性这么好的,还是个小矮人门前的树精。
赵副司令险些失态,“你是小精灵化形吗?”
小孩想要扬下巴,没成功,小肉脸被纸壳子封印了,“二层第1排和第2排我看不见,还有后台,虽然后台有小厕所,兴许有人上了外面的大厕所,得额外查一下。”
老祖越来越厉害,考虑问题更全面。
小家伙还想补充一下,对着差点嘎巴一下死了的倒霉蛋道:“叔叔,你能不能不要再摸包了。”
真是的,指纹都快摸没了。
领导刚才派出去询问情况的警卫员也回来了,小家伙因为出色的记忆力被吸收进核心决策圈。
赵副司令帮她解除小树封印,把她抱下舞台。
念白跟着听了一嘴。
“剧场一共四个门,前门今晚特地安排了警卫连站岗,演出开始后,除了两个来晚的人被放行,并没有人外出。东西两个侧门是我们守着的,门一直是锁着的状态,后门也检查过,室外有个岗亭,警卫说没人从里面出来。
厕所的窗,还有二楼的几个窗户都有护栏,成人通不过,除非有人在外面接应,取走了东西,偷东西的人肯定没有离开。”
司令员早就恢复了镇定,道了声好,“先重点审查半小时内上厕所和外出的人,范围其实应该扩大到入场后上厕所的,人太多影响效率。做好记录,厕所蹲位有限,用排除法能确定早前蹲坑有没有人。重点是男厕第3号和第5号坑位。女厕所也别放过,两个厕所之间的通风口挺大的。”
陈司令员看了一眼倒霉蛋,没好气道:“你几点上的厕所,几点出来的?跟喜亮说说。”
机要员江延眉头快夹死苍蝇,拼命回忆,“就是台上演皇后的小孩第二次问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时,我起身去的厕所……”
他突然肚子疼,起身往厕所跑。谁他妈上厕所看时间?
老祖举小手,他说不出来的,我全知道,你们问我呀。
陈司令员对小家伙好奇极了,现在情况不允许,等事情解决了,他再好好研究研究这位小神童。“好,你说。”
说完台词,老祖正无趣呢,记得老清楚了,“他6点51站起来的,52分走到厕所门口,着急忙慌跑出来是6点59。”小孩又指着被警卫员归拢到一起的五十来号人,挑出4个人,3个男的,1个女的,“他们都是跟他差不多时间上的厕所。”
在场的军区领导又惊了一次,有人都想给小孩鼓掌了,这太他妈厉害了,有了怪物小孩,太省事了。
老严在后排插话,“孩子她爸跟两个同事也在,要不要我们市局帮忙?”
看领导们万分火急的样子,丢的肯定是重要东西,一旦涉密,公安局确实不好插手。老严以前就是部队的人,现在是公安,明白军民有别。
戴豫和刘之杰,胡新一没上前询问,也是为了避嫌。
陈司令员没犹豫就答应了,“我们的人手过来需要时间,现在当务之急是寻回东西,一分钟都不能耽搁,让你的人来帮忙审问。”
司令员还有句话没说,东西丢的节点十分微妙,在这样的场合,军区主要领导刚开过一次重要会议,保不齐部队上层被人渗透了。
今年在黄海,跟美国因为航母起过一次严重冲突,如果对方加重了渗透力度……他们内部的人兴许真出了大问题。
外人反而更值得信任,尤其是眼前的小豆丁神童。
把小孩单独拎出来,一老一少找了个避人的角落,陈司令员告诉小孩,“我们机要员丢了一卷微缩胶卷,里面涉及飞机和军舰的最新技术和图纸。你能帮爷爷找回来吗?”
飞机?嗖一下的大飞机!
还要啥自行车?还要啥桑塔纳?
老祖提条件,“爷爷,我帮你找回东西,你能送我大飞机吗?”小孩比了两根手指,“两架。”爸爸妈妈一人一架。
第60章 谁在鱼塘钓鱼?
陈司令个子高大,五官深邃,常年不苟言笑,在小孩看来,他是在认真思考自己的提议。
小手叠在肚子上,仰着脖子,大逗逗好整以暇地等着老人家回应。
老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们那可是战斗机啊,孩子。”
这个小孩知道,谭城有个全国数一数二的飞机制造厂,专门造军用飞机。她的同桌李木子家的亲戚就在那个飞机制造厂磨零件,工资比爸爸高一大截。
“我咯咯哒叔叔说啦,桑塔纳我们没有做到自主研发,引进别人的生产线要付钱,所以成本就高。咱们飞机不是引进的,不用付给外国人钱,成本低,我要两架不算为难你呀。”
她的潜台词是,你好抠。
你这逻辑,我该说你错呢?还是错呢?陈司令员头一次碰上胃口这么大的。
“我爸爸成天跟坏人战斗,就该开战斗机去战斗。”小孩继续盘逻辑。
司令员破天荒地笑了,“要不我再送你两艘军舰?战斗舰?”
小孩摆手拒绝,“你们这里军舰开不到天上,只能在水里开,我不要。”
司令员抓住小家伙言语的漏洞,“什么是你们这里?你跟我不是一国的?”
何止不是一国,我跟你都不是一个天道的。小孩使劲点头,“我们那里什么都能在天上飞,刀啊,剑啊,碗啊,门板啊,都能飞。”
陈司令员摇头失笑,孩子再聪明,她也只是聪明的三岁孩子,哪能帮着找间谍呢。他可真是越老越糊涂,光今天就做错了好多事。
找大逗逗帮忙,他还真没做错。
老祖刚才光顾着要报酬,没来得及分析司令员话里的意思,这会儿反应过来,拿大眼把司令员严肃端方的脸瞄了又瞄。
在她看来不值钱,这个世界的人认为很值钱的名人字画,都会被博物馆用好几道锁锁住,钥匙也配了三把来保管。
何况是飞机和军舰资料?
这个世界的人因为不能修炼,十分务实,这个东西肯定比名人字画贵重多了。虽然她不懂什么是微缩胶卷,
但也不该放在小包包里随身带着呀?胶卷又不是巧克力豆。
“你忽悠我。”老祖凶了司令员一句,跑去找爸爸告状。
很快戴豫就带着女儿回来了,他隔得远,看那年轻人翻包,第一反应是丢的不会是绝密资料,但也相当贵重,所以大家才变了脸色。
听女儿趴在他耳旁告诉他丢的东西,思维缜密的戴警官立即发现问题,哪有这么傻的机要员。
父女俩都不怵跟大人物打交道,戴豫开门见山,“陈司令,你们是在钓鱼吧?”
陈司令摇头轻叹,没有否定。
赶上辞旧迎新,本来是临时的闲来一笔,也没时间做太多策划布置,没想到鱼真上钩了。
司令员不会说出绝密信息,能说的他也没隐瞒。
军区在今晚之前没有泄密的情况发生。不过今年形势不同,跟美军航母对峙72小时,半岛局势也不明朗,谭城军区地理位置在这,防务任务十分重。以防万一,还是想要试探一下。
今天会议的最后一项是机要员展示军舰飞机的科研动态。资料是放在微缩胶卷里,通过特殊放映设备展示的。
就算是军区最高级别会议,涉密的东西也不会展示太多,可以说江延手里的微缩资料既重要又不重要。
严格走程序的话,展示完是立即要放到密码箱保存的。这卷胶卷相当于一个回顾梗概,涉密内容只有两页,不走程序,晚点放到密码箱当然也违反纪律。
没放进去的原因只有一个,密码箱出了问题。
这个箱子早就有一些小故障,像这种精密的密码箱生产十分不易,新的箱子还没送来,只能凑合用,机要科平时把保密级数最低的资料放在里面。
保密箱有一个小型自毁设置,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今天一旋转密码,自毁程序出故障的提示音就响。小问题突然变成了大问题。
箱子肯定没法用了,赶紧让人带走去修理,别一会儿把会议室给崩了。
江延找陈司令签字申请使用更高保密等级密码箱时,耳边回响那道警示音,陈司令下笔的动作暂停。
心思微动,他有了如下安排。
“小江单身比较久,最近才处了个对象,是今晚舞剧的领舞,为给对象捧场,今晚的晚会他不想缺席。
我们高等级密码箱的使用除了我签字,还要找机要处两个直属领导签字,他们今天都在皇陵那边的办公楼,有额外任务,连总结会都没参加。
我让小江配合演一出戏,让他大声求我,保证微缩胶卷不离身,让同事帮忙去皇陵签字,等签好了字,他立即把东西放进密码箱。
我们是在会议室隔壁办公室谈的话,门没关,声音大,走廊,会议室,个别办公室里的人都能听到。
我犹豫了一会儿,假装答应了。小江是我老战友的儿子,老战友对我有救命之恩人,人早早走了,我对他比对自己孩子更宠一些。为他网开一面,从情理上过得去……”
戴豫忍不住打断司令,“完全可以把交卷锁在办公室,随身携带不相当于明晃晃告诉暗处的人,我要钓鱼了?”
陈司令摇头,“今晚机关大楼几乎全体出动来看演出,虽然办公楼也有战士执勤,大部分防卫工作会转移到大礼堂,这边的保卫等级更高,带在身上的决定不算不合理。”
逗逗倚在爸爸腿旁,听了半晌,搞明白了,合着小朋友在台上演戏,你们大人也在下面演戏,这里不叫八一大礼堂,该叫八一大戏院。
丢的胶卷不用担心,已经被替换了。陈司令就是在忽悠她,找的不是东西,而是偷东西的人。如果那人够傻,把东西藏在身上,找到东西也可以人赃俱获。
倒霉的江延,还有老严都被叫了来。
江延虽然提高了警觉,架不住身体出状况,肚子到现在还疼呢。
逗逗又恍然大悟,原来他看起来嘎巴一下要死了,不是犯错吓死,一半是演的,一半是肚子疼。
陈司令举起手要把他嘎巴一下拍死,全是演的。
戏精!
江延皱着眉头有话说,“我绝对是被人下药了,不是晚饭,就是茶水。”
今天会议拖堂了,当兵的没那么多讲究,大家直接在会议室吃的饭。送餐途中能做手脚。
沾司令员的光,他在大礼堂二排边边混了个座位,前两排座椅带桌子,桌上有茶水,吃完饭口渴,他喝了半杯水,又续了半杯。茶杯,茶水也能做手脚。
“一开始没那么疼,我进了男厕所隔间肠绞痛突然发作,双眼发黑,感觉心脏都停跳了,怕夹不住包,才放在隔断的水泥台上,谁能想到,这就是对方的计划,选择在厕所动手。早知如此……”
老严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算安慰,说的是大实话,“肠绞痛,肠痉挛,严重的能引发心肌梗塞,你已经有症状了,仗着年轻,才捡了一条命。”
小江有点可怜,老严也没好意思埋汰他,既然你要钓鱼,入口的东西该防备着些,瞎吃瞎喝什么?不过防备太过,容易把鱼吓跑,表现自然点也好。
从结果看,小江也算成功完成了任务,丢了假胶卷,给军区司令部敲响了警钟。
就是敌人技术太高超,他没看到谁动的手。
间谍经过训练,有时候可以归类为能人异士,小江一个文职干部,没发现也情有可原。
老严和戴豫听了司令员的话,都不算太吃惊,公安有时候也会跟国安有工作交集,单位名字都带安,那个部门的活也不少,没有硝烟的战争时刻都在上演。
老严在部队待过,知道这陈老头城府比孙老头还深,不会无故说这么多,“司令,您是想我们几个公安牵头查人?”
陈司令叹了口气,他最不想出内鬼,刚才的心理活动用上了“兴许”,“可能”,是在自欺欺人。
唉,老喽,太重情,不好。
司令部和公安局是邻居,老严以前在部队没怎么接触,但司令听说过这个小钢炮,转业到公安局干得不错,板上钉钉的局长接班人。小戴也有所耳闻,是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最让他惊喜的是神童,这种人群集中的场合,就需要这种记性好的。
有她爸看着,神童应该不会跑偏吧?陈司令先在心里打个问号。
老头应变能力超强,公安不在,他有不在的查法,公安在,让公安牵头,能省却内部的猜疑,少牵扯一些精力。
“你们可以放心,人绝对没走。礼堂守卫内松外紧,我可以保证没有可疑人靠近大礼堂,丢了的假胶卷也没传递出去。我不准备让场外的人进来增援,尤其是我们内部人,明显我们被系统性渗透,江延是他们早就选定的目标,坏了的密码箱也是他们做的手脚。
来人增援,我怕又带来新的危险。今天入场检查你们都经历过,查得严,对方没有携带武器的机会,当然人家要提前埋伏了大家伙,我们也没办法,总之有风险,你们要小心。
我的警卫队长王喜亮可以绝对信任,其他人你们看着办。可以找外援,但人不要太多。先不要通知国安,他们办案邪乎,我不怎么喜欢。尽量要快,把这么多人扣住不是个事,最好11点之前解决,再晚不能拖到1995年。”
嘿,这老头!混不吝的老严想甩他大白眼,下任务比孙阎王还狠。
不能拖到
1995年,咋地?今年事今年毕呗?
抓个小偷有时候还要十天半个月,何况是水平更高的间谍,这不难为人吗?
算了,你是我老领导,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他不一般见识,大逗逗要跟老陈见识见识,刚才的战斗机还没答应呢。
“二。”小孩又伸出两根手指。
陈司令笑了,“好,二。”
小孩歪脑袋,将信将疑,“你不骗人?”
“我陈良从不骗人。”
“二什么二?戴逗逗你又在搞事情。”孩子爸最了解自家神童。
想起桑塔纳,戴豫秒懂,“你不会是跟司令要两辆坦克吧?你敢要,我和你妈也不会开,坦克可上不了街的。”
小孩拽着爸爸袖管往厕所走,边走边道:“哎呀,不用上街哒。不会开可以学呀,爸爸你一点不笨,一学就会。”
“你到底在说什么?”
“等抓到细作你就知道了。”小孩还知道间谍和细作同义。
老陈望着父女俩消失在厕所门口的背影摇头,坦克?你闺女是你亲生的吗?
谈话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现在是1994年12月31日,晚上7点20。离陈司令定的破案时间还有3个小时40分钟。
老严统筹能力一流,戴豫父女负责案发地八一礼堂男厕所。
刘之杰配合陈司令的警卫队长王喜亮审问那五十来个中途上厕所的人。
胡新一负责调查服务人员,尤其上茶的这一波人。
不让叫太多外援,他也喊不来太多人,公安局的人全撒在外面,倒是物证科的人在办公室待命,老严要来陆老板的大哥大,让张权带着能做毒理反应的试纸,以及快速检测指纹的药剂来增员。
离得太近了,张权三分钟就到了。
连陆老板都被指派上,这位成天跟莺莺燕燕们打交道,应该也能安抚住鸡娃乱叫的小朋友。
陆战坤头大,“你有没有搞错,同样爱哭爱叫,这是两个物种好不好?严支队,你干脆把孩子放走吧?把他们留在后台也没用。”
老严坚定摇头,“孩子在外面没人照顾,他们一走,带队的老师也要走,兵荒马乱容易出岔子。”
他没明说,今晚这个时间,明显就是幕后之人策划好的,十几支幼儿园队伍来自全省十一个城市。
孩子们没问题,老师,来参加演出的工作人员不一定没问题。外地人身份更好做掩护,部队幼儿园是间谍最喜欢潜伏的地方。
“后台不算冷,累了困了就让他们原地休息,一会儿我让人送被子来。”
老严全用的自己人,连白婉和王春花都被派去后台安抚小孩。
部队的警卫战士负责全场巡逻,防止有人暴起伤人。
观众席有小声议论的,被老严三两句话搞定,“困了就睡一会儿,放心,肯定会让你们去外面呼吸到1995年第一口新鲜空气的。”
人最怕的是无止尽的等待,给一个明确的时间,观众很容易打发,尤其观众大部分都是穿军装的。
一番安排,小钢炮老严把现场接管得明明白白,区区两千人,不怕。
前排领导看出端倪,纷纷问陈司令,“为什么让公安局的人插手?”
“避嫌。“陈司令吐出两个字,靠在椅背上闭目养气神。谁问都不搭理。
老爷子在军区积威甚深,大家不敢继续烦他,渐渐都闭嘴了。
都是当领导的,有些事情不言自明。今儿这事,不光中层,兴许上层都被渗透了,想到这里猜忌情绪蔓延。
谁是这两年从外地调来的?谁爱管闲事?谁的孩子突然换了房?这些是生活中的事,是谁上次演习决策失误,害军区丢了头名来着?
负责军事训练的赵副司令员收到暗戳戳的小眼神,立即恼了,“老乔,你蓝军贪功冒进才酿成大失误,再赖我,我跟你没完。”
“我冒进也是因为老方弄了假情报回来。”
老方不高兴,“通讯器材坏掉了,别找我。”
这帮家伙一提演习就吵架,放开了吵,能吵到下次演习。
陈司令突然悟了,他一直纳闷,今天的鱼饵不算肥厚,顺水推舟局做得也有点假,为什么间谍还会主动咬钩?
搞得如此兴师动众,主动暴露,难道他的真实目的是要离间军部上层关系?
太阴了!
“都给我闭嘴。”司令喝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等消息。”
同一时间,戴家父女也在议论这件事。
大逗逗也有些看不上微缩胶卷,“爸爸,陈爷爷说只有两页机密,他为什么不偷个更大的?偷个不值钱的战斗机也好呀,还能代步。”
不值钱?代步?戴豫不知该做何表情。
算了,不说了,让事实教你做人。
关于间谍偷胶卷,他倒是跟陈司令的想法不一样,戴警官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告诉女儿,“有个词叫KPI。”
“啥玩应?”小孩听不懂。
“翻译成中文叫关键绩效指标,就跟咱们这的年终总结一样,间谍服务的西方国家,年底就爱用这个考核业绩。军区被陈司令管理得滴水不漏,大机密他弄不出来,只能对小机密动手,有毛不算秃,KPI不挂零就行,俗称干对付。”
年关难过,全是要还的债,间谍也不例外。
老祖肚子里的大花卷快消化没了,饿了,想起一道菜,抿了抿小嘴,“尖椒干对付。”
东北大豆品质高,豆制品好吃,尖椒干豆腐是谭城一道名菜,做法简单,豆腐尖椒下锅爆炒,添点老汤,起锅前勾薄芡,带点微微辣的干豆腐贼下饭。
不知道吃啥,就吃尖椒干豆腐对付一顿,这道菜就有了个别称,尖椒干对付。幼儿园爱拿这道菜对付小朋友,一周至少做两回。
一大一小站在厕所外面的小厅,暂时还没进去,真要进去,老祖敏感的嗅觉受了刺激,绝不会再想念干对付。
张权让徒弟做毒理检测,他来接管厕所,大型场地的指纹检测,有个简单可行的办法。准备好碘粒,加热后熏蒸待检器物。蒸腾的碘雾会跟指纹中的油脂起反应,很快显形。
搞好指纹,散了雾气,他喊戴豫父女进来。
小孩捏着鼻子打量男厕所,一二三四五六七,左右各有七个隔间,每个隔间用水泥台间隔开,小墙不够高,只到爸爸胸口的位置。
墙面镶了白色瓷砖,每个隔间都有一个漆成绿色的百叶门挡着。江延叔叔待过的蹲坑没什么特别的。
因为疼得快要昏过去,他靠在4号和5号蹲坑之间的矮墙撑住身体,装假胶卷的包也放在瓷砖墙上。
据他回忆,剧烈绞痛大概持续了两分钟,直到缓解了,他才蹲下去拉屎。蹲下去前,他没忘把手包攥在手里。
那么假胶卷就是在他肠绞痛的那两分钟里被盗走的,当时他疼得都快心梗了,没有精力关注手包。
两分钟120个数,虽然短,但能做的事情也不少。如果对方就埋伏在隔壁蹲坑,一抬手就能拿到手包。
男女厕所外有一个十平米的小厅,靠东侧砌了洗手台,江延从男厕所出来,洗完手,翻了下包,发现假胶卷没了。
从厕所出来到洗完手,用时不到一分钟。他回去找人,男厕所只有一人,刚进去,在解裤腰带。
跟念白看到的时间对上了,她看到三男一女跟江延上厕所的时间相近,剩下两男一
女都是在他进去两分钟后进去的。
没他蹲坑时间长,都提前出来了。
他看到的那个人,按照时间和正常步速,解裤腰带上厕所,节奏是对的。
提前出来的三人,都是在江延抱着手包蹲下时进去的,没了作案机会。
这四个人可以排除嫌疑。
再来看指纹。
八一礼堂卫生间收拾得还算勤。张权熏出的指纹不算多,几乎都是今晚留下的,戴豫让他拓下相邻的五号坑位的指纹,其他没有参考价值。
在女厕所用同样方法获取了一些指纹。
三人都觉得这些指纹意义不大,只要有一些反侦察技巧,都知道作案得戴手套,不能留下指纹。
那么就从常理出发进行推理,小戴警官主推,小小戴提供时间记忆。
从厕所的空间布局看,除了蹲坑这里没有能躲人的空间,江延当时连女厕所都检查了,出事后,两间厕所只有他跟解裤腰带的男的。
如果有人事先埋伏在五号坑,他得手后,必须立即离开,厕所出口只有一个。
江延6:52进的厕所,从厕所门到四号蹲坑要走55步,需要半分钟,机要员晕厥时间为6:53到6:55之间,在那个时间段,小小戴没有看到有人从厕所出去。
把埋伏在蹲坑获取假胶卷的方式排除,那么只剩一个方式。
礼堂层高毋庸置疑,厕所吊顶不现实,浪费钱还不利于通风。这间男厕地面距上面的顶棚快有8米。
四面墙体,只有北侧是礼堂的实体山墙,其他三面都是间隔出来的墙体,厕所门在西,南侧墙高4米,另一侧是女厕。东侧墙体稍微矮50公分,对面是礼堂阔大的后台区域。
跟女厕相隔的墙体没有发现,后台相隔的墙体,张权重新熏烤之后,在墙体上方发现了一段痕迹,不是很长,如发丝一般的细痕,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戴豫斯文的帅脸露出了然笑意,“钓鱼,呵。”
陈司令想用假胶卷钓间谍,间谍则用了钓鱼的方式偷走了假胶卷。
鱼竿甩过隔墙,钓着铅锤的鱼钩钩走手包不难,隔墙距离那道放包的矮墙只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钓鱼?”逗逗捏了捏下巴,“爸爸,齐东部队幼儿园表演的情景剧是《小猫钓鱼》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