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阿宁都是这样认为的。
她们的相处方式几乎没有改变,她留守在这栋房子里,柳林时不时过来看一看她, 但自那一晚过后,阿宁见到柳林的频率明显地上涨了不少,有时候甚至能一周见到他三次。
有时候两人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起,阿宁会看着电视频道做点家常菜, 她其实不太擅长用手机, 柳林也不笑她,只教会她怎么打电话——然后在冬日里,她们就围坐在暖炉边,安静地相处。
有时候阿宁会跟着柳林出门, 她知道柳林在从事一些危险的行业,这或许也是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这样丰厚资产的原因。
阿宁比她所想的更有天赋。
她对此毫无排斥,或许是因为她的某一部分永恒地伴随着母亲死去了, 那可能是她一半的灵魂, 于是在某一天,柳林皱着眉头烦恼起要怎么处理尸体的时候, 阿宁忽然想到了什么。
在贫瘠落后的乡镇,许多人家都还在自己饲养农家牲畜, 阿宁听过骇人惊悚的闲谈——有人家忙前忙后,辛苦打掉了两胎女儿才迎来一个男孩,那孩子从小体弱多病,很是金贵, 平常都离不得人, 但那天正恰巧,正是农忙的时候, 家里人实在忙不过来,见他中午睡了过去不吵不闹,就偷偷去田里干活儿了。
但孩子却在这时候醒来了,他爬下床,打开门,跑到了后院猪圈里头玩儿……
那家人本还以为孩子是被眼红的拐子抱走了,哭天抢地,直到家里的老人去喂猪的时候,在猪圈里发现一只鞋子才觉出不对。
等到那头公猪被剖开肚子,里头的孩子已经只剩下一点没有消化完的残骸。
是的,猪会吃人。
它们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并且消化能力很强,连骨头都能消化干净,于是阿宁买来了几头小猪崽,等到它们从粉嘟嘟的小猪长成体型巨大的成猪后,阿宁就做出了尝试。
一次成功。
它们真的什么都吃。
阿宁开始为柳林解决问题——她之前也在帮助他,但那只能算是打打下手,阿宁要做的,就是在恰当的时间被柳林送到恰当的地点,然后手起刀落。
她像一把武器。
但现在,她已经不仅仅是武器了。
柳林很惊喜,为她的成果,阿宁开始更深入地加入他的事业。
那实在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阿宁开始被柳林带到人群中去,她下意识地躲避,担心自己会牵连到柳林,但对方只是让她放松,时隔许久,阿宁终于开始接触到柳林之外的其她人,但她毫无兴致,目光永恒地落在柳林身上。
她看着他在人群中穿梭,游刃有余,带着微笑,柳林还像一些人介绍她,阿宁露出有点僵硬的笑容,不希望自己丢了柳林的脸,她在这里看到了一些她曾经在法治栏目里看到的通缉令上的脸。
对的,她会看法制栏目。
毕竟自己未来也可能作为嘉宾,在栏目里正式登台表演。
事情就是在那个时候变得不对的。
一场聚会结束,阿宁被柳林带上了车,但两人却没注意到,有人目睹了这一幕。
其实阿宁注意到了。
那时柳林站在车旁和一个男人说话,她百无聊赖地放空自己,眼角余光看到有个男人从另一个酒吧走出,他不知道为什么,频频回头往这边看来,阿宁一时间有些紧张,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于是钻进了车里。
她没有感觉到危机感,于是虽然不舒服,却也没有多生波澜,却没有想到,两人竟然在回去的路上被别停了。
柳林皱起了眉头,阿宁听到他低骂了一声,一个中年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身边还挂着个熟悉的人影,阿宁看到他,心头一突。
柳林主动摇下了车窗。
他脸上带起笑容,神情中透着点疑惑,看向女人的目光含情脉脉。
那是阿宁从来没见到过的一面。
柳林好声好气地询问对方怎么忽然来找他,酒吧男则靠在女人身边耀武扬威,指责他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阿宁心头发紧,被柳林叫下了车。
然后柳林将她介绍给了女人:“姐姐,这是我家里的表妹,她第一次来大城市,我带她来见见世面。”
阿宁心头一突。
这场面她总觉得似曾相识,像是镇上的女人去抓奸的场景,事实也确实相差不远……她像一张背景,摆在一旁看着两男一女纠纠缠缠,最后这场闹剧以阿宁和柳林一起被带回女人的别墅做结束。
女人年纪大了,快五十岁,但心态仍旧很是年轻,阿宁在客厅里喝水,听见两人发出热烈的响动……原来柳林年纪轻轻就有丰厚的资本不是因为那些危险的工作。
他的收入大头来自富婆。
阿宁茫然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个吃草莓蛋糕吃到一半后,在奶油夹层里发现了红色爆浆虫内陷的倒霉蛋。
她的大脑甚至开始混沌,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发展,但理智却又让她理解,对于普通人而言,杀人是比出卖身体更低劣的行径,他们在平常人看来没有道德底线……那么做出其他的事自然也可以理解。
第二天,阿宁被柳林带了回去。
她沉默着,一如既往,不问,不说。
从那天开始,柳林就不再避讳她这方面的事,他过来的次数更频繁了,让阿宁恍惚间竟然觉得那场意外其实还不错。
她觉得自己了解了柳林更加不为人知的一部分,他对待自己明显更加亲近了——明了双方低劣之处的两个人,总是会有一种额外的亲密感。
那段时间里,阿宁和柳林的关系开始变得古怪,阿宁开始怀疑……开始怀疑……
自己和柳林真的算是……互相喜欢吗?
她们或许不算伴侣。
毕竟这一重身份,从始至终都是阿宁自己所下的定义。
那个不知名的中年女人很喜欢柳林,据说她以前一向很花心,谈小男朋友超不过两个月就要分手,但柳林却在她身边停留了至少六个月——甚至有人觉得她们会结婚。
还可能是不签署婚前协议的那种。
这也是为什么女人在听到酒吧男告状后会匆匆赶来捉奸,她来看自己难得付出真心的爱人是不是真的背叛了她……
后来,在两人在一起的第八个月,女人出轨了。
出轨了锲而不舍,为她自杀的酒吧男。
那段时间,柳林的情绪不算太好,毕竟捞一波就跑和细水长流的收益完全不能比,他拿到了一笔赔偿金,然后在距离城市更近的地方买了一套别墅,作为自己的居所。
那栋房子价值昂贵,只装修就又要额外一大笔钱,没了主要收入,他涉险的频率高了不少,而阿宁呢,阿宁的技巧熟练了不止一倍,从接近目标到完成任务带走尸体的速度相比较以往快了不少,她甚至学会了一点乔装技术,在柳林不在的时候,她也能自己去做采购了。
生活似乎变得艰难起来,但阿宁却觉得自己松了口气,她和柳林之间关系开始变质了,不再像之前一样单纯,里头掺杂进去了一些复杂的,平常人无法接受的东西。
像是在巧克力里包裹了怪味豆,将包装纸拆开,把糖果放进口中时,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的“小惊喜”总是让人不敢去咀嚼,只能将它含在口中,等待着巧克力慢慢融化。
但等到最后,奇怪的味道还是会显露出来,侵占口腔,让人难以忍受。
但……如果能维持这样的关系也不错。
阿宁这样想。
就像是一场过于美好的幻梦终于醒来,她有些难以接受,但潜意识里其实又明白,不那么美好的现实才是真正可延续的,有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踏实感。
阿宁开始思考她和柳林的关系,或许柳林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喜欢她——但是他给了她一栋房子,给了她一个归处,她们是同一类人,是永恒的伙伴。
这样就足够了。
但是阿宁没有想过,伙伴这种东西,就像是冬日里在雪地里捡来的干柴一样,是会越来越多的。
第二年的冬天,柳林带了另一个女人回来。
阿宁看到她时愣住了。
那人和自己何等相似,她瑟瑟发抖,双手环抱着肩膀,她身上不住地往下滴着血水,仿若惊弓之鸟。
柳林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又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给予她支持,他看向阿宁,双眼在一片昏暗中闪闪发光。
“阿宁。”
阿宁听到柳林这样说,声音很温和:“带她去清洗一下,好吗?”
他看向阿宁,说:“最近在外面做了个任务,她被关在地下室里,她和我们是一样的,阿宁。”
“她和我们很像。”
这是又一个同伴。
同伴就像是冬日里的干柴,只会越捡越多,而后来者和先来者没有区别。
没有区别吗?
或许是有的吧。
阿宁这样想。
在并不清晰的记忆里,第二位同伴在最后选择了离开,然后是第三位、第四位……
有人被柳林带到她面前,有人则悄无声息地失去踪迹,在所有人里,只有她永恒地存在……
她永恒地存在吗?
阿宁这样想。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有人轻轻伸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她的吐息带着糖果的香甜气息,声音很低。
“你算什么呢,阿宁?”
她像是在笑:“你陪伴了他多少年,你为他做过多少事?我想应该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但在他看来,你甚至比不上一个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的陌生人。”
“他拿你来讨好我,好可怜啊……”
“阿宁。”
第192章 看看谁能获得胜利。
阿宁的呼吸声变得更加粗重。
她不自觉地陷入回忆中, 为那些曾经美好过的记忆而感到沉醉,但现实里下压的沉重感又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
阿宁绷紧了身体,甜蜜的语调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恍惚间与那从未远距过的古怪声音重合在一起:“你甘心吗,阿宁?”
“你后悔吗,阿宁?”
“你不觉得不值得吗,阿宁?”
她甘心吗?后悔吗?这一切都值得吗?
这声音不受控制地钻进脑子里, 嬉笑着不断重复:甘心吗甘心吗甘心吗阿宁阿宁阿宁阿宁阿宁——
阿宁的呼吸变得更加艰难了。
她背后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一股说不清的痒从骨髓里钻出来,那微弱的反胃感从胃里上蹿到喉咙,让人几欲作呕。
“……这都不重要。”
阿宁听到自己喃喃地说。
“这都不重要。”
这些都不重要,她是否甘心重要吗?她是否后悔重要吗?她所付出的一切值不值得重要吗?
思绪不受控制地开始泛滥, 阿宁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夜晚。
那已经是她接受了更多同伴时的事情了,在不知不觉间,柳林和她们相处的时间变得少了, 彼此之间的联系全靠电话沟通, 那时候她已经接手了柳林所接下的大部分任务,开车带着同伴去执行……
但在那一次, 她们不慎遇到了一个硬茬,虽然最后还是完成了任务, 但同伴和她自己却都受了伤。
阿宁更有经验,只是伤到了腿,只是暂时无法移动,但同伴却不同, 她被一刀捅穿了肚子, 伤口血流不止。
她们的背景都不干净,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去医院求救, 于是阿宁一边割开衣服试图帮同伴止血,一边单手拨通了柳林的电话,求他过来帮忙。
但那个电话没有被接通。
阿宁只能看着同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直到接近昏迷的边缘,她们的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那栋柳林给予的房子里,而彼时所在的地方却是完全陌生的城市,唯一熟悉一些的面孔,还是在不久前被她们干掉的目标。
孤立无援,无处求救,阿宁久违地感受到了绝望。
十分钟后,在她不停歇的轰炸下,柳林的声音终于从那一头传出。
他似乎是在和朋友们待在一起,电话那头传来不停歇的谈笑议论声,连柳林的声音都不如以往温柔。
他并没有对她们置之不理,很快找到了人过来帮忙,很幸运,同伴没有因为那段被耽搁的时间而死去,甚至直到现在都还和阿宁居住在一起。
但在现在回想起那一刻,阿宁却仍旧觉得背后发冷。
那是从骨髓里生出的阴冷。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产生了变化,但又想不出那改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们……是的,已经是她们了,她们和柳林的关系似乎不大一样了。
变质了,变味了,不再像是曾经的柳林所说的一样,她们是同伴了。
在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经凌驾于她们之上,拉开了距离,再也无法亲近。
“不重要吗?”
阿宁听到耳边有声音在笑:“是这些答案不重要,还是你自己不重要呢,阿宁?”
这重要吗?
阿宁开始觉得烦躁,她将自己从过往的回忆中剥夺,但面前的人却字字句句都在让她去思考,但受制于人的处境甚至让她无法做出任何反抗——于是她只能沉默。
耳边传来低低的叹息声。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阿宁。”
季朝映放低了声音。
她松开了手,拉开了距离,也没有再像是审查什么物品合不合心意一样,围绕着阿宁行走,上下打量她。
她只是真心实意地说:“……我觉得你很可怜。”
看看她,看看这个女人,她像是一根被点燃的蜡烛,火光以她的灵魂和血肉为材料燃烧,她已经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却连回过脸去仔细看一看自己的经历和渴求都做不到。
她没有自我,甚至都不敢拥有自我。
她没有思考,甚至在主动抑制思考。
季朝映沉默着,她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足够的社交距离,阿宁低着头,分明才到中年,甚至或许都不算中年,看起来却已经垂垂老矣。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阿宁。”
她这样说,抛去了那轻柔甜蜜的语调,像是十分平常。
“只要你赢了,我就把你送还给他,不管你想要对他做什么都随你。”
阿宁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了头。
她像是已经产生条件反射的机器人,只要输入对应的词组,就能触发反应。
季朝映忍不住摇头,觉得她实在可悲。
“……真的吗?”
阿宁吞咽了一下口水,语调不自觉地急促起来,比起之前沉默抗拒的姿态截然不同:“……赢了就能回到他身边?”
“当然。”
季朝映说:“本来我也不用付出什么,不是吗?”
这话像是一根刺,冷不丁扎了阿宁一下,有轻微的疼痛感,但她毫不犹豫,“我要做些什么?”
游戏内容是什么?
她几乎是渴望地看向了季朝映,连那双棕黄色的眼睛里的怒火和仇恨都在融去,她像是完全成了另一个人的附庸,有所能有的唯一念头就是尽可能快地回到自己依附的主体身边去。
季朝映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我有一个朋友。”
系统察觉到了不对,忍不住道:“……等等!”
季朝映没有等,她幽幽道:“你和她见过一面,她叫陈拾意,是个警员。”
干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对警员有点排斥,毕竟双方见面的大多数情况,不是你死我活就是你死我活,阿宁作为一个活体业绩,实在很难对她们产生好感——但对方居然是一个警员——难怪当时她们按照柳林的指示进行的粗糙表演,就能直接将对方调走,感情助人为乐已经不是自发行为,而是被包含在了职权范围之内。
伴随着系统跌宕起伏的电流声,季朝映继续道:“我ῳ*Ɩ 和她也认识了一段时间,一开始,我们相处的其实还算不错,但是现在,她却开始给我造成一些阻碍。”
她皱起了眉,神情不再像是在人前那样可怜可爱,像是早春的梨花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霜,在此刻,她的神情肃穆,像是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并且真情实感地为此而感到忧愁。
阿宁的瞳孔颤抖了一下,她主动道:“是需要我去……”
“不。”
却被季朝映拒绝。
她沉吟道:“她是我的朋友,不要用你以前的思维去想她,我想她能接受我、理解我,最起码也不要再阻碍我……”
系统忍不住发出声音:“洗脑是不是有点、有点过分了……”
虽然有时候系统也会担心宿主会因为对方遇到危险,但是直接把人抓来洗脑也有点越界了吧!
季朝映面不改色地在心中安抚她:“统统在想什么,我怎么会这么做?我只是想——”
她发出声音:“我要她看清楚,她能接受以前的我,没道理接受不了现在的我……但我一个人是做不成这件事的。”
季朝映看向阿宁,她道:“我需要一个助手。”
“你要我来帮你?”
阿宁确认道:“帮你做成这件事,我就能……”
就能回到他身边去了吗?
“我要你做的,不是这件事。”
季朝映不大想听她之后的话,于是将她打断,继续道:“你也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你自己,阿宁。”
阿宁停顿了一下。
季朝映看着她,不再是那种打量一件物品一般的注目,而是目光相接,平等直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神情中的惋惜毫不掩饰:“看看你,阿宁,忠心耿耿,情深义重……你甚至愿意为了他去死,但他又是怎么对待你的呢?”
阿宁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刚刚放松的身体,又下意识地绷紧,让她看起来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因为这就是游戏的内容。”
季朝映道:“我想我的朋友能改变对待我的态度,那么你呢,阿宁,难道你就不想他为了你做出一点小小的改变吗?”
“这只是一场游戏,阿宁,不用那么紧张,起码在游戏结束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可以送走你一次,当然就能送走你第二次,如果不搞清楚他的想法,不让他改掉他的习惯,就算回到他身边,你又能怎样呢?”
“你要想想办法留住他,不是吗?”
“你要明白他在想什么,然后左右他,这样,你才能留在他身边,甚至只留在他身边……你甚至可以让他只接受你,让他只能选择你。”
“你喜欢他,对吧?”
季朝映道:“看到他身边有别人,应该很不好受吧?”
僵硬的躯体开始发热,长久以来一直在耳边盘旋的声音拥有了实现的可能,阿宁连呼吸都开始停滞。
她停顿许久,不住地吞咽着喉咙,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无比。
“……我要怎么做?”
她没有问能不能做到,只要看到希望,就已经足够她奋力一搏,更不要提面前的人似乎已经迷得柳林晕头转向,让他轻而易举地抛弃了跟随了自己十年之久的自己……这在以前从未发生过!
“很简单……这很简单,阿宁。”
季朝映微笑起来。
她轻声说:“只要你愿意来协助我,那么我当然也应该为你做事。”
“这是场游戏,但不一定公平,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我的好朋友能为了我改掉她的坏习惯,还是……柳林愿意为了你,做出一点小小的变化?”
第193章 不好意思打扰了姐。
阿宁感受到了干渴。
她口干舌燥, 喉咙又痛又痒,胸腔内的脏器跳动的声音从未如此震耳欲聋,她艰涩道:“那现在……”
现在, 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我们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瞒过他。
我们要做些什么?
让他不要去怀疑?
“你大概要受些苦了。”
季朝映看着她,声线变得柔和:“不用担心,不会很难过的。”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风吹过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海, 发出簌簌的声音。
气氛被定格成某种让人背后发毛的该死的寂静, 以至于郭巧慧下意识挪动脚步往左平移,然后在平移了二十厘米后突兀地被人按住。
“……”
郭巧慧背后一麻,她直视前方,脸上挤出礼貌的笑脸:“……那什么, 柳哥,男女授受不亲……”
然后小心地一沉肩膀,试图脱离那只手的掌控:“这是不是有点亲近了, 让人家看见不大好吧?”
柳林眉头一跳, 语气却仍旧十分和缓:“这有什么,我把你当妹妹看, 心正不怕影子斜。”
你不怕我怕啊!!!
郭巧慧在心底怒吼,但想到对方毫不犹豫要杀掉宁宁姐的冷心冷肠, 还是忍辱负重地陪着笑脸:“但这样……万一被误会了多不好……我还是不要给您添麻烦了,不然太不好意思了。”
柳林瞥着她,郭巧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现在对着他戴上了有色眼镜,总觉得这人看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 连说话都显得很像兴师问罪:“是吗?可我怎么感觉……”
搭在肩膀上的手力道一沉, 柳林放轻声音,缓缓道:“是慧慧忽然之间变了呢?”
郭巧慧心底暗暗叫苦, 嘴里胡说八道:“这都是错觉柳哥,只是以前我还是个孩子,不懂男女大妨,现在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男女三岁不同席,咱们是时候避避嫌了!”
“……”
柳林缓缓道:“咱们认识的时候,你就成年了。”
“那只是身体!!!”
郭巧慧斩钉截铁:“那时候我还没有健全的人格,也没有健全的三观!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冒犯了您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现在我已经成熟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心理未成年的我了,柳哥,您撒开我。”
她退后两步,坚定地说:“再动手动脚的,就有点暧昧了哈。”
柳林想要把她干掉的心,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
恰在此刻,从后方谷仓里传出的动静救了郭巧慧的狗命。
那是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
尖利,穿透了水泥墙壁仍旧让人觉得刺耳。
痛苦,简直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声音 。
郭巧慧一个哆嗦,一股浓烈的恶心感从胃里往上蹿,她脸色发白,却不敢让柳林看出什么来,高高仰头去看将坠未坠的夕阳:“……今天,今天天气真好。”
没有人回应。
郭巧慧舔了舔嘴唇,小心地用眼角余光去看柳林的反应,却看他侧耳聆听,脸上竟然带着满足的笑容。
那是十分真切的情绪,甚至带着一点陶醉感,仿佛在聆听钢琴家独奏。
呕——
郭巧慧实在忍不住了,她伸手捂住嘴巴,心头猛地冒出一个念头:原来物理上的血腥和精神上的恶心,完全是两种概念。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有混嘿道的天赋,毕竟她开局就献祭了自己的亲爹——虽然究其根本那是个意外,她也没想到那个死男人那么脆……但这局面不说是个主角,也得是个重磅女配吧?
但结果呢?
她第一次正式踏入这片黑色区域,就目睹了带着自己一起干活的前辈被领她入门的蛇蝎毒男打包送给了一个变态,而此时此刻,她还要站在门外,听着前辈的惨叫响彻云霄。
……她受不了了。
她和这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他们太……太……太让人反胃了……
郭巧慧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虽然她杀人,虽然她跑路,虽然她本身其实也很看不惯宁宁姐。
但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一个自己相处了这么久的熟人下手——呃,那个死男人不算,只能说是意外。
她们不是一路人,郭巧慧确定这一点。
她只是未来的冷血杀手,但这两个人……她们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柳林和郭巧慧在谷仓外等待了很长时间。
夕阳坠落,明月高升,谷仓内传出的响动隐没下去,反而让人产生更浓烈的好奇。
她会怎么对待她呢?
柳林忍不住这样想。
他在心中勾勒出一副图景,洁白的裙摆必然要溅上鲜血,清丽的面孔上要露出微微扭曲的神情,至于阿宁……
至于阿宁,她就这样躺在地上吧,躺在血泊中。
一想到那张瘦削到病态的脸会透出苍白的色泽,总是注视着他的,似乎永远都不会挪开的眼睛会灰暗下去……柳林就不由得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安心。
这种充实的情绪甚至让他暂时无视了郭巧慧,多美好的时刻啊,就该好好享受。
当时间继续流淌,月亮的光辉愈发明亮的时候,谷仓的大门打开了。
相比较有月光笼罩的外界,谷仓内的黑暗显得更加浓郁,一股不太好闻的古怪气味冲了出来,让郭巧慧忍不住皱紧眉头,默不做声地挪动了一点位置。
她试图把自己藏进黑暗里,但这样的动作,显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你过来。”
那个从谷仓中走出的,正在用不知道从哪儿掏出的手帕擦拭双手的变态轻声叫她:“过来帮帮忙,把她丢到地窖里面去。”
郭巧慧犹豫了一下,虽然很想推脱,但还是硬着头皮挪了过去:“……地窖?地窖在哪儿?”
“当然是在里面。”
季朝映平静道:“她身上有些脏了,我来会留下痕迹,你过来。”
郭巧慧不情不愿地磨蹭过去。
然后被一把拉进了谷仓里!
谷仓里没有灯,郭巧慧很想掏出手机打光,但往身上一摸,才想起来手机早就被拿走了,她硬着头皮往里,没走几步,就踩出一片水声。
……水声?
郭巧慧头皮发麻:这他爷爷的该不会是血吧?
她顿住了,试探性地想要嗅闻,但正在这时,一道光忽然从背后打了过来,就像聚光灯一般打在她身上。
郭巧慧险些被突如其来的光明晃瞎了!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猜测还是有些冒昧了,地上不知道怎么的,积了薄薄的一层水,水里面有些秽物,她没敢多看,怕又给自己恶心到。
有了照明,郭巧慧的动作麻利了不少,她跟着光的指引淌到了阿宁身边,这才发现人已经厥过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外表来看,她似乎也没受什么伤——或者,伤口不在她肉眼所能见到的地方。
想到身后的女孩的变态程度,郭巧慧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皱着眉头架住了阿宁的肩膀,试了一下,确实很沉,觉得有点拖不动,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唯唯诺诺:“……有点重,呃,我们不能一起抬吗?”
然后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可以哦,我过去的话会弄湿鞋子,家里会有人担心的。”
你会弄湿鞋子,难道我就不会了吗!我也有旅店老板担心啊!
郭巧慧在心中怒吼,但她敢怒不敢言,只能哼哼唧唧地拖起阿宁,往季朝映所指的方向挪动。
等把人拖到地方,头上也早已经冒了一层汗,她擦了擦脸,犹豫道:“这……我要怎么把她放下去?”
“直接丢下去。”
“啥?”
“开玩笑的。”
在手机灯光的反射下,季朝映微微一笑:“丢下去容易折断脖子,那边有绳子,看到了吗,就在你右后方。”
灯光打过去,聚焦在一捆麻绳上,郭巧慧只能任劳任怨地抄起绳子,绑在昏迷不醒的阿宁身上,然后按照季朝映的指导,像玩娃娃机一样把她放进地窖里。
她累得腰酸背痛,该死的变态却还在一边催促:“好了吗?今天不小心弄的太晚了,回家迟了,家里有人会担心。”
……那你倒是别折磨人家这么久啊!
那满地的水肯定是你为了她保持清醒泼她了吧,是吧,是吧!你对她用酷刑了对吧!!!
郭巧慧抖着手把人放到地上,咬牙赔笑,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感受到了社会的无常:“……呵呵,好的呢,请问这段绳子是要怎么处理呢?这个地窖关上的话,不会把人闷死吧?”
“绳子割断一截收上来,地窖不用担心,里面以前关过人,放了两个月都还好好的。”
……果然是经验丰富的变态。
郭巧慧气喘吁吁地合上地窖,又被指挥着搬过来两只装满了农具的木箱压在上面,她本以为这就是这一天最让人难受的阶段了——直到季朝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今天你跟我回去吧。”
“……”
郭巧慧笑容僵硬:“啊,这个……咱们今天才刚刚认识,这不太合适吧。”
季朝映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郭巧慧飞快改口:“不过我对您一见如故,您要是觉得不打扰的话我就打扰了。”
季朝映盯着她看了看,道:“没关系,不打扰。”
郭巧慧信了她的鬼话。
半小时后,她跟在季朝映和柳林身后,看着房门背后那张熟悉的脸瞳孔地震!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郭巧慧冷汗狂冒:“好巧啊姐,又见面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爷爷的!
这女的一脸正气,为什么会和这个变态住在一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94章 她们去了野外?
一脸正气, 却和变态住在一起的陈拾意瞳孔微缩。
几只狗在她开门的时候热情地凑到门口,挤挤挨挨地向往外面扑,独耳的大狼狗嗅闻到了生人的气味, 从喉咙地发出“呜呜”的声音,陈拾意面不改色地把它们拦在腿后面,趁着机会回头轻斥一声:“安静。”
虽然主人就在面前,但到底也混了一段时间, 大狼狗勉强给了她一点面子, 不满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串呜咽,等到再面对门口的熟面孔时,陈拾意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来客人了?”
她脸上甚至露出一点笑意,目光在郭巧慧身上一扫而过, 没有应她的话茬。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会朋友去了?”
季朝映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从身后提出一杯冰美式——这是她在来的路上紧急托店主做的,她们从小也算一起长大, 彼此之间就像姐妹, 托付一些小事并不算难:“尝尝小镇上的手艺?”
“……原来你还记得。”
陈拾意眼中的情绪一时间格外复杂,她伸手接过袋子, 轻轻呼出一口气,侧开身体:“我会好好品一品的。”
郭巧慧战战兢兢地跟在最后面进了门, 表情唯唯诺诺,眼珠到处转动,像只进了猫窝还在惦记着偷点东西回去的狡猾小老鼠:她……她过关了?
甭管陈拾意到底是眼神不好,没认出人, 还是认出来了, 但不想多说什么,都是好事!
郭巧慧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季朝映没注意她, 自己将外套脱下来,挂在臂弯间,又就着单手扶住鞋柜的姿势开始脱鞋,陈拾意在旁边把想往她身上扑的大中小号狗狗一一赶开,自然地托住她的胳膊,伸手去接外套。
“衣服挂在玄关这里就好,我记得你才穿过一次,应该不用洗?”
“……”
季朝映抬眼看她,陈拾意面色如常,像是关切。
“没关系,在外面的时候路过了小餐馆,我感觉沾了味道,还是清洁一下比较好。”
“是吗?”
陈拾意打量了一眼那件衣服,混不在意般收回视线,她半蹲下来,拍了一下季朝映的小腿,示意她站好:“那我来吧,你别摔了。”
季朝映动作微顿,还是站直了身体,任由她解开了鞋子的系带。
鞋面很干净,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像是在回来的路上特地擦拭过。
陈拾意道:“怎么感觉有点湿,今天有下雨吗?”
她从鞋柜里取出季朝映管用的拖鞋,季朝映踩进去,回答道:“回来的路上踩到了水坑……有点讨厌,今天得把鞋子也刷洗一下,不然肯定会有味道。”
“是吗?我帮你拿到卫生间?”
“不用。”
季朝映轻声说:“我们是一起回来的……待会儿一起拿过去就是了。”
“不用我帮忙?”
“真的不用,不然她们也不好意思……是不是,巧慧妹妹?”
季朝映偏过脸去看人,郭巧慧骤然被点名,一个激灵,胡乱应声:“嗯嗯嗯嗯是是是是!到人家家里做客哪有让主人帮忙洗衣服的是不是……我们自己来自己来!”
陈拾意看了一眼郭巧慧,停顿了一下,她重新站了起来,动作略带迟缓,伸手要提那杯冰美式。
还没碰到提手,就被拍了一巴掌。
“先去洗手,不干净。”
季朝映道:“我带进去,放到你房间?”
“……客厅就好,谢谢。”
陈拾意拗不过她,对着站在后面的两人略略点头,算是招呼,便快步走到洗手间,压了两泵洗手液。
冰凉的水冲下来,陈拾意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今天她跟丢了,很有可能是被发现了。
是她的技巧不足?还是那个叫柳林的察觉了什么?
又或者……发现她的人,有没有可能是……朝朝呢?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现在暂时都不再重要了。
朝朝和那个姓柳的单独出门,绝对是去外面做了什么!
她们做了什么呢?
陈拾意捏紧了龙头把手,水声骤停。
……今天出门的衣服要单独清洗,鞋子在回来之前特地清理过,是怕留下痕迹?
她们是去了哪里,才会弄脏鞋子,让身上带上气味……不,也有可能不是气味,是哪怕清理过一遍,也还是可能有所残留的东西。
是相比较新建城区更脏乱的旧街道吗?
……不,这处小镇虽然只是乡镇,但距离省会很近,走的是小而精的路线,基础设施十分优良,更有旅游产业在发展,不存在脏乱差的地方。
那么……她们,是去了小镇外界吗?
陈拾意下意识地咬住指关节,疼痛感传来,让不自觉滋生的焦虑平缓了一些。
去小镇外面……是能做什么呢……
一张熟悉的脸忽然在脑海中浮现,陈拾意垂下眼睛,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门,看向了客厅。
郭巧慧正唯唯诺诺地站在玄关旁。
她像是真的来做客一样,脱掉外套,换上拖鞋,然后无助地抱着自己的衣服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所幸带她回家的变态似乎还有一点良心留存……也可能只是为了尽快毁尸灭迹,指示她把衣服丢进了洗衣房里。
连带着那双其实并不好清洁的运动鞋一起。
郭巧慧诚惶诚恐地思考了一下鞋子和衣服能不能一起洗,就看着柳林把自己的那双放进了洗衣池里。
“我的鞋子不太合适机洗。”
柳林语气温柔,伸手拍了拍郭巧慧的肩膀:“慧慧帮我刷一下吧,好吗?”
“……”
郭巧慧满腔怒火,但忍气吞声:“好的。”
柳林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已碎裂成渣,并且随着相处的时间的增加变得越来越糟糕,郭巧慧咬牙切齿地翻出了刷子开始刷鞋,一边刷,一边在心中怒抽柳林祖宗十八代。
她真的,要,受不了了!!!
以前没做过这些事情时她还不觉得,现在忽然之间开始接手,郭巧慧才猛地想起,之前和宁宁姐在一起时,柳林每次过来,都是对方负责的这些琐事……虽然说也不是衣食住行样样全包,但只要柳林在,他的任何要求都能得到即时的满足。
那时候她还觉得这是老女人想要独占柳林耍出的花招,现在真做起来,才发现这些“花招”有多烦人,让人暴躁。
要是再跟着这两变态……那她以后不会又要做女佣,又要像今天晚上一样……
用力洗刷的手慢慢停下,郭巧慧咬紧牙关。
不行,她受不了这样的鬼日子,简直一天都过不下去!
她得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最后,郭巧慧和陈拾意会和在了客厅。
虽然表面上说是“洗刷”,但实际上的主要目的却是清扫痕迹,郭巧慧挤了巨量清洁剂把几双鞋子从鞋面到鞋底狂刷一通,就把它们摆到了洗衣房窗台上,整个过程耗时不到二十分钟。
她从洗衣房出来的时候,陈拾意的冰美式已经见底,季朝映正和她聊着天,柳林则坐在她们对面。
郭巧慧左看右看,不是很想坐到柳林旁边,默默挪到了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还不等她缓一缓,季朝映就忽然转过脸来,问她:“巧慧妹妹饿不饿?我们在商量,要不要做点东西吃。”
饿倒是挺饿……实话实说,郭巧慧中午就没怎么好好吃饭,不提还好,现在一提,肚子简直要咕咕大叫。
但是吃变态做的饭……那玩意里面不会掺人肉吧?
郭巧慧浮想联翩,立刻张嘴就想拒绝:“那个我——”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变态杏眼一转,看了过来,郭巧慧紧急刹车,飞快改口:“挺、挺饿……”
但一想到人肉烩饭,郭巧慧就额头直冒冷汗,试图委婉地表示拒绝:“但都这个时候了,再让你们操劳,我也不好意思……要不我们点外卖吧,点个炸鸡全家桶!”
季朝映轻轻眨了眨眼睛:“原来你喜欢吃这种?但这里没有外卖派送,只能之后再说了……要是不嫌弃,就尝尝我的手艺?”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说!
郭巧慧心头发苦,一想到自己今天就要同类相食,眼中就含上一层热泪:“……嗯。”
似乎是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柳林皱起眉头,语调温柔,却让郭巧慧背后汗毛直竖:“慧慧,要懂礼貌。”
我礼貌你爹个口!——
郭巧慧简直被四面夹击,无助地露出露齿笑,只是笑容有些扭曲,看着像有人用刀抵在她后腰:“谢谢姐姐……呵呵呵呵,姐姐辛苦了。”
“没关系,本来家里也还有……”
季朝映说到一半,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内容,冲着郭巧慧歉意一笑,又转向陈拾意,轻声道:“你看,这里还有个小妹妹也饿着呢,我去做点小菜,很快的……今天是我回来得晚了,本来也是我不对,好吗?”
是你不对吗?
不对的地方,到底是因为回来得晚了,还是因为……让你晚归的那件事呢?
陈拾意无声地攥紧了拳头,手指因此而隐隐作痛,她伸手按上沙发扶手,跟着季朝映一同起身。
“你本来也没什么不对的。”
陈拾意面色不改,甚至带点笑意:“我只是自己待着不太想动,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我去摘点花回来,咱们一会儿吃完了还能做点花签?”
季朝映弯起眼睛,点头应是,倒是柳林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让郭巧慧背后冒汗,莫名觉得坐立难安。
陈拾意丝毫不做理会,她去取了篮子,要出门时,柳林忽然出声,像是提醒。
“这次可别再把手机忘了。”
“……”
陈拾意瞥他一眼,脸色有些发冷,季朝映早已经进了厨房,她的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关你屁事!”
她动作有些迟缓,走起路来有点一瘸一拐,但关门的时候仍旧甩出“砰”的一声,很有气势。
柳林哼笑一声,隔着门对她比了中指,一直到陈拾意走到花墙边,那只手都没有放下来。
或许是出于厌烦,陈拾意隔着窗对他做了口型,只不过隔着一层,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有点踉跄的身影,慢慢走到了从客厅向外望去看不到的位置。
然后,陈拾意慢慢蹲下蹲下。
篮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团花,她借着月色查看地面上的留痕,然后从水泥地面上捻起一小撮泥土。
帮季朝映脱鞋的时候,她注意了一下另外两个人的鞋面,虽然同样有被擦拭过的痕迹,但那个曾经还在街头“抢劫”的年轻女孩却是穿的一双运动鞋,再怎么清理,也仍旧留有痕迹。
既然留有痕迹,想必也没有仔细到清理鞋底。
但这是……泥?
小镇内的绿化区域十分丰富,但除非特意去踩,不然也沾不到这样的东西。
她想的没错……她们去了镇外。
是去了野地?
还是……更偏僻一点的,不会让人发现的……
能做出一些她不想见的坏事的……地方?
第195章 我想你们两个可以成为好朋友。
季朝映尚且不知道陈拾意做了什么, 她正在忙碌,没有时间抽出空去看监控。
今天实在是忙得有些迟了,阿暖还在产后呢, 要好好补充营养,一天都不能落下,她将狗狗能吃的蔬菜肉类单独水煮过一遍,热油备炒, 不放调料, 单独盛出一份后,再把提前备好的料汁倒进锅中。
现在已经就要九点钟,她却还在辛劳,叫系统很是芯疼, Q版小人跪坐在面板左下角,一边把满面板乱飘的简笔花花塞进怀里,一边撺掇宿主:“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 宿主, 系统可以为您购置健康方便的丰盛食物!”
这段时间她在其它系统那里回收餐盘碗碟赚到了一些积分,再加上宿主每天都有做日常任务, 虽然因为没出过什么事都只有小额进账,但时间放在这里, 她也攒下了一些积蓄。
起码在这种时候,购置一点食物,让宿主不要这么辛苦,还是做得到的。
但季朝映显然没有想要她帮忙的意思, 她被小小一只的Q版小人可爱到了, 忍不住伸手戳了她两下,杏眼弯起, 显得格外轻松快意。
“谢谢统统,不过没关系的……我要是不在这里忙一会儿,她们一直拘束着,会很尴尬的。”
尤其是陈拾意。
你知道今天应该发生了什么,对吧?
她要是不给出一点时间,又要怎么让对方去进行验证呢?
晚餐在一种慢悠悠的状态下被完成了。
季朝映照例先将阿暖的那份装在保温食盒里,然后再把餐盘端出去,她一动,柳林就来帮忙了,叫季朝映能空下手来解开围裙,去去身上的烟火气。
陈拾意已经摘了满蓝的花回来,这会儿也起身准备过来帮忙,剩下一个郭巧慧也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干坐着,僵硬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
几道菜被端上餐桌,蓬松的米饭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郭巧慧心理上抗拒,身体却不听话地区服,肚子里发出响亮的肠鸣。
“饿成这样啦?”
季朝映带着笑意看过来,本来垂下来的,有点零散的发辫盘了起来,脸颊白皙,眼瞳莹润,身上带着浓浓的居家气息:“看来还是我手脚慢了一点,来尝尝我的手艺?”
“……”
郭巧慧不自觉地有点傻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变态装起正经人来还真是人模人样的……谁能看出来她刚刚才剥削着自己把另一个人塞到了黑漆咕噜的地窖里?
玩不过,根本玩不过!
郭巧慧唯唯诺诺,抄着筷子夹菜,动作很谨慎,仿佛菜里下了毒,季朝映也不计较,只有柳林开口:“今晚巧慧睡在哪里?这才九点钟,晚上我和她也来做点花签?”
陈拾意攥紧了筷子,面无表情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中午那会儿怎么没见你这么说?”柳林挑起眉头,像是不满:“不就是因为我们一起出门没带你吗?也不至于现在这么针对我吧!”
“那时候——”
当当!
季朝映用筷子敲了敲碗边,制止了这场马上就要升级的争吵,她轻轻皱着眉头,像是有些困扰,目光在柳林和陈拾意之间来回打转,最后叹了口气。
“巧慧妹妹的房间我之后再安排……但是拾意说得也对,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就先别说话了,不然注意力在别处,也容易伤胃,好吗?”
“抱歉,是我有点……”
柳林立刻道歉,他轻声道:“可能是因为刚刚……算了,是我的问题,不好意思。”
他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陈拾意险些没把筷子攥到肉里,手臂肌肉紧绷,几乎蹦出青筋。
真是够了!又在这儿耍他那套!她甚至刚刚才进门!
气氛僵持不下,隐约间,两人剑拔弩张,郭巧慧坐在柳林旁边,陈拾意对面,刚巧是个能接收到所有情绪对冲的位置,一时间头皮发麻,坐立不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
季朝映看了一眼柳林,又看向陈拾意,嘴唇轻抿,像是在为难:“要是有什么——”
“……不,我也有问题。”
陈拾意手里的筷子吱吱作响,伴随着一声脆响,筷子断成两节,被她放到一旁:“今天下午一个人在家,确实情绪不太好,大家都是朋友,这种规矩也确实不该带到这儿来。”
她轻出了一口气,从筷筒里重新抽出一双筷子,面色不改:“大家一起做花签也好,刚好,我也能和新朋友熟悉熟悉。”
她抬眼看向郭巧慧,像她点头示意:“我也叫你巧慧,行吗?”
郭巧慧举着筷子,觉得一顿饭吃下来,自己可能要得胃癌,她强颜欢笑:“……呵呵呵,当然可以,姐您随意,随意。”
“巧慧是怎么和朝朝认识的?”
陈拾意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但只是把它摆在碗边,没有去动,说话的语调平和:“你看起来年纪不大,最近学校放假?”
现在虽然是秋季,但像郭巧慧这个年纪的高中生却应该还在补课才对,她额头冒出冷汗,隐约间感觉到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一时间压力大增:“……是,放假……出来玩玩。”
“也是这里的学校吗?”
“不是。”
季朝映接过了话茬,她微微笑着,声音轻柔:“巧慧妹妹是外地来的,不是镇上的人,我和她以前是网友,最近她心情不好,就来这里旅游,散散心。”
“原来是这样。”
陈拾意垂下眼睛,旅游旅到来“抢劫”?
“说起来也巧,之前我好像见到她了。”
郭巧慧眼皮一抖,心ῳ*Ɩ 脏狂跳。
陈拾意抬起眼来,她眉毛很浓,左眉被一条细小的伤口割断,分明是一张正直英气的脸,但那点笑意落下去的时候,却又莫名透出一股让人背后发凉的悚然来。
“那时候好像看到她和她姐姐在一起,今天她怎么没来?”
郭巧慧额头上渗出一层汗:为什么没来?因为她被绑进地窖等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怎么应付,这要是回答不好,柳林肯定饶不了她!
等等……等等!不对,这女的这么问她——她不知道她们今天下午到底干了什么?
郭巧慧大脑风暴,压力之下,忽然注意到了一点细节,心头一颤。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死寂,郭巧慧几乎想把话题丢开,不管是丢到柳林还是那个变态头上都行……但她的本能又在尖叫,告诉她,现在转眼去看别人绝对不是正确选择!
“……她身体不舒服。”
郭巧慧吞咽着口水,额头上的汗流淌下来,险些滴到眼睛里:“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们就没带她一起。”
“是吗?”
陈拾意定定地注视着她,让郭巧慧几乎把脸埋到碗里,有种要被她的视线扎穿的错觉:“你和她不是表姐妹吗,今天不用回去照顾她?”
还要在这里留宿?
“她失恋了。”
轻而柔软的声音横插一杠,打断了陈拾意几乎算得上哆哆逼人的架势。
季朝映戳着碗里的米饭,轻声说:“不算身体上的不舒服,就是有些情绪上的不适,所以想一个人静静。”
“……”
陈拾意沉默了片刻,声音放缓:“是吗?”
“不然呢?”
这次是柳林出了声,他皱着眉头,看向陈拾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胡搅蛮缠的孩子:“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不高兴,你可以直接冲着我来,别用你那套对着小孩子做审讯!”
陈拾意抽动了一下手指,变得面无表情,“好奇怪,我有说过我的职业吗?”
气氛一瞬间变得紧绷。
“我说过。”
季朝映适时打断,她微微抿唇,像是不安:“对不起,我和他聊天的时候聊到过你……”
“……”
又是沉默。
郭巧慧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她从头到尾饭菜没能吃上几口,惊吓倒是受了不少,现在心脏跳的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她不是傻子,气氛从她们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变得怪怪的,面前的正直姐和变态姐看起来相处得还蛮和睦……但真和睦能这么步步紧逼?!
还有职业……什么职业?她怎么感觉不大对劲呢?
郭巧慧冷汗狂冒,眼珠却滴溜溜地转动起来。
片刻的沉寂后,陈拾意终于出声。
“原来是这样。”
她停顿片刻,道:“刚刚我说话很凶吗,朝朝?”
陈拾意垂下眼睛,像是自责,又像是愧疚,季朝映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轻轻拍了拍,连声道:“怎么会呢?你说话一直都是这个声音,不凶的。”
“那就好。”
陈拾意转头看她,像是得到了安慰,脸上重新带上笑意:“刚刚柳林那么说,我还以为是我有问题,把工作上的习惯带出来了,吓到小姑娘,现在看来可能不是我的问题。”
她转眼看向柳林,眉尖轻皱,像是有些担忧:“其实我也想说,你似乎是对我有一点意见,是吗?如果是因为那天我不小心被你气到后情绪上头揍了你一拳,那我再向你道一声歉,如果不是,那我感觉你的神经……可能有点敏感了。”
柳林动作一顿,抬眼和她对视,两人脸上都带着假笑,但郭巧慧仿佛听见头顶雷声阵阵,仿佛有暴风雨即将酿成。
关键时刻,又是季朝映力挽狂澜!
“好啦,事情都过去了。”
她一手一个,夹在惊涛骇浪之间,却面不改色,连语调都显得温柔平和:“我想是你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拾意说话一直是这个样子,绝对不是故意的,柳林也只是担心巧慧妹妹,不能说是敏感了,咱们吃完饭一起做花签,好吗?我一直觉得你们都是很不错的人,应该是能做好朋友的,对不对?”
好,好朋友?
终于远离风暴中心的郭巧慧松了口气,她偷偷抬头,看着两人脸上虚伪的假笑,只觉得一阵牙疼。
这两人能做什么好朋友,把她俩放一个屋里,超不过一个小时,就得死上一个,这变态怕不是眼睛瞎了吧!
第196章 我的大警官?
不管季朝映的眼睛到底瞎没瞎, 陈拾意和柳林最后还是坐到了一起。
两人围着客厅的茶几面对面地坐下,脸上的笑容虚假到像带了面具,看得勉强吃饱了肚子的郭巧慧一阵阵牙酸, 季朝映就坐在她对面,伸手开始向几人示意要怎样整理花瓣、确定形状……然后用柔软的纸巾垫在花朵前后,再用厚厚的书籍按压下去。
“一定要小心。”
季朝映重新将书打开,示意她们来看:“不然可能会挤出花汁, 沾在书上, 不过沾在书上也没关系,它们的颜色很漂亮,会很好看的。”
郭巧慧扁扁嘴,不大情愿地动起手来。
她就像过年时唯一到场了亲戚们的聚会的可怜小孩, 一边在手上做自己的事,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亲戚们闲聊,然后时不时被点出来, 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央被迫表演, 哪怕只是朗读一段语文书上的散文诗。
受不了了……真见鬼!
这女的肯定不知道她们今天下午到底去做什么了!
她到底是干什么的,明明都能住到变态姐家里了, 关系应该很好才对啊,但偏偏她像是一无所知——但又不是被隐瞒的很好的那种一无所知。
这个女人就像一个盲人, 她能听到身边有人在行走,听到耳边传来尖叫声,但她失去了眼睛,就失去了真相, 她只能借助旁人的口述去拼凑真实, 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去触摸,去感受。
……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让她要这么隐瞒她。
郭巧慧用力压下书页, 飞快地看一眼季朝映,又看一眼陈拾意。
有问题,她们有问题。
她得解决这个问题,她得……她得知道点什么。
郭巧慧有种预感,这或许会是她的机会。
于是在片刻后,陈拾意去卫生间的时候,郭巧慧也忽然起身,“我也有点想上洗手间,感觉刚刚东西吃多了。”
她知道自己找的借口有点拙劣,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去和对方接触了!
在柳林含义莫名的注视下,郭巧慧带着一身冷汗拉开了洗手间的门,值得庆幸的是,陈拾意似乎只是在反复搓洗双手,并没有在更里的隔间里。
郭巧慧假装无意地从她身边蹭过去,把手挤到了水龙头底下,胡乱道:“不小心沾了点汁水,有点痒痒,我也来洗洗。”
身边的人看了她一样,那张正气的脸上终于没有再挂上假的要死的虚伪笑容了,这让郭巧慧松了口气。
“说起来我有点好奇。”
郭巧慧尽量假装自然,道:“你是什么工作啊,还要做审讯,哈哈,不会是嘿帮打手吧?”
“……”
陈拾意深深看了她一眼,重新找了创可贴,把手指缠好。
“说反了,我是个警员。”
郭巧慧的笑容僵住了:“……”
虽然隐约间有所预料,但在对方真的揭开老底时,她还是想尖叫!
一方面是出于自己的逃犯身份,另一方面,你他爹的一个警员为什么会和这种变态混在一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陈拾意继续道:“最近刚升职。”
洗手间内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你知道吗,像你之前那种情况,我能直接把你抓起来当业绩,月底还能加一笔奖金。”
郭巧慧的额头开始冒汗,双手颤抖:“……是,是吗?”
她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
几秒钟的沉默后,陈拾意忽然笑了一声:“骗你的,没有证据,这种操作违反程序,吓到了?”
“……呵呵呵,怎么会呢。”
郭巧慧强颜欢笑,熟悉的被戏弄的感觉让她一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警员会和变态混在一起了,大概这就是臭味相投吧……
她咽了两口口水,强装镇定:“那只是个误会,本来也不至于这样……您是本地警员?”
“不是。”
陈拾意道:“我是省会的,最近休假,来这里……旅旅游。”
她关掉水龙头,用力压了压郭巧慧的肩膀,在她肩头留下一片水痕:“这里地方不错,游玩愉快。”
然后摆了摆手,开门出去了。
不……她一点都不愉快。
郭巧慧身体颤抖,看着衣服上明显的水痕,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冒冷汗冒到要脱水了。
……主动和对方接触是一回事,但是被人确认自己真的和对方接触过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对方的身份这么敏感!
柳林甚至知道她是警员!
郭巧慧焦躁地抖起腿,试图把衣服拧干,然后飞快吹气加速风干过程。
十分钟后,她带着湿漉漉的衣服出来了。
因为该死的白色衣服就算干透也会留下明显的水痕!她只能寄希望于把自己淋湿能掩盖一点什么。
所幸她的办法似乎成功了。
郭巧慧顶着湿淋淋的头发和衣服,听见季朝映发出了一点惊呼,她站起身来,细细弯弯的眉忧愁地皱紧,看向人时满怀关切:“怎么忽然之间变成这样了?”
“……想洗一下脸,结果不小心在水龙头上面呲了一下。”
郭巧慧的动作略带僵硬,面前存在感强烈的注视让她很不自在,她伸手环住胸前,白色的上衣打湿后会透出内衣的颜色:“那个……我能有衣服换吗?”
“当然……”
“还是穿我的吧。”
陈拾意忽然出声,她抬头道:“朝朝的衣服都是裙子,不太合适,我房间里有新买的衣服还没穿过,朝朝带她过去看看?”
郭巧慧几乎是瞬间感觉到柳林看向她的视线更明显了许多,她喉咙一哽,不受控制地看向陈拾意,却见她正捻着一朵花仔细查看,仿佛刚刚的话语只是顺口。
……是在报复她吗?还是在敲打她?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简直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宣召,刚刚她们在卫生间里有所接触!
郭巧慧口中发苦,忍不住后悔自己的行动还是太莽撞了,警员又能代表什么,她之前还看到男警员做笔录的时候言语骚扰的新闻呢,职业又不说明人品,这人和变态混在一起,指不定是个黑警!
但现在再多的后悔显然也无济于事,柳林盯着郭巧慧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慧慧,怎么不答应?怪不懂礼貌的。”
“快,谢谢人家。”
郭巧慧几乎要被逼出眼泪了,她僵硬道:“……谢、谢谢。”
“没事。”
陈拾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季朝映,勾出一点笑:“小事,行吗朝朝,我想把手头这个弄完。”
季朝映向她颔首,“没关系,那我带她过去。”
沾着水的拖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声音逐渐远去,徒留下客厅里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柳林发出一声嗤笑,“故意的吧,陈警官,欺负小姑娘?”
陈拾意脸上的表情飞快地冷淡下去,她仔细抚平柔软的花瓣,觉得这份原本应该透着点闲雅情调的差事,在和讨厌的人一起的时候就显得十分枯燥。
她道:“这叫欺负?”
“这不是?”
“我以为派人去袭击警员才算欺负,她当时应该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对吗?”
“不对……应该说,她们两个都不知道,是不是?”
柳林的眉头轻轻一跳,他看向陈拾意,表情有些迷惑:“你说什么呢,大警官?什么袭击不袭击的?”
“当时我找到办法,让你没办法再在朝朝面前装无辜污蔑我,你不舒服了,对不对?”
“你派人过来调开我,用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你是不是一个人待久了,发癔症了?”
柳林迷惑的神情分外真实,他看着陈拾意上下打量,神情中甚至透着迟疑:“你家里没有精神病遗传吧?”
但凡换个人过来,这会儿看到他毫无破绽的迷惑神情,恐怕都要开始怀疑自己了,但陈拾意却只是冷笑了一声。
“你自己心里清楚。”
柳林皱着眉头,盯着她的视线从左到右,从头到脚,但陈拾意只是将书压下,用力保持几秒,然后挑选下一朵花。
片刻后,他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
“大警官,你知道吗?”
“游戏就是要装傻充愣才好玩,要是有玩家拆穿了谜底,那她……是要被判定出局的。”
陈拾意抬眼看他,瞳孔暗沉,脸上的神情堪称阴郁。
她缓缓道:“这不是游戏。”
“它是。”
柳林低低地笑起来,唇角裂成尖角,竟然有种奇异的魅力。
他用一种欣赏的,审视的,黏腻的目光,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人耳边絮絮低语:“只要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游戏,那么这就是游戏,警官大人,你甚至没办法理解这一点?”
“你想做什么?挑拨我们?”
“让那个傻孩子觉得自己的处境不妙了,让我们去怀疑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甚至没办法理解我们在做什么,陈拾意。”
柳林低声叫着她的名字,他说:“就像是你没办法去理解朝朝……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觉得被排斥吗?觉得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是因为我才变得疏远了吗?”
“不是的,大警官。”
柳林向前倾身,用力点了点陈拾意的肩膀,他低声笑道:“你难道不明白吗?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厌倦你了,或许以前你是一个好玩具,她可以戏耍你、玩弄你,你的反应也足以让她觉得有趣……但是玩具和玩伴是有区别的,你只是个玩具,一个被玩腻的洋娃娃。”
“但是我不一样。”
“我是她的玩伴,她的同类,她的游戏同盟……”
“好好看清楚吧,看清楚你在玩什么,才能继续游戏。”
“知道了吗?大警官?”
第197章 我想满足她的愿望。
这场以交流感情为主题的花签制作小聚会, 最后以一起不算太激烈的肢体接触做结尾。
天知道郭巧慧在换衣服的中途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巨响时有多迷茫,季朝映原本在一旁等她,但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开门出去了, 速度快的让郭巧慧以为她在被什么鬼怪追杀,郭巧慧飞快地把衣服套好,甚至没有来得及摘掉标签就跟了出去,正好在楼梯上目睹了茶几被掀翻的全过程。
客厅中狼藉一片, 书籍和花朵伴随着玻璃茶几沦为碎片, 郭巧慧眼前一黑,不敢想在冲突发生后自己要怎么面对“投敌”的嫌疑,她张大嘴巴,眼睁睁看着季朝映像只兔子一样“哒哒哒”跑下楼梯, 在事态将进一步升级的时候站在二人中间调停。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眉头紧皱,神色仓皇,圆润的杏眼泛出湿润的水汽, 她的面颊上晕染开浅淡但潮湿的粉, 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初绽的新桃。
“怎么闹成这样,受伤了没有, 快让我看看!”
两人站在她两边对峙着,但在她凑过来查看情况时, 都只是默不作声地任由她动作,等到确保了两人都没怎么受伤——除了脸上可能有点地方发青之外——季朝映便松了口气,她半蹲下来,想要收捡地上的碎玻璃:“这才只是一小会儿, 是有什么矛盾吗?就……就不能好好说吗?”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 眼中似乎有泪水在打转,无助得像个家长在吵架, 但自己却对眼前的狼藉无能为力的孩子。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过宁宁姐的惨叫声,郭巧慧都要信了她这副可怜样了。
她紧紧扒着楼梯扶手,发现了下面的战况之激烈,反倒不愿意下去了,几方对峙,但虾米却只有她一只,她要是搅和进去了肯定被拿来开刀,这合理吗!
这当然不合理,因为一般的大佬身边应该有很多小妹小弟打手跟班的才对,根本不好逮着一个倒霉蛋嚯嚯!
倒霉蛋郭巧慧慢慢蹲下来,通过缩小自己体型的方式缩小存在感,她也不敢趁现在溜回房间里,反正回去也没什么用,留在这里她还能听一耳朵,万一她们吵起来,说不定还能多抓到点信息。
但郭巧慧注定要失望了。
陈拾意沉默地蹲下来,跟着季朝映一起收拾起残局,而柳林在大口喘息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像是平复了情绪,他低声说:“……实在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哪句话没有说对,应该是我刺激到她了,才会这样的。”
郭巧慧:“……”
哥!哥你咋回事哥!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当绿茶吊呢哥!
郭巧慧绷紧了身体,生怕客厅里下一秒就再打起来,但出乎意料的是,陈拾意竟然没有对他这话产生任何反应,就连季朝映都只是停顿片刻,轻叹了一声。
最后季朝映道:“……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她道:“其实你们一开始就不对头,我该看出来的,是我一直在把你们凑到一起……是我的问题。”
……她就不该把这两人单独留在这里,这茶几还是高中的时候和妈妈、林姨一起做的,用了很久都没事,这才几天就坏了。
季朝映轻轻皱着眉头,神情很低落,柳林也终于闭嘴了,蹲下来一起收拾,玻璃碎片都被丢进垃圾桶,书籍则被捡起来,仔细检查。
最终,它们被简单擦拭了一下外皮,然后在原本是茶几的地方摞好,残破的花朵则被捡回藤条编制的篮子里,季朝映抱着篮子,有些疲惫地坐到了沙发上。
“……朝朝。”
陈拾意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低声去叫她,但得来的只有带着疲惫感的一瞥。
“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季朝映轻声说:“可以吗?”
陈拾意沉默了片刻,道:“我去给你倒点水过来。”
季朝映没有拒绝。
陈拾意去倒水了,柳林站在原地,捏了捏眉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倒在了沙发上。
没两分钟,陈拾意端着还散发着热气的甜茶回来了,她把杯子递给季朝映,看到坐在女孩对面,完全没有挪一下位置的意思的柳林,忍不住绷紧了下颚。
“她想自己待一会儿。”
她连语气都硬邦邦的,仿佛随时能继续和柳林再挑起一场争执。
但首先回应她的反而不是柳林,而是坐在沙发上的季朝映。
“我有些累了,拾意。”
她眼中朦胧湿润,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她轻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想你们好好相处而已……今天晚上是我做错了,让我静一静,可以吗?”
柳林坐在原地,合着眼睛,完全没有挪步的意思,陈拾意喉咙发哽,一时间竟然觉得完全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她死死攥着拳头,无数疑问含在胸腔中,伴随着沉重的心跳想要破骨而出,她想问: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你知道他一直在蓄意离间我们吗?
你们今天下午一起出门到底做了些什么?
你……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陈拾意注视着她的面容,那乌黑的头发将白皙的皮肤映衬出蒙蒙的微光,像一捧新雪,她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像是暴风雪中无力振翅的蝴蝶。
分明是熟悉的面容,甚至连神情都是熟悉的,带着一点迷茫的脆弱模样,但在此时此刻,陈拾意却忽然觉得面前的女孩像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她像是被迷雾笼罩的幽灵,在夜晚飘飘荡荡,而自己从未看清过她的真容,只把她垂落的裙摆当做全貌。
半晌后,陈拾意应声。
她说:“……好。”
陈拾意带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她甚至没有继续待在一楼,而是继续往上,季朝映听见楼上传来了闷闷的一声响,猜测应该是郭巧慧弄出的动静。
还是小孩子,太青涩了。
客厅恢复了死寂,连小狗都不见了踪影,柳林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安详得像是要在季朝映的沙发上去往天国。
“我有一个想法。”
他忽然说。
“……”
季朝映想起自己的玻璃茶几就觉得难过,她是真的难过,并不是演的,这会儿对柳林也是爱搭不理的,一声不吭。
柳林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应声,假装没品出拒绝的意味,继续道:“你不觉得,她越来越不听话了吗?”
“这么放任,可不是好事。”
“她在思考,她在探索,她想逃开你,想挣脱你的掌控。”
柳林抬起手,抓握成拳,仿佛要将口中所说的人拢到掌心:“再让她这样下去,她会离开你的,到时候你肯定会伤心,不是吗?”
季朝映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孔漆黑,像是能将身边所有的色彩和光亮都带走,都覆盖,柳林能从她的眉眼间品味出一种厌倦,像是厌烦了发生在自己面前的高频率的争执。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故意去刺激她?”
陈拾意在挽回,她迫切地想要分开季朝映和柳林,她不会主动去挑衅,让自己的形象变得更糟糕。
柳林收回双手,“因为这不是我不去做什么就不会发生的事,我帮你把危机推近了,这是一个机会,朝朝难道不喜欢吗?”
季朝映微微偏过头,她哪怕坐在沙发上休息,脊背也是挺直的,这会儿端着杯子沾了沾唇,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但你只是推来了一个机会,我却没有办法去握住它。”
她抬起眼来,脸颊上仍旧带着湿润的粉意,逃出发辫的长发散落下来,又被她挽到耳后去。
细眉微皱,像是不满,却又没有从沙发底下抽出一把新刀架到柳林的脖颈上。
这本身就说明了一种态度。
柳林微笑起来。
他双手交握,身体前倾,小臂架在膝盖上,脸上带出了某种胜券在握的自信,像是一位可靠的人生导师一般侃侃而谈。
“我既然为你制造了一个机会,当然就有办法让你去握紧它。”
柳林轻声道:“当时,我想着把巧慧送给你,是想让你有个帮手,有个玩意,她还能帮你打打下手……但这个孩子……”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太不听话了。”
“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真可惜,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和家人起了冲突,那时候我就觉得,她有一股狠劲,是个好苗子……我留下一只眼睛去看她,当天晚上就发现她身上带着血跑出了家门……”
柳林轻叹一声,继续道:“没想到连家里人都能下得去手,面对阿宁却不行了。”
“她一回来,看见陈拾意就开始转眼珠子,我就觉得不对,刚刚又直接跟她进了卫生间,想办法和她接触……这丫头心思不正,再留,怕不是要跟着咱们的大警官将功补过了。”
“但要是就这么把她处理掉,也有些可惜了,倒不如废物利用……拿她做个道具,还能发挥一下剩余的价值。”
季朝映皱起的眉头更紧了,她听着耳边起伏不定的电流音,先在心中安抚了一下系统,才开口道:“你想怎么样?”
柳林的笑意变得更深了。
他向着季朝映靠近,将下巴压在了交握的双手上,那双下垂的狗狗眼笑得弯弯的,一时间完全褪去了那种温良真挚的气质,反倒像只勾起嘴角,露出了尖尖犬齿的狐狸。
“既然她这么喜欢我们的大警官,那我作为她曾经的主人,也不能不满足她的期望。”
“让陈拾意杀了她吧。”
“朝朝,你觉得怎么样?”
第198章 轮子向即定的方向滚去。
客厅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系统在季朝映耳边发出惊声, 十分气愤:“当然不行!他真坏,他想撺掇陈拾意去做坏事!”
但在片刻的思考后,季朝映反而出声。
她轻声道:“怎么做?”
“宿主!”
系统焦急不已, 但看季朝映若有所思,还是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巴,只留下电流音在季朝映脑海中跌宕起伏。
“很简单。”
柳林微微笑起来。
他道:“只需要一点恐慌,一点助力……她们就会像两只轮子一样, 向着我们想要的方向滚动过去。”
“不过如果要这么做的话, 恐怕就要辛苦朝朝了。”
季朝映弯起了眼睛,她轻声说:“如果真的有办法,那也是为了帮我,辛苦一点, 没什么的。”
柳林注视着她,声音变得更加温柔,“那就太好了。”
“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朝朝。”
柳林先请季朝映给郭巧慧安排了房间。
这本来就是之前要去做的事, 季朝映自然答应,她们在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面前找到了郭巧慧, 然后带着她往新的房间去。
郭巧慧得到了新房间、新衣服,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因为柳林的神情一直十分阴郁,显得格外可怖。
郭巧慧担心他会秋后算账,把因为和陈拾意发生矛盾积攒的怒气发泄到自己头上,连走路都不敢把脚步放实, 怕声音太大, 会激怒他。
但这样显然是躲不过柳林的怒火的。
在带她熟悉了一下房间之后,柳林就偏过头, 向季朝映点头示意。
他说:“谢谢朝朝帮忙安顿她了,今天你劳累了这么久,还是先去休息吧,我来和她讲一讲这里的注意事项?”
季朝映轻轻眨了眨眼睛,越过柳林的肩膀,看见郭巧慧睁大眼睛,犹豫了一下,向她露出了恳求的神情。
但季朝映只是当做没有看到,便点头应好,还不忘叮嘱他:“那我先出门一趟……记得不要让她乱跑。”
——记得控制她的活动范围,别直接把她吓跑了。
柳林笑了:“好,我一定注意,你放心去吧。”
他在这里居住了几天,也发现了季朝映每天晚上都要往外面走一趟,他原本就有些猜想,而对方今天下午在面对阿宁时透露出的信息,则让他确定了对方是去做什么。
她在外面饲养了一只“乖狗狗”。
这无意是个优点,非常加分,季朝映最后打量了一番郭巧慧的神情,见她目光中隐约透出一种绝望,忍不住轻轻笑起来,迈动步伐走下了楼。
临走时,她将房门闭合,画面不断拉远,最后,房间内的景象出现在了系统面板上。
柳林在郭巧慧的房间里打量了一圈,目光扫过书桌、衣柜、单人椅,最后落到了床上。
他坐了上去。
“第一次出来,还习惯吗?”
柳林选择了一个对郭巧慧而言不算太坏的开头,起码他没有直接揪住她的领子问:你是不是想背叛我们!
郭巧慧头上冒汗,她站在房间中央,绝望得像个假期作业没写完的同时发现学校提前开学的小学生,而此刻,她的作业本被老师翻了出来,指着上面大片大片的空白向她提问。
“……我觉得还行,还挺适应的。”
“是吗?”
柳林笑了笑,他说:“之前看你对阿宁意见那么大,还以为你不喜欢出来做任务呢。”
那我不喜欢的也是宁宁姐,不是出任务本身啊!
郭巧慧想指出他在偷换概念,但人在屋檐下,变态度还不如人家,她只能低头:“……没有,没有不喜欢,就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想也是。”
柳林道:“毕竟你的表现和以前不太一样。”
心跳猛地加速,不好的预感涌上,季朝映隔着系统面板都看清了郭巧慧骤然绷紧的状态,更不要提就坐在她对面的柳林自己。
“怎么了?这么紧张?”
柳林轻笑起来,笑声不停,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我们好好说说。”
如果是以前,郭巧慧恐怕求之不得,但放在现在,她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就……男女授受不亲……”
郭巧慧嘟囔着,没了第三方,她说话的勇气消减不少,连之前说过的话都不敢再重复了。
柳林忍不住笑得更欢快了。
他一边笑一边叹气,笑得郭巧慧从不自在到背后发毛,再到无意识地退后了两步,简直想夺门而出才短暂停止,“真是变了不少,咱们之前遇见的时候,慧慧看到我就要扑过来呢,现在倒好……开始嫌弃我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郭巧慧身边,帮她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仍旧潮湿的头发,郭巧慧僵硬地站在原地,想后退躲开,但又莫名有一股直觉在警告,这个时候再进行躲避,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她额头发汗,手臂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任由柳林动作轻柔地帮她整理好头发,半晌之后,柳林忽然出声。
“在害怕我?”
这声询问来的猝不及防,本就精神紧绷的郭巧慧身体比脑子更快,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他,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不好,瞳孔微微放大,说话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怎么——”
郭巧慧你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怎么能掉链子!
她懊恼得恨不得哐哐揍自己两拳,骤然停顿了一下,让语气恢复正常,但声音仍旧变得沙哑:“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柳哥您和季小姐走得很近,万一以后成了,我还得叫嫂子呢……所以,所以我们得保持一点距离……不然对大家都不好,不,主要是为了柳哥好!”
她紧张之下,连语速都变得很快,柳林含笑盯着她看,一直看到郭巧慧越说越慢,声音重新关进喉咙里,才把视线挪开。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柳林笑着说:“我本来还在想,是不是今天我和朝朝吓到你了,毕竟慧慧看起来像个好孩子……很念旧,是不是,那么讨厌阿宁,都不愿意动手呢。”
完了,没混过去!
郭巧慧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大脑因为情绪波动在发ῳ*Ɩ 热,不用想她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面红耳赤,简直像不打自招。
“……怎么会,怎么会呢,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身体上的痛苦不算痛苦?”
“嗯嗯嗯——”
“原来真的是这么以为的吗,我还以为……是慧慧下不去手,胡乱找的借口呢。”
原来、原来真的看出来了啊!
郭巧慧嘴里一阵一阵发苦:都看出来了,那时候怎么不说……那时候说了,说不定我跑的快点还能有救呢!
她几乎快被逼出眼泪,但柳林却全然没有放她一马的意思,他继续道:“今天去和陈拾意说了点什么?”
他在秋后算账!
郭巧慧明白这一点,愈发后悔当时实在冲动了,她张合着嘴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才能混过去,柳林却还是不停:“说话啊?”
“不会是害怕了吧,慧慧。”
“是觉得……柳哥和朝朝,不太像好人,咱们的陈大警官,更叫你亲近?”
陈大警官!
他把底儿揭出来了!
郭巧慧明白自己此刻应当假装震惊,说些:“什么?她居然是条子?!”之类的话来减轻嫌疑,但现实就是,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错过了假装不知情的机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早知道会这样,当时为什么要凑上去和她说话!
郭巧慧后悔不已,嘴唇抖动,她死死盯着柳林的手,怕他下一秒就拿出刀来捅她,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
柳林轻声道:“慧慧,我以前对你报了很大的期望呢。”
“但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要是再这么下去……柳哥要怎么才能放心把你带回去?”
你不是把我送给那个变态了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带我回去?!
她拒绝了?她不要我?
还是说,她也对我不满意?
郭巧慧脑中一片浆糊,她胸口发闷,一时间竟然觉得空气稀薄,无法喘息:“……对不起……我会……我之后会改的!”
“改吗?”
柳林看向她,看向她因为恐惧而涨红的脸,满意地在她肩上拍了拍。
“那么最好。”
柳林道:“之后……我会给你一个机会,好好表现的。”
“一定,一定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知道。”
房门被拉开,发出一声轻响,然后重新关上。
郭巧慧的呼吸急促,并且变得越来越急促,她上前几步,透过窗外看向高高的围墙,确信了自己的想法都已经被洞悉干净。
她们会怎么对待她?
像对宁宁姐一样吗?
不,不不不……
或许还不如。
毕竟宁宁姐跟了柳林那么多年,现在也不过落了这样一个下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跟了柳林不过几个月,在此之前甚至没有为他做过什么的新人……
她得到的结局只会更坏!
那个机会到底是什么……是等到那个变态玩腻了,让她把宁宁姐杀掉吗?
如果她不那么做……或许自己就和宁宁姐埋在一起,或者更糟。
……她不要这样。
她不要受虐,也不要被虐杀!
她也不想去虐杀宁宁姐,这些人太恶心了……她们就是一群死变态!
郭巧慧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像擂鼓,在她的胸腔中“砰砰”作响。
她得找个机会……她得想想办法……
她得想个办法……从这里逃开!
第199章 她试图挤出点眼泪。
极致的恐惧催生冷静, 反而让人显得镇定,郭巧慧用力拍着脸蛋,上涌的热气便随着轻微的疼痛感一起离开, 她在原地不停走动,影子投在窗上,形成一道模糊的剪影。
视角拉远,画面定格, 从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成为了点在小狗眼睛里的晶莹反射, 热烘烘的身体挤进季朝映怀里,让她忍不住发出一阵阵笑声。
狗狗幼崽们正是活泼的时候,将她当做一座山一般挑战着爬上爬下,热情的爪垫按在身上, 粉色的小舌头舔着主人的脸,季朝映把它们抱起来,贴在幼崽肚皮里蹭蹭脸, 惹得它们发出稚嫩的“嘤嘤”的叫声。
“都开始到处爬了, 也是时候到外头去了。”
季朝映顶着被狗狗们拱乱的头发,一边笑一边搬开它们的木窝, 把剩下的部分递交下去,然后等着住在更下一层的魔法小狗在清盘后给出干净的饭盒, 系统还在担忧地帮她盯着郭巧慧的行踪,“但是现在这么多生人……它们都还不会跑呢,是不是太危险了?”
这话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小狗狗太可爱, 季朝映都怕郭巧慧临走的时候会趁她们不注意揣一只在兜里带走, 她“唔”了一声,思考片刻, 道:“也是……要尽快把人送走了。”
她把身上的小狗摘下来,塞到阿暖肚子底下,拉开面板,将画面放大,恰巧见到原本还在徘徊不定的郭巧慧下定了决心。
投射在窗户上的剪影用力攥紧拳头向前挥动,紧接着,剪影向固定的方向走去,消失在了窗框中。
画面前推,穿过玻璃,钻过木门,郭巧慧查看着周围的动静,确保附近没有狗也没有人之后,立刻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到了陈拾意的房间门口。
砰砰砰,砰砰砰!
她快速敲打房门,声音很小,动作谨慎,过程中不断回头查看周围的情景,季朝映切换视角,从走廊花瓶里的内嵌摄像头看到了她紧绷的神情。
所幸一切顺利,陈拾意本就在房间里待着,这会儿刚刚打开门,郭巧慧就挤了进去,画面中只剩下陈拾意皱着眉头向内看去的情景。
季朝映单手划掉画面,重新选择摄像来源,很快,安置在另一个地方的摄像头就开始发挥作用。
陈拾意查看了一番门外的动静,确保没有人或狗看见这一幕,才重新退回房间内部。
“过来我这里做什么?”
郭巧慧的状态不大正常,陈拾意给她递去一瓶水,打量着她还在不自觉颤栗的手指:“……出事了。”
是肯定的口吻,而不是询问。
这种镇定传染了郭巧慧,她用力深呼吸,嘴巴张开又闭合,想要说些什么,但出于某种恐惧,一时间竟有些失声。
……绝对出了什么问题。
陈拾意确定了这一点,她试探性地靠近了一点,见郭巧慧没有排斥,就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要是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
她伸手拉上窗帘,又关闭吸顶灯,打开线灯,防止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窗帘上。
考虑到对方曾经打配合做过“打劫”的勾当,手里或许不大干净,陈拾意抛弃了一贯的安抚流程,暗示道:“现在我在度假期间,就算知道了什么……”
她微微停顿:“最起码,也不会告诉其她人。”
……完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郭巧慧越看她越觉得她有点不大正经,她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原本就只有模糊构思的大脑一片混乱,出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你不是黑警吧?”
陈拾意:“……”
陈拾意有一瞬间被哽住了。
但所幸郭巧慧此刻也不用她证明些什么,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要遭,大概是今天胡说八道的次数太多,拉了闸门就关不上了,她整个脑袋都在发热,在为自己辩解和假装无事发生中挣扎了几秒,最后选择了后者。
“我感觉……我感觉我可能要被杀掉了!”
郭巧慧死死攥紧了手里的水,但一直没开封把它往嘴巴里灌,她嘴唇发干,喉咙发涩,连眼眶都在发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像是整个人都被情绪带来的高温蒸干了。
关窍骤然间自己找上了门,一开口就爆了个大料,陈拾意瞬间有种正处饭点时被一只兔子撞晕在腿上的惊喜感,她下意识就想拿起手机录音,但见郭巧慧的状态十分紧绷,怕惊吓到她,反而让这只兔子清醒,只能克制住自己。
“是因为柳林?”
陈拾意干脆道:“你得罪他了?他想杀掉你?”
进度太快了,郭巧慧都不用自己张嘴,陈拾意就说出了危险来源,她只能点头,陈拾意打量着她的神情,道:“应该不只是我和你有些接触这点原因吧,你做了什么?”
啊?
啊??
啊???
原来你还知道啊!!!
你都知道,你还故意在他面前上我眼药!
郭巧慧心中“轰”地烧起一把火,但形势比人强,并且一直比人强,她只能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道:“……我什么也没做!”
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她只是不想对宁宁姐下手而已啊!
“我就是——”
郭巧慧几乎要将真相脱口而出,但见到女人脸色肃穆地看她,又忽然想起来什么,紧急刹车,“就是……你懂那种,那种投诚吗?就是想加入嘿帮就要先做点脏活,我也得做点脏活才能被接受,但是、但是我实在受不了这个!”
陈拾意打量着她的神情,从紧握的双手和皱紧的眉毛里品出几分不服气,肯定道:“所以你没去做……柳林自从过来这里就没有自己单独出去过,你们见不到面……是今天下午?”
她的语调有微妙的下沉:“柳林带着……季朝映去见你了?”
郭巧慧下意识地挪开视线,舔了舔嘴唇。
“不只是你。”
陈拾意几乎是立刻确定了什么,她心中一沉:“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你的表姐……我们暂时就这么叫她,是她做的主导,你是辅助身份,那个表姐呢?她今天也和你们见面了对不对?”
郭巧慧一时间都要头皮发麻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进了解剖室,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被人拿起刀从里到外看得干干净净,连内脏是什么颜色都被记了下来,她爱看犯罪片,里面也有厉害的警员出镜,但是大部分都是男警员……主要是男警员才和罪犯有张力啊!她看片的同时还能浅磕一下CP……原来现实世界里的女警员也这么厉害吗?
这角色放进犯罪片里高地也得是个配角!
郭巧慧对自己的演技不抱希望,毕竟之前都被柳林看穿过一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交代:“……见面了,但是……我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总之,就,嗯,那什么……”
她抓着脑袋,不明白自己要怎么说明白当时混乱的场景:“可能是她做错了什么,反正她被抓起来了……说是当礼物送人,我也没太明白……就,我本来该对她动手的,但是……”
郭巧慧欲言又止,不敢直接对着陈拾意说明是那个看起来和你很熟悉的变态想把她干掉,毕竟面前的女人和柳林明显不对头,但和变态却像是感情深厚,鬼知道她要是说了真话,对方会不会为了帮变态脱罪,把她当做“活体证据”销毁!
她看片的时候可看多了这种桥段,绝不会在这种地方翻船!
“反正、反正我没下得去手。”
郭巧慧硬着头皮跳过关键内容,飞快地把话题扯到柳林身上:“柳哥……不对不对,柳林,柳林!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可能是因为我没动手,他就觉得我和她们不是一路人,下午之后,他看我就一直怪怪的……而且你之前……之前故意那么说,他以为我和你勾结了,刚刚进我房间下了最后通牒!”
郭巧慧把矿泉水丢到一边,死死抓住了陈拾意的手,试图道德绑架拉人下马:“求你了,想个办法帮帮我吧!柳林说之后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猜他是想让我之后再对宁宁姐动手……宁宁姐就是表姐!我真下不去手啊姐姐,我就是个普通人,我才刚刚高中呜呜呜呜……”
郭巧慧一边说一边试图挤点眼泪出来,但或许是因为情绪太激动,她怎么挤都挤不出来,只让表情变得更奇怪:“我才刚刚成年……我真没做过坏事,我就是觉得她们好酷,所以误入歧途了,没想到她们这么变态啊呜呜呜呜——”
陈拾意看着她张着嘴巴干嚎,一时间只觉得太阳穴砰砰直跳,她用力闭了闭眼,道:“所以那个表姐被抓起来了?她被关在哪里?”
郭巧慧犹豫了一下,把嘴巴闭上了:“……说了你去救人吗?”
陈拾意迟疑了一瞬,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到底为什么要迟疑!
背后徒然冒出一层冷汗,陈拾意绷紧下颚,低声道:“去救……她人在哪?”
“呃……”
郭巧慧动了动嘴唇,揪紧陈拾意的手松开了一些:“……我不敢说。”
“我要是告诉你,你去救人,我怎么办?我就留在这里吗,万一你被发现我可是会出事的!”
而且她也不敢告诉对方宁宁姐到底在哪啊,这人可是个警员,万一说了,她调同事过去把人一抓,不就罪证确凿?!
到时候柳林估计也会被顺藤摸瓜抓起来,但她自己也会被抓起来啊!她可亲手干死了亲爹呢!她还畏罪潜逃,这要被抓了不得死刑?!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第200章 她在农田里。
郭巧慧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眼神闪烁,她小声道:“……除非你去救人的时候带上我一起。”
到时候她可以和宁宁姐里应外合,二对一把对方干趴下——如果对方真的愿意去救人的话, 到时候她会记得帮这人用稻草铺好一层床的,不会杀了她。
陈拾意眉头紧皱,她抿着嘴唇,迟疑片刻, 才道:“可以。”
对方被囚禁起来, 情况或许不算危急,但处境绝对不佳,就算是罪犯,也不该被除了监狱的地方锁住。
她会去看看的。
陈拾意皱着眉头思考片刻, 从衣柜里取出自己的背包,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了一部手机,“我们今晚就去, 你用这个联系我。”
“这么快?!”
郭巧慧又惊又喜, 但动作却毫不迟疑,她飞快伸手想要接过手机, 还没碰到,陈拾意就后退一步, “先等等。”
她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将上面储存的资料都格式化,检查了一遍,确保无误后, 才把手机递给郭巧慧。
“你应该有自己的账号吧?”
陈拾意抬手, 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那部:“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
郭巧慧连连点头,一边登录自己的社交账号, 一边忍不住翻过手机看了看——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手机背面有点黏黏的:“你加我还是我加你……手机壳上这是什么?胶水?”
“之前不小心粘了胶带,留下了一点印子。”
陈拾意面不改色,她道:“我来加你,今天晚上时间到的时候,我会给你发消息,你注意着点,用手机的时候调成静音,别被发现了。”
郭巧慧毫不犹豫,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握住了把手:“好嘞姐,我都懂!我现在就回房间收拾一下等您!”
吱呀——
地下室的盖板重新关上,在扣实时,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季朝映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只觉得连门外吹来的晚风都变得快意。
系统看着面板上的监控,一时间焦急不已:“这可怎么办呀宿主,要是郭巧慧真的带她去了谷仓,您做下的事情不就曝光了吗?!”
虽然作为系统,她已经觉得宿主的所作所为变得可以接受,但是以,人类社会中的观念来看,宿主的举动恐怕是要受罚的。
她在监控画面前走来走去,细细的小眉毛皱成八字形,季朝映迎着晚风,任由裙摆翻飞:“没关系,统统。”
“我会阻止的。”
面板上的监控画面不断闪烁,系统利用屋子里几乎无处不在的隐秘摄像跟踪监控,郭巧慧离开了陈拾意的房间,她左看右看,确定了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没有柳林的影子,才鬼鬼祟祟地下了楼,目标直指挂在玄关处的背包。
那本来是阿宁的所有物,但她人都在谷仓地窖里了,这些东西当然也不能留着,就被郭巧慧拿了回来。
她还没有看过里面有什么东西,如果今天就要行动的话,最好还是翻一翻,说不定里面就有用得上的道具。
哒,哒,哒。
郭巧慧尽可能小声地放轻脚步,但似乎还是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有些疑神疑鬼地查看左右,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慢,伸手抓住了背包背带。
咔嗒——
大门忽然被人推开,郭巧慧吓了一跳,她飞快收回手,正看见季朝映提着饭盒,推门进来。
怎么这么巧?!
“你怎么在这里?”
面前的人垂下目光,她的面颊红润,瞳孔乌沉。
郭巧慧心头一跳,她余光一扫,瞥见对方手中提着的饭盒,忍不住想起了下午时那让她头皮发麻的狗狗发言,她不想知道那只狗到底被养在哪里,更不想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
“……我过来整理一下东西。”
郭巧慧咽了咽口水,经历过柳林,她的胆子小了不少——或者说,做事的时候谨慎了不少。
她道:“里面有些东西可能用不上了……我收拾出来,之后丢掉。”
“是吗?”
郭巧慧用力点头。
那轻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一层纱,又仿佛一寸一寸刮过脸颊的尖刀,片刻沉寂后,季朝映笑起来。
“那就好。”
季朝映越过她,抬头向上看去,二楼空空荡荡,生出几分寂寥。
哗啦!
郭巧慧提着背包回到房间里,将房门反锁,然后一股脑地将包里的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飞快地整理归纳,试图从里面找到可用的物品。
信息屏蔽器、装了酒精、药膏、纱布、绷带、创可贴等用品的便携医药包……一盒开封的只剩下一半不到的刀片、三把形状不同的匕首、打火机、一点现金……
以及——
郭巧慧抓起那把沉甸甸的手枪,冰冷的金属紧贴在皮肤上,她有点不知所措地摆弄着它,眼神微微闪烁。
一把应该是真枪的枪。
她的安全,应该是有保障了。
郭巧慧松了口气。
不过这玩意……要怎么用来着?
不管了,反正这玩意儿只要拿出来抓在手上,就肯定能争取到一段时间的时间,足够了!
郭巧慧收拾好行装,还不忘把手机插电,她一等,就等到了凌晨两点钟
叮咚。
手机发出一声响,完成了它的使命,立刻就被郭巧慧调整成静音,是陈拾意发来消息,让她出门。
在有条件的时候,季朝映一直是早睡早起的,夜深了,柳林也不会起什么乱子。
陈拾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简装,蹲在门口给小狗喂狗零食,防止它们待会儿坏事叫出声,所幸她们一开始虽然相处不大好,但在这段时间里,也有了一些默契,郭巧慧鬼鬼祟祟溜到门口时,它们只是抬头看了几眼,就又埋头对着自己风到的磨牙肉干狂啃。
夜色宁和,一派寂静。
郭巧慧看着大门轻轻合上,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压低声音:“走?”
陈拾意看了一眼她背着的包,道:“带路。”
有了陈拾意的帮助,郭巧慧的出逃行动顺利了许多,对方甚至没有带她走大门,而是绕到了另一边。
“正门那里挂了锁,顶部有防止攀爬的尖刺,虽然一般情况下伤不到人,但想爬过去也要费一会儿工夫。”
陈拾意走在前方,单手抓着郭巧慧的小臂,健步如飞:“这里有一处暗门,我前段时间发现的,虽然很久没用过了,但是上面的锁条是松的,往外顶的话,能从缝隙里钻出去。”
郭巧慧跟在她身后胡乱点头,她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这片黑暗,走在路上有点跌跌撞撞的,但又不敢打开手机照明。
很快,她们就到了地方,陈拾意慢慢将门推开,命令道:“把包卸下来,带着它寄不过去,给我。”
郭巧慧心头一紧,但摸到自己别在腰上的冰冷枪械,又微微放松下来,反正最危险的东西已经在她手里了,包里额外装着几把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她把包丢给陈拾意,然后像个捏捏乐娃娃一样被她往门里塞,锁条虽然松了,但焊接在铁门框上的地方还是很牢固,它本就很短,能空出的缝隙有限,郭巧慧能钻过去,有大半功劳都得归功于陈拾意在她背后推搡。
“你怎么办?”
好容易卡出来,郭巧慧盯着明显比她健壮的陈拾意,舔了舔嘴唇:“这里太窄了——”
要不你就留在里面算了,让我自己跑得了!
话还没说完,陈拾意就像只壁虎一样,两三下就攀着平滑的墙壁上了墙头,手里还拎着郭巧慧的包。
郭巧慧没忍住,爆出了一声脏话,小心思还没盘算成,就被掐灭了。
陈拾意皱了皱眉头,轻巧地从墙上跃了下来,落地甚至没有发出声音:“不要说脏话。”
她拎着郭巧慧的背包甩了甩,眉头皱得更紧,飞快拉开拉链,往里一探。
“哎!你——”
郭巧慧甚至来不及阻止,就看着她从包里摸出两把匕首——说是匕首,但其中有一把的刀身已经超过了二十五厘米,还没有鞘,她怕割伤自己,才没把它带在身上:“你干什么!怎么能乱翻我东西!”
“你出来还带着这个?”
陈拾意抿着嘴唇,夜色昏暗,连月亮都被笼罩在云层中,她深深看了郭巧慧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刀收了起来:“没收了。”
“我就不能拿点东西保护自己吗?!”
郭巧慧急眼了,额头冒出一层汗,她身上只带了一把匕首,和自己都玩不明白的枪,她都不知道枪里到底有没有子弹——宁宁姐被折腾成那副样子,还有多少战斗力都不好说,结果面前这人反而有这样的身手……要是她有了武器,在宁宁姐不给力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打不过她!
“你还给我……起码给我一把吧!我也得保护自己!”
起码要回来一把,到时候给宁宁姐二对一!
陈拾意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把背包丢了回去,道:“别打小心思。”
不打小心思,今天下午我就和宁宁姐一起进地窖了!
郭巧慧额头冒汗,被背包兜头砸了一脸,见匕首要不回来,只能咬咬牙跟上:“……你能保护好我吗?”
陈拾意道:“能。”
她往前走了几步,见郭巧慧跟上,才放慢步伐:“她人在哪里?”
“……”
郭巧慧见她真的不愿意把匕首还回来,只能呼气:“……在农田里,但我丑话先说在前面,这条路我就走过一遍,只能靠印象带路,现在又是晚上……我找回去的速度,可能会很慢。”
“没关系。”
陈拾意道:“有方向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