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第31章 沈维鸿的秘密

    柳绵绵其实也不是非得过来看这个热闹,只是想到原书里沈维舟死后,俞婉、沈维云相继出事,沈伯康万念俱灰,调职去了西北,而沈维鸿却得到求知巷9号院的房子、研究所的工作和本该属于沈维舟的荣誉,心里就不太得劲儿。

    如果两边是兄弟情深的关系倒也罢了,可实际上方美云包括沈文山这一家子,对9号院那边,分明充满了算计和敌意。

    就说现在,沈菲菲是一开门就表达了不欢迎,而邬淑华别看态度温和,话里却满满都是刺。

    想想原书里就是这样一家子在沈维舟死后,吃着他们家的人血馒头,过着人人称羡的生活,柳绵绵就觉得膈应。既然她觉得膈应,闲着没事儿,她当然也要来膈应膈应这些人。

    还有就是,原书里这个时间左右沈维鸿好像拿出了一份非常厉害的研究报告,还没毕业就被研究所破格录用,之后更是很快攻克了一个公认的难题,解决了华国当前军工领域的一个卡脖子难题,初出茅庐就在军工科研领域打出了名气。

    柳绵绵总觉得原书描述里的沈维鸿,和她实际认识的沈维鸿,有一种明显的割裂感,反正就几次短暂的接触来看,沈维鸿实在不像那种潜心科研、能做出什么旷世成就的人。

    就化肥厂这事来说,说他急功近利、利欲熏心还差不多。

    这样的人,进入军工科研领域,真的能心无杂念地搞科研吗?

    感觉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如果是这样,原书又是怎么回事?

    柳绵绵心念急转,不过嘴上也没闲着:“原来你们都是这么表达喜出望外的呀,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听说沈维鸿最近干了件大事啊,维舟当公安的朋友都问到我们头上,我们可不就喜出望外地赶紧来打听打听?”

    邬淑华表情一阵扭曲,脸上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冷哼:“菲菲也没说错。”

    还不就是听说她家维鸿被打,上门看热闹来了?

    柳绵绵笑吟吟道:“看看,这不就真实多了,我们劳动人民,就喜欢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面甜心苦,皮笑肉不笑,嘴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这种,哎哟,最吓人了。”

    上辈子她亲戚里面就有这种人,见她父母去世,就想笼络她,谋算她家的财产,嘴上说的不知道多好听。而柳绵绵最喜欢做的,就是当众拆穿这些人的画皮。

    这下邬淑华别说笑了,脸色简直难看得不行:“你!”

    她看向沈维舟:“维舟,你媳妇儿这么和长辈说话,你也不管管吗?”

    沈维舟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淡淡反问:“她说面甜心苦,皮笑肉不笑,嘴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吓人,有什么不对吗?”

    邬淑华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能说什么,她难道还能说自己就是这种面甜心苦、皮笑肉不笑、嘴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人?

    只能咬牙忍了,瞪了沈菲菲一眼,转身就走。

    这次柳绵绵他们是吃了午饭才过来的,沈老爷子午睡刚醒,听说大孙子夫妻俩和孙女儿一起来了,匆匆洗漱了就出来了。

    “今天周日,刚好维云也在家,我们就想着过来看看您。”柳绵绵笑眯眯道,“我听说沈维鸿身体不舒服,就自作主张买了几个罐头,我们村里人身体不舒服都是吃罐头的,这个最补了。”

    她顿了下,表情有些犹疑:“不过邬淑华女士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在城里罐头拿不出手啊?”

    邬淑华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爸,我没有!”

    柳绵绵认真问:“那您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不是嫌弃罐头的话,总不会是嫌弃我们吧?”

    沈文山刚进门,闻言忙说:“绵绵,你误会你婶婶了,最近家里事情多,她焦头烂额的,心情不太好,和你们没关系。”

    沈老爷子蹙着眉,说:“行了,淑华你去厨房看看,切些水果过来。”

    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要求严格,对其他人向来宽厚,尤其是邬淑华这个儿媳妇。把人支开去厨房,就已经是极为不满的表现了,邬淑华忍了又忍,这才温和说了声“好的”,转身出了客厅。

    “爷爷,你看不出来吗,这个人就是幸灾乐祸,来看热闹的,她还挑拨离间,故意在你面前说妈妈的坏话。”沈菲菲站了起来。

    沈老爷子怒道:“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怕谁来幸灾乐祸看热闹?”

    一句话就把沈菲菲给气得夺门而出了。

    沈文山脸色难看,不过还是压着脾气哄着老爷子:“爸,这两天家里事情多,大家情绪都不好,事情都过去,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吗?”

    又说:“维舟,绵绵,还有维云,菲菲的性格你们也知道,她就是脾气大,你们做哥哥姐姐的多包涵。”

    他这么放低姿态,柳绵绵他们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老爷子神色稍缓,摆摆手,问:“维鸿呢?”

    沈文山看一眼沈维舟的方向,说:“他听您的话,没跟那几个不靠谱的同学再来往。他也是好心,听人家说地里等着化肥用,收成不好村里的人都没饭吃,才一时冲动想着找老周帮帮忙,哪知道他那几个同学是想趁机敛财。当然,这事也怪我,没有好好问清楚。”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维鸿是在学校里待久了,心思单纯。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的教训,他今后办事自然会更稳重。他这几天都在房间里写研究报告,他们老师很看好他,都夸他有天分。”

    沈老爷子点点头,忽然说:“他那什么报告让维舟给他看看。”

    沈文山脸色微变,很快说:“不用不用,他那就是学生的玩意儿,和维舟的水平还差得远。”

    柳绵绵上次来就发现了,这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沈文山、邬淑华夫妻俩,沈维鸿的心眼子估计就是遗传的他们。

    沈文山进来以后,她一直在悄悄观察他,尤其他睁眼说瞎话替沈维鸿开脱的时候,柳绵绵简直都想给他鼓掌了,那叫一个冠冕堂皇。

    正因为一直在观察沈文山,当老爷子说让沈维舟看看沈维鸿的报告时,沈文山脸上转瞬即逝的不自然,柳绵绵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结合原书里的剧情,柳绵绵直觉这个报告有问题。

    原书里沈维舟死后,原本的研究资料、成果和项目都被沈维鸿接手,可现在沈维舟还好好的,甚至还正常在研究所上着班,沈维鸿自然不可能再从沈维舟手中“摘桃子”。

    而且,一个住军区大院一个住求知巷,退一万步说,沈维鸿就算是想偷沈维舟的研究成果,都不可能啊?

    柳绵绵想了想,笑着说:“我这罐头就是给维鸿买的,他既然身体不舒服,要不我们一起上楼看看他?”

    不等沈文山拒绝,她又说:“我是乡下长大的,很多规矩都不太懂,楼上是不是外人不方便进出?”

    她说着扭头看了眼沈维云,沈维云眨眨眼睛,福至心灵说:“那可不,咱们都是外人,哪里方便上楼?”

    不等沈文山开口,沈老爷子先急了:“胡说,你是爷爷的孙女儿,怎么会是外人?楼上不是都给你们准备了房间吗,你们要是愿意,就住几天再回去。”

    他吩咐沈文山:“带孩子们上去看看。”

    沈文山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行。”

    沈文山从上楼就走得很慢,虽然走得很慢,但他脚步分外沉,咚咚咚的,非常响,走到二楼走廊上就更沉了,柳绵绵都怀疑,他这么走,楼下的天花板会不会扑簌簌地掉灰。

    自从带着沈维云赶了一回大集,姑嫂俩关系就有了质的飞跃,沈维云再也不会喊柳绵绵“这个女人”,反倒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大嫂大嫂叫得可欢快了。

    同时,和柳绵绵的默契也提升了一个层次。

    上楼以后柳绵绵把装罐头的网兜往她手里一塞,冲她使了个眼色,沈维云微微一愣后,很快反应过来,脚步轻快地就越过沈文山冲到了走廊尽头,嘭的一下,直接推开了沈维鸿的房门。

    柳绵绵在走廊这头都能听见沈维鸿的惊呼。

    这么一来,沈文山也不慢吞吞的了,脚步也不跟打桩似的了,三两步就追了上去。

    柳绵绵用手肘撞了撞沈维舟,轻声说:“这位大叔是不是有点奇怪?”

    沈维舟低头看了眼,她今天穿了件长袖的衬衫,袖子往上折了几折,露出一段肤色白皙的手臂,然后就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往他腰上点,点得他一侧的身体一阵酥麻的痒。

    他想躲开一点,可不知怎么的,终究还是没有,扛着那股子直往心里钻的痒意“嗯”了一声。

    “快过去看看。”

    柳绵绵也快步跟了上去。

    沈维舟脚步顿了顿,跟了上去。

    沈维鸿的房间挺大的,摆设倒是和9号院东厢房差不多,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五斗柜,靠窗一张写字台。

    柳绵绵进去的时候,沈维鸿正站在写字台前收拾一叠文稿,沈维云则拎着装罐头的网兜一脸不高兴:“亏我嫂子还买了罐头来看你呢,你什么态度啊,青天白日的,你房门又没关,我推门进来怎么了?”

    沈维鸿一边收拾一边说:“没怎么,我就是一下子被你吓着了,反应有点大,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柳绵绵注意到他收拾东西的动作有点僵硬,看样子是真的被打了一顿。

    沈维云:“那我还被你吓到了呢,你道歉就嘴上说说吗,总得有点诚意吧?”

    沈维鸿把文稿都塞进抽屉里,转身一脸震惊地瞪着沈维云:“你还要什么诚意?”

    沈维云提了提手里的网兜:“本来这些罐头是买了送你的,现在你跟我道歉,就把这些罐头转送给我吧。”

    沈维鸿:“……”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是个抠门儿精。

    沈维云翻了个白眼,左右看看,说:“大嫂,我看他挺精神的,没什么不舒服的样子。”

    柳绵绵看了眼有意无意挡在他们面前的沈文山,说:“嗯,看上去确实没事啊,外头传的还挺严重呢,差点被打死什么。”

    语气还挺惋惜。

    沈文山、沈维鸿父子俩顿时产生了和邬淑华一样的感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等到柳绵绵他们脚步声远去,沈文山站在门口看了眼,确认三人都已经下楼,才又沉着脸转过身,问:“那丫头看见什么了吗?”

    沈维鸿迟疑了下,摇头:“应该没有。”

    当时沈维云冲进来直接就把装罐头的网兜往写字台上一放,压住了几张稿纸,他忙着收稿纸,也没注意她有没有看见,不过,“就算看见一星半点的,她应该也看不懂。”

    沈文山点点头:“以后小心点。”

    柳绵绵他们也没留在军区大院吃饭,陪老爷子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

    尽管如此,老爷子也是眉开眼笑,高兴得不得了。

    大孙子大孙女都和他不亲,平时不是他打电话过去,他们根本就不会过来,过来了以后也不怎么说话,冷冷淡淡吃顿饭就走了。

    今天虽说没吃饭,但孩子们陪着他聊了挺久,他知道了大孙子身体有所好转,白大夫说只要慢慢调理,问题不大,也知道了大孙女高考想考医科大。

    甚至大孙女还抓着网兜说自己喜欢吃罐头,要把带来的罐头拿回去。

    换了别人这么说沈老爷子可能会觉得这孩子没礼貌,但说这话的是平时不怎么亲近他的、从来不会跟他撒娇的大孙女,沈老爷子就觉得,自家孩子上学那么辛苦,想吃罐头而已,吃!

    不但让沈维云把罐头拎回去,还亲自去厨房搜罗了一袋子吃的让他们带回去。

    回来是向卫军开车送他们的,沈维云憋了一路,一进院子就把柳绵绵拉到一边:“大嫂,你是不是想让我看看沈维鸿那厮在做什么?”

    柳绵绵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沈维云拽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往写字台前一坐,唰唰唰把自己看到的写了半张纸。

    “你记性不错啊!”

    照沈维鸿当时的状态,应该是沈维云冲进去,他就马上开始收拾东西了,而且沈文山也几乎是前后脚就跟着进了屋子,沈维云估计也就是瞟了一两眼,现在居然还能默写出这么多。

    沈维云嘻嘻一笑:“我这不是冲刺高考嘛,即时记忆力都练出来了,再过一会儿可能就得忘记了,不像我哥,那才叫过目不忘。”

    所以说,不要小看任何一个高考生。

    窗外传来刘婶的声音:“哦哟,怎么又把罐头拎回来了,这是你们拎出去的罐头吧?”

    沈维云探头出去:“沈维鸿他配吃我嫂子买的罐头嘛!”

    刘婶马上说:“不配不配,他哪里配,咱们自己吃。”

    柳绵绵把沈维云写的那张纸拿出去给沈维舟。

    沈维舟自从被她抢了躺椅,后面又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张藤椅,摆在另一棵石榴树下面,和她那张躺椅遥遥相对。

    他现在就靠在藤椅上,闲适地翘着二郎腿,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刚从军区大院奔波回来,倒像是在这里躺了一下午了似的。

    从柳绵绵手里接过纸,他略略扫了一眼,随即勾起唇角嘲讽地笑了下,说:“没事,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柳绵绵叉手看着他:“你这样会不会有点过河拆桥?”

    沈维舟稍稍坐直了,想了想,说:“那回头他再被打,我再陪你去看热闹?”

    第32章 那位先生送你的花

    趁着吃饭前这段时间,柳绵绵用早就备好的材料又做了几瓶辣椒水。

    沈维云捧着书本一边复习一边围观,柳绵绵估计她也没复习进去多少东西。

    毕竟做辣椒水的每个步骤她都及时给予了反馈,不是惊呼“真用这些东西做的啊”,就是感叹“这看着好像不难”,要不然就是疑惑“这东西泼脸上真会难受吗”,盯着柳绵绵的时间比盯着复习资料的时间多多了。

    柳绵绵最后实在忍不住,问她:“医科大的分数都不低吧,有信心吗?”

    说到学习,沈维云一扬下巴,非常自信:“当然有信心,我可是我哥的妹妹,天才的妹妹,一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柳绵绵看一眼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的沈维舟,又问:“那天才少女沈维云同学,学校里同学怎么样?”

    她压了压声音:“有没有讨厌的,或者喜欢的?”

    沈维云“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以后脸就红了:“嫂子你说什么呀!”

    柳绵绵正色道:“青春少艾,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高考也就两个月不到的事情了,等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对不对?”

    沈维云偷瞄了眼不远处的亲哥哥,声音轻得跟蚊子叫似的:“大嫂,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说话跟我们校长似的?知道的知道的,我心无旁骛,一心就想考大学当医生以后给我哥治病呢。”

    柳绵绵有点感动,小姑娘性格有点娇纵,却也非常的单纯,想当医生就是为了给哥哥治病。

    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又来了。

    原书里沈维云是恋爱脑,在高考即将到来的时候,和同学的男生谈恋爱,还被人发现了,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沈维云受不了压力,加上家里又接二连三的出事,她在高考前一晚从学校宿舍楼跳了下来。

    可明明小姑娘一心想要考很难考的医科大,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和男生谈恋爱?

    而且,柳绵绵怎么看,都觉得沈维云不像是那种脑子里都是浆糊的恋爱脑。

    真要从性格上看,沈菲菲感觉都比沈维云更有机会成为恋爱脑。

    “那你好好加油。”柳绵绵把做好的辣椒水递给她,“平时就放书包里,万一遇上坏人,整瓶泼过去,然后马上跑,跑不了就踹他命根子,总之不要客气。记住四字口诀,快狠准跑。”

    沈维云高高兴兴接过辣椒水:“行,快狠准跑。”

    俩人都没发现,不远处藤椅上的沈维舟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

    第二天又是周一,沈维舟一早就去了研究所。

    他们研究所是保密单位,但又并不像有的研究所,建在偏远无人的区域,相反,研究所就建在南城市中心,挂了个南城机械研究所的牌子,外表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稍微特别一点的就是,安保比较严格,并且紧邻市公安局。

    沈维舟的办公室在二楼,窗外正对着研究所楼后的一个小花园,隔着围墙是隔壁市公安局的篮球场,偶尔能看到公安干警们在球场上挥洒汗水。

    办公室是四人位,相比沈维舟,其他三人年纪更大,资历也更深。眼镜片厚得跟啤酒瓶底有的一拼的是范绥,喜欢往头上抹发胶的叫邓宏,唯一的女同志是老大姐张桂华。

    沈维舟一进办公室,张大姐就笑着和他打招呼:“小沈来啦,最近看你气色不错啊,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哈。”

    邓宏扶了扶眼镜,笑道:“还真是。”

    沈维舟冲他们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随后就拎了自己办公桌上的热水瓶去楼下打水。

    等他走出去以后,范绥才从堆得山高的资料后头抬起头,皱了皱眉,不满道:“我看他明明没什么病,天天吃空饷不上班,还不就是仗着他爹和爷爷。”

    张大姐和邓宏尴尬对视一眼,邓宏干笑道:“倒也不能这么说,他进研究所的时候身体就不好,是上任所长亲自把人要过来的,当时说好的,他可以不坐班的。而且,他也没有领全额工资,都是根据实际到岗天数折算的工资。”

    偏偏他的研究成果并不他们这些成天坐班的人少,要是按产出算的话,其实沈维舟拿那么低的工资,还是亏的。

    范绥冷冷道:“当时身体不好可以不坐班,现在身体好了也不坐班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搞出什么研究来!”

    就在这时,沈维舟拎着热水瓶回来了,张大姐马上岔开话题,指着窗外说:“哎哟,隔壁是不是进新人了,一群小年轻在打篮球。啧啧啧,年轻就是好呀,青春少艾,正是最好的年华。”

    范绥看了沈维舟一眼,他并不在意沈维舟是否听见他说的话,甚至,如果沈维舟听见了,与他争辩,他还巴不得,正好他有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

    偏偏沈维舟波澜不惊,径自提着热水瓶倒了杯水,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范绥气愤之余又觉得自己纯粹是浪费时间,愤愤地又低下了头。

    沈维舟站在位置上,侧头看了眼窗外,隔壁篮球场上果然有一群小青年正在打球,一个个都是二十啷当岁的样子,看着朝气蓬勃的。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了昨天柳绵绵对沈维云说的话:青春少艾,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句话之前,她问沈维云在学校里有没有讨厌的,或者是喜欢的。

    青春少艾,有喜欢的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是这个意思吧。

    沈维舟心头莫名起了几分烦躁,冷淡道:“一群毛头小子罢了。”

    张桂华是真没想到沈维舟会接她的话茬,别看这办公室里有四个人,其实平时能搭着聊两句的,只有她和邓宏,其他两个人,一个永远在看资料,一个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必然也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像今天这样,两个人都出声接茬的,实在罕见。

    就是两个人都跟吃了火药似的。

    张桂华干笑:“年轻嘛,可不就是一群毛头小子。”

    其实在她看来,沈维舟也并不外头那群毛头小子大多少,只是人家天赋高、业务能力强,要不是经常不来上班,其实都不会和他们坐一个办公室。

    张桂华是知道的,所里当初是给他安排了独立的办公室的,只是他拒绝了,说自己也不能正常坐班,不用浪费所里的资源。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邓宏起身跟张桂华说了声“我去实验楼”,就走了,又过了一会儿,张桂华也起身走了出去。

    沈维舟翻动资料的手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告,起身走到范绥办公桌前,把报告往他面前一扔,说:“范同志不是好奇我能搞出什么研究吗,这是我前阵子写的一份报告,你可以看看。”

    范绥被他打断思绪,本来烦躁得想要骂人,只是视线扫过眼前的报告,到嘴边的脏话马上就自动消音,他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看了眼报告,又抬头看了眼沈维舟:“这是还没上交的报告,你不怕我盗用你的研究成果?”

    沈维舟看着他:“我有了新的思路,正在完善,这东西不重要。”

    范绥一怔,神色间露出几分急切:“新的能不能……”

    他想说新的报告能不能给他看一下,但马上又反应过来,还在完善的东西,怎么可能给别人看,于是又换了个说法:“等你向所里提交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沈维舟点点头:“行。”

    范绥马上说:“我为刚才的话向你道歉。”

    如果他早知道沈维舟的研究方向是这个,而且还有了这么大的进展,沈维舟别说不坐班了,就是天天不上班他都没有意见。

    只要沈维舟能攻克这个卡脖子的技术难题。

    沈维舟看他一眼:“嗯。”

    等到张桂华和邓宏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依然静悄悄的,一个在低头看资料,一个在办公桌前写写画画,窗外传来篮球“嗵嗵嗵”的落地声和偶尔欢呼笑闹声。

    另一边,柳绵绵提前到了西餐厅。

    收银阿琳一看到她,就露出促狭暧昧的笑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捧硕大的玫瑰花,递给柳绵绵:“那位李先生送你的花。”

    柳绵绵满脸无奈:“你没跟他说我不收吗?”

    李先生是港城来的客商,最近一直住在南城最好的酒店华侨饭店,因为嫌弃华侨饭店做的牛排不够正宗,他跑大老远到芷江西餐厅吃饭。

    在西餐厅听到柳绵绵弹奏钢琴,他惊为天人,非得说柳绵绵有当明星的潜质,于是就天天给柳绵绵送花、点曲,游说她去港城“发展”。

    柳绵绵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八十年代的南城天天弄这么一捧玫瑰花的。

    而且她明明已经明确拒绝,并告知他自己已经结婚,不可能背井离乡去港城发展,也没有兴趣去港城。这人却跟没听见一样,依然我行我素,每天一束玫瑰花,雷打不动。

    阿琳学着李生的腔调:“一束花而已啦,在港城给靓女送花,很稀松平常的啦,柳小姐不收,你们就丢掉啰。只要她知道我送过就可以了啦,华国有句老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够诚意,柳小姐肯定会动心的啦。她就是天生的大明星,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啦。哈哈哈哈哈……”

    学着学着,阿琳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3章 柳娘与书生

    柳绵绵扶额,无奈道:“别笑了,这些花你拆散了,给每桌放上一支吧。”

    阿琳笑道:“知道你不会要,我们早偷偷商量了,一人分一朵,其他的插到餐桌花瓶上去。多谢柳小姐让我们沾光啦!”促狭地冲柳绵绵眨眨眼。

    不知道陈经理在招工时是不是精挑细选过,反正西餐厅里不管是厨师、收银还是服务员,人都挺好的,没有喜欢嚼舌根、惹是生非的人。也正因此,李生送了好些天玫瑰花,也没什么人说闲话。

    当然,也可能受陈经理影响,大家思想都相对开放,毕竟陈经理也说“给靓女送花而已,很正常的啦”。

    等到弹琴的时候,看到服务员田苗苗拿来了一张写满曲名的单子,柳绵绵不用猜都知道,李生今天又来用餐了。

    但凡他来用餐,她就不用弹自己准备的曲目了,光光弹他点的曲目时间都未必足够。

    既然人家点了,柳绵绵自然也要弹,再说,一顿饭多挣几十块钱,她有什么不乐意的?

    一直到下午两点餐厅打烊休息,李生才从角落的桌子旁走过来。

    李生全名李耀明,三十多的样子,长相斯文中透着几许精明,他穿了一身灰色的松垮廓型西服,里面搭了件细条纹的T恤,休闲港风,在八十年代的内地街头,时髦度甩那些烫头喇叭裤起码三条街。

    他会注意到柳绵绵,除了柳绵绵长得漂亮、钢琴弹得好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觉得柳绵绵很会穿衣服。明明是内地随处可见的衣服款式,总是能被她搭配出一种随性、舒适的美,非常符合他的审美。

    “这就是天生大明星的时尚敏锐度啦。”

    李耀明是这么理解的。

    柳绵绵也很无奈,李耀明虽然送玫瑰花,点歌,也找她聊天,推销港城的电影,但是他谈吐不俗,言语风趣,也从不会说什么让人膈应的话,除了过于执着,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柳小姐,今天还是一样漂亮啦。”李耀明站在距离钢琴三步远的地方笑着说。

    会夸人,情绪价值拉满,而且还非常大度,哪怕知道她把玫瑰花分到了客人的餐桌上,也一点不生气。

    柳绵绵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和他一起并肩往外走:“李生,我确实没想过当明星,而且,你们港城虽然影视行业发达,但是治安环境并不好,我听说有明星被**用枪指着脑袋拍戏的,还有被骗拍风月片的,不说我不同意,就算是我婆家人也不会答应的。”

    李耀明之前为了游说柳绵绵去港城,尽捡港城好的说,现在被柳绵绵这么一说,他无奈摇头,想起西餐厅的老板和经理就是港城人,有些事情他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

    “柳小姐你说的情况确实有,不过我本家是港城娱乐业大佬,你说的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啦。何况,只要成为大明星,有了自己的人脉,就算是**,也会给你面子的啦。”

    柳绵绵才不信他这些鬼话,上辈子她也看过不少八卦的好嘛,大明星被逼着去拍电影的又不是没有。

    拒绝的话已经说了一箩筐,柳绵绵也懒得再说,转移话题问:“李生是有什么筹拍的项目吗?”

    李耀明以为她是被说动,有了兴趣,忙说:“我想拍一部鬼片,女鬼和书生的故事啦,片名就叫《柳娘与书生》,本子很好的啦,要不是我和作者是老友,这个本子到不了我手上的啦。本子还在润色,班底也还在组,柳小姐你很适合柳娘这个角色啦。你看你们都姓柳,这就是缘分嘛。”

    这个世界毕竟是架空的小说世界,上辈子柳绵绵看过的很多港片,这个世界都没有。

    像是八九十年代很经典的一些鬼片啊、警匪片啊,都没有,只有类似题材的片子,也很优秀,但和柳绵绵上辈子看过的那些不一样。

    至于李耀明说的这部《柳娘与书生》,剧情和上辈子柳绵绵看过的某倩幽魂有些类似。并且,在原书里,这部片子后面成了现象级的爆款,是港城影史上小成本逆袭大制作的典范之一。

    原书中女主江映雪得到第一桶金后,就开始做服装生意,在广市开了一家服装厂,又因为恰好招徕到一个很有实力的设计师,服装厂生意非常火爆,短短时间就挣到了上百万。

    而恰好这时,她认识了一位港城的制片人,投了一笔钱给一部小成本的鬼片。

    原本只是因为剧本写得缠绵悱恻挺感人她才冲动之下投了钱,哪知道这部电影上映之后一夜爆火,连带占了百分之二十投资的金额的她挣得盆满钵满。

    哪怕后来成为亿万富豪,江映雪在接受采访时也会提起这个电影,坦言这是她毕生之中回报率最高的投资之一。

    江映雪投资的这部电影正是《柳娘与书生》。

    想到这些,柳绵绵侧头看了李耀明一眼。原书中曾提及,那位制片人是从李氏娱乐的一位旁支手中买到的本子,这位旁支和人做生意被骗,险些倾家荡产。

    这么说,原书里险些倾家荡产,最后连《柳娘与书生》的本子都卖掉了的李氏旁支,看来就是李耀明?

    李耀明看着一副精明相,没想到是个银样镴枪头啊!

    按照原书的时间线,柳绵绵猜测李耀明现在可能还没被骗,或者是被骗不久,于是她旁敲侧击问李耀明在做什么生意。李耀明以为柳绵绵是不相信他的经济实力,有心想展示展示肌肉,于是将自己的几个生意项目一五一十向柳绵绵介绍了下。

    结合原书中提及的只言片语,柳绵绵很快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是说你们从另外一个大企业手中抢到了这批货,价格还比市场价低了一成?大企业之所以失误,是因为他们内部出了问题,而恰好和你合作的朋友有这方面的消息和人脉?”

    她摊了摊手,无奈道:“李生,这就跟你和我说港城遍地黄金,去了就能成为大明星一样不靠谱不是吗?”

    李耀明迟疑了下:“……但是我朋友和我一起长大,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柳绵绵“呵呵”了声:“多少背叛都是来自过命的交情?李生,做生意这种事,需要的是理智和判断,最忌讳就是掺杂感情因素了。”

    这个道理李耀明自然也明白,只不过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除非对方不想在港城混了,不然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初出毛犊的愣头青,他也仔细调查过的。

    “真要设局,肯定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做到的,自然也不会害怕调查。”柳绵绵提醒说,“不过有些事情当时调查不出来,那是因为当时瞒得滴水不漏,等时过境迁,破绽才会慢慢显现出来。”

    不知怎的,李耀明忽然觉得背上出了一阵冷汗。他想了想,神色变得郑重:“我会再去调查一下的,我只付了第一期的货款,后面还有两期没有付,我会慎重的。”

    他正色道:“柳小姐,感谢你的提醒。”

    柳绵绵笑着道:“李生,不用谢,不过下次不要再给我送玫瑰花了。你知道的,我有丈夫,而且在内地,这件事可能会给我带来麻烦。”

    李耀明摇头:“柳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钢琴弹得那么好,我真心爱慕你。美丽的花和美丽的小姐是绝配啦,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下次就不送了。我最近可能要回港城一趟,回来时会给你带礼物的,届时请你一定收下。”

    柳绵绵笑笑,并没有回答收或不收。

    如果李耀明能解决他生意上的危机,并且准备继续投资拍摄《柳娘与书生》,她不想演女鬼,但她想投一点小钱。

    一本万利的机会摆在眼前,很难不心动啊!

    到时候如果成了合作伙伴,收他一个小礼物倒也没关系,顶多回赠一个嘛。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西餐厅外的巷子里,柳绵绵开口:“李生……”

    她想说下次回来再聊聊《柳娘与书生》,但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柳绵绵。”

    柳绵绵转头看到站在围墙边的沈维舟时,表情非常的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沈维舟一噎,随即说:“我下班路过。”

    柳绵绵:“……”研究所在求知巷北面,西餐厅在求知巷南面,他下班怎么路过,也不会路过这里吧?

    沈维舟看向李耀明,问:“这位是?”

    柳绵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果沈维舟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门口,那他应该听见她和李耀明的谈话内容了……包括李耀明说他真心爱慕她,美丽的花和美丽的小姐是绝配,还有从港城回来时会给她带礼物。

    柳绵绵早知道李耀明这人满嘴跑火车,大概是半只脚踩在娱乐圈里的缘故,什么爱慕啊爱你啊他随口就来,柳绵绵根本不当一回事。

    但回头想想,这些话在其他人耳朵里……嘶,怎么感觉像是她在给沈维舟戴绿帽子呢?

    她观察了下沈维舟的表情,好吧,惯常的面无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或者,只是“床友”的关系,他并不在意她会不会给他戴绿帽子?

    柳绵绵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但确实捉摸不透沈维舟的想法,就像她一直在心里打着腹稿,准备在沈维舟要求过夫妻生活时,推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但事实上沈维舟好像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是身体不好,力不从心?

    还是纯粹对她这个娃娃亲对象不感兴趣,娶她只是迫于无奈?

    柳绵绵想到女主江映雪,原书用大量的笔墨描绘了江映雪对沈维舟这个白月光的爱恋与怀念,借此把男主沈维鸿虐得要死要活,但却并没有提及沈维舟对江映雪的感情。

    总不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有情妾有意,只是无奈被她这个娃娃亲对象给拆散了吧?

    不过一瞬间,柳绵绵的脑子里转过了千万种思绪,倒是没忘记回答沈维舟的问题:“这位是我们餐厅的老顾客,李耀明先生,李先生是港城过来的。”

    顿了下,她才对李耀明说:“这位是我爱人,沈维舟。”

    看到眼前的人,李耀明眼前一亮,主动伸手:“沈先生好靓仔啦。”

    又看了眼柳绵绵,说:“哎呀,你们两个,真是柳娘与书生啦,回头等我事情办完了,你们一起来给我拍电影?”

    沈维舟:“???”

    柳绵绵赶紧替沈维舟拒绝,表示沈维舟有正经工作的,他们单位也不可能会让他去拍电影,李耀明表示非常遗憾,临走之前再三表示沈维舟可以不出演书生,但柳绵绵一定要来给他演女鬼。

    等李耀明走远了,沈维舟忍不住问:“你想去拍电影?”还是演女鬼。

    柳绵绵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是对他那个电影有点兴趣,不过不是想当女鬼的兴趣。”

    沈维舟不动声色看她一眼:“那是对什么感兴趣?”

    柳绵绵计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家当,觉得以她现在手头的资金,敢说要投资拍电影,怕是得被人笑死,于是矜持道:“我对那个本子挺感兴趣的。”是个好本子,绝对能挣钱。

    李耀明刚刚简单说过《柳娘与书生》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沈维舟想了想,联系柳绵绵之前说过的话,以为她是被女鬼和书生的爱情故事感动。

    又想到李耀明说“书生爱慕女鬼,不在意世俗眼光,也不在意人鬼殊途”,然后很自然地就又想到自己听见的那一句“我真心爱慕你”,沈维舟忽然蹙了蹙眉。

    “书生爱慕女鬼,不过是见色起意,红粉骷髅,他看到红粉自然爱慕,看到骷髅就未必了。男人的甜言蜜语最是不能相信。”沉默了会儿,沈维舟说。

    柳绵绵还在想着怎么才能多赚点钱投资《柳娘与书生》,闻言抬头诧异看了沈维舟一眼:“……你说的对。”

    柳绵绵其实不太明白沈维舟为什么突然说这些,红粉骷髅什么,是他这个脑子里只有研究任务的人会想的吗?

    或许,主要是提醒她,不要再被甜言蜜语忽悠?

    想不明白,柳绵绵也就不想了。

    倒是想起朱永齐那个考甜言蜜语忽悠人的人渣,听说公安顺藤摸瓜,又抓了一批人贩子,还有上下游的中间人。

    哦,还有柳锦诗,据说已经养好伤回军工大院了,也不知道军工厂会怎么处理她。

    柳绵绵杂七杂八地想了一堆,并没有注意到沈维舟偶尔向她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眼神。

    直到第二天中午下班回到9号院,柳绵绵对着摆满东厢房窗台的月季花,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不是,刘婶,家里怎么突然养这么多花?”

    刘婶表情暧昧,一副“哦哟,你还装什么呀”的表情,说:“维舟找人买的,他说你喜欢这个,不止窗台上这些,你们卧室里也摆了挺多。哦哟,我说他是不是把花市的月季都买光了哦!”

    柳绵绵:“……”

    不知怎么的,脸竟然有点烫,心脏也扑通扑通直跳。

    沈维舟这是什么意思?

    是提醒她野花没有家花香吗?

    不过,人家都是一捧一捧的玫瑰花,他倒好,是一盆一盆的月季花。

    柳绵绵忍不住想笑:“他人呢?”

    刘婶也挺稀罕这些月季花的,一直在旁边数着花骨朵,闻言回答:“研究所那边有急事,好像什么报告出问题了,派了车把他接走了。”

    第34章 柳绵绵:呦嚯!(修)……

    沈维舟接电话时,刘婶正好在旁边打扫,听见他和电话那头在说什么报告,但实际上,研究所之所以这么着急派车接他回去,是因为范绥和邓宏在办公室打起来了,而导火索正是他的那份报告。

    事情是这样的。

    临近毕业季,研究所也在物色新人,最近有一批名单和报告交到了研究所,邓宏和张桂华科研能力一般,手头的工作相对少一点,因此这个活就交给了他们。

    上午沈维舟不在,邓宏拿着一份报告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把埋头看资料的范绥烦得要死,一怒之下抢过报告,随便翻了翻,就提出了质疑:

    这份报告思路和方向确实不错,但很多地方前言不搭后语,无法相互佐证,有明显的抄袭的痕迹,而且抄袭的极有可能是沈维舟的研究项目。

    邓宏不知怎么的,当时就勃然大怒,骂范绥胡说八道,范绥是个认死理的个性,马上拿笔在报告上欻欻歘划出了好几段,一番慷慨陈词,然后说着说着俩人就又吵了起来,最后甚至激动到大打出手。

    沈维舟知道范绥脾气硬,但着实没想到他脾气硬成这样,看着他红肿了半边脸的样子,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研究报告的问题反而简单,上辈子他就察觉到有问题了,只是身体不争气,在他查清楚怎么回事前就已经垮了。重生以后他一直在放饵钓鱼,那些能被人拿到手的资料都似是而非,而且零零碎碎,并不成体系。

    他上辈子就有些怀疑沈文山父子俩,这辈子捏着沈维鸿的研究报告,沈维舟倒是有种靴子落地的感觉。

    果然是他们。

    证实剽窃也不难,他那些故意留在办公室里的资料和文稿,有事先预埋的陷阱,里头有一些难以察觉的公式、数据的错误。

    正确的可能只是偶然思路相似,但连错都错得一模一样,怎么也解释不通了吧?

    “这篇报告的作者是沈维鸿。”秦所长迟疑了下,问沈维舟,“会不会是你在家里提过?”

    沈维舟摇头:“这些资料我从来没带回家过。”他撩起眼皮扫了脸色铁青的邓宏、表情不太自然的张桂华一眼:“只能是在所里泄露的。”

    秦所长表情凝重起来。

    他们这样的保密单位,泄密是再严重不过的问题。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单位特殊,人员进出、资料领取等等都有严密的监控,有些事情查起来倒是也方便。

    甚至不用查,单看邓宏的表情,秦所长就已经有了猜测。

    他起身,拍拍沈维舟的肩膀:“这件事交给所里,我们会尽快处理的,你祖父那里……”

    顿了下,他说:“我亲自向他汇报情况。”

    两人并肩往外走,秦所长话锋一转,问起沈维舟的身体:“我看你最近身体状况似乎还可以,有没有精力多承担一些工作?当然,还是要以身体为主……”

    两人走出办公室后,保卫科的人很快就到了,邓宏原本铁青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周日一大早,柳绵绵就被沈维舟推醒了,她迷迷糊糊看过去,看见沈维舟站在床边,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哼哼唧唧地嘟囔了几声,问:“干嘛呀?”

    尾音不自觉地上扬,像是在撒娇。

    沈维舟停留在被子上的手指顿了顿,飞快缩了回去,清了清嗓子,说:“你不是想去军区大院看热闹吗?”

    柳绵绵脑子还在混混沌沌地转着,她想去军区大院看热闹,看什么热闹,等一下,是沈维鸿,是沈维鸿的热闹……她一下清醒了,唰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对,去看热闹!”

    沈维舟突然扭头看向房门的方向,轻咳了声,说:“那,你赶紧起来吧。”

    柳绵绵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掀开被子起身,踢踏踢踏往卫生间走时,路过衣柜,无意识地一瞥,看到穿衣镜里一个头发凌乱、衣着袒露的女人。

    最近天气转热,西餐厅收银的阿琳说自家二姨是裁缝,给餐厅里的姑娘们推销她二姨做的睡衣,柳绵绵还以为是那种很保守的短袖短裤,拿到手才发现,竟然是布料很少的吊带裙!

    阿琳还很贴心地说,餐厅里几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她给带的都是保守的短袖短裤,夏天就算是穿着在院子里打个水都没问题的,结婚的几个她特意让二姨做的这种港城很流行的吊带裙,都是从陈经理带回来的港城杂志里学的款式,据说港城的大老板们可喜欢了。

    说这话的时候阿琳还冲她暧昧地眨了眨眼。

    柳绵绵能怎么办,她总不能告诉人家,她和她名义上的丈夫清清白白的,用不着性感吊带来增添情趣吧?

    只能捏着鼻子收下,并对阿琳的贴心表示了感谢。

    阿琳的二姨到底是南城人,裙子虽然是吊带的,倒也没有特别露,柳绵绵穿的时候会在外头套件衬衣,等钻进被窝再把衬衣脱了,倒也还好。

    只是她没想到,睡了一夜之后,吊带已经落到了手腕,一大片雪白的皮肤和半边滚圆都露在了外面。

    这一下,柳绵绵最后一丝睡意也被吓跑了,一团火直接从脚底板烧到了脑门儿上,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想到自己这副样子落在了沈维舟的眼里,她就羞愤欲死。

    洗漱完,换好衣服,柳绵绵捏着睡裙,就跟捏了个烫手山芋似的。

    她本想洗洗就收起来,以后再不穿了,可想到洗完了还得晾在院子里,就莫名觉得脸红。可已经穿过的衣服不洗又不行,总不能就这么脏兮兮的收起来吧?最后转悠来转悠去,她干脆揉吧揉吧扔在了自己的脸盆里。

    等回头夜里洗了晾在屋檐下,再趁着大家没起床就收起来好了。

    吃早饭的时候,柳绵绵没去看沈维舟,沈维舟也没去看柳绵绵,两个人坐得远远的,各自安静地吃饭。

    沈维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大哥大嫂今天有点奇奇怪怪的。

    吃完饭,沈维云也想跟去看热闹,被沈维舟拒绝了:“你功课都会了?学习没有问题了?自信能考上医科大学了?”

    三连问直接就把沈维云给问蔫儿了。

    她又不是她大哥,虽然成绩还不错,但也没有不错到敢说自己没有一点问题。

    只能悻悻地回书房温书。

    今天照例是军区那边派了车过来接人。

    能坐三个人的轿车后排,柳绵绵和沈维舟各自坐了一边,很有默契地,都尽量靠着车门边,中间隔开老大的距离。

    司机大叔看了眼后视镜,心说领导家大孙子这是和媳妇儿吵架了?

    可等到了小红楼前,小姑娘又高高兴兴地蹭到沈维舟的身边,沈维舟向来清冷的表情也难得地有了几分暖意。

    司机大叔摇摇头,年轻人的事情,真看不懂。

    警卫员向卫军等在门口领着两人进去。不像往常,还没进门呢各路牛鬼蛇神就蹦出来阴阳怪气,今天一路走进去倒是没看见一个人。

    一家子都在客厅里。

    连上回找了身体不舒服没下来见人的方美云也在,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掉着眼泪,邬淑华坐在她旁边,半搂着老太太的肩膀,也用手绢擦着眼泪。婆媳俩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人了呢。

    沈文山沉着脸,沈维鸿靠在他身旁的沙发以上,脸色青白,脸上还带了伤,沈菲菲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满脸的惊惧。

    坐在上首的沈老爷子蹙着眉头,双手搭在拐杖上,看上去像老了好几岁。

    看到柳绵绵和沈维舟,他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开口说:“你们来了,坐吧。”

    沈维舟扫了眼沈文山父子俩,没搭腔,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柳绵绵跟着在他身旁落座。

    一屋子人,谁都没再开口,屋里安静得只剩了方美云哽咽的声音。

    沈维舟老神在在,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枇杷,慢慢把皮剥了,一转手递到了柳绵绵面前。

    柳绵绵喜欢吃枇杷,但是很讨厌剥皮,为了吃枇杷,还特意让刘婶给她弄了一把巴掌长的水果刀,用刀削枇杷皮吃,刘婶每次见她拿水果刀削枇杷皮,都笑得不行。

    沈维舟捏着枇杷的柄又往前递了递,柳绵绵看他一眼,接了过来。

    枇杷品质很好,又大又甜,汁水丰富。

    吃完一个,沈维舟又递了一个过来。

    柳绵绵看他一眼,接过来继续吃。

    就这样一个剥一个吃,柳绵绵一连吃了六七颗枇杷,方美云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开口:“维舟,维鸿怎么也是你的弟弟,他也是一时要强,想要争取研究所的职位才做了错事,你不能帮帮他吗?只要,只要你向研究所解释一下,是你指导他的……”

    沈老爷子怒声打断她:“什么叫一时要强?你不要避重就轻!他这是剽窃,弄虚作假!你养的好孙子,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你还想让维舟帮他遮掩?!你还要不要脸?!”

    方美云顿时激动地喊了起来:“我养的好孙子,难道不是你的孙子吗?!沈志邦,要不是你不愿意帮维鸿说一句话,他用得着做这些吗?!”

    沈老爷子握紧了拐杖:“方美云,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就是你的觉悟?!我沈志邦的孙子,哪怕是要饭,也要堂堂正正地要饭!”

    他沉着声音说:“沈维鸿,西北有个军工厂愿意要你,下周把学校的手续都办完了,你就去那里报到。”

    屋里除了沈维舟、柳绵绵之外的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以沈维鸿的学历和成绩,哪怕研究所那边的路堵了,只要稍微运作一下,想进南城军工厂还是很容易的。只是研究所那边如果非得追究,沈维鸿的履历会难看一点,以后晋升也稍微困难一点罢了。

    只要在南城的地界,哪怕老爷子不开口,沈文山也能想办法照应。

    可如果是西北的军工厂,山高路远,沈文山也是鞭长莫及。

    再说,西北的条件那么艰苦,沈维鸿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哪里能适应那边的生活?

    沈维鸿惨白着一张脸:“爷爷!”

    沈文山试图劝说:“爸,南城也有军工厂,不行临省也有军工厂,何必大老远地跑去西北?”

    邬淑华也忍不住了:“爸,维鸿这次是做错了,可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您怎么能让他去西北呢,爸,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沈老爷子摇摇头:“宠子如杀子,你们就是太宠着他了,才纵得他这么胆大包天。西北条件是苦,咱们大院里的孩子,也没少去那边的。这件事我已经和学校、相关单位都打过招呼了。”

    邬淑华终于也哭了出来。

    沈老爷子沉默几秒,再次开口:“还有沈文山,你准备转业吧。”

    这句话不啻晴天霹雳,比让沈维鸿去西北还让人惊讶,沈文山半天反应不过来:“爸,你说什么。”

    沈老爷子神色平静道:“从你儿子牵扯进化肥倒卖,你这个后勤部长的位置就该让贤了。这次又出了这种事,剽窃,作假,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坐在后勤部长的位置上吗?正好,部队即将大裁军,你主动交个申请,做个表率。”

    沈文山怎么也没想到,这次这把火居然还能烧到自己头上。

    军区后勤部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一线部门,但妥妥是个肥差,而且,以他的资历和背景,一两年内应该就能再往上走走了。

    他当然知道上面在部署大裁军,可裁军又怎么样,怎么裁也不至于裁到他头上。

    “爸,你这么做,我们父子俩的前程都要被断送了!”沈文山愤怒地站了起来,“爸,不是只有沈伯康是你的儿子,我沈文山也是你的亲儿子!”

    沈老爷子看向他,沉声问:“研究所的事,沈维鸿一个人能办得到?”

    沈文山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涔涔。

    沈老爷子摆摆手:“转业以后相关单位会给你分房,你们到时候就都搬过去吧。我年纪大了,向组织申请了疗养院的房子,军区的房子就还给部队。”

    这简直是一个炸、弹接着一个炸、弹地扔,沈文山几人都被扔得麻木了,一个个神情麻木,如丧考妣。

    军区的房子可不仅仅是房子,它还代表着地位、权力、在圈子里的影响力。

    沈文山满以为等自己再往上走走,以后哪怕是老爷子不在了,估计自家也还是能继续住着这小红楼。万万没想到,老头子竟然釜底抽薪。

    沈老爷子根本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他拿出一张存单:“这次的事情,维舟是苦主,维鸿做错事,我这个做爷爷的,也不是毫无责任,这三千块钱,就当我替维鸿给的赔偿。”

    他直接递给柳绵绵:“绵绵,你收着吧。”

    大孙子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如今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这对小夫妻看来感情是真的不错,加上孙子身体也有所好转,有生之年他或许还有机会抱上重孙子。

    柳绵绵不想接,可想想原书里沈维鸿靠着吃沈维舟的人血馒头功成名就,就觉得这钱她不要,最后也是便宜了他们一家子,还不如收了,回头多去看看老爷子呢。

    她偷偷瞄一眼沈维舟,发现他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推拒了几下后就收下了。

    等从小红楼出来,柳绵绵自觉地将存单递还给沈维舟,沈维舟看她一眼,说:“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啧啧啧,三千块钱呢,他竟然眼睛都不眨就说送她了,可真是视金钱如粪土啊!

    柳绵绵想了想,还是将存单放进了兜里,正是用钱的时候,有了这笔钱,她的本金就更宽裕了。就当沈维舟借她的吧,回头挣了钱,再算分红给他好了。

    想着更加充盈的小金库,柳绵绵乐得见牙不见眼。

    回去他们倒是没让司机送,主要是柳绵绵看老爷子那样子,应该是被气得不轻,加上他做的那几个决定,是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沈文山一家子的利益,也不知道他们走后那一家子还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留着车子和司机,万一老爷子被气出个好歹,还能及时送医。

    俩人一路慢慢悠悠地往外逛,逛到林荫道上,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维舟哥!”

    柳绵绵随着沈维舟顿住脚步,扭头看过去,就见一旁的岔路口站了一个穿白色连衣裙、长得很漂亮的姑娘。

    这位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幽幽地盯着沈维舟,神情忧郁中带着哀伤,哀伤中又带几分委屈,委屈中还蕴含着几分深情,总之四个字,深情款款。

    柳绵绵:呦嚯!

    第35章 新的商机

    柳绵绵哪怕没见过也能猜出来,眼前这位姑娘应该就是原书女主江映雪了。

    被她幽怨的眼神一瞟,柳绵绵莫名有种自己十恶不赦拆散人家有情人的错觉,心说原书描述里这位女主不是敢爱敢恨、能力出众的大女主吗,现在这样子怎么有点茶啊?

    转念一想,原书里沈维鸿还是人品、能力都相当过硬的科学家呢,现世还不是个满肚子阴谋算计的小人?还有原书里知书达礼的男主亲妈、沉稳能干的男主亲爹……柳绵绵回想一下邬淑华和沈文山,心说得了吧,那书也不知道是哪个二傻子写的。

    不管怎么样,旧情人见面,她这个现任挂名妻子杵在一旁确实有点尴尬。

    柳绵绵在心里默默哼了一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脚步一转,就准备走远点,不当这个二百五十瓦的电灯泡。

    结果脚才刚迈出一小步,手腕上一紧,被沈维舟拽住了:“干嘛去?”

    柳绵绵扭头看他:“啊,你,你们不是要……?”不要聊聊吗。

    沈维舟漆黑的眸子瞪着她,平素幽深的眼眸里,莫名像攒了一团火,柳绵绵被他瞪得下面的话说不下去,抿抿唇,站住了。

    行吧,反正是他自己觉得不需要的,她倒是也不必这么“善解人意”。

    “维舟哥,我去了一趟广市,回来就听说……”看着两人的互动,江映雪攥了攥拳头,露出一个哀怨的苦笑,“我没想到你……我祝福你们。”

    沈维舟皱了皱眉,说:“你是要去找沈维鸿吧,赶紧去,去晚了就见不着了。”

    江映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啊,维鸿怎么了?”

    沈维舟没回答,拽着柳绵绵都手就走,江映雪反应过来,追了几步,大声问:“维舟哥,我改天去求知巷看你。”

    沈维舟头也没回:“不太熟,没必要。”

    柳绵绵:“……”

    她忍不住看了沈维舟一眼,又看了沈维舟一眼。

    沈维舟这哪是白月光,他这分明是地上霜,还是冻得邦硬的那种。

    直到沈维舟一路拽着她到了公交车站点,柳绵绵才发现他一直箍着她的手腕没放开。

    他手指修长,手掌有她两个那么大,捉着她的手腕跟拎小鸡似的,轻松无比。

    柳绵绵感觉自己这一路不像是走过来的,倒更像是被他拖过来的。她不禁打量了眼他瘦削……依然瘦,但好像比她刚穿来的时候要胖一点了?总之没想到他看着挺瘦的,力气这么大。

    “你放开我,我手腕肯定被你拽红了。”柳绵绵有些不自在,想要挣脱他的手,偏偏沈维舟今天就跟吃错药了似的,不管她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放手。

    还理直气壮:“一会儿公交车上人多。”

    人多怎么了,人多你还怕我丢了啊?柳绵绵腹诽,不过手却没再挣扎了。

    “刚才那个人是沈维鸿的同学。”沈维舟忽然说,“我十岁左右时父母因为奶奶的问题被下放,那时候妹妹还小,我身体又不好,他们只能把我送来军区。我在军区大院住过几年,上下年纪的有点印象,但不熟。”

    柳绵绵皱了皱眉:“和那一家子住一起?”

    沈维舟看她一眼,眼底浮起几许笑意,他想了想,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沉郁:“是啊,和那一家子住一起。”

    “那一家子个个八百个心眼子,肯定当着老爷子的面就对你嘘寒问暖,一扭头就给你穿小鞋吧?你才十岁,身体又不好,你……”十岁的小孩,身边没有父母亲人,和那一家子面甜心苦的一起过活,该多难啊!柳绵绵脑海中浮现瘦巴巴、苦兮兮的小少年形象,顿时觉得心疼得不行。

    直到觉得不太对劲。

    抬头看向沈维舟,看到他唇角的笑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骗人的?”

    沈维舟笑了笑:“没骗人,真的和那一家子住一起的。”他顿了下,又说:“不过刘婶不放心我,主动和爷爷要求了过来做保姆,一日三餐都会过来。”

    要不是那时候刘婶自己的孩子也小,加上家里条件也不好,不然她是宁愿把沈维舟带回自己家的。

    那段时间刘婶常常背着人嘀咕“小舟进了这虎狼窝可怎么办”,沈维舟其实都偷偷听见了。

    但其实沈维鸿、沈菲菲兄妹俩,沈维舟还真不怎么看在眼里。他们一开始倒是耍小聪明,想要联合大院里的其他孩子欺负沈维舟,后面被沈维舟整治了几次,就再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了。

    而沈文山、邬淑华夫妻俩,那时候也还算年轻,城府没有现在这么深,加上他们都是很爱面子、不轻易跟人撕破脸的个性,沈维舟倒是也没在他们手上吃过多少亏。

    倒是方美云……沈维舟皱了皱眉,暂时按下了思绪。

    很快公交车来了,这趟车人倒是不多,俩人找了个空位坐下。

    沈维舟终于放开了手,柳绵绵坐在靠窗的一侧,不自在地揉了揉手腕,在沈维舟看过来之前,把手一缩,扭头看向窗外。

    沈维舟看着她小巧通红的耳朵,下意识搓了搓手指。

    另一边,江映雪进到沈家的小红楼。

    客厅里沈老爷子和方美云都不在,余下一家四口,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看到江映雪,沈文山只淡淡点了点头:“映雪来了。”

    化肥厂的事情,他后来细细查过,知道里面还有点江映雪的事情。他知道儿子对这姑娘有点心思,但江映雪一个父母双亡、寄养在侯家的孤女,想做他儿媳,他实在不太满意。现在又有了化肥厂的事,他就更不满意了。

    就是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合了他母亲的眼缘,他母亲倒是挺喜欢她的。

    江映雪看向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沈维鸿,勉强笑了下:“伯父伯母,我有点事情想和维鸿谈谈。”

    沈文山和邬淑华对视一眼,两人起身,邬淑华笑了笑:“你们年轻人聊。”

    两人走出客厅时,把沈菲菲也喊走了。

    沈菲菲被接二连三的变故震得有些回不过神,一路跟着父母回了卧室,喃喃问:“爸,妈,爷爷说的是真的吗,他是在说气话对不对?”

    沈文山没吭声,点了一支烟,坐在写字台前默默吸了两口。

    邬淑华只觉心力交瘁,拉着女儿的手,说:“你爷爷的脾气,他会说气话吗?他也说了,已经和学校,还有西北那边都打过招呼了,你哥哥怕是只能去西北了。”

    “至于你爸爸转业。”她顿了下,“只怕从大裁军的消息出来,他就已经在琢磨让你爸爸转业的事情了。”

    老爷子性格正直、执拗,大领导提出大裁军,部队里压力和阻力都非常大,以老爷子的性格,这种时候肯定是会身先士卒站出来做表率的。

    也不想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所以,咱们真要从小红楼搬出去了?”

    “时间早晚而已。”

    沈菲菲顿时整个人都蔫儿了。

    家住小红楼,是她从小到大最骄傲的事情,当然,也因为家住小红楼,她在学校里也受到了不少优待与追捧,沈菲菲无法想想,她的同学、朋友知道她不住小红楼了会怎么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呜呜呜呜……”

    客厅里,江映雪也被一个又一个的消息震得有些愣住了。

    “你要去西北了?”她瞬间恍然,维舟哥说的晚了就见不到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伯伯要转业,沈爷爷还要把小红楼还给部队,这么一来,沈家几乎等于退出南城军政两界,一旦远离权力核心,不出几年,沈家就会被边缘化了。

    沈维鸿搓了搓脸,抬头看着江映雪,鼓起勇气问:“映雪,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北吗?你放心,我不会一辈子都在西北待着的,我有信心,五年,不,三年之内,带着你回南城。”

    江映雪不敢和他对视,她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声音温柔却又清晰:“维鸿,现在正是全国上下追赶经济大潮的时候,我,我刚刚得到消息,服装厂仓库出了点问题,有一批布料受潮起斑,他们准备用很低的价格把这批布料处理掉,只要弄到这批布料,我就能积攒到足够的本金了。”

    沈维鸿张了张嘴,半晌,问:“只是因为布料,不是因为……我哥?”

    江映雪攥了攥手指,摇头:“不是,你哥已经结婚了,再说,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

    想到不久之前沈维舟拒人千里的样子,江映雪眼睛一眨,一滴眼泪啪地落在手背上。

    她以为维舟哥性格就是这样,对谁都不假辞色,冷冰冰的,可刚才,他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人是沈维舟,沈维舟竟然也会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一个人。

    沈维鸿怔怔看着她,半晌“嗯”了一声,问:“服装厂的布料需要多少钱?”

    上回江映雪给他的钱都亏完了,他知道那笔钱应该是江映雪手里仅存的,她手里应该没多少钱了。

    “至少两千块。”江映雪说。

    “嗯,我这两天就想想办法。”沈维鸿说。

    回到求知巷,柳绵绵高高兴兴地和刘婶还有沈维云分享了军工大院里的热闹。

    听完沈老爷子对那一家子的安排,哪怕平常没事就要嘀咕老爷子几句的刘婶都说,沈志邦确实是个爷们儿。

    沈维云也是一阵唏嘘:“沈菲菲在学校可是以她家住小红楼为荣的,这下围在她身边那几个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捧她的臭脚。”他们学校其实不少人都是军属,住小红楼的也不是就沈菲菲一家,偏生她爱显摆,搞得人尽皆知的。

    说了会儿八卦,仨人又开始商量中午吃什么。

    刘婶说自己今早在知青菜场抢到了只小公鸡,柳绵绵咽了咽口水,表示自己真的好想念后世的炸鸡啊!

    开封菜要到八七年才会进入华国,而且进入以后店也是开在首都,吃个炸鸡千里迢迢跑去首都就实在太夸张了。

    为了今后几年的口腹之欲着想,柳绵绵决定怂恿刘婶做炸鸡。

    反正主要配料就是淀粉、面粉、小苏打、白胡椒、鸡蛋什么的,一般的调料家里都有,没有的西餐厅里也有。

    中午刘婶就简单地做了个拌面,切了细细的胡萝卜丝、黄瓜丝、鸡蛋丝,还有炸酱煸炒的肉沫,吃起来滋味浓郁却又清爽不腻。

    等到了半下午,刘婶把小公鸡按照柳绵绵的要求剁成了鸡块,又自己调制了裹粉和腌料,先把鸡肉腌制一段时间,然后才开火炸鸡块。

    炸鸡的香味,把书房里工作的沈维舟父子俩和卧室里休息的俞婉都给吸引出来了。

    沈维云嘶嘶哈哈地吃了一块,马上振臂高呼:“好吃,好吃,太好吃啦!爸妈大哥,快来吃啊!”

    俞婉拈了一小块尝了尝:“外酥里嫩,真的不错,外面这层面粉也很好吃,酥香酥香的。”

    沈伯康也边吃边点头:“嗯,这吃法挺新鲜的,倒是有点像西餐的吃法,是绵绵在西餐厅学的吧?”

    柳绵绵含糊地应了声,心说我们餐厅主打是牛排和硬得要命的面包,还真没有炸鸡、炸猪排这种接地气的食物,不过说实在的,这玩意儿应该比牛排和面包受众广多了。

    “哎哟,这真好吃,等我家那两个猴子回来,我也给他们这么弄着吃。”刘婶说。

    “他们俩都回来吗?”柳绵绵问。她知道老两口最近都在商量这个事情,倒是不知道商量的结果,原本她以为他们会让小儿子转业,没想到是让两个人都回来?

    “沈文山都转业了,我家那两个还不更得转业。我们商量过来,早转晚转都得转,哦呦,那不如早点转。”刘婶也很想得开,“他们领导见他们主动转业,还说一定想办法让他们回南城呢。”

    柳绵绵也替她高兴,儿行千里母担忧,能回南城肯定是再好不过的:“那挺好的。”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倒了碗酒的王叔,乐呵地捧着酒碗去开门。

    “哎呀,这么香。”

    来的是许久不见的许海棠,当初因为柳绵绵一句“有贼”,王叔他们逮住了朱永齐,又因为他们这边闹起来,许海棠才会检查自己的嫁妆,及时发现金银首饰被窃。后面她和她妈骆婶子还特意来9号院感谢过柳绵绵。

    她们母女俩人都挺好,柳绵绵对她们印象不错,收了她们的东西一直想着回礼,前几天余家又寄了东西过来,柳绵绵拿了些菌子、野菜干什么的,又添了些罐头、点心之类的,送去了帽儿胡同。

    不过那天她正好回娘家了,俩人没碰见。

    柳绵绵见她拎着东西,无奈叹息道:“乡下亲戚寄了些干货过来,我看着不错才给你拿了点,你不会又上门‘礼尚往来’了吧?”

    许海棠腼腆笑笑,说:“我这也不是特意买的,我们厂里仓库出了问题,有一批布料存着发霉长斑了,厂里内部处理了一部分,不花几个钱的,我就怕你嫌弃……”

    柳绵绵往她手里塞了口碗,里头三块黄灿灿的鸡块:“先吃吧,趁热吃,可香了。”

    顺手接过许海棠手里的袋子,取出一块布料看了看:“霉斑确实还挺明显的。”

    不等许海棠说什么,她忽然双眼亮晶晶地问:“你们厂里还有很多这种布料吗,内部处理了一部分,是不是还有一部分要对外处理,我如果想买应该找谁?”

    许海棠原本还以为她嫌弃布料霉斑太厉害,哪知道她是自己想买:“……可以啊,如果不多的话,我帮你买回来就行了。”

    柳绵绵笑眯眯:“如果多呢?”

    许海棠:“……我,我也可以帮你。”

    第36章 机会难得(修)

    蒋红梅靠着之前在服装厂积累的一点人脉,把服装厂积压的那点瑕疵品都搂光了,天天和刘安民一起到处赶大集,就前两天,她送了这段时间挣的钱过来,还和柳绵绵抱怨,说这批货卖完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

    这不,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嘛。

    柳绵绵拽着许海棠边吃东西边问:“这批布料一共多少,你们厂里心理价位是多少,今天,今天来不及,明天能去买吗?”

    许海棠是个老实人,捏着鸡块啃了一口,又赞叹了声“好好吃啊”,才回答说:“布料还挺多的,都是棉布,五十米一匹,应该还有五百匹左右。现在棉布零售价是一块零两分一米,一匹布零售就五十多块钱,不过我们进价是三十五,现在处理价就是十二到二十了,发霉厉害的十二,好的就二十,看情况,拿得多,均价应该能谈到十五左右。”

    别看许海棠有些腼腆老实,但她毕竟是采购科的,说起业务上的事情头头是道,对布料的价格也是了如指掌。

    柳绵绵迅速在心里算了下,如果能谈到十五元一匹,那么每米的单价是三毛,根据她从蒋红梅那里了解到的信息,这种棉布,哪怕是瑕疵品,卖个六七毛、七八毛根本不成问题。

    这么多年布料紧缺的现实,让老百姓对布料的要求降到了最低,就上回他们去怀平乡赶集,还看到很多老乡都是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呢,每米布能少个几毛,发霉起斑有什么问题?

    机会难得,博一把!

    柳绵绵算了算自己小金库的钱,因为之前陆陆续续买的那些瑕疵品都基本出完了,所以她投进去的资金基本也已经回笼了,原本的两千多块钱,现在杂七杂八一凑,有三千七百左右了,加上沈老爷子刚给的三千块……吃下这笔货问题还真不大。

    再说,她自己没时间去卖货,东西肯定还是交给蒋红梅他们,到时候应该也不需要她一个人出钱。

    “五百匹我全要了。”

    许海棠:“啊?!”

    许海棠:“哦哦,好的,我回去和我爸说一声。”

    她爸是厂里的大师傅,和销售科的科长还是多年的好兄弟,这个事情应该不难的。

    再说,这件事对仓库和销售科来说都是个头疼的事情,烫手山芋,都巴不得赶紧处理掉。毕竟厂里布料亏了几千块钱和厂里堆着一堆发霉长斑的布料,这感觉可是截然不同的。

    许海棠信心满满,满口答应下来。

    “到时候我给你六毛一匹的介绍费。”柳绵绵说。

    许海棠哪里肯要,柳绵绵心想现在说这么多也没用,还是等布料买到了再说吧,于是也就不再多言。

    一只小公鸡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吃,不过油炸美食可不止鸡块,柳绵绵拽着许海棠和沈维云,又去弄了一些豆制品、菌菇和蔬菜。

    只要酱料调得好,炸鞋底也好吃呀!

    “哦呦,这油乎乎的一吃,晚饭咱们就弄点简单的吧,煮个粥,再包几个素馅包子怎么样?”还没吃完,刘婶已经在盘算接下去的晚饭吃什么了。

    柳绵绵连连点头:“煮个粥,再来点解腻的小咸菜就挺好。”她想了想,又说:“下回再吃,咱们再去弄点汽水。”当然,最好是弄点可乐。

    许海棠忙提出告辞:“时间不早,我还得回娘家,得早点回去了。”

    柳绵绵没问她为什么要回娘家,把人送了出去。回来后就听刘婶在那里叹气说:“多好的闺女啊,嫁到了老孙家。听说孙老二最近出车去了,他们家就可着劲儿地欺负新媳妇儿,一家子的衣服和碗都让她一个人洗。”

    柳绵绵奇怪问:“他们家不是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儿媳吗,这些人都不干活吗?”

    刘婶摇头:“嗐,他们家老大媳妇儿,说是生三娃的时候月子没做好,碰不了水,至于几个爷们,又哪里是会干家务活的人?”

    柳绵绵挑眉:“照这么说,许海棠嫁过去之前,他们家难道一年到头都不用洗碗洗衣服?”

    刘婶顿时笑了起来:“哦呦,可不是说,她嫁过去之前,孙家还不是一样过日子?所以说他们家是故意欺负新媳妇儿。听说前两天许海棠她妈骆老师过来给女儿送枇杷,就看见女儿大黑天的就着院子里的各家窗户的灯光,蹲在水井边洗一大桶的衣服,给骆老师气得不行,当夜就把许海棠带回娘家去了。”

    俞婉摇头:“许海棠自己家里条件不错,嫁给孙老二确实可惜了。”

    柳绵绵想了想,说:“孙家是故意的吧,许海棠条件比他们家好,又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嫁过去以后老太太生怕拿捏不住这个儿媳妇,其他人也生怕她在家作威作福,故意磋磨磋磨她,做‘服从性测试’吧?”甚至孙老二也未必就不知道,只不过是他需要扮演一个“不知道妻子受委屈,知道以后会维护她,但又会劝她忍耐”的丈夫而已。

    “那肯定是故意的嘛。”刘婶疑惑道,“你刚说的什么服从什么测试,是什么东西哦?”

    柳绵绵就给她解释了一下,有些人会故意通过打压、提出不合理的要求等方式来测试你的顺从、容忍度,从而达到操控你的目的。

    “这些磋磨儿媳的手段,咱们早见惯了的,到了你们文化人的嘴里,倒是变得让人听不懂了。”刘婶感叹说。在她看来,柳绵绵这个高中毕业生自然也是文化人的行列了。

    沈伯康插话道:“这个提法还挺有意思的,绵绵看来平时也没有放松学习。”

    他忽然问:“绵绵有没有想过继续参加高考?你这么聪敏好学,不读大学可惜了。维舟现在身体好多了,让他抽空帮你补习功课。”

    柳绵绵立马拒绝三连:“不用,我不想,真的没必要。”

    生怕沈伯康真把这事放在心上,义正辞严说:“学习知识不是只有读大学这一个途径,学历更不是衡量一个人知识水平的唯一标准。都说活到老学到老,咱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学校里读书吧,可见更重要的还是保持学习的态度。”

    “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没有做研究、做学问的心思,还是更愿意投身社会实践,从五彩斑斓的社会生活中学习。”

    沈伯康沉思几秒,点头认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说的对,是我思想狭隘了。”

    柳绵绵心虚地抿了抿嘴,虽然她觉得自己说的也没错,学历并不代表所有,而且上辈子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这辈子她的确是不想再读书了,但是这些话,在别人面前她可以侃侃而谈,面对沈伯康,还是会有一丢丢的心虚。

    毕竟人家是真的一心扑在研究上,为华国的军工事业竭尽全力。

    说回孙家,其实之前许海棠提起瑕疵布料的事时,柳绵绵还觉得奇怪,孙老二是个货车司机,平时出差的时候经常也会顺手倒腾些东西,王叔不还说,他从他们酒厂拿酒运去外地嘛,没道理这么大一个商机他会发现不了。

    却原来他出差去了。

    不管他是刚好轮到出差,还是故意避出去,任凭老娘给媳妇儿“立规矩”,总之他出这一趟差,倒是刚好便宜柳绵绵了。不然要是孙老二自己想做这门生意,估计就没她的份儿了。

    柳绵绵是觉得,别的人未必会要这么多的瑕疵布,会担心这东西不好卖,但是像孙老二这样常年在外面跑的人,肯定是不愁销路的。

    夜里洗漱的时候,柳绵绵看到搪瓷盆里的吊带睡衣,一阵头疼。这种天气,衣服这么团着也不行,容易发霉长斑,她拿香皂随便擦了擦,洗了洗,拧干了放回到盆里。

    看到靠在床外沿看书的沈维舟,她和他打商量:“今晚你睡里面吧,我睡外面。”

    沈维舟:“嗯?”

    柳绵绵揉揉肚子,睁眼说瞎话:“我肚子不太舒服,晚上可能要起夜,睡里侧不方便。”

    沈维舟挪动被子的动作顿了下,扭头认真看了眼她的脸色,好像还行,和白天没什么区别,他皱起眉:“去卫生所看看?”

    柳绵绵连忙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沈维舟依然皱着眉头:“那吃点药,是腹泻,还是?”

    柳绵绵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吃药,只是说晚上可能起夜,可能,可能而已。”

    她转移话题问:“听说你以前不吃韭菜也不爱吃南瓜的?怎么现在看你每次都吃得挺香。”

    沈维舟一怔,随即云淡风轻道:“以前年纪小挑食,现在不挑食了。”相信不管是谁,在丧尸遍地、苦苦寻找一整天也未必能找到干净水源和食物的异世待过,都不会再有挑食这个毛病。

    他抬眼看向柳绵绵,柳绵绵冲他弯唇一笑:“哟,那是长大了,懂事了呀。”

    看不出是无心还是故意。

    沈维舟垂眸思索片刻,问她:“那你呢,我记得你以前喜欢穿红色和绿色的衣服,怎么最近越穿越素净了?”

    柳绵绵噎了一下,很快回答说:“我这不也是长大了懂事了?小孩子才喜欢穿大红大绿的,我现在是成熟的职业女性,当然要穿得素雅一点。”

    沈维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从前的柳绵绵可说不出“成熟的职业女性”、“服从性测试”这样的话。

    柳绵绵才不管他信还是不信,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另一个柳绵绵了,只要她不承认,谁也没办法证明她不是。

    这么想着,她掀起被子就钻了进去,几秒钟后,一条腿又快速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天气越来越热了,哪怕换了薄被子,盖着被子也有点热。

    “关灯了?”

    “嗯。”

    啪地,马上就把灯绳给拉了。

    两条腿都钻出了被子,呼,舒服了。

    农历三十的夜晚,窗外连月光都没有,棉布窗帘在黑暗里影影绰绰,只是一团沉在黑暗里灰黑。柳绵绵以正常人的视力看了看,很好,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很干脆地,把大半个身体都露在了外面。

    呼,凉快了。

    经历异世,拥有不寻常听力、视力的沈维舟,一开始只是感觉隔壁的人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后面不经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夜色中一双白晃晃、光溜溜的大腿。

    沈维舟心头一跳,忍不住回忆了下,分明记得她今晚穿的不是裙子,他想了想,推测柳绵绵是怕热,把裤腿都给卷上去了。

    他自然不会再去看看自己猜测是否正确。

    沈维舟试图说服自己,天气渐热,他们每天同床,这种事都是难免的。

    只是哪怕闭上了眼,那不经意一瞥中看到的白嫩长腿,却开始在脑海中频频浮现,甚至,还有早晨时她**半露的样子。

    他再是正人君子,却也敌不过过目不忘的记忆。

    何况,沈维舟暗暗叹了口气,或许他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正人君子。

    心底起了一丝无法捉摸的燥意,这种时候拥有异常灵敏的五感,更是要命。

    空气中暗香浮动,是香皂的味道,但又似乎不仅仅是香皂的味道。

    沈维舟久久未能入睡,尽管如此,他却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也如睡着了一般绵长。

    睡在外侧的柳绵绵则早已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不过她还是坚强地支撑着,同时竖着耳朵听沈维舟那边的声音,确定他睡着了以后,她打了个哈欠,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她没敢开灯,用脚在床前一通扒拉,随便塞进了两只拖鞋里,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往洗手间走。进了洗手间,她也没敢开灯,从搪瓷脸盆里摸到洗好的睡裙,然后又摸黑走了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把睡裙给抖搂开,屋檐下她已经事先挂了个衣架,只要出去……脚下突然踢到个东西,她踉跄了下,嘴里也不禁惊呼出声。

    啪地,电灯突然亮了。

    “……”

    柳绵绵抓着抖搂开了的睡裙,满脸茫然地扭头看向床的方向,沈维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神情诧异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以为她不开灯是怕起夜吵到他,看来不是?

    柳绵绵大脑有一瞬的短路,对啊,我这是在做什么?

    不对,他不是睡了吗?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睡裙,想了想,强行挽尊:“我睡不着,起来洗衣服。”

    想到早晨穿衣镜里看见的,自己衣衫凌乱的样子,耳根不禁微微发烫,表情却益发正气凛然。

    沈维舟看向她手中的睡裙,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啊。”

    顿了下,他说:“那,赶紧晾了睡觉?”

    第37章 气运值处于非正常水平

    过了一晚上,柳绵绵心里那点不好意思已经消化完了,倒是觉得,好好一件穿着又舒服又凉快的睡裙,洗了藏起来也不是办法,吊带不够牢固,那就再钉上两针嘛,该穿还是得穿。

    她做完自己的思想工作,面对沈维舟的时候,也就十分坦然了。

    倒是沈维舟,大早上的既没去上班,也没去书房,坐在房间的写字台前认真写着什么。

    柳绵绵倒也不是故意想偷看……好吧,好奇还是好奇的,不过也确实是不小心看到的。她发现沈维舟在稿纸上写的竟然是他们结婚以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每件事前面都标注了明确的时间地点。

    “你写这个做什么?”

    沈维舟笔下未停,随口说:“我感觉最近记忆力差了很多,写下来免得时间久了忘记了。”

    看着稿纸上精确到小时的标注,柳绵绵沉默了。

    别说个把月前发生的事情,就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她也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如果他这样都算记忆力差,那她这样的算什么?

    柳绵绵不想和他说话,沈维舟抬头看她一眼,问:“你想拿下服装厂所有的瑕疵布料,钱够吗?”

    “嗯?”

    沈维舟:“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可以先拿去。”

    柳绵绵没想到沈维舟会问她钱够不够,怔了两秒,才说:“应该够的,我准备还是和蒋红梅合伙,到时候她应该也会出一部分。”

    沈维舟点点头:“那就好,不够的话你告诉我。”说罢就继续低头写他的了。

    柳绵绵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你居然有存款,能告诉一下有多少吗?我纯粹好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沈维舟再度停笔,侧身看她:“我有存款有什么奇怪,我在研究所好几年了,工资虽然是按照出勤领的,但我平时没有花钱的地方,这些钱就都攒下来了,加上一些项目的奖励、逢年过节长辈塞的红包,买服装厂那批货绰绰有余。”

    沈维舟没说的是,如果加上奶奶留给他的东西,卖再多的货也没问题。

    柳绵绵啧啧了两声,看来“万元户”就在她身边啊!

    服装厂那批货至少要七千五百元,沈维舟既然说绰绰有余,柳绵绵估摸着他的存款应该是超过万元了。

    “钱存在银行利息也不高,下回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拿出来投资吧?”柳绵绵想了想,试探问,“就上回同你说过的《柳娘与书生》,这个本子挺好的,李耀明如果筹集资金开拍,咱们一起投一点?”

    “你上回说对这个本子感兴趣,是想投资?”

    柳绵绵点点头:“是啊,我预感这个片子会火。”

    投资拍电影听上去确实有点不太靠谱,柳绵绵冥思苦想,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说动沈维舟,还没想好呢,就听沈维舟说:“行,你到时候跟我说。”

    柳绵绵:“嗯?”

    忍不住问:“你不怕赔钱吗?”

    沈维舟挑了下眉:“你不是预感这个片子会火吗,怎么,对自己的预感没有信心?”

    柳绵绵坚决摇头:“怎么可能,我是根据那个本子还有港片市场进行了合理的判断,你放心,不说多的,挣个两三倍应该可以的。”

    沈维舟眼神微闪,笑了下:“那倒是要感谢你介绍这样的生钱之道给我了?”

    柳绵绵挥挥手:“小意思,都是同……室……,呃,我是说,有钱大家一起赚。”差点说秃噜嘴,把同床室友这四个字说出来了。柳绵绵赶忙挥挥手:“我先去吃早饭了。”

    看着她飞快出了门,沈维舟牵了牵唇,转身回去继续写。

    不久后,他搁下笔,看着自己梳理出来的时间线和相应的事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系统009略带机械感的声音:“宿主,生命值已蓄满,可随时返回原世界。温馨提示,原世界中宿主命运存在被更改痕迹,气运值处于不正常水平,宿主回归后需严密关注。”

    沈维舟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洒满院子,不远处的餐厅里传来柳绵绵和刘婶的说笑声。

    一切,已经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

    柳绵绵本来还想抽时间去一趟军工大院找蒋红梅,结果还没等她抽出时间来,蒋红梅自己上门了。据她的说法,瑕疵品服装已经卖完了,她得到个消息,说服装厂又有一批瑕疵布想要处理,只不过这回人家说什么也不给她了。

    “人走茶凉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别看我每回拿货,都给他们塞了不少好处,不过也正因为这,他们才更不会把东西给我,生怕我真的发达了。”

    蒋红梅愤愤道,“我当个体户起早摸黑的挣点小钱,给他们塞点好处,他们是乐意的,我要挣得多了,他们可就不乐意了,这不是显得他们在厂子里面也没多大意思嘛。”

    柳绵绵表示理解,前同事嘛,不担心你吃苦,就怕你开路虎。

    “听说这批货又好几个人在问,不过厂里想的是,最好一次性处理给一个单位或者个人。”蒋红梅叹了口气,“要是咱们能弄到万把块钱就好了,一次性把这批货拿下,我托人直接找销售科的科长说说,没准能成。”

    她皱了皱眉,这话也只能是说说,这年头,有一千块钱存款的人家都不多,更不要说一万块了,就算有一万块,一般人谁敢把这么多钱砸在一匹发霉起斑的布料上?

    “算了,还是想想别的挣钱门路吧。对了,我听说北边君子兰价格卖得好,有人拿一盆君子兰换了一台电视机,还有人养的君子兰卖出了十几万,你说这玩意儿怎么会这么值钱?咱们要不要……”

    柳绵绵赶忙阻止:“别要不要了,坚决不能要!”

    “你想想,你都觉得一盆草卖这么贵有点离谱吧?其实我相信所有人内心都是这么想的,觉得这玩意儿不值这么多钱。只不过是市场上的价格越炒越高,才有人一直追着买。这就跟击鼓传花一样,需要有人一直接着传下去,但是,真的会永远有人继续接这朵花吗?”

    蒋红梅想了想,说:“就看砸谁手里了呗!”

    柳绵绵点头,她上辈子在网上刷到过相关的解说视频,对君子兰热这个事情还挺有印象的,所以大致记得,君子兰价格崩盘应该就是在今年的六月份左右。

    眼下都五月下旬了,离崩盘已经不远了。

    再说他们这边离得远,假如真是现在开始收购君子兰运往北边,估计运到的时候,刚好能赶上价格崩盘,到时候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八十年代是经济风口,有很多的挣钱机会,但柳绵绵从来没想过倒腾君子兰挣钱,因为本质上,这其实跟庞氏骗局也差不多。

    蒋红梅揪了揪头发:“怎么办,实在不行,要不我和刘安民去乡下收菜到城里卖?”

    她愁得不行,一抬眼却看见柳绵绵正边吃桑椹边笑,蒋红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进门嘚啵嘚啵地抱怨了一大通,柳绵绵却压根没怎么吭声。

    这可不像她的性格,她平时说起挣钱来可是头头是道的,前阵子还成天嘀咕要赶紧多挣点钱,回头找人拍电影,也挣挣娱乐圈的钱。

    娱乐圈什么的,蒋红梅听不懂,只当是柳绵绵从西餐厅那个港城经理那儿学来的洋词儿。

    拍电影蒋红梅倒是听懂了,不过她觉得柳绵绵是异想天开。

    才挣几个钱呐,就想去拍电影,那是她们这种小老百姓该想的事情吗?

    蒋红梅现在就只想赶紧挣点钱,或租或买,搬出来自己住,免得她妈处心积虑地想把她嫁出去,好给她弟腾地方外加攒老婆本儿。

    “不是,你是不是早想到什么挣钱的门路了?”蒋红梅瞪着柳绵绵,“你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柳绵绵哈哈大笑,边笑边说:“你从进门就没停过,嘚啵嘚啵地说个不停,我也没机会跟你说什么呀!你看刘婶在旁边几回想插嘴,都插不进去呢。”

    刘婶在做针线活儿,一副老花镜都快掉下鼻梁了,闻言从眼镜上方看向蒋红梅:“哦呦,可不是,一进门就是一串一串的连珠炮,我想提醒你那什么布料绵绵找人去弄了,也没找着机会。”

    蒋红梅红了脸:“刘婶,我这不是愁嘛……等一下,你说柳绵绵已经找人去弄布料了?!”

    刘婶叹了口气,无语地看着她:“哦呦,你可算听进去了呢。”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柳绵绵再次哈哈大笑,蒋红梅扑过去要掐她,柳绵绵四处乱躲:“蒋红梅,你就这么对待投资人的嘛,哈哈哈,放开我放开我,哎哟哎哟,好吧,姑奶奶,你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蒋红梅得意道:“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

    一抬眼,发现沈维舟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了,蒋红梅和他的视线对上,条件反射地,立马放开了柳绵绵,甚至一蹦三尺远。

    沈维舟冲她点点头,转身进了餐厅。

    “妈呀,你男人这气势,我都怕我再掐你一下,他就要直接让我滚出去了。”蒋红梅悄声说。

    “哪有这么夸张,他脾气挺好的。”虽然成天没张笑脸。并且还愿意借钱给她用。

    蒋红梅不信:“呵呵。”

    “赶紧给我说说布料的事情,你找了谁,准备拿多少,我琢磨着咱们凑一凑,拿一半应该是可以的,最好是再找个人拿下另一半……”

    柳绵绵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全部拿下!”她做了个捏拳头的动作。

    “全部?”蒋红梅声调都高了八度,“我顶多顶多能凑个一千多,剩下的你都可以?!”

    她看了眼刘婶,再次压低声音:“你不会是跟你男人,不对,你男人肯定也没钱,跟你公婆要钱了吧?”

    柳绵绵再次摆摆手:“我有钱,准确的说,我手上有钱。”这些钱倒也不能算是她的。

    而且,“谁说沈维舟没钱了,他也有钱的,他之前还说如果不够可以先借我一点呢。”

    蒋红梅:“……”

    很想和这些有钱人拼了。

    听柳绵绵说了前因后果,蒋红梅顿时就坐不住了:“许海棠我知道,她爹是个能人,她不行,她性子太软了。”

    想来想去,蒋红梅觉得不放心,决定自己去找许海棠接洽,风风火火地起身出门了,不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卷了回来:“对了,柳锦诗回去厂里扫地了,听我们家老头子说,厂里原本是要开除她的,她妈天天去找领导,领导被缠得头疼,就给调了个扫地的岗位。”

    柳绵绵想了想,说:“只要她别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再管他们家的事。”

    蒋红梅:“行。”

    蒋红梅的执行力相当惊人,两天后她和许海棠一起出现在9号院时,事情已经办妥,就等着拿钱过去了。

    既然是许海棠带来的消息,她又跑前跑后地接洽,柳绵绵原本想让她也出点钱占个股,或者直接给她一定金额的“介绍费”,许海棠却拒绝了,表示自己作为服装厂的内部人员,这么干不太合适。柳绵绵仔细一想,瓜田李下确实容易落人口实,只好先把这笔人情记着,回头有机会再还。

    三个人一起去银行取了钱,又去服装厂交了钱。

    销售科科长诸玉山看到蒋红梅,无奈笑道:“小蒋同志,你说你,辞职干个体,也不能只逮着咱们服装厂这只羊薅吧?你爸不是军工厂的嘛,你也找军工厂薅薅羊毛呀!”

    蒋红梅:“诸科长,你可太看得起我了,你看我是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人吗?”

    她指指柳绵绵:“我就是个帮忙跑腿的,这位才是大老板。”

    诸玉山看向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女同志,惊讶道:“这位女同志是?”

    柳绵绵笑笑,简单自我介绍了下,直接问:“那我可以交钱了吗?”

    诸玉山看出来她不想多说,倒也觉得正常,这年头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万把块钱的人家并不多,不想张扬也是人之常情。

    他笑着点头:“当然。”

    前前后后联系他想要这批货的人其实不少,只是大多只拿得出一部分的钱,他原本还想着,实在不行就分批次处理给这些人算了,毕竟真拿得出来这么多钱的人,拿这些钱干点什么不好,哪里犯得着跑来买不一定卖的出去的发霉布料?

    他和管仓库的老孙关系不错,也巴不得赶紧帮着把这笔账给平了。

    签合同交钱之前,柳绵绵抓住机会和诸玉山又砍了砍价,从许海棠他们谈下来的七千五砍到了七千三百八十元。

    交完钱后,诸玉山提醒她们:“照理银货两讫,东西今天就要搬走的,大家都挺熟的,我和仓库的老孙关系不错,可以帮你们多争取两天,三天内,一定要把东西搬走。”

    柳绵绵笑眯眯道:“诸科长尽管放心,我关注过天气预报,过两天估计要下雨,我明天就找人来运走。”

    这么多布料,换了别人可能会发愁放哪里,她却没有这个烦恼,毕竟9号院还有一进院子空着呢,她早和便宜公公婆婆打过招呼。一进院子放布料,绰绰有余。

    诸玉山益发觉得这姑娘不简单,言辞之间更加客气了,亲自把人送出厂子,还笑着说今后可以常联系。

    等柳绵绵她们走远了,诸玉山正准备转身,有人喊住了他:“诸叔叔!”

    他扭头,看清来人后笑道:“映雪你怎么来了?”

    江映雪快步上前,礼貌打了招呼后,这才说明来意。

    诸玉山为难道:“映雪,之前你说想买,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而且,厂里的意思,还是想一次性把东西都给处理掉。这不,采购科有个同事介绍了人过来,人家一次性付清了款项,全部都买走了。”

    江映雪从服装厂回到军区大院,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沈家小红楼前。

    方美云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看见她,招招手:“映雪,进来。”

    江映雪进了院子。

    方美云打量她两眼,柔声问:“怎么,在外头受欺负了?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方奶奶,方奶奶给你出气去。”

    江映雪眼睛一眨,一串眼泪落了下来,她哽咽着小声说:“方奶奶,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只是,我只是想过得更好一点啊!”

    方美云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她:“别气馁,一次两次的失败不要紧的,只要你努力去做,总有一天会成功的。你要记得,你和维鸿,都是受命运眷顾的人,不管道路如何曲折,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江映雪并没有听清方美云说什么,她只是觉得,从来到南城,从进入军区大院,方奶奶是唯一永远对她和善、亲近的人。

    而假如柳绵绵在这里,她就会发现,眼前这个方美云,眼神中满是谋算和坚定,和她见过的那个柔弱、有点小心机、但又情绪化的方美云,简直完全不同。

    第38章 这位小哥哥怎么这么好看

    柳绵绵拿着合同美滋滋地回到9号院,一进门,就见院子里站了个精瘦精瘦的小伙子,脸晒得黢黑,正利索地晾着刚洗好的床单。柳绵绵愣了下,差点想退出去看看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就见小伙子冲着她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两排牙齿,喊了声:“嫂子好!”

    “……”

    这中气十足的。

    刘婶握着铲子从厨房出来:“绵绵,这是我家那个小的,叫王志远。上回我和你王叔给他去了电话,让他看情况就早点转业算了,哦哟,结果怎么着,他不声不响地把手续给办了,直接坐火车就回来了。事先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这么大个人了,哦哟,真是,做事还是毛毛躁躁的。”

    王志远笑嘻嘻地挠挠脑袋,说:“反正要回来的,浪费电话费做什么。”

    刘婶给了柳绵绵一个“你看,就是这样”的眼神,摇头回了厨房。

    柳绵绵记得刘婶说过,她家老大是个做事沉稳的,年纪轻轻已经是副营长了,老二性子毛躁,当兵还没几年。

    她好奇问:“转业部队有什么安排吗,工作什么的?”

    王志远麻利地晾着衣服,回答:“补了点钱,工作没有安排,让回乡自谋出路。”

    这也正常。

    从运动结束,上山下乡的知青陆续回城,这些年城市就业压力本就不小。加上改开以后,国营工厂普遍日子没有之前的好过,生产扩大不了,岗位自然也不可能增加,这就导致整体的就业形势更加困难。尤其是文化不高、没有专业特长的人,找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当然,其实几十年后也差不多。

    不过如果不考虑进机关或者企事业单位的话,现在的形势还是要比十年前要好许多的,至少,只要勤快肯干,卖小吃、做个体户也能挣到钱,甚至很多还比正经上班的人挣得多得多。

    就是华国人的传统思想,总觉得国营单位工作稳定、名头也好听。

    王志远明显是个知足常乐的人,说到自谋出路,他还乐呵呵地:“我战友转业回乡包了一块山地养鸡,听说养得还不错,我想着回头也找个地方包块地养猪。猪肉大家都要吃的嘛,肯定不愁卖。”

    刘婶大概是听见了,再度握着铲子跑了出来,气呼呼地瞪了王志远一眼,挥挥手,说:“绵绵你别听他瞎咧咧,从小在大杂院里长大的人,你是见过地还是见过山,还养猪,猪养你还差不多!”

    说完就又回厨房了。

    柳绵绵失笑,刘婶平时脾气多好的一个人,一见着小儿子,感觉整个人都暴躁了。

    王志远倒是一点不生气,嘟囔道:“我怎么没见过地,我在部队就种过地,我还养过猪呢。”

    不过没敢大声说,大概是怕刘婶握着铲子再跑出来。

    柳绵绵乐得不行,想了想,说:“我这里倒是需要个短期帮忙的,你感兴趣吗?”她把自己弄了批瑕疵布料的事情说了说,表示需要人帮着一起搬搬东西、卖卖货。

    王志远挠挠头:“搬东西肯定没问题,卖东西我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

    “试试呗。”

    柳绵绵觉得他应该能行。

    这家伙明显是个E人,心大,不怕生,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加上他这形象,一笑一口大白牙,朴实得不行,瞧着就是不会骗人的,这种绝对是农村大姐大妈们最信任的卖家。

    “行,那我试试。”

    王志远答应下来,也没问柳绵绵给他开多少工资,是真的心大得不行。

    刘婶听说柳绵绵准备雇王志远帮忙,也觉得可行。孩子出门当兵好几年,她内心也巴不得他先在眼皮子底下待一阵子。当然,最好是趁机给他寻摸个工作,再寻摸个媳妇儿,她这心里才算能真的踏实。

    中午柳绵绵下班后就和刘婶母子俩一起打扫后面的院子,打扫完了又在屋里铺上之前买回来的塑料布,用来防潮。

    第二天一大早刘安民就开着拖拉机去拉布料了。也就是这时候城市管理没那么严格,他开着嘟嘟冒烟的拖拉机在城市道路里也是畅通无阻,要换了后世,芷江路这一片,他开着拖拉机能进得来才怪了。

    王叔知道他们今天要运布料,特地跟厂里请了假。后面看刘安民开着拖拉机,一趟只能运个三五十匹的布料,不是办法,又去厂里借了货车回来,这才分几趟把布料都给运了回来。

    有了王叔、王志远和刘安民这三个壮劳力,加上柳绵绵和刘婶,几个人陆陆续续干了一整天,一直到沈维舟他们下班回来时候,才算把所有的布料都归整完毕。

    沈伯康跑去外面国营饭店打包了几个肉菜,家里煮了饭,又炒了几个素菜,刘安民也被留下来一起吃饭。

    沈伯康拿了一瓶茅台出来,亲自给大家倒酒,除了沈维舟因身体原因,没被允许喝酒外,在座的不管男女都喝上了。

    柳绵绵跟餐厅请了半天假,倒是也不怕喝酒误事。上辈子她酒量就不错,经常和朋友上酒吧小酌,白酒喝得不多,但也喝过几次。

    她给王叔刘婶、王志远和刘安民敬酒:“辛苦大家了,等货卖掉,我给大家发红包!”

    刘婶:“哦哟,我也有吗?”

    柳绵绵一挥手:“当然,大家都有!”

    又给沈伯康和俞婉敬酒:“爸爸妈妈也有!”

    俞婉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了。”

    柳绵绵几乎没怎么喊过他们爸妈,今天是喝了酒,有点上头,一下子就喊出来了,喊完后她闷头就把杯里的酒给干了。

    沈伯康试图阻止:“少喝一点,等一下喝醉了。”

    俞婉揩了揩眼角,笑道:“没事,孩子高兴嘛,喝醉了让维舟照顾她。”

    沈维舟:“……”

    捏着茶杯等了半天,等到柳绵绵又敬了一圈酒,也没等到她敬酒。

    这场景似曾相识。

    沈维舟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想起上回她捏着一叠钱“见者有份”的时候,也是单单把自己给略过了。

    看了眼某个小没良心的,沈维舟往自己杯子里加了茶水,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茅台入口绵柔顺滑,柳绵绵仗着自己酒量不错,一连喝了几杯,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后劲儿上来,忽然就有点头晕目眩。她眨了眨眼睛,举着杯子说:“来来来,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厚,喝不够,只要感情有,白水当美酒。”

    “来来来,你不喝,我不喝,华国好酒往哪搁,你不醉,我不醉,马路牙子谁来睡!”

    “你,快,把杯子拿起来!路见不平一声吼,你不喝酒谁喝酒!”

    ……

    上辈子喝酒,柳绵绵觉得那些稀奇古怪的劝酒词还挺有意思的,跟那些肉朋酒友们一起时,还故意学过一些,小词儿念起来一套一套的,指着王志远,对方不喝她还不罢休。

    俞婉失笑:“还真的喝醉了。”

    沈伯康无奈看她一眼:“我就说别让她喝多。”

    王志远目瞪口呆:“嫂子这词儿一套一套的,我在部队都没听过!”部队喝酒还是划拳行酒令的多,像这种文绉绉的还押韵的劝酒词,王志远表示真心从来没见识过。

    还挺好听的。

    当柳绵绵手指向刘安民的时候,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刘安民一下弹了起来:“不不不,我还得把拖拉机开回去还我舅呢,我不能再喝了!”

    趁着柳绵绵没发应过来,这家伙麻溜儿地告辞,跑了。

    柳绵绵指着院门:“他怎么跑了,让他回来,酒喝完了才能走!”

    桌上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刘婶:“哦哟,绵绵喝醉了还挺有趣的。”

    柳绵绵马上扭头一瞪眼:“谁喝醉了,你喝醉了?那你少喝点,我没醉,我再喝两杯。”

    俞婉半捂着脸,冲沈维舟眨眨眼:“赶紧的,送你媳妇儿回房,洗漱一下,多喝点水,早点休息。”

    沈维舟往柳绵绵杯里倒了茶水,塞进她手里:“再喝两杯就回去。”

    柳绵绵非常豪爽地举起杯子:“行,感情深一口闷,干了!”

    果然一口干了。

    砸吧了下嘴,嘟囔:“这酒味道怎么不太一样?”

    旁边几人都失笑,王叔悄声道:“醉是醉了,这条理倒是还挺清晰的,还尝得出这酒味道不一样。”

    沈维舟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柳绵绵还是一口闷了,举着空茶杯递到沈维舟面前:“再来一杯!”

    沈维舟看着她,问:“喝这么多,不觉得饱吗?”

    柳绵绵摸摸小肚子,点点头:“是有点饱。”

    “那咱们回房吧。”

    沈维舟放下杯子,拽着她离开餐厅。柳绵绵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的,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绅士风度,对女士这么粗鲁?我跟你说,像你这样的,就算脸长得再好看,也没人要的。世界上好看的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餐厅里仍然坐着的几人再度面面相觑。

    王志远嘀咕了声:“嫂子思想还挺开放的哈。”

    沈伯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她是喝醉了乱说的。”心里倒是有些庆幸女儿没在家,不然听见这些“靡靡之音”,还真是怕把孩子给带坏了。

    喝醉了的人力气特别大,沈维舟一开始还只是拽着柳绵绵的手腕,等走到院子里,柳绵绵就开始东倒西歪的,一会儿要去扯石榴树的枝叶,一会儿又要去抓晾衣服的竹竿,沈维舟只好把她的另一只手也给拽住,自然,再次引来她一番声讨。

    等到了东厢房的门口,柳绵绵又不愿意走了。

    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认真看着他,表情也分外的认真:“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沈维舟:“……”

    没听懂,这院子里哪有车?

    沈维舟试图劝说她:“时间不早了,回房洗漱一下,早点休息,你明天不是还要去赶大集吗?”

    柳绵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萍水相逢,一起喝个酒没问题,其他的就算了哦,开房哒咩哦,我不跟人搞一夜情的。”

    总算听懂她在说什么的沈维舟,太阳穴突突直跳,沉默半晌,说:“里面是洗漱间,刚吃了晚饭,进去洗漱一下。”

    好歹哄着人进了门,沈维舟转身阖上房门,脑子里嗡嗡的,一直重复着“世界上好看的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萍水相逢一起喝个酒没问题”、“我不跟人搞一夜情的”。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正想开灯,忽然被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撞进怀里,一只手轻轻贴上他的脸颊,混合着酒气和馥郁香气的味道充盈在鼻息之间,而同时,有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颈侧。

    “这位小哥哥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软软的声音也近在耳畔,沈维舟心头一紧,下意识想把人推开,哪知道对方却突然缠了上来,柔软的手勾在他脖颈上,拉着他微微低头。

    幽暗的房间里,沈维舟看到她眼底莹润生光,又好像蕴着一层蒙蒙的薄雾,他仿佛也被雾笼住了,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他看着她渐渐靠近,那股混合着酒气与馥郁香气的味道,仿佛更加浓郁了,他甚至听见自己的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也可能是她的心跳声。

    沈维舟这么想着,几乎同时,唇便被印上一抹柔软。

    是沈维舟两辈子都没有尝试过的柔软,他身体突然僵了下,然后所有的行动能力似乎又突然回来了,他抬起手,想要……他应该推开她的,她喝醉了,他不该趁人之危。

    “柳绵绵……”

    他想说柳绵绵你醉了,然而,在他下定决心推开她之前,她忽然轻轻地在他唇上舔了一下,然后,趁着他开口,灵巧的舌头,又像顽皮的小蛇似的,轻轻地往他口中探了探。

    没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唇舌之间,抬起的手轻轻一颤,不自觉压在了怀中人柔软纤薄的背上,推拒的动作,变成了轻轻的按压,像是要将怀中人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

    沈维舟微微后撤,喑哑着声音问:“柳绵绵,我是谁?”

    柳绵绵一双手仍旧软软勾在他脖颈上,茫然迷醉的眼神,飘忽地略过他的眉眼,学舌般跟着喃喃:“沈维舟,我是谁?”

    沈维舟于黑暗中深深看她一眼,微微低头,呢喃:“嗯,我是沈维舟。”

    说罢,一偏头吻住了她的唇。

    黑暗的空间中,渐渐起了轻微的喘息,落在意乱情迷的人耳中,像是鼓点,催动着本就凌乱的心跳。

    第39章 江北村大集

    柳绵绵醒过来时,第一个反应是,昨晚喝的是假酒吧,怎么头这么晕,第二个反应是,不管是真酒还是假酒,她为什么没有喝断片?

    喝醉酒发酒疯不可怕,可怕的是醒来以后,清楚记得所有经过,发的酒疯、干的蠢事历历在目。

    她不仅说脱口秀似的,拉着大家说劝酒次,她还对着沈维舟口出狂言,说他脸长得再好看,也没人要,结果扭头就捧着脸调戏他,说这位小哥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调戏也就罢了,关键是,她,她,她还强吻了他!

    柳绵绵: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躺在被窝里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柳绵绵才鼓起勇气,扭头看了眼隔壁。

    呼,没人。

    莫名有一种午时三刻刀下留人的错觉。

    穿越以来,柳绵绵第一次真切地觉得,另一半床上那个永远叠得四四方方的豆腐块,看起来是如此的可爱。

    柳绵绵又赖了会儿床,确保过了沈维舟平时上班的时间点,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匆匆洗漱完,经过穿衣镜时,瞥见镜子里双颊薄红的人,脑海中不禁又冒出一些凌乱的片段。

    他与外表不符的充满攻击性的吻,他湿热的让人心跳如鼓的喘息声,他喑哑的带着磁性的感觉听了就会怀孕的呢喃声,还有最后,克制而滚烫的落在她锁骨上的轻吻。

    还有。

    他捉住她摸到那一截劲瘦腰身上的手,凑在她耳边说:“现在不行,等你清醒了。”

    柳绵绵闭了闭眼。

    好消息,她虽然强吻了他,但他也并不是一味被动。

    坏消息,她的的确确表现得像个女流氓。

    柳绵绵花了十分钟时间,又给自己做了一遍心理建设,这才拖着沉重的、仿佛刚刚抠出来的城堡都吊在了脚踝上的步伐,出了东厢房。

    院子里只有刘婶在洗衣服,看到柳绵绵出来,刘婶笑了:“哦哟,绵绵昨晚喝醉了哦,拉着大家劝酒,那劝酒词还蛮好听的呢。”

    柳绵绵揉揉额角:“都是胡说八道的。”

    换了上辈子,这么多酒还真喝不醉她,她只是没想到,穿越以后竟然连酒量都不一样了。

    不过仔细想想,身体都不是同一个了嘛,酒量不一样好像也正常?

    刘婶:“哦哟,胡说八道也说得这么好,那才是厉害呢。”

    大概是看出来她有点不自在,刘婶忙说:“喝醉酒发酒疯嘛,都很正常的,你这没什么的,你王叔有一回喝醉了,差点没爬到屋顶上去呢。哦哟,不说他了,早饭你自己拿,吃完饭再喝点解酒汤,在搪瓷缸里。”

    柳绵绵心说,那你是不知道,我喝醉了差点没把天上的月亮也给摘下来。

    吃早饭的时候,柳绵绵隐隐约约的,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惜早饭吃完了,也没想起来。她也没再纠结,拿了口干净的碗,倒了解酒汤来喝。

    喝到一半,一抬眼,就见沈维舟走了进来,柳绵绵一口醒酒汤差点喝呛着:“你,你怎么在家?”

    沈维舟垂眸向她看来,视线在她沾了汤汁的嘴角落了落,很快移开,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周日。”

    柳绵绵:“……”

    她总算反应过来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事就是今天是周日,不上班。所以,她特意赖床,等上班时间过了才起床到底有什么意义?

    顺便,她也想起来了,今天是她和蒋红梅他们约好了赶大集的日子。

    “蒋红梅他们来过了吗?”虽然之前说好就是这回晚点去,趁着人最多的时候,随便往哪里一摆就行,毕竟布料嘛,肯定不愁卖的,但现在这个时间确实是有点晚了。

    沈维舟给自己倒了杯水,在她身旁落座,说:“他们都在后院分捡布料,先把霉斑面积特别大和特别小的都挑出来。”

    他喝了口水,又说:“我建议他们这两种先放着不要卖,我这几天想办法弄个祛除霉点的液剂,面积特别小的如果能恢复完全,可以当正常布料卖,特别大的那种,祛除一部分,价格也能卖高一点。”

    柳绵绵上辈子室友在网上买过祛霉净,霉斑能祛除一些,但也有挺多祛除不了的。据说买家评论也是说,有的有用,有的没用。

    一开始听说服装厂有霉斑布料的时候,她还跑供销社问过,确认这个时空并没有这东西,于是只能放弃。

    何况,就算有祛霉净之类的东西,那么多的布料,处理起来其实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不过沈维舟这个思路挺不错的,不用把所有的布料都处理一遍,就处理那些霉斑最少和最多的,这两头的货一拉扯,这批货的整体均价能高不少,没准比她一开始算的利润还要高不少。

    柳绵绵顿时双眼亮晶晶的:“这个液剂好弄吗,成本会不会很高,到时候处理起来麻烦不麻烦?”

    她想了想,觉得弄这种东西,对沈维舟来说,应该就是杀鸡用牛刀,好不好弄,成本高不高都不是她该担心的问题。于是又说:“要真弄出来,到时候我给你抽成。”

    “我不要钱。”

    沈维舟淡淡看她一眼,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扣了扣,说:“到时候再说。”

    柳绵绵沉浸在利润可能大幅增加的喜悦里,忘记了尴尬,也没太注意沈维舟说这话的意思。在她的想法,不要钱就买个东西送他嘛,多简单的事。

    她三两口喝完醒酒汤,飞快洗了碗,就往后院跑。

    蒋红梅一看见她,就乐得不行:“听说你昨天喝醉了啊,哎哟,早知道我怎么的也得过来蹭饭啊!”

    刘安民抱着布料挪地方,也是乐得不行:“幸亏我跑得快,不然非得被她灌醉了不可。”

    只有王志远是个实诚人,笑呵呵地还在夸柳绵绵:“嫂子其实酒量可以了,而且她劝酒词说得好,比我们政委还有水平。”

    大概是因为有更尴尬的事情垫底,柳绵绵倒是觉得喝醉酒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好尴尬的了,她斜了那两个乐得快直不起腰的家伙一眼:“就你俩对待金主的这个态度,以后可别出门拉投资了。”

    蒋红梅边笑边说:“我错了,柳老板,我下回不敢了,你可一定要带着我们挣大钱!”

    刘安民附和:“对对对,柳老板带我们挣大钱。”

    王志远也凑热闹跟了一句:“嫂子带我们挣大钱!”

    柳绵绵没理那两个,拍拍王志远的手臂:“小同志是个可造之材,以后姐姐带你挣大钱。”

    王志远挠挠头:“嫂子,我比你还大一岁多。”

    几人顿时又笑作一团。

    柳绵绵过来的时候,蒋红梅他们已经挑得差不多了。拖拉机就停在后院的侧门外,大家抱着布料装到拖拉机上。

    这回赶的是对岸江北村的大集,正常是坐轮渡最快,但他们驮着一车的货,轮渡坐不了,于是就准备让刘安民和王志远绕远路,从城市北的大桥过去,其他人则坐轮渡过去。

    渡口离得不远,芷江路往南,过了西餐厅那一片,再继续往东南过去,就到了。

    蒋红梅大概是怕柳绵绵没经验,一路上都在提醒她保管好自己东西,别到时候人多一挤,钱包就被人摸走了。

    “有一帮三只手,就专门蹲在轮渡上等着扒肥羊呢。”

    柳绵绵心说,我搭轮渡的经验没有,我挤公交地铁的经验还没有吗?

    她把特意改过的布包往胸前一兜,拍了拍:“放心,三只手总不能偷到我眼皮子底下来。”

    蒋红梅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柳绵绵扭头看了沈维舟一眼:“你注意点哦。”

    这人也是爱凑热闹,让他在家搞祛霉净,他非说得上班去实验室才能搞,还说闲着无聊,出来逛逛。

    柳绵绵想着他这阵子一直老老实实吃着中药,身体看上去也没有丝毫毛病,出来逛逛也好。不然成天不是在研究所就是在书房,人都要待傻了。

    他们算着时间,到地方不久就可以上船了。

    挤在码头的上百人一哄而上,柳绵绵感觉自己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差点没摔着,然后手腕忽然一热,被人牢牢箍住,往旁边扯了扯。

    沈维舟:“小心一点。”

    柳绵绵回头去找蒋红梅,沈维舟无奈道:“先顾好自己,她早跑前面去了。”柳绵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蒋红梅跟猴子似的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已经率先大多数人挤上了船。

    “……”

    行吧。

    “其实不用挤,船上没几个位置,大部分人都是站着的,而且二十分钟就到对岸了。”沈维舟说。

    柳绵绵看到前面有个大妈挤得鞋子都掉了一只,干脆跟着沈维舟往旁边站了站,让其他人先上船。等人都快走完了,两人才跟着上去。

    上船以后也不用特意找地方了,就靠着门边站会儿得了。

    船舱里面挨挨挤挤,一眼看过去,尽是头发浓密程度不一的脑袋。闻着里面往外散逸的酸臭味,柳绵绵有些庆幸听了沈维舟的建议。挺热的天气,挤在里面,闻着各种味道,只怕更难受。

    沈维舟好像天生不怕热,今天柳绵绵穿了件长袖衬衫,还把袖子都往上折了起来,他却还穿了件薄外套。

    柳绵绵打量他两眼,发现他脸上真的一丝汗都没有。

    他之前手指总是很凉,但昨晚,他的手却是滚烫的。

    想到昨晚,柳绵绵耳根有些发热。

    “怎么?”沈维舟垂眸问。

    柳绵绵摇摇头,沈维舟以为她不舒服,从兜里拿出个红彤彤的苹果:“闻着会舒服一点。”

    柳绵绵于是将错就错,拿过来捧着嗅味道,闻着苹果清甜的香味,确实舒服不少。

    “看,那就是在建的芷江大桥。”沈维舟指指外面。

    柳绵绵侧头看过去,果然看见远处烟波浩渺的江面上,矗立着一个个水泥石墩。上辈子柳绵绵见过无数雄伟壮丽的大桥,比眼前这座还未完工的桥更高、更长的多得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座桥,却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激动与欣喜。

    大概是因为,在刚刚挤进轮渡的人群中,她看到了许多满面沧桑、衣衫破旧的老百姓。

    也可能是因为,这座未完工的大桥两岸,是与它现代气息格格不入的低矮房屋。

    这个国家依然贫困,但柳绵绵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天堑变通途,九天揽明月,都将成为现实。

    她将亲眼见证这个东方大国的崛起。

    江北村虽然只是一个村,但是从这个村子里走出了在南洋、港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爱国商人林泰和。改开后,林泰和带着儿孙回到南城,祭拜祖先,出资修缮祠堂,还给江北村捐了一大笔钱。

    南城人都知道,江北村的戏台子搭得比人民剧院还要好,时不时还会邀请省市剧团的大腕儿来村里演出。

    但凡江北村请人来演出,别说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就是南城的“城里人”也会赶过来看热闹。又因为他们村财大气粗,时不时就要找借口唱场戏,所以人流量也就越来越大。于是顺理成章的,国家放开集市以后,江北村也就开始办起了集市。

    别看只是一个村子的集市,热闹程度甚至比怀平乡的大集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像怀平乡特地弄了块空地搞大集,江北村这个集市非常的随意,就在环村的村道上,一整条路都是。

    柳绵绵他们先随便逛了逛,买了些蜂蜜、小鱼干、菌菇干之类的,大概逛了二十多分钟后,算着时间刘安民他们应该差不多到了,三人又回转村口,果然看到刘安民开着拖拉机咔哒哒哒地来了。

    拖拉机进不了村子,只能停在村口。

    几人随便找了个离村口相对较近的位置,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塑料布往村道旁一摊,留看上去最弱的沈维舟在拖拉机旁看东西,其他人一趟一趟地把布料往里面搬。

    很快,看上去第二弱的柳绵绵被留在村道旁看东西了,其他三人从沈维舟那里取了布料送到柳绵绵那里,才搬了一趟,蒋红梅就忍不住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喜鹊,从董永那里衔东西送给七仙女?”

    这个世界也有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

    柳绵绵:“喜鹊,麻烦你们快点,刚刚已经有人过来问价格了,我怕一个人看不住,都没松口卖。”

    蒋红梅非常高兴:“行,马上就搬完了,让他们一会儿就来啊!”

    不过,没一会儿,蒋红梅又空着手跑了回来:“绵绵,绵绵,你男人跟人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

    柳绵绵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

    刘安民或者王远志跟人打起来她都信,但是弱不禁风的沈维舟?

    柳绵绵赶紧往村口跑。

    第40章 首战告捷

    拖拉机就停在村口,旁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柳绵绵扒开人群,看到站在拖拉机旁的沈维舟,赶紧上下打量了两眼,见他脸上没什么伤痕,站姿笔挺也不像身上受伤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她走过去,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维舟还没开口,人群中一个贼眉獐目的小青年先愤怒地开口了:“他受伤个屁!我拳头都没挨到他的脸,他先给了老子一脚!妈的,赔偿,你们给我赔偿医药费!”

    刘安民马上呛了回去:“你才受伤个屁,你偷东西还打人,你倒是还有理了?!撒谎也不先打个草稿,你看看我们朋友这样子,他像是会打人的人吗?他也就是运气好,刚好几位大婶看见阻止了你,不然准得被你揍趴了。”

    小青年气得不行:“我说了,是他打的我!”

    旁边一个大婶说:“哦哟,二癞子,这明摆的事情,就不要再说谎了。人家斯斯文文的,哪里像会打人的哦。倒是你,成天追鸡撵狗的,路上见了野狗都要踹一下的,哪里会吃亏的哦。”

    二癞子气得脸色通红。

    他确实是想偷布料。这一整拖拉机的布料,就这么个看着风吹就能倒的小白脸守着,他随便弄几匹还不是轻轻松松?哪知道刚想动手,就被小白脸发现了。

    作为本村人,虽然偷东西被逮住,但二癞子一点不怵,立马冲着小白脸威胁了几句,还举着拳头想给对方来两下。对付这种人他很有经验,把人揍怕了,就什么都不敢说了。没准还得哭着喊着给他“孝敬”点呢。

    然而,他的拳头刚递出去呢,对方轻飘飘一脚,就给他踹得差点跌出二里地去!他不信邪,爬起来还想再打,结果就被村里几个好管闲事的老娘们儿给喊住了。然后小白脸的同伙儿也跑过来了。于是他就被围住了。

    二癞子往常没少干欺负老弱病残的事情,偏偏这回,他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他越是解释,越没人信他。

    “就这孩子的小身板,他能给你一脚踹那么老远?哎哟喂,你编瞎话也编个靠谱点儿的吧。”

    “你说你身上都被踹乌青了?哦哟,肯定是这两天在哪儿偷鸡摸狗被人打的吧,也不能看着人家小伙子老实,你就这么讹人吧?”

    “就是,瞧瞧这小伙子长得多俊,这一看就是个好的。”

    ……

    二癞子怒:这见鬼的看脸的世界!

    让二癞子更为愤怒的是,自从这个漂亮姑娘跑了过来,原本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没开口的小白脸,竟然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半句不解释自己没受伤的事,冲着漂亮姑娘说了声“还好”,漂亮姑娘就一脸心疼地掏出了手帕,让他赶紧擦擦汗。

    柳绵绵觉得眼前这位精神小伙儿的表情狰狞到有点可怕,警惕道:“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还想动手?”

    二癞子生无可恋,心说算了,真让人知道他被这么个白斩鸡揍了,他也丢不起这个脸。他呸地吐了一口浓痰:“一堆破烂霉斑的布,当谁稀罕似的!”

    他刚刚可是看见了,那些布每一匹上都有霉斑。

    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转身走了。

    “就让他这么走了?”柳绵绵问。

    “算了,不是还要卖布嘛,不要节外生枝了。”沈维舟说。自己踹他没人看见,同样的,他想偷东西,也没人看见,这件事根本掰扯不清楚。

    “哦哟,小伙子肚量蛮大的。二癞子那种人哦,是不要跟他纠缠的好。”刚刚帮沈维舟说话的大婶好奇问,“你们是过来卖布料的哦,是瑕疵布啊?”

    老辈人对瑕疵布可是很有感情的,要知道早点买布要票的时候,不要票的瑕疵布,那都是在纺织厂、供销社有关系的人才能拿到的。所以虽然二癞子对布料大肆贬低,但是大妈大婶们还是很感兴趣的。

    柳绵绵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马上说:“婶子,咱们这布料确实有一些霉斑,但是卖得便宜呀,这上好的棉布,服装厂都是用来做成品衣的,您看花色也好看,这个咱们只卖五毛五一米。”

    “什么,五毛五一米?!”

    看完热闹正准备散开的人群一下子凝固住了。

    哎妈呀,这店里至少得一块多一米的布料啊,竟然只要五毛五?!

    一群大婶马上把拖拉机里仅剩的几匹布给拽了出来。

    “哦哟,这个布料子是蛮好的,软乎乎的,也挺厚的。”

    “这花色好,我家老幺上回想买一件这种花色的衬衫,哦哟,供销社成品衣要十几块钱。做个短袖衬衫一米五布料够了,布料只要八毛多一点,让老裁缝做一下,手工费嘛三四块钱就够了,妈呀,一件衬衫做好五块钱都不要哦!”

    “这么便宜,买一两米哪里够,必须得多买点。天气越来越热,做几件汗衫穿穿正好,家里旧的都破了好几个洞了。”

    ……

    不用柳绵绵他们再推销,大婶大妈已经互相推销起来了,甚至有两个大妈都看中了一匹布,一人拽一头不肯放手。

    王志远就站在旁边,挠挠头,老老实实地劝说:“婶子,这一匹布有五十米呢,你们也不可能买整匹不是,一会儿量了,一人扯几米不就行了。”

    一位大妈说:“我家人多,我六个儿子,两个闺女,下头还有那么多孙子孙女呢,我就买一匹!”她早算过了,一匹布二十七块五毛,也就是两件成品衣的价格,她家人多,特别费布料,有这种便宜布,肯定要多买一点。

    另一位大妈原本只想买个十来米,听她这么一说,一咬牙,一跺脚:“我家人也不少,我也要买一匹的!”她家在村里也是响当当的,怎么也不能被这老货比下去。

    在两个人打起来之前,柳绵绵及时上前阻止了:“婶子,婶子,这个花色不止一匹,大集里面,我们还有很多其他花色的布料,都可以看看的。”

    好嘛,一群人轰地一下就跑进村口了。

    好几个人手里还抱着布料。

    刘安民和王志远赶忙追了上去。

    拖拉机上没有布料了,柳绵绵和沈维舟也跟着走过去。

    柳绵绵:“真没被打?”

    沈维舟牵了牵唇角:“嗯。”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腕。

    他们来得晚,占得位置并不太好,本来还以为得吆喝一会儿招徕顾客呢,被二癞子的事情一闹,吃瓜群众秒变顾客,柳绵绵他们到的时候,摊子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其他人看到这边这么热闹,纷纷好奇到底是卖什么东西,跟着围了上来,人一下子越围越多。

    要不是柳绵绵说自己是卖家,差点都挤不进人群。

    得亏他们布料都是整匹整匹的,目标比较大,不然真是被人趁乱拿走都不知道。

    柳绵绵和沈维舟很快也加入到裁布卖布的行列中。柳绵绵量好布,拿剪刀剪了个缺口,一撕,一卷,递给沈维舟,沈维舟收钱找钱,再把布料递给买布的大妈。

    大妈珍惜地捏着布料看了看,边把布料往布袋子里塞,边说:“这块布就中间有一块霉斑,做衣服的时候,让裁缝把这一块裁掉就可以了。”说着,又感叹:“哦哟,要是这霉斑能洗掉就好了。”

    柳绵绵感觉自己脑门上突然亮起了个小灯泡,唰地一下,眼睛就亮了。

    她扯扯沈维舟,问:“你那个祛霉净多久能做出来,一个星期够不够,那玩意儿能批量生产吗,弄一点搭着卖怎么样?”他们自己处理霉斑费时费力,如果同时售卖能祛除霉斑的产品呢,只要价格不高,相信很多人都愿意购买的。

    毕竟,就像之前那个大妈说的,他们这布做一件衬衣只要四五块钱,如果再搭个一两块钱买个祛除霉斑的东西,那这衬衣跟供销社里十几二十块的成衣可就一点不差什么了。

    柳绵绵相信,这个钱肯定不少人愿意花。

    沈维舟:“……”

    他都不知道那个还没做出来的液剂,什么时候已经有了名字。

    行吧,祛霉净就祛霉净吧。

    沈维舟略一思索,说:“思路是可行的,按理也不难,理论上说一周时间应该足够,不过科研工作总是充满变数的。”

    懂的懂的,上辈子柳绵绵可没少在网上刷到,那些因为毕业论文被偷吃而无法毕业的农大学生。虽说不是一个事情,但道理都差不多。意外来临之前,谁都想象不到。

    “哦呦,小两口先别忙着说话了,赶紧给我们布裁一下,我要这个,五米。”

    一位大妈大声说,旁边几个人也附和,说小两口感情也太好了,生意都不做了,有什么悄悄话嘛回家躲在被窝里说呀。柳绵绵自认脸皮不薄,都被调侃得闹了个大红脸,她知道越反驳这些人越来劲,干脆什么也不说,拿起剪子干脆利落裁出了五米布。

    几个人一直连轴转地忙到中午,人群才渐渐散了,不过陆陆续续的,还是有顾客过来。

    离他们不远有几个做小吃的摊子,柳绵绵去买了个葱油饼,又拿带过来的搪瓷缸去另一个摊子上打了一缸凉粉,大家凑合着吃了一顿。

    沈维舟没有吃凉粉,出门前刘婶千叮咛万嘱咐,天气再热也不能给沈维舟吃凉的,柳绵绵严格执行,给他喝的是家里带过来的热汤。

    “一口都不行。”

    见沈维舟看着她碗里的凉粉,柳绵绵立马侧了侧身,沈维舟无奈看她一眼,只能老老实实喝汤,心里盘算着自己这身体什么时候能好。

    听说沈维鸿最近就要去西北了,沈文山已经在办转业手续了,老爷子已经向军区打了招呼,随时准备搬出小红楼了。

    沈维舟暗暗吐出一口气,或许他的病也差不多可以好了。

    吃过午饭,又集中来了一拨客人,有看见邻居买了布料才知道这边有便宜布买的,也有大集上摆摊的人,收摊了过来“捡漏”的,卖到最后,剩了一匹霉斑相对较多的,一直没人要,柳绵绵干脆四毛五一米处理给了一位挑了老半天也没下手的大嫂。

    首战告捷,柳绵绵算了算,今天利润四百多,于是和蒋红梅商量了一下,直接给每人包括她们自己,发了二十元的劳务费。

    王志远捏着两张大团结不敢置信:“嫂子,一天就给二十啊?”

    像他这样的,哪怕转业去国营工厂,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左右,平均到每天,也就一块多点。

    二十块钱,是国营工厂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王志远一开始是觉得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给柳绵绵帮帮忙,随便柳绵绵给他几块钱。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给这么多。

    刘安民就比他淡定多了:“嗐,咱们柳老板一向都是这么大方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兄弟,放心吧,跟着柳老板,绝对能挣大钱。”

    蒋红梅也起哄:“跟着柳老板挣大钱。”

    柳绵绵:“……”

    又来了又来了。

    她笑了起来:“行,咱们一起挣大钱。”

    后面几天,柳绵绵要上班,就没再和他们一起去赶大集。

    她盘算着这批货出完自己应该又能挣个几千,暂时好像又没什么能投钱的地方了,于是抽空就跟陈经理打听港城股市的情况。

    上辈子港城拍过不少围绕股市兴衰起伏的电视剧,柳绵绵看过一些,对八七年黑色十月环球股灾和九七年亚洲金融风暴印象特别深刻。

    也因此,她清楚记得八七年股灾之前,港城股市是疯涨过一波的。

    “柳小姐想去港城买股票?去年开始行情是还不错啦,不过电视上大经纪行的老板都在说,再跟就有风险了,股票哪有永远涨的哦,不如落袋为安啦!”

    柳绵绵一听就知道陈经理应该是怕行情改变,已经卖掉一些了。

    但其实接下来的一年才是港城股市节节攀升的一年。

    她也没多嘴,陈经理是个理智的资深股民,对市场有自己的判断。她知道上辈子的事情,但并不能确定这个时空的一切会和上辈子一样。

    向陈经理透露了自己对港城股市的兴趣后,柳绵绵就开始光明正大向陈经理借阅相关资料了。她准备自己研究研究,挑选一两支性价比高的绩优股,看看有没有机会赚一笔。

    而就在她潜心研究港城上市企业的时候,蒋红梅他们又跑了好几个大集,同时,沈维舟那边也取得了进展。
图片
新书推荐: 柯学游戏的恋爱版块被上交了 氪成酒厂股东了怎么办 当黑方玩家有了富江体质 求你了,看看广告吧[无限] [崩铁]邪恶小浣熊的养成攻略 美人嫁暴君后求生指南 他的第二人格 小舅舅 国王的马甲 美强惨男配又被我叼走了[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