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呦,真的有用,这块布料上的霉斑都洗掉了!”刘婶从晾衣服的竹竿上取下几块布料,老花镜取下来又戴上去,看了半天,确信说,“没错,这几块上面一点也没有了,这两块上面还有一些。”
柳绵绵接过那几块布料,原先霉斑最少的,基本已经洗没了,而霉斑最多的那些,也和原先他们挑拣出来拿去集市上卖的差不多了。
“沈维舟同志,你厉害了啊!”柳绵绵给沈维舟竖了个大拇指,大佬不愧是大佬,上辈子留下的半拉子研究成果,能让沈维鸿轻松跻身业界大拿,这辈子研究成果且不说,研究个祛霉净,感觉他根本就没用多少工夫,简直轻轻松松。
关键是,他研究的这玩意儿成本还特别低,相当于他们不用怎么花钱,就能把瑕疵布变成普通布,特别瑕疵布变成一般瑕疵布。
保守估计,应该能多挣好几千。
对了,还能搭配卖一卖这玩意儿。
也不用他们想辙,沈维舟他们研究所有平时联系的企业,让人家帮忙生产一批就行了。
上层定下大裁军的政策后,去年底开始,部队装备采购就几乎冻结了,相应的,军工企业的订单也大量削减。有一些嗅觉灵敏的军工厂已经预感到接下来日子可能会不太好过,纷纷开始寻求转型。
沈维舟联系这家企业生产祛霉净,自然也是付了钱的。那家企业对接的人脑子也很活络,觉得这东西应该有市场,于是和沈维舟商量了一下,花一千块钱买下了配方,不仅生产了柳绵绵他们需要的量,还准备生产一些拿去纺织厂、服装厂和供销社卖一卖。
柳绵绵听说这事以后,和沈维舟开了个卧谈会,认认真真探讨了一下做洗衣粉、洗衣液的可能性。
然后隔了一天,沈维舟就拎了两个装着洗衣粉和洗衣液的铅皮水桶回来了。
晚饭前柳绵绵把脏衣服泡上,一个搪瓷盆里泡的洗衣粉,一个搪瓷盆里泡的洗衣液,等吃完晚饭,一家子围在水井边,看柳绵绵和刘婶搓衣服。
柳绵绵的盆里泡的是洗衣粉,随便搓了搓,衣服就干净了,肥皂沫也很容易漂干净,唯一的缺点是气味很一般,不像后世的洗衣粉洗衣液,有各种各样的香型。
不是难闻的味道,但真的就一般,非常直男。
洗衣粉其实市面上也有卖,但是整体生产工艺处于基础水平,就更别提香型和包装了。沈维舟这个洗衣粉,相比外面售卖的来说,粉质更细腻,漂洗效果更好,在此基础上,如果能在香味和包装上下点功夫,应该就能胜过市面上大部分同类产品了。
至于洗衣液,这玩意儿目前市场上还没有,甚至国外应该也还没有普及,如果能做得好,说不准还能出口挣外汇呢。
当然,前提也是香型和包装要改良。
刘婶那边也很快搓洗完衣服,并且表示,这个东西比她在供销社买的洗衣粉好用多了。只不过她疑惑的是:“好用是好用,就是已经有洗衣粉了,做什么还要弄个洗衣液?不是一样的东西嘛。”
柳绵绵解释说:“咱们用洗衣机洗衣服的时候,洗衣粉倒下去,有时候会有一些粘在衣服上,洗不干净,等拿出来晾了才发现某个地方粘了一坨对不对?洗衣液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倒进水里很快就融化了。”
俞婉点头:“没错,我有几次洗衣服的时候碰见过。”
柳绵绵:“所以我觉得,洗衣粉适合手洗的时候放,洗衣液适合机洗的时候放,肥皂适合洗小件物品的时候用。”
指指放在一旁的肥皂、洗衣粉和洗衣液,说:“这三样东西各司其职,咱们洗衣服就会更方便了。不过现在,这三样东西都还有一个小小的缺陷。”
拇指和食指贴在一起,冲沈维舟比了个心。
沈维舟没看懂,微微挑眉,问:“什么缺陷?”洗衣粉市面上有现成的,他买来稍微分析了下,弄清楚成分和配比以后,还作了优化,自信比市面上其他同类产品绝对更加好用。洗衣液也差不多,各项指标都已经是最优了。
“当然是香气啦!”柳绵绵拎起一件洗好的衬衣嗅了嗅,“现在这些洗好的衣服都是一股子洗衣粉味,如果能像香皂一样,洗完了闻着香喷喷的,是不是会更好?”
“还有,市面上的洗衣粉现在都是装在一个薄薄的塑料袋里,包装印得也很粗糙,如果我们能弄个更精致的包装,看上去是不是会更高档?”
“尤其是洗衣液,它的目标客户是拥有的洗衣机的家庭,这些家庭经济条件比较好,自然会愿意花更多的钱,买看上去高档、闻起来很香、洗衣服都时候还不会在衣服上粘一坨粉的洗衣液。”
稍稍停顿后,柳绵绵又说:“我相信不止内地,这东西在港城甚至国外,经济条件更好的地方,或许会有更大的市场。”
沈伯康、王叔、王志远这几个糙老爷们儿,一开始都想说,洗个衣服而已,怎么就这么麻烦,又要像香皂一样香香的,又要包装好看高档。
听完柳绵绵这么一分析,三人的眼睛顿时都欻欻欻亮了。
这年头的华国人都知道,国家想挣点外汇不知道多难,这东西要能卖到港城甚至是国外,那可就太好了。
沈伯康若有所思:“我接触过一些国外的专家,他们确实非常注重生活细节,不少人平时还有喷香水的习惯,坐他们旁边开会,都能闻到。”
柳绵绵点头:“咱们可以参考他们香水的香型,生产出几种比较经典的香味,像是柑橘调啊木质调啊花香调啊果香调啊,哦,对了,既然都做了洗衣液了,其实也可以考虑做沐浴液和洗发液。想想,洗完澡洗完头发,浑身香喷喷的,不管哪个年龄段的女同志肯定都会喜欢吧?”
刘婶老脸一红:“哦呦,香皂洗完已经蛮香的了哦。”
柳绵绵冲她眨眨眼:“可以更香的嘛。”又冲沈伯康和俞婉:“爸妈你们说对不对?”
“你这个促狭鬼!”俞婉失笑道,“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如果能用这种乳液状的、容易清洗的沐浴液和洗发液,并且还有你说的这种种的香味,我应该也很乐意去挑选一些的。”
作为各大军工厂的上级主管部门,他们国防工业办最近其实也很头疼。部队装备采购冻结,不少军工厂生产任务成倍缩减,空余下来的产能不可能闲置,那就必须另谋出路。
已经有好几个军工厂领导哭诉到他们这里来了,军工转民用,说得简单,可做起来太难了呀。
“你们原先那个祛霉净是让102厂做的吧?这个洗衣粉、洗衣液,也准备让他们做吗?”俞婉问。
柳绵绵看向沈维舟:“我就是提供个思路。”意思是别的都不管。
沈维舟想了想,问:“妈你有什么想法?”
俞婉:“102原本就是搞原材料的,之前又已经做过祛霉净,继续做洗衣粉和洗衣液也很合适。至于沐浴液和洗发液,维舟你和107厂联系一下,他们厂的廖工程师之前在做洗头膏的厂子待过。”
沈维舟点头。
柳绵绵双眼亮亮地看着俞婉,果然,别看便宜婆婆平时那么温柔好说话,说起工作来,她的身上就有种闪闪发光的自信和坚定。
俞婉看向柳绵绵,弯唇一笑,又变回亲切温和的样子:“绵绵,怎么了?”
柳绵绵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感觉妈你好厉害。”
俞婉被夸得眉开眼笑:“是绵绵厉害,能想到那么多的点子。”
“我也厉害,你也厉害,沈维舟也厉害。”柳绵绵不害臊地说,“不过我厉害就是嘴上厉害,我就会动嘴和动脑,真让我干就不行了。”其实骨子里她就是个闲鱼,只不过偶尔会自动地翻一翻。
俞婉失笑,其实她也看出来了,儿媳妇的脑子很活络,有很多古灵精怪的点子,就是性子有点惫懒,只愿意动脑子,不愿意自己干。
当然,俞婉是觉得,能动脑就挺好了,她见多了尸位素餐不动脑子的人,像柳绵绵这样脑子活络的,有时候能给工作带来意想不到的进展。
就像这次,102厂和107厂没准就能因为她的点子而盘活。
这就是最大的贡献了,护短的俞婉心想。
祛霉净生产得很快,没过几天,蒋红梅他们再出去赶大集,带的就不止是布料了,还有一箱子装在小玻璃瓶里的祛霉净。这东西主打一个薄利多销,所以也没弄什么花里胡哨的包装。
蒋红梅听柳绵绵的建议,直接在摊位前弄了桶水,现场演示给大家看。
这么一来,可不得了了,原先挑出来的霉斑更少的布料都不吃香了,大妈大婶们纷纷抢起了霉斑最多的那些布料。
买这种布料可太划算了,价格低了不少,再买一瓶能用很久的祛霉净回去,用不了了多少就能祛除大部分霉斑。
剩下的祛霉净还能放着继续用呢,以后家里毛巾啊衣服啊被单啊要是发霉长斑了,都能用这个东西祛霉斑,总之四舍五入等于布料省钱了还白得一瓶神奇的祛霉净。
蒋红梅也弄不清楚大妈大婶们是怎么算出来这个四舍五入的,反正就是原本最担心卖不出去的那些布料,现在是嘎嘎的好卖,好卖到后面几次赶集,她干脆就带了两三匹最好的那种来做对比。
这么一来倒是又解决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原本柳绵绵弄祛霉净,是想着自己祛除霉斑后再拿布料去市场上卖,但让谁来干这个事情,就又成了个问题。毕竟布料实在有点多,他们几个不是要赶集,就是要上班,唯一有时间的刘婶,根本也弄不了多少。
现在顾客都自己买了祛霉净回家弄,这方面的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另一个是柳绵绵原本是准备让刘婶喊几个人,在家一起把霉斑最少的那批布料自己处理一下,回头可以直接当正常布料卖。可问题是,柳绵绵估计刘婶她们处理的速度,应该跟不上卖的速度。
现在好了,大家都要卖霉斑最多的那些布料,霉斑少的,可以放在家里慢慢处理了。
巷子里在家没事干的大妈还挺多的,尤其儿孙都去上班上学了的,除了洗衣做饭之外,简直无所事事。
所以刘婶随便一喊,就喊了好几个大妈来帮忙,她们也不在乎柳绵绵给她们几块钱工钱,大家对亲手把长了霉斑的布料变回正常干净布料这件事,非常的感兴趣。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这件事本身就让她们感觉很有成就感。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家里经济条件不错的大妈们,顺便也买了一些自己亲手洗去霉斑的布料,有的还买了祛霉净。
而通过她们的口口相传,附近几条巷子的大妈大婶们很快也知道了,9号院沈家有便宜的布料和神奇的祛霉净卖,于是纷纷上门求购。
于是渐渐的,刘婶竟等于在9号院开了个布料和祛霉净的售卖点。柳绵绵给她算了提成,没过多久,刘婶就拿到了超过一百元的劳务费加提成。
比王叔一个月工资还多。
刘婶最近走路腰杆都是笔直的。
沈维舟那边,参考柳绵绵的建议,和102厂的工程师一起优化了洗衣粉和洗衣液的配方,最后弄出来玫瑰香、柑橘香两种香型。
同样是柳绵绵的建议,沈维舟这回没有直接把配方卖给102厂,而是和他们签订了分成合同。
其实在沈维舟找到102厂生产祛霉净的时候,102厂就已经因为没有订单停工半个月了。厂领导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们这么个做军工原材料的厂子,能转型做什么。
听说化肥需求很大,他们正准备向上级争取一下,转型生产化肥。虽说已经有其他兄弟单位在争取这个项目,甚至比他们更有优势,但实在没办法,怎么的也可以去试试。
然后沈维舟就找上门了。
哪怕量很少,但102厂的人一评估,发现这东西有一定市场需求,而且比化肥更适合他们生产,也正因此,才干脆利落地向沈维舟购买了配方。
产品生产出来以后,他们很快送往了各大供销社和百货商店,意外发现销量竟然还不错。
而且,他们的销售员联系纺织厂和服装厂时,更是受到了他们的热情欢迎。尤其服装厂的人情绪分外激动,说是如果他们这东西能早点生产出来,他们厂子那批长了霉斑的布料没准就不用低价处理掉了。
而让102厂更为惊喜的是,在祛霉净之后,沈维舟竟然又给了他们一份洗衣粉和洗衣液的配方。
好嘛,军工转日化的路子算是被他们走出来了。
就这个又香又好洗的洗衣粉和洗衣液,102厂的人表示,他们绝对有信心,卖出南城,卖到首都和沪市,甚至卖到国外去!
出完点子的柳绵绵自然又回到了她每天上西餐厅弹琴的规律生活。
这天中午,柳绵绵下班回到9号院,碰见匆匆忙忙往外走的刘婶,刘婶心不在焉的,差点撞在她身上。
“刘婶,怎么了?”
看到柳绵绵,刘婶松了口气:“我正要去找你呢,学校打来电话,说维云犯事了,老师叫了公安,还让家长也赶紧过去,我给研究所和国防工业办都打了电话,没有人接。”
第42章 一出手就吓死人
听说沈维云出事,柳绵绵心里咯噔了下。
原书里,沈维云在高考前和同学谈恋爱,被人散播出来,闹得沸沸扬扬,加上家里接二连三出事,她也不敢和家人坦诚,受不了压力在高考前一晚从宿舍楼跳了下来。
柳绵绵一直觉得这个情节很割裂,因为但凡真正了解沈维云的性格,就会知道她不可能是恋爱脑,她明明有一颗事业脑,而且,既然崇拜又敬畏她的哥哥,想要像她的哥哥一样做一个优秀的人,也想学习医术医治她的哥哥。
这段时间以来,但凡沈维云回家,柳绵绵都会旁敲侧击打听她在学校的情况。沈维云一点都不像在学校谈恋爱的样子,说起学校的男同学,甚至都是一副“提那些手下败将做什么”的态度。
绝对没有谈恋爱。
而且,家里也没出什么事,沈维舟、俞婉都好好的,她目前最大的压力就是高考,但是她成绩名列前茅,这点压力她完全能够承受。
正是因为确信沈维云不会有什么问题,突然听说她出事,柳绵绵才更惊慌。
毕竟这其实是个小说世界,哪怕在柳绵绵看来,原书男女主不管是能力还是品行,似乎都有点“德不配位”,但说不准就有什么主角光环、剧情作用呢?比如非得让他们这些配角、炮灰去死之类的。
柳绵绵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和刘婶一起来到学校。
登记签字后,保卫科的同志亲自将他们带到学校行政楼一楼的政教处办公室。
看到叉着手,好端端站在那里的沈维云,柳绵绵一直提着的心才算落了回去,她走过去:“各位好,我是沈维云的嫂子。”
看见柳绵绵,沈维云冷淡尖锐的表情缓和下来,委屈地喊了声:“大嫂。”
又冲刘婶打招呼:“婶子。”
柳绵绵走到她身旁,拍拍她的手臂,说:“别怕,交给大嫂。”
“哦哟,她怕什么呀,她胆子大着呢,拿毒药给我儿子泼成这样,她还怕?!我们才害怕呢,要不是运气好,我儿子都要被泼瞎了!”
办公室另一侧站着三个人,戴副眼镜、脸上皮肤有点红的男孩,同样戴着眼镜皱着眉头的中年男人,还有穿连衣裙蹬高跟鞋的中年女人。
说话的正是中年女人,她挑剔地看了眼柳绵绵,不满说:“你们家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母都不过来的吗?”
站在办公桌前的政教主任和班主任对视一眼,班主任赵老师冲柳绵绵笑笑:“同志,我是沈维云他们的班主任,我姓赵。我们通知家里,是希望沈维云的父母能来一趟,你看?”
柳绵绵也冲她笑笑:“学校让家长来一趟,我公公婆婆单位最近都比较忙,一时走不开,所以就让我过来了。我是她大嫂,长嫂如母嘛,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高跟鞋女人嗓门有点尖:“她弄伤我儿子,我们要报警抓她去坐牢,你也能负责?”
柳绵绵看她一眼,冷淡道:“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吗,到底怎么回事调查清楚了吗,伤情鉴定清楚了吗,警察都还没来呢,究竟谁该去坐牢可不好说。”
眼镜中年男皱着眉头插嘴:“小同志,我儿子受到了伤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警察来了,你们也推卸不掉责任。”
眼镜男生撩起眼皮偷偷看了沈维云一眼,动了动嘴,没说话。
柳绵绵笑了下:“老同志,既然大家各执一词,干脆就等公安来了再说吧。”不管实际年龄几岁,但凡摆出这种倚老卖老姿态的,柳绵绵一律都划归“老登”,嗯,客气一点就喊老同志好了。
眼镜中年男:“……”
他虽然喊对方小同志,可并不愿意人家喊他老同志。
政教主任皱了皱眉,他们喊沈维云的家长过来,原本是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的,家长批评一下,让沈维云给对方认个错,再赔偿点钱也就是了。
哪知道沈家父母没来,来了个比沈维云年纪大不了几岁的嫂子,年轻人毛燥冲动,一点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旁边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婶子,估计只是亲戚,说不上话,而且明显也不是能做主的人。
政教主任不满地瞥了赵老师一眼,觉得她这个班主任工作实在是没做到位。
他开口说:“沈维云和贾科学两位同学之前起了一点小矛盾,不过是争执了几句,沈维云同学就拿出一瓶不明液体,兜头泼了贾同学一脸,造成他脸部受伤。校医已经看过了,确实是受到了灼伤,这种天气不好好处理的话,很可能会留下疤痕。”
顿了下,他严肃道:“这个事情,沈维云同学确实应该向贾科学同学道歉。”
随即他又缓和了语气,说:“距离高考已经没几天了,学校也不希望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两位同学的备考状态,所以我建议,沈同学向贾同学道个歉,你们再赔偿一些贾同学的医药费,大家握手言和如何?”
柳绵绵算是看出来了,学校就是个和稀泥的态度,不管前因后果,就想赶紧把事情给摁下。
之前刘婶说老师叫了公安,柳绵绵怀疑刘婶在电话里听错了,就学校这态度,根本不可能喊公安,公安多半是对方家长喊的。
她笑笑,说:“我们家维云因为一点小矛盾,就拿出不明液体泼了同学,还造成他脸部受伤,可能留下疤痕。小矛盾是什么,不明液体是什么,脸部伤害到底多严重,这些事情不弄清楚,咱们怎么能放心?我看贾同学的父母,也不是那种在乎赔偿费的人,咱们还是等等吧。”
贾家人:“……”
一开始打电话报公安,纯粹是听说孩子脸被泼伤了,怕真是毁容或者怎么的,可到了学校以后,发现伤并不严重,其实他们现在更倾向于向对方要点赔偿。
看对方的衣着打扮,这家子明显是有钱的。
可他们总不能说,他们等在这里,就为了等沈家人过来要赔偿吧?
政教主任还想再劝,可不管他威胁利诱软硬兼施,柳绵绵就是一句话,不放心,等公安来查清楚。
没多久,公安就过来了。
柳绵绵看对方有点眼熟,没等想起这人是谁,对方也打量了她几眼,忽然说:“柳绵绵同志。”
几乎同时,柳绵绵也想起来了:“真巧,又碰见您了。”这不就是当初朱永齐被抓,她去派出所时给她做笔录的公安同志嘛。浓眉大眼,正气凛然的,和沈维舟的发小林哲是同事来着。
见他们一副熟稔的样子,高跟鞋女人不干了:“你们认识啊,那这还能公平公正地处理吗?”
公安同志看向她,正色道:“我叫项建国,如果你觉得我在执行公务过程中有任何违规的地方,欢迎上派出所检举。不过既然你有疑问,我可以稍微解释一下,我和柳同志就见过一次,我给她做过一次笔录,之所以还认识她,是因为她在做笔录的过程中给我们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帮助我们迅速破获了一起入室盗窃案。”
“另外,我们执行公务都是两人一组,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我的同事,会公平公正地处理。”
另一位公安点头,说:“我叫袁朝,欢迎群众监督。”
政教主任打圆场:“这两位都是咱们辖区的公安同志,工作认真负责,肯定会公平公正的。”
稍作停顿后,他又说:“不过两位同志,这件事其实就是两个同学之间起了一点口角,女同学脾气冲,泼了一些液体在男同学身上,不过我们校医看过了,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我们学校是建议双方调解一下,道个歉赔点钱就算了,也不用给你们添麻烦。”
柳绵绵听得连连冷笑。
刚才跟她说就是不明液体,现在到了公安面前就是一些液体,还有,刚才说差点毁容,现在就成了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这位政教主任可真是懂得“语言的艺术”。
刚才想让她们认下道歉和赔偿,就把事情故意说得很严重,现在想公安不要管,就把事情讲得轻描淡写。
原书虽然没有仔细描写沈维云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上跳楼的绝路的,但是自从进了这个学校,见到政教主任和班主任,柳绵绵几乎就能想象,原书中的沈维云,在学校里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压力。
学校只想息事宁人,既不会细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追究散播谣言者的责任,只会一再让受害者隐忍。
柳绵绵可不是什么会隐忍的性格,她忽然开口:“项公安、袁公安,我怀疑这位贾科学同学骚扰我妹妹,而学校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帮忙掩盖对方的犯罪事实,希望你们严查。”
一言出,整个办公室里瞬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就连沈维云,都是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从柳绵绵她们进门,沈维云除了打招呼外,别的什么也没说。
她其实也很矛盾要不要说,她怕自己说了没人相信,也怕自己说了以后其他人会像舍友一样说“为什么他不找别人单单找你,是不是你自己有什么不妥当的言行”,更怕家人觉得她在高考前夕和学校的男同学不清不楚,对她失望。
沈维云怎么也没想到,大嫂会猜到。
她扭头悄悄擦了一下眼角。
“什么叫我儿子骚扰你妹妹,什么意思,你不要胡说八道冤枉人!”高跟鞋女人尖叫起来。
“哦,就是你儿子想对我妹妹耍流氓,结果被她泼了辣椒水制止了。”柳绵绵淡淡道,“你要觉得我胡说八道冤枉人,公安不是在这儿嘛,相信公安同志会调查清楚的。”
“还有,我怀疑受害者不止我妹妹一个,也请公安同志一起调查。”
政教主任的脸色已经接近铁青了:“柳同志,你这种无端的猜测,实在是害人害己,一个小姑娘,沾上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建议你还是回家和你公公婆婆再商量一下?”
相信但凡是亲生父母,就不会允许孩子沾上这种事。
“如果事实确如我所言,那么应该感觉到羞愧的人应该是行凶者而不是受害者。”柳绵绵捏了捏沈维云的手,“你觉得呢,维云?”
沈维云紧紧抓住她的手,重重地点头:“是的,做坏事的人才该羞愧。”
柳绵绵笑了起来。
她之所以没有先询问是沈维云,是因为她相信这个有点小娇纵但其实心性坚定、自信的沈维云不会被政教主任说的这些吓倒。
当然,她其实也有一点点私心,她想借此机会,为原书里那个沈维云讨个公道。
“正好班主任和政教主任都在,离高考没几天了,学校既然无法为学生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考试前这段时间,沈维云就请假回家复习了。”柳绵绵又说。
赵老师:“……”
政教主任:“……”
他们当老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刚的家长,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点余地都不留。
这是觉得离了学校沈维云也能考上大学了是吧?!
念头刚刚起来,俩人又不约而同想起沈维云的成绩,不得不承认,这几天回家复习,对沈维云的影响还真不大。
项建国和袁朝对视一眼,说:“既然如此,那请各位都回派出所协助调查吧!”
话音刚落,贾科学浑身一抖,脚下一软,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这副样子,摆明了是做贼心虚,这下别说公安看出来了,就连他父母都看出来了。
高跟鞋女人马上说:“是我们报的警,现在撤销,现在我们要撤销!她泼伤了我儿子,我们不追究了还不行吗,赔偿我们也不要了还不行吗?!”
还真不行。
最后,一群人还是去了派出所。
贾科学毕竟还只是个高中生,心理素质只能说一般般,面对审讯经验丰富的项建国和袁朝,三两下就把自己干过的事情交代完了。
他学习成绩不错,家里经济条件也还可以,在学校经常以“交朋友”的借口接触女生,女生愿意和他“交朋友”就最好,如果不愿意,他就会死缠烂打,甚至找对方落单的机会,做些出格的亲密举动。
被人看到也不怕,他会在男生寝室散播对方和他“处朋友”的谣言,女生往往不敢和他对峙,甚至还会因为害怕事情被老师或父母知道,而默认“处朋友”的说法。
他这些招数虽然拙劣,但是对付单纯的高中女生却已经是绰绰有余。
贾科学也是万万没想到,百试百灵的招数,会在沈维云这里遭遇滑铁卢。
当时教室里没有人,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沈维云还在那里解题,他走过去刚伸手搂住她,结果她就从桌兜里拿了一瓶什么东西出来,欻欻就泼在了他脸上。
火辣辣的疼。
那一刹那,贾科学真以为自己要毁容了。
他缠了沈维云有一阵了,沈维云虽然不理睬他,可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像其他女同学那样,哭或者骂,都没有。他是真没想到,沈维云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吓死人啊!
沈维云可不管贾科学怎么想,做完笔录后,她就跟着柳绵绵和刘婶一起回家了。
“大嫂,考试前我真的不用去学校了?”
“嗯,你就在家复习好了,这几天你哥也在家,他会辅导你的。”
沈维云顿时感觉在家复习好像也没那么香了,她哥可严厉了,不过,“我哥不用上班吗?”
柳绵绵笑眯眯说:“你哥手头的项目做完了,今天在收尾,明天开始就闲下来了。”
由于担心原书剧情,她前两天就和沈维舟商量过了,想让沈维云提前回家里来待考。沈维舟自己说的,项目已经完成,他准备在家休息几天,正好能看着沈维云。
三天后,项建国亲自跑了一趟求知巷,告诉柳绵绵事情处理结果。
通过贾科学自己的交代和他们的走访调查,发现贾科学确实存在柳绵绵指控的情况,甚至去年他们学校一位女生休学,就是因为长期被他骚扰而产生了心理疾病。
而因为贾科学成绩不错,他父母也经常给班主任和学校领导送礼,加上校方一直秉持息事宁人、不让任何事情影响学校形象的方针,这颗毒瘤竟就这样一直长在了校园里。
考虑到学生马上就要参加高考,公安也是加班加点,快速查清了事实,拘留了贾科学,同时向学校和上级教育主管部门通报了这一情况。
据说,那位政教主任已经被免职了。
第43章 做生意太挣钱了(修)
学校里的事情,柳绵绵没有告诉沈维云,考试前这几天,家里尽量保持轻松愉悦的氛围,沈维云也很快调整好状态,心无杂念地投入最后冲刺。
沈伯康和俞婉知道沈维云的事情后,都很生气,要不是贾科学已经被关进派出所,沈伯康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差点想亲自去揍那小子一顿。
对于柳绵绵的处理方式,他们自然也没有意见。这样品性的学生,如果没有人检举,任凭他发展下去,只会变本加厉,说不准以后会给更多的女同学造成伤害。
而且,他成绩不错,没准还会考入大学,走入工作岗位,尤其是在获得一定的地位后,其危害性就更大了。
毕竟,高考只能筛掉学渣,可筛不掉这种人渣。
在高考前把人送进派出所,倒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不过这件事也让沈伯康和俞婉深刻意识到,他们对女儿的关心非常不够,于是七月初开始,两人就都和单位请了假,亲自在家陪女儿复习,等到了考试这几天,也亲自送女儿进考场。
沈维云被放养了这么多年,偏偏在最紧张的一段时间,感受到了父母对她深沉的爱,只能说是痛并快乐了。
高考最后一天,沈维云从考场里出来,看到全家人都站在考场外的大榕树下,马上露出笑容,奔跑了过来。
“终于考完了,我解放了!”
正好是星期天,柳绵绵也不用上班,一家子决定出去找个馆子吃顿好的。本来还喊了刘婶他们一起,不过刘婶和王叔都帮王志远摆摊赶集去了,说是回来就不折腾了,准备随便吃点就休息。
大夏天的,柳绵绵是觉得吃龙虾是最过瘾的,可惜这时候还没有卖小龙虾的排挡,小龙虾真正风靡起来,成为夏日不可或缺的美食,得等到九十年代末了。
考虑到沈维舟的身体,最后大家还是选了一家老字号的淮扬菜馆子。
随着政策逐渐放开,各种私人的馆子、商店越来越多,尤其是一些早年被关停的老馆子,但凡是大厨还健在,或者是家里还有传承的,这两年都像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这家馆子味道就很不错,柳绵绵尤其喜欢水晶肴肉和蟹粉狮子头这两道菜。
嗯,肉食动物无疑了。
吃完饭回到家,刘婶他们也已经吃过晚饭,正坐在院子里吃着西瓜乘凉。西瓜据说是在大集上买的,薄皮,红壤,脆甜,简直秒杀菜场的一切瓜。
“哦哟,这瓜可真好,关键还便宜,我们直接买了十个,刚到巷子口,就被老邻居们分走了五个。”
刘婶兴高采烈地说完西瓜,又说起卖布的事,“咱们那个布料啊,和正常布料没有区别,花色还好看,还便宜,人人都抢着要呢,哦呦,我裁布裁得手都要断啦。”
他们一共拿了三十多匹布,柳绵绵给他们算三块钱一匹的提成,一天下来足足挣了百来块。
一天挣百来块啊,刘婶就是做梦也从来没敢梦这么大过。
沈维云在一旁蠢蠢欲动:“志远哥,明天还去吗,能带我一起吗?”
王志远挠挠头:“天气热,白天太阳太晒了。”
沈维云一颗想放飞的心,哪里是区区烈日所能阻挡的,她表示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怕苦不怕累,能顶风冒雪干革命!
好嘛,第二天王叔上班,她就顶了王叔的岗,和刘婶、王志远一起出门了。
等到傍晚回来,原本和沈维舟差不多白的皮肤,肉眼可见的比沈维舟黑了一个度。不过她自己乐呵得很,特别是在柳绵绵把提成算给她的时候,柳绵绵感觉她的眼睛都闪闪发亮了。
后面连着又跑了几天,等到最后一批布料也卖完,沈维云的肤色基本上就已经和沈维舟一个天一个地了。
几个人站在一起,她倒是更像是王志远的妹妹,都是皮肤黢黑,一笑一口大白牙。
不过,辛苦自然也没有白费,就这段时间,沈维云可是挣了两百多的提成。
全部布料都卖完了,这天,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算账。
蒋红梅和刘安民也晒得黢黑,不过俩人都高兴的不行,扣除七七八八的费用之后,这批布料一共挣了八千多块钱。柳绵绵和他们说好的,投资她出大头,卖货主要靠他们,利润平分。
蒋红梅不肯,说他们卖货已经拿了提成,柳绵绵想了想,把给他俩的提成加回去,然后重新一分为二。
除了布料,祛霉净也卖了不少,利润能有一千多,这部分柳绵绵给他们都算了提成,剩余的利润归沈维舟。
也就是说,他们夫妻俩这一波挣了五六千元。
就连沈伯康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的性格,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做生意太挣钱了。
他这样的级别,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工资。
“我们想去广市看看。”蒋红梅说。
刘安民父母一个在军工厂上班,一个在食品厂上班,都是好单位,可耐不住孩子太多,家里经济条件实在一般。他排行老三,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两头靠不到,从小就不受重视。跟蒋红梅合伙儿的那点钱,也是自己到处打零工一点点攒的。
他们卖服装和布料这么长时间,对市场也有了一定了解,就想着继续把这行做下去。
现在兜里也有了点本钱,蒋红梅一直记着柳绵绵当初说广市布料和服装便宜的事情,和刘安民一商量,俩人准备一起南下看看。
“需要我投资点吗?”柳绵绵问。
蒋红梅从来都不是扭捏的性格,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当然要,就我和刘安民这点钱,能挣多少货?”
柳绵绵笑道:“我这只出钱不出力,总感觉是在剥削你们。”
蒋红梅挥挥手:“少说这种屁话,你要不投钱给我,我俩扑腾到现在,能挣个一千块钱,都算本事不错了。”
做生意就是需要本钱,就好比这回,要不是柳绵绵能拿出那么多钱,服装厂这批货他们想都不要想。
本钱越多利润就越多,话费同样的时间和精力,谁不想多挣一点?
他们没有本钱,就多出点力气,柳绵绵有钱,就少出点力,在蒋红梅看来,这再公平不过了,甚至还是他们赚了。毕竟能出力气的人多的是,能这么放心把钱投给他们的,除了柳绵绵,她蒋红梅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行,那我出五千。”柳绵绵把刚刚到手的钱点了点,又点了五千递给蒋红梅。
蒋红梅瞥一眼沈维舟,发现他自顾看着一本写满了洋文的杂志,眼皮都没抬,仿佛柳绵绵给她的不是五千块钱,而是五十块钱一样。
又看一眼沈伯康和俞婉,也都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回想当初柳家嫌弃乡下来的亲生女儿给他们丢脸,偷偷商量着给人嫁进沈家……别说,她还不小心听见过他们家商量这个事情呢。不过半年时间,两边都境况已经一个天一个地了。
“对了,听说柳锦诗去西北了。”蒋红梅最近一直忙着,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也就是这两天布料卖完了,才终于在家歇了两天,这才听说了一些军工大院里的“新闻”。
柳锦诗这样曾经的“天之骄子”,被安排去扫地,让整个军工大院的人都唏嘘了好一阵子。不过,能继续待在厂里,也是她妈成天去厂里闹的结果了。
哪知道,柳锦诗突然不声不响地辞职了。
“军工厂最近来了个新的副厂长,部队转业过来的,叫沈文山。”蒋红梅看了眼沈家人,“厂里有人说这位副厂长是伯父的弟弟?”
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把沈伯康给逗笑了,他坦荡道:“从血缘关系上可以这么说,他是我父亲后面妻子的孩子。”
蒋红梅秒懂,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是兄弟,但从情感上来说,根本不想认这个弟弟的意思,对吧?
柳绵绵好奇问:“他转业到军工厂了啊?”老爷子办事果然是一点都不含糊,说让沈文山转业就真的让他转业了。看沈伯康和俞婉的表情,他们应该是知情的,只不过他们向来不太在家里提那一家子的事情。
她想了想,说:“沈维鸿也去西北了吧,所以柳锦诗是跟着沈维鸿去的?”
蒋红梅一脸八卦:“大院里的人在传,说沈副厂长的公子去西北研究所报效国家了,柳锦诗好像和他关系非同一般,直接辞职跟着去了。”
柳绵绵心说,军工大院的人八卦能力很强啊,这消息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这么一来,原书的剧情好像就面目全非了。男主远走西北,女配千里相随,女主好像是个事业脑,不知道是会跟着男主去西北,还是留在书城寻找商机?
柳绵绵并不知道,自己弄到的这批布料,江映雪也曾经想要争取。
只是江映雪的钱被沈维鸿拿去投资倒卖化肥,后面血本无归。沈维鸿倒是七拼八凑地还了她一些,可离拿下服装厂的瑕疵布料还差一大截,最后也没买成。
不管怎么说,柳绵绵是巴不得这几个人离得远远的。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这几个人有点“不祥”,容易给沈维舟他们一家人带来不好的事情。
有种“此消彼长”的感觉。
这是一种看过原书剧情后,莫名其妙产生的一种直觉,柳绵绵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反正不喜欢的人,离得越远越好,总是没错的。
“走走走,摘菜去,红梅安民你们留下来吃饭吧。”柳绵绵没再多想沈维鸿的事情,看了眼擦黑的天色说。
后院当初余国梁种的几畦菜长势不错,尤其是王志远来了以后,别看他成天早出晚归的,竟然还腾出手拾掇了一下菜地,最近菜地里的番茄、黄瓜和缸豆都一茬一茬地长。
沈维云跟屁虫一样跟着,摘了个红彤彤番茄就啃,边啃边说:“红梅姐去南方了,那这个暑假我和志远不是又没事干了?”
这是赶集都赶出趣味来了啊,柳绵绵哭笑不得,摘了两把缸豆,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说:“要不咱们去安县玩几天?”
前阵子余国梁打电话来,说爹妈都挺想她的,让她要是有时间,就抽空回家一趟。
柳绵绵想着当初原主做的那些事,应该是很伤养父母的心了,原本也想着什么时候回去一趟,既如此,倒是也不用非得等到余国栋结婚再回去了。
反正安县离南城也不算太远,顶多余国栋结婚的时候,再跑一趟就是了。
沈维云顿时兴奋起来:“好呀好呀。”
很快又皱起眉头:“大嫂,你要上班的呀,哪有时间去哦?”
柳绵绵笑眯眯:“我们餐厅又招了个钢琴师,以后我们俩轮流上班了。”
原本周日兼职的那位辞职了,这回招的是个音乐老师,这年头各种艺术比赛还很少,也没多少人走艺术特招的路子,音乐老师的工作非常清闲。反正据柳绵绵观察,这位金老师打着两份工,也非常的轻松。
虽然两个人轮流上班以后,工资少了很多,但现在柳绵绵手握“巨款”,倒是也不是很在意西餐厅的工资了。
正好现在暑假,金老师说了,暑假都交给她也没问题。
柳绵绵听阿琳说过,金老师的小孩身体不好,她这么拼命挣钱,是想攒钱带孩子去京市或者沪市的大医院看病。
去安县的提议受到了沈伯康和俞婉的支持。柳绵绵和沈维舟结婚这么久,按理确实应该去养父母家拜访一下,只是沈伯康和俞婉前阵子请假太多,这段时间不好再请假。
于是一家人商量了下,决定由沈维舟请几天假,和柳绵绵一起回去。又考虑到沈维舟的身体,最后决定让暂时还是无业游民的王志远陪着他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几天后,柳绵绵他们将脸上抹了灰、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蒋红梅和刘安民送上了火车,然后又拎着包袱去了隔壁的汽车站,坐上了去安县的汽车。
安县前进乡留下村。
一群人从村委会办公室里出来,余老大家的都皱着眉头,尤其余永诚,盯着大儿子余国梁瞪了两眼,这才迈着不太利索的脚步,气呼呼地走了。
余国梁的媳妇儿叶兰也是愁眉苦脸,拽着丈夫嘀咕:“一年一百五十呢,咱们手里统共也就攒了两百来块钱。”他们能攒这么多钱,还是因为余国梁是村里的会计,每个月能拿十几块钱工资。
结果这么多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余国梁一下子就给花完了,承包了村里后山的一大片山地和一口池塘。
池塘养鱼或许能挣一点,那一大片山地有什么用,那么瘦的地,谁都不要,村里才统一给承包出去的。
本来余国梁有工资,叶兰自己平时也能做点小活儿,跟村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家生活条件其实算挺好的了。
现在好了,怕是他们很快就要变成村里最穷的了。
二叔余永丰从他们身旁走过去,回过头叹了口气,说:“国梁啊,我看你是去了一趟南城,看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心也就跟着野了。咱们庄稼人,田地才是根本,你承包一片瘦地和一口池塘,真以为能靠着这些发家?养鱼也不是鱼苗放进塘里,鱼就能长起来的哦。”
二婶杨巧巧跟在后头,说:“国梁,别听你们二叔的,我看你是个能耐的,准能挣大钱。”
话说得好听,可听着总觉得像讽刺。
自从前年他家不知从哪儿发了笔财,走了关系给儿子塞进乡里做了临时工,原本木讷老实的杨巧巧好像都变了。
等他们走远了,余国栋才呸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他拍拍余国梁的肩膀,说:“大哥,你放心,真亏钱了,咱们就一起去南边打工挣钱还债,我听说南边现在很多工地都招人,一个月能挣七八十。”
第44章 一家子戏精
余国梁觉得二叔说他去了一趟南城心就野了,倒也没错。确实是去了南城,看到满大街的小商小贩,看到老幺一天能挣那么多钱,他心里就痒痒的,总想也干点什么。
不过他也不是一时冲动,从南城回来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考虑。
安县离南城倒是不算太远,尤其他们前进乡,是安县最靠近南城的一个乡镇,去县里还没去南城方便,不然当初他娘难产,也不会直接往南城送了。
这就是老幺说的什么区位优势了。
只是这个区位优势怎么才能换成钱,余国梁一直模模糊糊的没想明白。
这几年村里倒是也有人种菜养鸡,拿去乡里卖,能挣一点,不过挣的也都是小钱。至于拿去南城卖,一个是加上路费不划算,还有一个是大部分人没去过南城,压根就不敢想把东西卖到南城去。
这阵子余国梁一有空就到处晃悠,晃悠来晃悠去,终于晃悠出了点眉目。
村尾那口塘之前都是村委每年卖点鱼苗扔下去,平时也不怎么管理,唯一的管理就是不准村民偷鱼,抓到一次罚钱十元。十块钱可是大钱了,村里除了一两个特别没皮没脸的,还真没人敢偷鱼。
只是平常没人照料,这鱼其实也养得一般般,每年能捞个一两百斤给大家分分,过年添个肉菜就算不错了。
余国梁平时工作认真,为人也踏实,加上他算账特别快,所以乡里才会安排他一起去南城买化肥。这回买化肥,他和乡里的干事每天一起排队一起吃饭后面还一起担惊受怕,算是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这不,有了承包鱼塘的想法后,余国梁就找乡里的干事商量,干事又给他介绍了乡里的技术员。
就连余家人都不知道,余国梁前阵子带着技术员来村里看过,技术员收集了些塘水和土壤回去检测,得出结论,这个池塘是很适合养鱼的。
按照技术员的测算,好好管理的话,一年出产个五百到一千斤鱼没问题。
至于鱼塘旁边的山地,地是瘦了点,种庄稼肯定不行,但技术员告诉他,这个地种花生是很合适的,那么大一片山地,都种上花生的话,一年收个几千斤花生是不成问题的。
技术员还向他介绍了什么套种法、什么种养循环模式,据说都能让产量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可惜的是,乡里的技术员文化程度有限,这些东西都是他在报纸和资料上看到的,具体怎么操作,他并不清楚。
就算如此,余国梁也很激动了。
哪怕往少了算,一年能产五百斤鱼和一千斤花生,要都能卖出去,也得有两千块钱的毛收入,就算利润只有一半,也能挣一千块钱。
这在农村,那就是超超超高收入了。
余国梁自己就在村委,早知道村干部们想把池塘和荒地承包出去,给村里增加点收入,也算是他们村委的一点成绩。他也知道村里的承包价是定在一百三到一百八之间,有人愿意承包就高一点,没人就少一点。
他主动向村委报了名,结果村里发通知、开会动员,到最后也没有第二个人报名。
余国梁也没有抠着底价和村里谈,最终和村里签了个一百五十元承包价的协议。
他心里有底,觉得按照技术员的测算,怎么也不至于亏钱,但毕竟是人生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决定,难免还是紧张,毕竟鱼没养起来、花生没种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件事余国梁事先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因为他知道向来小心谨慎的父母是不会同意冒这个险的,至于他媳妇儿,耳根子太软了,被旁人一撺掇,没准反倒坏他的事情。
现在承包合同已经签了,钱已经交出去了五十,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余国梁倒是放松了下来。
是亏是赚,反正就在这一年了。
实在不行,就像老二说的,回头去南边打工也能把钱挣回来。
余家一共就两间房,老两口和闺女住东面一间,余国梁兄弟俩住西面一间,都是砌墙分了前后截。屋子前面有个不大的院子,院子角落盖了间低矮的厨房,厨房外面搭了个茅草棚子,放柴火杂物用。
余国梁路上被人拉住说了会儿话,回到家里就见他奶杨老太站在院子里,单手叉腰在那儿骂人。
“有钱包鱼塘,没钱给我养老?给了粮食怎么了,我老太婆难道就靠着几口粮食过日子,我不要买衣服,不要买鞋子,不要买点饼干放着夜里饿了吃哦?”
“得亏我跟着老二家过活,我要跟着你,回头饭都没得吃,还要把一把老骨头给卖了,供你们还债呢!哦哟,真是以为自己当个村会计就了不起啦,也学着别人想挣大钱啦,这可真是石头缝里挤水,财狼头上找鹿茸哟!”
“余永诚,说你呢,别给我一副死样子,把三年,不,五年的养老钱都给我。”
余永诚坐在小板凳上卷着烟叶,眉头紧皱:“妈,我家现在没有这么多钱。”
承包费一百五十元,后面还要买鱼苗、石灰、渔网,还有那片山地,如果要种的话,买种子化肥又是钱,那片地瘦,化肥还比其他地要买更多……总之后面还不知道得贴多少钱,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他们家哪有钱给老娘未来几年的养老钱?
余国梁动了动嘴唇,没吭声。
他们家给老太太一年三十元养老钱,三年就是毛一百,五年就得一百五。
他现在是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到,他爸妈手里可能有点,但那点钱是攒着准备给老二娶媳妇儿的。
再说,他们家一年给老太太两百斤粮食,三十块钱,还有逢年过节的猪肉鸡蛋红糖等等,算起来,老太太虽然是住在二叔家,但其实二叔家除了出个住的地方,其他的怕是一点都不需要再出了。
没准老太太还得掏私房补贴他们。
杨老太可不管,余永诚越是说没钱,她骂得越起劲,承包鱼塘就有钱,养老娘就没钱?
“妈,能要是想把我们这个家拆散了你就直说!”躲在厨房里一直没吭声的许丽,在老太太骂到“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
杨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嚎上了:“哎呦喂,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弟俩拉扯大哟,你们爹死得早,我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哟,现在好了,翻脸不认娘了哟!媳妇指着老娘骂也没人管了哟!”
本来因为余国梁承包鱼塘和荒地的事,村里就有人在附近好奇张望,这下好了,一个个干脆都围到门口来了。
余国梁叹了口气,过去扶杨老太:“奶,我这刚承包了鱼塘,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我爸妈也确实没有。你放心,每年的养老钱绝对不会少了你的,年三十我一准儿给你送去。”
杨老太偏心小儿子,不太喜欢大儿子,连带的也不喜欢老大家的几个孩子。原先因为大孙子在村里当会计,她还高看几分,现在听说他要折腾什么鱼塘,就觉得这也是个靠不住的。她以后养老,还是得靠最小的孙子余国兴。
余国梁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信,打定主意今天不拿到至少一百块钱,绝对不走人。
老太太在这里闹得正厉害,余老二媳妇儿杨巧巧和她大闺女余招娣来了。
杨巧巧是老太太沾了老远边的一个远房亲戚。虽然有些地方是有同姓不婚的规矩的,但杨老太他们村子倒是还好,再说二十多年前,正是没饭吃的时候,那时候但凡能有口饭吃,谁还管这些啊!又不是什么正经的没出五服的亲戚。
不过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杨老太一向和二儿媳是非常“有默契”的。
杨巧巧话不多,所以一直给人木讷老实的印象。家里有什么事,都是杨老太在前面冲锋陷阵,杨巧巧就跟在后面打配合。
这回也是,杨老太闹得差不多了,杨巧巧就过来了,她扶起老太太,一边抹泪一边说:“妈,你这是做什么,就算大哥不给你钱,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一家子总归是不会让你饿死的。走,我们走。”
由于杨老太在村里名声太差,大家都知道她一贯是耍无赖的,所以倒是没人觉得杨巧巧这话有什么不对,只觉得余老二家也是难,成天伺候这么个难缠的婆婆。
还有人暗暗觉得余永诚两口子不地道,就算杨老太自己说要跟小儿子,可你做长子的,怎么能就这么顺水推舟,把亲娘扔给弟弟?
余招娣也蹲下来扶着她们:“奶,你放心,就算他们都不养你,我也会给你养老的。”
许丽被恶心得不行,明明他们家早就把今年的养老钱给了,粮食也已经给了一半,被杨巧巧母女俩这么一说,倒像是他们一分钱没出似的。
她性子直,最是经不起激,火气上头,忍不住就开口:“不就是三年的养老钱吗,我——”
她想说我拿给你,你们赶紧给我滚,结果还没出口,就被人打断了:“不就是三年的养老钱吗,九十块钱的事情,也值当你们在我家唱念做打的演一出戏?奶奶,我们可不是不给你钱,而是真把三年的养老钱都给你,回头你把钱都给余国兴花了,后面几年就一分钱也没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祖孙仨都一愣,这才发现周围安静得不太寻常,看热闹的人居然都不搭话了。
杨老太扭头看过去,就见小院门口站了几个看着特别气派的年轻人,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挺括的的确良衬衫,而其中白衬衫塞进一条特别漂亮的裙子里的女同志,看着有些眼熟。
她眨了眨昏花的老眼,终于相信这个看上去特别洋气的姑娘,就是她家老大白白养了十八年的余绵绵。
“你是绵绵?”
其他看呆了的围观群众这才反应过来,对哦,这个看着面熟的姑娘是那个被认回南城去的余绵绵啊!
可不是余绵绵,她还喊了杨老太奶奶呢。
哎哟喂,余绵绵竟然变成这样了?!这哪里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余家老幺啊,这分明就是城里大户人家的闺女啊!
柳绵绵走进院子,打量了一眼和原主记忆中变化不大的余家小院,点点头说:“是我。”
她看了眼余招娣,说:“刚刚招娣姐不说要给您养老吗,我听着感觉挺靠谱的,她一向是个细致的,姐夫家正好也在村里,大家去看望也方便。”
余招娣顿时傻眼,忙说:“我,我的意思是,如果大家都不给奶养老,我就给她养老。这肯定不可能的嘛,就算你们家不管,我爸妈我弟弟肯定也是会管的。”她是个嫁出去的闺女啊,怎么可能给奶奶养老,就算她想,她婆家也不会允许的,何况她也不想啊。
柳绵绵笑了下:“哦,懂了,所以你就是趁机说两句不要钱的漂亮话是吧?”
“……”
余招娣答不上来了。
她要承认自己是说漂亮话,她奶和村里人会怎么想?她要不承认只是说说漂亮话,万一余绵绵真让她给奶养老怎么办?
她不敢搭腔,脸埋得低低的,只觉得脸上火烧似的。
柳绵绵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看向杨巧巧,问:“二婶,你不会也是说漂亮话的吧?”
杨巧巧干笑了下:“怎么会?”
柳绵绵点点头:“我家一向都是年三十就把来年的粮食和养老钱送你家了的,你怂恿我奶过来闹,要未来三五年的养老钱,总不会是为了给余国兴攒彩礼钱吧?”
杨巧巧脸色一边,赶紧站了起来:“没有的事,我哪里有让你奶奶来闹,我们也没有这个想法。我们国兴现在有正经工作,我家也早给他攒好彩礼钱了。”
拿老人的养老钱给儿子攒彩礼,这种名声要是传出去,她家国兴还能找到什么好姑娘?她可是指望着他在乡里找个条件好的。
不用柳绵绵再说,杨巧巧把杨老太也扶了起来:“妈,咱们走吧,以后的养老钱以后再说,大哥肯定不会不给你的,他不是这种人。”
杨老太还想说什么,杨巧巧在她手臂上一捏,婆媳俩交换个眼神,杨老太于是就“不情不愿”地被搀扶了起来。
她眼珠子一转,看向门口两个男青年手里提的行李包,说:“绵绵,你这趟回家,给奶奶带东西了吧?我们老余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奶奶可是一直很疼你的,你总不会去了城里就忘了长辈吧?”
啧,这老太太,还道德绑架上了。
柳绵绵呵了声,说:“是啊,是挺疼我的,兜里明明有三颗糖,余国兴两颗,自己一颗,就是不给我那种疼。”
围观的村民顿时都笑了出来。
杨老太矢口否认,柳绵绵翻个白眼:“我客气喊你一声奶,不客气,我可就真要不客气了。”
杨巧巧又扯了杨老太一下,杨老太忍着心头的怒气,跟着杨巧巧走了。
这赔钱货去了南城,瞧着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杨老太一点不怀疑,她是真的会对自己不客气。
柳绵绵盯着杨巧巧的背影看了几眼,这位二婶的样子,明显是心虚啊!
许丽擦了擦眼角,上前抓住柳绵绵的手:“绵绵,你这孩子,你可算舍得回来了。我和你爸,原本还商量着过几天就去南城看你呢,你这孩子,在城里过得不好,你就回家啊……”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老大回家以后说了挺多老幺在南城的事情,听说柳家对她不好,又听说她差点被人贩子绑走,许丽这心里真是跟刀绞似的。
孩子当初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之后他们寄信寄东西回去,她也是一概不回,她还以为这孩子是嫌弃他们,不想认他们了。
不过刚刚看她说话,许丽是深切地感受到了,为什么老大说老幺这两年变了很多,变得又会讲话又能干。婆婆那么难缠的人,她三两下就给人打发走了,中途自己想插嘴都没找着机会。
可想到孩子是过得不好才有了这样的变化,许丽的眼泪就更加止不住了。
柳绵绵最不会安慰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环顾四周,想要找人帮着劝劝,一眼瞄到还站在门口的沈维舟他们,于是赶紧说:“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对了,你们还没见过我、我丈夫,他叫沈维舟,还有,那是他妹妹,沈维云,那位也是亲戚,叫王志远。”
果然,许丽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看向沈维舟他们。
第一眼,这小伙子可真俊啊,倒是配得上他们家绵绵。
第二眼,这小伙子也太瘦了点,这得多吃点啊!
然后许丽就想起来了,女婿和亲家小孩都上门了,她这一点准备都没有呢,中午拿什么招待他们?立马就忙碌了起来:“来,女婿,还有亲家的,快进来坐!老大,去厨房切西瓜,老二,跟我过来。”得赶紧去买点肉,再杀只鸡。
余永诚脸色不太好看,闺女在南城本来就过得艰难,结果女婿和亲家姑娘第一次上门,就让他们看见了刚才那一幕,真是给闺女丢脸啊!
再想到自家老大承包鱼塘的事,余永诚更加一个头两个大。
结果大家坐下来一人一块西瓜正吃着,余国梁把自己承包鱼塘和山地的事情一说,柳绵绵一拍桌子:“跟村里就签了一年?那怎么行,至少先签三年!”
余永诚手里的西瓜差点扔出去。
第45章 变化太快有点晕
余国梁不敢跟家里人多说,但是和柳绵绵,他还是很愿意说的,包括自己前期做的工作,技术员提出的建议,还有测算的池塘、山地产量。
“咱们这一片这种土质的山地还是挺多的,种庄稼是真不行,不然村里也不会一直不分给大家,任凭它空着了。往年就是撒点草籽,割点猪草,给大家养的猪啊羊啊的供点饲料。”
余国梁兴致勃勃说:“技术员告诉我,去年底南城农科所研究出了一种新型花生品种,南花9号,就是针对这种土质的。种子还没有大量上市,农科所那边也正想找一些地方试种,他答应了想办法帮我联系。”
柳绵绵点头:“挺好的,如果试验结果不错,还可以扩大种植规模,把隔壁小墩村的那一片也租下来。池塘也是,隔壁离得不远就是小墩村的池塘吧,干脆挖通了。”
余永诚:“……”
老大花一百五包了村里的池塘和山地,他都已经愁得不行了,要么,老幺一回来,直接就奔着把小墩村也兼并过来去了。
他赶忙泼凉水:“就村里这些能不能挣到钱还不知道呢,技术员是这么说,可技术员也没包过池塘没包过山地吧,那叫啥,对了,纸上谈兵,知不知道?!一年都不知道怎么样呢,三五年更不行,到时候亏了,全家把脖子系了也还不起。”
柳绵绵摇头:“这是万一没养起来没种起来,可万一种起来了呢,到时候其他人看你挣钱了,是不是得眼红,是不是也想竞争承办权,村委是不是也想提高提高承包金?那大哥冒这么大风险,不就帮别人作嫁衣裳了?”
余永诚沉默了。
他一直想的都是做不起来亏钱,确实没想过,真能挣钱会不会有人来抢着承包的问题。
要真像那个技术员说的,一年少说能挣上千把块,那肯定多的是人抢啊!
到时候老大费这么大的工夫、冒这么大的风险,蹚出来的路,要么得白白便宜了别人,要么就是要多交承包金。
半晌,余永诚叹了口气:“就算是咱们想,也没这么多钱啊!”
柳绵绵笑了:“我有呀。”
余永诚愣了下,看了眼沈维舟,忙摇头:“不行不行,这是你大哥的事情,哪能要你的钱。”闺女婆家条件好,娘家人就更不能成天想着沾闺女的光,不然闺女在婆家也抬不起头。
柳绵绵:“我又不是白给他,我投资,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和村委谈好以后,这笔钱我来出,利润分我三成就行。”
想了想,柳绵绵又问:“大哥你是说咱们这儿这种山地很多是吧,等今年试种完了,收成好的话,明年估计乡里就会大批引进了?”
余国梁恍恍惚惚地答:“应该是。”
他一下子还有点回不过神,一小时之前,他还因为承包池塘和山地,被家里人嫌弃,一小时之后,原本承包一年都不愿意的他爹,竟然已经开始考虑承包三年没钱的问题了?
这,这变化太快,他有点晕。
柳绵绵不知道他的想法,而是继续说:“花生产量扩大后,倒是可以办一个榨油坊,一开始可以做点来料加工的活儿,顺便还可以办个养殖厂,用油渣饼当饲料,等以后可以慢慢做自己的食用油品牌,办个食用油厂。”
别看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把猪肉、猪油当宝贝,等到资本入局,猪油有碍健康的种种谣言,会彻底颠覆华国老百姓的观念,上辈子柳绵绵所在的华国,每年植物油的进口量都高达数百甚至上千万吨。
余国梁:“……”
余永诚:“……”
俩人都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的是什么”的表情。
他们不是在讨论承包鱼塘和山地的问题吗,所以老幺是觉得这个问题已经讨论完了,可以换个话题了?
就算换个话题好了,怎么就变成要开榨油坊、养殖场和食用油厂了?
沈维云无脑吹:“大嫂,你懂的真多!照这么说,以后国梁大哥就能当厂长啦!”
王志远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余国梁,说:“我战友转业回家乡包了一块山地养鸡,听说也挺挣钱的,不过他说,养猪更挣钱。”
余国梁:“啊?”
不是,他没说要养猪啊!
他这养鱼种花生都忙不过来呢。
柳绵绵笑眯眯道:“那志远你办养殖厂养猪啊!你先考察考察,找地方学一学,等明后年,就来前进乡办个养猪场,正好让我哥的榨油厂给你供饲料。到时候让沈维舟投资你,他有钱。”
虽说柳绵绵是真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听着像是忽悠人的骗子,不过王志远可不觉得她是骗子。
自从跟着柳绵绵挣到钱以后,柳绵绵在王志远的心目中,就跟行走的财神爷差不多,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真的啊,那挺好的。”
余国梁:“……”
不是,他哪有钱办榨油厂?!
柳绵绵把西瓜皮往泔水桶里一扔:“大哥,吃完了赶紧去找村委重新谈一谈承办年限的问题吧,承包时间长了,让他们把承包金再往下降一降。”说完就去厨房洗手去了。
余国梁:“啊?!”
倒是余永诚一拍大腿,说:“行,国梁你去谈!”
他算是看出来了,老幺去了南城以后真是变得不一样了,说话做事,又有想法又有章法。而且,最关键的是,不管她说什么,女婿都没说一个不字,明显是支持她的。
虽说娘家人不能成天想着沾闺女的光,但闺女和女婿想拉拔一下家里兄弟,他们也不能总往外推。闺女也说了,她这是投资,以后挣了钱也要分她的,这么一想,余永诚就觉得,其实让闺女出资其实也是可以的。
只要他们一家子齐心协力把鱼养好,把花生种好。
之前是不知道老大的打算,这孩子也真是心野了,这么大的事情,前前后后干了这么多事,竟然和家里一句都不提。
余永诚暗暗叹气,不过之前一直提着的心,倒是放了几分。
既然有技术员看过,而且明显眼界不一样了的老幺也赞同,看来这鱼塘和山地没准还真能挣钱。
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余永诚的注意力于是开始转到了女婿身上,和许丽一样,余永诚觉得女婿太瘦了。
大老爷们儿,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身体强壮才是第一位,女婿这样子,一看就没什么力气,说不准还他家小丫头力气大呢。
对于女婿这病恹恹的样子,余永诚有些嫌弃。
不过女婿家里条件好,老幺嫁过去,明显日子过得不错,所以他也就努力地收起这份嫌弃,尽量表达自己这个老丈人对于他们到来的欢迎了。
余永诚表达欢迎的方式就是,往沈维舟手里又塞了一大块西瓜。
吃了一块瓜后,又连续被丈母娘、大舅哥各塞了一块西瓜,已经有些吃撑了的沈维舟:“……”
柳绵绵洗完手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她也是和沈维舟相处久了,现在都能从他表情极度不丰富的脸上读出情绪来了,比如此刻就是:无奈并且为难。
她乐得不行,走过去把西瓜拿了过来:“你别吃了,我吃。”她吃得慢,刚才才吃了一块,这瓜虽然切得大,一长溜的,但再来一块倒是也勉强可以。
她一口咬了下去。
沈维舟被她拿走瓜,愣了一下,开口:“我咬过了……”
几乎同时,柳绵绵已经咬了下去,一口西瓜含在嘴里,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叶兰端了盆炒好的南瓜子放在凳子上,拉了个小板凳坐在柳绵绵旁边,笑着调侃:“小两口还分什么你我。”
柳绵绵只好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瓜。
沈维舟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
刚刚大家说的话,叶兰在厨房都听见了,不过她心里还是没底,忍不住又问柳绵绵:“幺妹,你大哥这个池塘和山地,你真觉得能挣钱?”
柳绵绵不答反问:“大嫂,庄稼种下去的时候都只是小苗苗,你有没有想过,它是不是真能长出麦子、稻谷来?”
“那肯定呀,咱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种下来的。”
柳绵绵耐心道:“其实养鱼和种花生也是一个道理,都是从小苗苗长成大鱼、长出花生,和种庄稼一样,咱们自己要勤勤恳恳,付出劳动,总能收获果实的。人家技术员都说能养起来能种起来了,你怕什么?”
这么一说,叶兰顿时觉得心里那种不踏实的恍惚感消散了许多,不过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句:“你大哥就跟地下党似的,真是一句话都不说,什么技术员,他是吭都没吭一声。”真是,差点把她吓坏了,都想着万一亏了,以后得带着两个孩子去要饭了。
她心里也是堵着气,老太太来家里闹的时候,她干脆就躲在厨房里没出来。
当然,其实她出来也没用,老太太可从来没把她这个大孙媳妇儿放在眼里,老太太一向都是觉得,余国兴将来能给她娶一个城里儿媳的,她这样的乡下人,人家根本看不上眼。
柳绵绵笑笑:“他这是怕你们不同意,想着先斩后奏呢。”
叶兰想说不商量怎么就知道他们不同意了,不过仔细想想,她也知道,余国梁要真和她说,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许丽去自留地摘了些菜,余国栋则是去自己要好的小伙伴那里弄了块肉,顺便还把在晒谷场玩得汗流浃背的侄女侄子给逮回了家:“你们小姑姑小姑父来了,赶紧回家去,回头带的糖都被隔壁阿毛吃掉了。”
好么,六岁的余欢欢和三岁的余岁岁,立马倒腾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往家里冲。
冲进家门,两个小不点傻眼了。
院子里坐着两个不认识的阿姨,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叔叔。
余欢欢还在犹豫不决,她对小姑姑是有点模糊印象的,只是眼前的两个“城里人”,都和她印象中的小姑姑大相径庭,她觉得两个都不是……余岁岁反正谁也不认识,倒是一往无前,三两下跑到沈维舟身前,一把抱住他的长腿,奶声奶气喊了声:“小姑沪!”
大家顿时都被他逗笑了。
沈维舟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奶娃娃,拿出个红包递给他。
余岁岁接过红包抖了抖,不太高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糖捏?”
叶兰都要被自己儿子蠢死了,赶忙过来把孩子抱起来:“还不谢谢小姑父,这能买很多很多糖了。”
余岁岁一听,满意地笑出了个小酒窝:“小姑沪好!”
余欢欢眼见弟弟拿了红包,也不纠结到底哪个是小姑姑了,赶忙也跑过来喊沈维舟:“小姑父!”
沈维舟同样给了个红包。
余欢欢高兴地喊了声:“谢谢小姑父!”说完直接就把红包打开了,然后马上又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叹:“是大团结!”
她虽然还没有开始读书,但是也是一个有点“文化”和“见识”的小孩了,她爹可是村里的会计,成天算钱的,她可是见过大团结的,知道这么一张薄薄的钱,可以买可多可多可多东西啦!
那边余岁岁见姐姐从红包里抽了钱出来,马上有样学样,也从红包里抽出一张纸币,装模作样地“哇”一声,说:“大同结!”
其他人顿时又被逗得直笑。
余国栋把满地乱转的余岁岁一把提了起来:“岁岁成有钱人啦,给二叔买糖不?”
余岁岁一把把“大团结”牢牢抱住了:“不哟。”
余国栋拍了下他的屁股:“小气鬼。”
余岁岁小手一把拍在余国栋脸上:“小气魁!”
余国栋:“……”
余家一派其乐融融,离得不远的余永丰家气氛却不太好。
余永丰一家子住的是老余家的祖宅,三大间的青砖瓦房,是余永诚、余永丰的爷爷建国前建的。
老爷子当年在城里大户人家做工,有一趟差事办得仔细,帮主家挽回了很大的损失,主家赏了不少钱。房子就是用这笔钱建的。
因为老爷子当年是仆人,也是被剥削压迫的阶级,运动的时候倒是也没人攀扯他们家。
杨老太偏心小儿子,小儿子说亲之前,就找了个借口把老大分出去了,给了点锅碗瓢盆,其他什么也没给。余永诚家现在那两间屋子,还是分家之后,余永诚和许丽一点一点攒钱建的。
这三间青砖瓦房,往常可是杨老太的骄傲和底气,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她家这么气派的房子。
可自从改开以后,脑子活泛的、勤劳肯干的,总能想法子挣到钱,这十里八乡房子建得比他们家好的越来越多,所以现如今,坐在青砖瓦房的堂屋里,杨老太早已没了从前那种得意。
尤其今天本以为十拿九稳能拿到的钱,竟然没有拿到,杨老太的心情真是相当的不美丽。
“老白眼狼生的小白眼狼,去了城里过好日子,也不知道时不时给长辈寄点补品,回家了也不说给长辈包个红包,妈的,真是养不熟的东西。”刹羽而归后,老太太就坐在堂屋前骂骂咧咧。
杨巧巧听得心烦,又不得不哄着她:“这个节骨眼,大哥家可能真是拿不出钱,妈,要不过阵子再去要吧。”
顿了下,说:“倒是余绵绵回来,我真是有点担心,当初那个事情,会不会穿帮了?”
杨巧巧觉得柳家人可真是不靠谱,当初明明说好了,让她帮着挑拨挑拨就行,而且保证柳绵绵不会再回安县的,结果呢,人不但回来了,还是带着女婿回来的。
“穿帮了又怎么的,她还能打我们?挑拨两句,咱们国兴就得了个工作,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杨老太眼珠子一转,说:“这回咱们也得想法子弄点好处。”
第46章 没想到这么好忽悠
老余家被认回城里去的闺女回来了,这个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了。正嘲笑余国梁脑子坏掉,想不开去承包鱼塘的人们,顿时又有了新的话题。
余绵绵不是亲生的,是抱错的,这件事当初可是震惊了不少人。尤其是她不声不响就回城了,后面再没回过村,也没跟余家人联系,村里人背地里都说老余家人是冤大头呢。
亲闺女在城里不认他们,养的闺女跑回城了,也不认他们了。
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少人都笑话许丽,把个赔钱货当宝贝宠,一个丫头还供着读到了高中,看吧,到最后还不是白白帮别人家养了?
因为这些闲话,许丽在村里还和好几个人吵过架。
哪想到,一晃都两年过去了,老余家那个闺女又回来了。据看见的人说,她在城里嫁了人,这回她男人也一起回来了,长得可俊了,看上去又体面又气派。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拎着不少东西进的余家。
原先和许丽吵过架的那些人,顿时心里酸得不行,甭管是不是亲生的,养了那么多年总是事实,只要人家愿意走动,回头拉拔一下老余家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当然,也有人暗戳戳地想,没准人家就是闲着没事干,来乡下走走呢,城里人也精着呢,也许根本就不会真心帮老余家。
然而很快新的消息又来了,据说余国梁跑去和村干部商量了,要和村里签正式的承包合同,承包时间也不是一年了,要签个三五年。
据说当场村支书就问他了,承包三五年的话,至少得交一半的钱吧,这钱拿得出来吗?
结果怎么着,余国梁笑呵呵地说,他家老幺要投钱,他不够的,余绵绵,哦,不是,人家现在叫柳绵绵了,不够的柳绵绵出!
嚯!
一年一百五,三年四百五,五年就是七百五了!
就算余国梁自己能掏一点,这也不少钱啊,何况还没算鱼苗种子的钱呢。
这柳绵绵是真的回来拉拔老余家的啊!
酸,大家这心里真是酸得不行。
尤其之前蛐蛐许丽白白帮人养闺女的那些人,更是觉得五味杂陈。这哪里是白白养了闺女,这是养了个金娃娃呀。就算是亲生的闺女,谁也不敢保证,嫁出去以后能这样拉拔家里啊!
消息传到杨老太和杨巧巧的耳朵里,这婆媳俩就更酸了。
他们家国兴在乡里的农机厂做临时工,一个月工资二十八元,这在村里那也算是“高收入”了。他家招娣也帮衬家里,时不时就从婆家往娘家捣腾点东西。
可跟柳绵绵这一出手就是好几百一比,顿时感觉都不够看了。
柳绵绵倒是不知道村里人的想法,她现在手里有钱,拿个几百块出来投资一下余国梁,完全就是洒洒水。
而且,钱捏在手里是不会生钱的。
把手里的钱花出去,让它们发挥应有的作用,才能早日挣到更多的钱不是?
上辈子她不敢想拥有一个小目标,这辈子站在时代的风口上,她还是敢想一想的。毕竟后世那些拥有无数个小目标的大佬,在这时候也跟她差不多,不是在倒卖玉米就是在蹬着三轮车卖汽水。
许丽厨艺不错,加上今天为了招待女婿,很舍得下料,午饭做得浓油赤酱,香得不行。
吃完饭大家坐着闲聊,等到下午四五点钟,太阳没那么烈了,一群人跟着余国梁一起去看承包的池塘和山地。
池塘不算太大,不过就养鱼来说,也够了。由于村里没有正经管理过,池塘边杂草丛生,角落铺的青石板上还有人在那里洗衣服。
看到柳绵绵他们,正洗衣服的大嫂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国梁,绵绵,哎哟,这以后就是你家的鱼塘了啊,咱们以后还能来洗衣服吗?”
柳绵绵从原主的记忆里提溜出来这位,是住老宅附近的一位邻居,嘴巴挺碎,但人不坏。
柳绵绵也笑,说:“嫂子,今天先洗吧,以后可不能洗了,不然咱们养的鱼万一出什么问题,也说不清楚不是?村支书说了,承包款回头村里按人头分,大家多多少少能拿点儿,肯定也希望我们这鱼塘做得顺利不是,不然我们拿不出承包款,你们也没钱分了。”
大嫂爽朗地笑起来:“哎哟,进城了就是不一样,绵绵现在都这么会说话了!放心吧,我这桶衣服洗了,就不洗了,我帮你们跟其他人也说说。洗衣服哪有分钱重要啊你说对不对?”
柳绵绵笑眯眯:“可不是。”
等走远一点,柳绵绵就和余国梁商量:“这些杂草啊什么的都要处理掉,然后鱼塘附近多弄几个小心危险、禁止洗衣之类的指示牌,让人在旁边画上浅显易懂的图示。”
看完鱼塘看山地,这一片山地面积确实不小,要不是准备种花生,柳绵绵觉得,其实圈起来养走地鸡也挺好的。
一整片的山地上都是杂草,草丛间偶然可见色彩艳丽的野花,在傍晚的阳光中随风轻轻摇摆。
宁静而悠闲的乡村风光。
“啊,那是什么!”
沈维云突然尖叫起来,柳绵绵回过头,眼角余光瞥见草丛中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往她这边游动过来,她吓了一跳,正想跑,突然被人往旁边拽了拽,然后,她就看见,一根尖尖的木棍突然快狠准地往草丛中的东西戳了过去。
柳绵绵突然瞪大了眼睛。
草丛里的东西被戳中了,痛苦地甩着尾巴,但竟然挣不脱那根小小的木棍。
柳绵绵扭头看向拽住她的沈维舟:“你……”你不会是什么古代侠客或者修仙的人穿越的吧?
沈维舟护着她往旁边退了几步,才说:“夏天草木茂盛的地方容易藏匿蛇虫鼠蚁,你小心一点。”
离得近一点的余国梁也反应过来了,不知从哪里捡了一块大石头,抡得高高的,嘭地往还在挣扎的蛇身上砸了过去。余国栋不愧是亲弟弟,如法炮制,也捡了一块石头砸在了蛇身上。
离得稍微远了一点的王志远:“……还需要再来两下吗?”
感觉那蛇都快被砸成肉饼了。
余国梁摆手:“不用不用,应该砸死了。”别说什么七寸,脑袋身子都砸烂了,七不七寸也没什么要紧。
等草丛里没动静了,余家兄弟俩非常默契地凑了过去,确定蛇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才用那根尖尖的木棍把蛇给挑了起来。
沈维云惊魂初定,瞪大了眼睛盯着半条身子都被砸烂了的蛇好奇问:“这是蛇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的活的蛇哎!”
一手挑着蛇的余国栋不禁抽了抽嘴角:“这也不是活的蛇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还以为城里姑娘会被吓到呢,结果小姑娘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比他还要好奇。
余国梁看了看那条蛇,说:“带回去让草药叔看看吧,可能还值几块钱。”村里的赤脚大夫,成天自己上山采草药的,就有了这么个诨号。
说着他又冲沈维舟竖了个大拇指:“妹夫你这手厉害啊,虽然没钉住七寸,可也钉得它动弹不得了,不然它要给绵绵咬一口,今天就麻烦了。”
沈维舟看了眼柳绵绵:“嗯,我也是一时情急。”
柳绵绵心说,你不对劲。真正一时情急的人是像我这样的好不好。
考虑到安全问题,他们也没再继续逛,转身回去了。
走到半道儿上,遇见拎着菜篮子的杨巧巧,她笑着和几人打了招呼,说:“绵绵,二婶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陪二婶去自留地拔菜呗?”
柳绵绵眼神闪了闪,没拒绝,而是说:“我们刚刚遇见蛇了,我不小心给鞋子裤子都弄脏了,你先去自留地吧,我换了裤子就过来。”
杨巧巧想说穿着脏裤子脏鞋子去自留地不是正好,自留地又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不过这话不符合她的人设,她在外一向都是老实木讷不多事的性格,既然柳绵绵这么说了,她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于是只好点点头:“行,我先去自留地等你,我家地里西红柿长得好,我摘一些给你。”
等人走远了,余国栋皱着眉头问:“二婶找你干嘛?”
柳绵绵摇头:“不知道,她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嘛,那就去听听她说什么呗。”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余国栋皱着眉头,迟疑了下,还是说:“你去了城里不知道,这两年,哦,对了,就是你去城里后不久,余国兴就进了乡里的农机厂上班了,然后这两年,二婶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要说什么明显的、大的变化好像也没有,但确实是和以前很不一样,说话做事不像从前那样收着了,用他妈的话说就是成天阴阳怪气的不像个好人。
柳绵绵点点头:“嗯,我晓得的。”
回到余家,柳绵绵找到厨房里的许丽,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又回房间磨蹭了一会儿,也没换裤子,仍旧穿着那条裤脚有点脏了的裤子去了自留地。
杨巧巧压根没注意她换没换裤子,一见她过来就眉开眼笑的。她还真没吹牛,她家的西红柿养得不错,一口咬下去,又甜又粉,汁水满满。
柳绵绵随手从篮子里捞了一个,边吃边问:“二婶,你要跟我说什么?”
杨巧巧盯着她手里被咬了一角的西红柿,有些心疼,干笑道:“也没什么,这不当初你走的时候,和我说过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这两年都过去了,又突然回来,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想问问你。”
柳绵绵嗯了一声,没搭腔。
杨巧巧心说这丫头怎么去了一趟南城变得不好对付了,换了从前,她这么说,这丫头肯定叭叭叭地就跟她抱怨上了。
许丽的性格大大咧咧的,这丫头从小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喜欢偷偷告诉她。她们关系还是不错的,不然当初这丫头也不会听她一撺掇就不声不响回了南城。
而且这丫头从小就一根筋儿,听风就是雨,最是好挑拨了。
杨巧巧可不信有人真的能因为进了城,就变得聪明了,顶多就是学会装聪明了,这么想着,她还是把想好的话给说了出来。
“当年你家想用你和林山梅换亲的事情,是我告诉你的。我是想着,你这趟回来,可别再和你妈提这事。毕竟事情都过去了,林山梅她哥,据说也好不容易找着了媳妇了,他找着媳妇了,林家这才答应把林山梅嫁过来,这时候要是再提这个事情,大家都不好看。”
杨巧巧叹了口气,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说:“我也不是跟你邀功,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当初你国兴哥本来是能招进农机厂当正式工的,结果就因为你跑了,林家不知从哪里知道的,说里面有我家的事,就跑去乡里闹了一通,把我们国兴的正式工也给搅黄了。”
“这些事过去就过去了,这个哑巴亏我们吃就吃了,你可千万别提起来,不然你二哥的婚事怕是悬。一耽搁就耽搁了两年,你二哥想娶个媳妇,也真是不容易。”
柳绵绵啃完最后一口西红柿,也跟着叹了口气,说:“二婶,我是真不知道,你们家为了这件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也不是没情义的人,国兴哥为了我丢了个正式工,这可真是太冤了。二婶,我得补贴你们,一千元吧,你看一千元够不够?”
杨巧巧顿时眼睛都亮了,声音也微微发颤:“绵绵,这,这,这……”
“这”了半天也没敢把“不要”这两个字说出来,就怕她说不要,柳绵绵就真的不给了。
她找柳绵绵说这番话,就是打着忽悠柳绵绵弄点好处的主意,可哪怕她一直觉得柳绵绵好忽悠,也没想到这么好忽悠呀!
自己这还没开口呢,柳绵绵竟然一开口就是一千!
杨巧巧按捺住激动,说:“绵绵,按理我是不好意思拿你的钱的,但是你也知道,你国兴哥也在说亲了,这眼瞅着我就得给他准备彩礼了,家里确实也需要钱。要不这样,这笔钱就算你借给我们的,回头等国兴挣钱了,就让他还给你。”话是这么说,到时候有没有挣钱,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一千块啊,这可是一千块!
杨巧巧心里激动得不行,冷不防听见有人大喊“还你个头,你个不要脸的”,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躲在一旁从头听到尾的许丽,已经冲过来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
“你个天杀的害人精,我说呢,我家绵绵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城里去了。原来是你个害人精在造谣,妈的,你才拿闺女换亲,你们全家都是换亲的!”
许丽一想到自己这两年都活在忐忑和矛盾之中,噼噼啪啪,就又往杨巧巧脸上抽了好几下,犹不解气,干脆一把拽住她的头发,继续,噼噼啪啪。
杨巧巧属于娇小类型的,面对人高马大的许丽,就跟个无助的小鸡仔,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你个惯会装样的,成天装的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以为全天下都眼瞎看不出来是吧?老娘可不吃你这一套,你安安分分就算了,你挑拨到我家来了,我今天不打死你,我许丽的名字就倒着写!”
“啊啊啊啊,许丽你放开我,我没有,你别想冤枉我,你放开我,呜呜呜呜——”
单方面殴打。
“哼,还想找我闺女讹钱,你可真敢想啊,一千块钱都敢要!”
又是噼里啪啦一顿抽。
最后把杨巧巧抓了满脸花之后,许丽呸地啐了她一口,雄赳赳气昂昂地冲柳绵绵一撇头:“走,回家吃饭去!”
第47章 嗯,我不要钱
许丽抽杨巧巧的时候一点没留手,堪称气势磅礴,回到家把这事和其他人一说,却不禁红了眼眶,抓着柳绵绵的手啜泣道:“你怎么能听杨巧巧的话,你这孩子,你就真相信家里会让你去换亲?!”
余国栋气得要命:“你二哥我就是这么没种的人吗,娶不来媳妇儿要拿你去换亲?!你个臭丫头,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柳绵绵也不知道原主为什么会相信杨巧巧那些鬼话,确实余国栋不像那种人,许丽和余永诚更不像那种会让女儿去换亲的父母。
可她能说什么,只能承认自己当初就是脑子进了水,被人一忽悠就信了。
余国栋哼了一声,捏了捏拳头:“这笔账我不跟杨巧巧算,我回头跟余国兴好好算算。”
余永诚叹了口气,他二弟被老娘宠得不着四六,原先以为至少弟媳是个老实的,现在看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忙说:“还是先吃饭吧,等下把客人都给饿坏了。”
许丽哪里会不知道余永诚的想法,瞪了他一眼,才抹抹眼角说:“吃饭。”
今天吃饭人多,屋里摆不下,干脆就摆在院子里。
夏天天黑得晚,太阳虽然下山了,天却还挺亮的。余国梁拿了把艾草点上,在院子里到处甩了甩,艾草点燃的浓烟,能起到一定的驱蚊作用。
中午做的鸡和肉事先留了一些,又炒了两个蔬菜,做了一锅咸肉土豆饭,尤其是土豆饭,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
傍晚的村庄,凉风习习,有种蝉鸣蛙叫衬托下的静谧。
“真舒服啊!”沈维云靠在椅子上叹息说。
许丽失笑:“舒服就多住几天。”真是城里娃呀,粗茶淡饭的,居然也舒服得叹上气了。不过许丽也挺高兴,沈家兄妹俩外表看着都有种高不可攀的气质,但其实人都还不错,尤其沈维云,性子很单纯。小姑子好相处,做嫂子的麻烦会少许多。
柳绵绵其实也觉得舒服,八十年代,纯天然的农村,空气非常的好,天空也非常的纯净,就连星星都特别的亮。
夜幕低垂,星星像装点在黑丝绒礼服上钻石,闪闪发亮。柳绵绵盯着那些钻石,回想这几个月以来神奇的经历,竟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感。
直到沈维舟低沉的嗓音落进耳里,柳绵绵恍惚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她微微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沈维舟,男人的眼睛也像黑丝绒上钻石一样,亮得惊人。
“嗯?”她迷蒙地发出个鼻音。
“困了就回房睡觉。”沈维舟说。
不远处,余国栋搬着椅子放到廊檐下:“睡觉了睡觉了。”
柳绵绵坐直了:“哦,睡觉。”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怎么睡?”
沈维舟看她一眼,说:“维云和嫂子睡一间,志远和你大哥二哥睡一间。”
柳绵绵:“……”剩下他俩睡一间的意思呗。
沈维舟清了清嗓子,解释说:“你妈安排的。”
丈母娘亲自安排了住宿,宁可把余国梁两夫妻拆开,也要让他俩住一间。
虽说他们平时也是这一间房睡一张床,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两个人都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柳绵绵站了起来:“我去洗漱一下。”
院子角落用旧木板隔了个小间,用来夏天冲澡的。不过村里没有通自来水,冲澡的水得从外面的水井里提过来。余国梁和余国栋早提好了水,在柳绵绵睡着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陆续洗漱过了。
柳绵绵随便冲了下,换上短袖短裤的睡衣。
沈维舟仍旧坐在院子里,看见她出来,就站了起来。柳绵绵噼里啪啦拍着大腿:“走走走,有蚊子。”
沈维舟把椅子拎到廊檐下,跟在她后面。
他们住的自然就是原主原先住的那间房。
余家还留着原主的房间这件事,其实柳绵绵还挺惊讶的。
要知道原主离开已经是前年的事情了,并且中间也一直没有再和余家人联络。虽说有柳家人瞒下信件的原因,但柳绵绵知道,原主也确实是不想再和乡下的养父母来往了。
这么长时间,尤其余家其实住房并不宽裕,两个孩子跟着余国梁夫妻俩住一间,余国栋也马上就要结婚,要换了其他人,怕是早把这半间房收拾出来挪做他用了。
房间不大,陈设也简单,一张床,一个写字台,还有一个小小的五斗柜,写字台上甚至还放着原主的书和笔记本。
两年没有人住过屋子,却并没有什么灰尘,也没有那种久无人居住的霉味,显然平时经常打扫的。
柳绵绵打量了一圈屋子,视线落在窄窄的大约一米二宽的床上。
“……”
这床未免也太小了?
沈维舟看她一眼,主动说:“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柳绵绵马上摇头:“你这身体素质打什么地铺,要打地铺也是我打……不对,这个屋里没有多余的席子。”仔细想想,余家就没有多余的席子,她之前迷迷糊糊好像听许丽说,有一张破了好几个洞的席子,补好了可以凑合用一下。好像是给余国梁兄弟俩用了。
“凑合挤挤吧。”柳绵绵叹了口气,“你睡外面哈,我怕我睡外面,回头半夜被你踹下床。”
一向睡相很好的沈维舟沉默了几秒,没有在意柳绵绵毫无根据的揣测,轻轻嗯了一声。
这间屋子的灯绳在门口,等柳绵绵躺下,沈维舟才拉了灯绳,摸黑回到床边。
柳绵绵往里面靠了靠,不过并没有什么用处,床统共就那么大,沈维舟躺下来以后,两个人的身体就挨到了一起。柳绵绵顿时有些后悔,这次带的睡衣是短袖短裤,裸露的皮肤难以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的,这种感觉和他们平时“楚河汉界”各睡一边实在太不一样了。
柳绵绵感觉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嘭嘭嘭,又快又急,跟跑了八百米一样。
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一次喝醉酒以后的事情。
这段时间,他们俩都挺忙的,哪怕住一个屋子睡一张床,但其实连一起说说话的时间都不大有。沈维舟除了忙研究所的事情,还要联系人研究祛霉净,还有洗衣粉、洗衣液、沐浴液和洗发水什么的。她平时除了上班,还要抽时间赶大集、整理布料,和刘婶一起处理布料。
当然,最主要是,她其实也在下意识地逃避。
那天晚上她确实主动吻了沈维舟,而沈维舟也回应了她。
然后呢?
一个酒醉之后的吻,能代表什么呢?也许大家都只是一时冲动,倒不如不要去提不要去想。
平时也许能做到,这一刻却好像有些做不到。
旁边这个人存在感太强了。
柳绵绵忍不住动了动,徒劳地往墙边贴了贴,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沈维舟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压着嗓子说:“绵绵,别动。”
他的声音有点哑,和平时非常不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柳绵绵耳侧,她缩了缩脚趾,感觉那股子酥麻的痒意,仿佛从耳根一下子扩散到了四肢百脉。
沈维舟拽着她的手指有些凉,柳绵绵却觉得那丝凉意里似乎还带着火,她下意识动了动,想要抽手出来。
沈维舟却一下拽紧了,问:“还记得你说过,祛霉净研究出来了给我抽成吗?”
柳绵绵脑子有些乱,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下意识说:“你不是不要吗?”
“嗯,我不要钱。”沈维舟说。
柳绵绵想说,对啊,你自己说的不要的啊,但同时脑子又有了一丝清明,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不要钱”,不是“不要”。
不要钱。
要什么?
柳绵绵张了张嘴,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又快了几拍。
“可以吗?”沈维舟问,声音微微有些紧绷。
柳绵绵抿了抿嘴,沉默几秒,忽然说:“沈维舟,你是不是有病,你拿我和钱比吗?我又不是……”
温热的气息忽然靠近,湿润的吻落在她耳后,柳绵绵呼吸一滞,就听沈维舟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嗯,我开玩笑的,钱不能跟你比。”
她心头一跳,想说什么,他微微抬了抬身子,精准地吻住了她的唇。
哪怕上回喝醉酒柳绵绵并没有真的断片,可记忆中的感觉和真实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记忆中……实际上……柳绵绵混乱地想,沈维舟明明看着挺斯文的,为什么这种时候,却有种和人设不符的霸道强势?
沈维舟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含糊地问:“想什么呢?”
柳绵绵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在他唇上舔了一下,他的呼吸声重了几分,重新又吻了上来。
第48章 整个村里也是独一无二
幽暗的房间里,让人耳红心跳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但是某一刻,沈维舟却突然停住了动作,埋头在她的肩窝里,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他克制地说:“睡觉。”
柳绵绵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嘴上说着睡觉,双手却箍得她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去。
她有些不舒服,微微挣扎了下,腿不小心蹭在他身上,隔着薄薄的睡衣,蹭在了他身体最灼热的地方,他更加抱紧了她,沙哑着声音说了两个字:“别动。”
轰地一下,一股热气涌上脑门,柳绵绵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沉默几秒,她说:“我有点透不过气。”
沈维舟放开她,却依旧是将她拥在怀里的姿势,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他压着嗓子说:“这屋子不太隔音,床也不是很牢固。”
说着,他低头啄了下她的唇:“回家再说。”
柳绵绵听懂他的意思,脸感觉更热了,嘀咕:“有什么好说的。”
沈维舟贴在她耳朵上,声音随着热气钻进她耳里,痒痒的:“说说有人酒后乱来,醒了就装傻。”
柳绵绵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从沈维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一向都是清冷人设,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而且,喝醉酒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他怎么能翻旧账呢?
“那有人没喝酒也乱来呀。”柳绵绵马上呛了回去。
“亲自己媳妇,不算乱来。”沈维舟淡定回。
“亲自己丈夫,也不算乱来啊!”柳绵绵马上说。
空气中突然一静,柳绵绵莫名有些尴尬。别看他们已经进展到搂搂抱抱亲亲吻吻的阶段了,但其实并没有就互相之间的关系,进行过任何明确的讨论。
是,他们是夫妻。
但其实,他们也完全不像夫妻。
甚至,在沈维舟身体越来越好之后,柳绵绵早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买房、离婚的事情了。
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清不楚地过下去吧。
她原本是以为沈维舟过不多久就会病重,也早做好了当寡妇的心理准备,想着到时候就先挣钱,挣它个一个小目标,然后找个温柔体贴的小鲜肉,日子肯定很舒服。
哪里想到,沈维舟的身体竟然越来越好了。
因为受原书剧情的影响,柳绵绵潜意识里觉得,她和沈维舟是不可能一直当夫妻的。原书里原主和沈维舟关系就非常差,有名无实,甚至还有着深仇大恨。
现实里,他们结婚好几个月,同床共枕那么久,也从来没见沈维舟有什么想法。
因为娃娃亲而不得不结婚的、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注定要分道扬镳的有名无实、貌合神离的夫妻。
这是柳绵绵一直以来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解读。
意外出现在那次喝醉酒,但是后面她假装没这回事,他也没提,柳绵绵就认为,意外只是意外,并不会影响他们貌合神离的事实。
可是。
好像不一样了。
“嗯,亲自己媳妇,亲自己丈夫,都不是乱来。”亲了下她的额头,沈维舟说,“睡觉。”
柳绵绵嘟囔:“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睡得着,热死了。”
沈维舟轻抚着她的背,轻声说:“嗯,床太小了,忍忍吧。”
柳绵绵:“……”
床小也不是你一直抱着我的理由。
当然,这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乡下的夏天,夜里其实并没有很热,柳绵绵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其实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倒是沈维舟,借月色看着缩靠在怀里的女人,向来冷静的眸底有着他自己也未曾发现的温柔。
早晨柳绵绵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晒到了床上。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由于上班时间太晚,她已经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生物钟就是这个时候了。而且由于一直和沈维舟睡一个床,以至于她也习惯了早上旁边有人起床,根本不会被吵醒。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许丽坐在廊檐下搓着绿豆壳儿。
许丽看见她出来,边搓豆子边说:“早饭在锅里闷着呢,洗洗快点去吃吧,再睡晚点,都得赶上吃午饭了。我说要把你喊起来,小沈还不同意,说反正没事,让你睡到自己醒来。”
柳绵绵打了水洗脸。
许丽忍不住问:“你在婆家也每天这么晚起的?”
柳绵绵隔着毛巾含糊地嗯了一声。
许丽叹了口气,说:“我听国梁说,你那个弹琴的工作,中午才上班。不过嫁到别人家里,不说多勤快,家务总得搭把手吧,再怎么也不好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再起来的。你公公婆婆脾气再好,时间久了,怕是也会不满意。你说你要是嫁在乡里,我倒是也不这么操心了,顶多让你哥哥们时不时去给你撑撑腰。你嫁在南城,还是那样的家庭,家里真是一点都帮衬不上。”
柳绵绵拧干了毛巾,把毛巾挂在廊檐下用旧电线拉起来晾衣绳上,才笑眯眯对许丽说:“我要是太勤快,刘婶就觉得自己没用了,婆婆和刘婶就喜欢我这样的。”
她还挺喜欢听许丽这样碎碎念的。
上辈子父母死后,她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虽然也有朋友、有亲戚,但是这些人和父母是不一样的,只有父母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唠叨、担忧。
柳绵绵挺喜欢余家人的,他们是真的关心她,她也很愿意和他们做一家人。
“你这孩子,人家看你这么懒,肯定是不好意思当面说你什么。”许丽失笑摇头。
“嗐,不信你回头问沈维舟和王志远。”
柳绵绵进厨房捧了早饭出来,白粥、南瓜饼和鸡蛋,还有一小碟萝卜条。
这个萝卜条是许丽自己腌的,南城口味的酸甜口,带轻微一点点的辣,很爽口,很好吃。
柳绵绵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吃早餐,随口说:“妈,你这萝卜条腌得太好吃了,可以拿去卖了。”
许丽觉得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谁家没有萝卜,谁家不会腌萝卜,卖给谁哦?”
柳绵绵:“卖给那些一根萝卜、一根咸菜也要从菜场买来吃的城里人啊!”
许丽迟疑:“你觉得能卖出去?”只要一想到余国梁花一百五十块钱包了鱼塘和荒地,许丽就觉得心头发慌,简直恨不得出门都要在地上找找,看能不能捡几分钱,给家里增加点收入。
“当然了,就我婆婆,肯定就愿意买。”俞婉就挺好这一口的。
“哦哟,你这孩子,消遣起你老娘来了!”许丽有些失望,不过又觉得没人买才是正常的,狠狠搓了一把绿豆,说,“你婆婆爱吃,回头你多带点回去。”
柳绵绵知道她不信,也没多解释,而是问:“他们人呢?”
余家人不在正常,毕竟余家人口不少,分的地也不少,每天要干不少农活,可沈维舟他们也不在就有些奇怪了。
想到沈维舟,柳绵绵不禁想起昨晚上的事,脸颊顿时有些热,赶紧低头喝了一口粥。
许丽没注意她,边把分拣出来的绿豆倒进陶罐边说:“一早村里就过来喊人了,让你大哥去村委会办公室签合同,你大哥怕自己考虑不周到,就让小沈一起过去了,你小姑子还有那个小伙子就也跟着去看热闹了。”
照她观察,小沈好像不太愿意去,出门口往房间里看了好几眼。
许丽心里暗笑,闺女睡在自己家里,女婿还不放心呢。
不过这也证明小两口感情好,看他们这样,她这心里才觉得安稳呢。
“村里是答应签长约了?”柳绵绵问。
之前余国梁提出来要承包三五年,村里几个干部说要商量一下。这明显也没商量多久啊,一大早的就喊人过去签合同,这是怕时间久了余国梁想清楚反悔吧?
“嗯,说既然要签久一点,干脆就签五年,因为承包时间长,承包金也给降了一些,按一百二十来,一共六百块钱。”说到六百块钱,许丽声音都有些发颤,不算闺女的话,他们全家的存款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相当于买四赠一了。”柳绵绵笑道,“那还挺划算。”
养鱼是肯定能挣钱的,这时候物资还不怎么丰富,但凡是肉,不管是鸡鸭鱼肉,都广受老百姓喜爱。只要养成了鱼,就不可能卖不出去。
至于养不养得成鱼,乡里不是有技术员嘛,跟乡里汇报一下,用“培训费”、“学习费”之类的名目,给人一点报酬,经常把人请过来指导指导,这鱼就不可能养不起来。
还有那一整片的山地,土地育肥也是要投入的,承包时间长一点,绝对是对他们有利的。
何况总价还少了一百五。
这合同签了,柳绵绵怀疑都不用到明年,到今年年底,养的鱼、种的花生出产了,村里人就得后悔。
许丽发现闺女确实是不一样了,听到六百块钱,就跟听到六块钱、六毛钱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竟然还说挺划算。
她听余国梁说过,说老幺现在可能挣钱了,弹琴每个月能挣不少,她还和别人合伙儿做生意,一天就能挣别人好几个月的工资。
虽然心里还是没底,但许丽也不说什么泼凉水的话,干脆舀了碗绿豆进厨房煮绿豆汤。
闺女回来带了不少东西给他们,昨天当着女婿的面,许丽也不好意思多看,等到昨天夜里睡觉前,老两口才把那个行李袋打开看了,发现都是一些他们想买都不一定买得到的好东西,饼干、奶粉、奶糖、一盒一盒的营养品,还有两双铮光瓦亮的牛皮鞋。
大包的红糖和白砂糖,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东西。
不过,也正是有了那么多糖,许丽才敢煮这么一大锅绿豆汤。
这没糖的绿豆汤可不好喝,放了糖的绿豆汤,再放凉水里稍微镇一镇,那滋味才叫好呢,比西瓜都好吃。
就在院子里到处飘散开绿豆汤的甜香味时,其他人回来了。
“老幺,哎呦,你可起来了。”余国梁的脸上全无刚签完合同的喜悦,反倒皱着眉头一脸的为难和尴尬。
柳绵绵吃过早饭,坐在廊檐下发愣,听见声音抬头,问:“合同签得不顺利吗?”
余国梁尴尬:“这倒不是,村委说按五年六百元承包给我,妹夫说这个价格挺合适,也帮我看过合同了,我就签了。村里答应钱可以分两次给,今年给三百,明年开春再给三百。”
这不是挺顺利的?
分两次给钱,第二笔承包款甚至可以从第一茬鱼卖掉的利润里面出。
柳绵绵疑惑:“那怎么?”那你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是这位同志,想找你谈小墩村鱼塘的事情。”沈维舟插话说。
柳绵绵看向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然后不约而同地移开了。
跟在余国梁身后的中年男人马上站出来,说:“对对对,我是小墩村的村干部,我听说你有意向承包我们村的池塘和山地,我们村委昨天夜里开会商量了下,觉得大家都是隔壁村的,池塘和地又是连着的,承包给你们也挺好,按照你们村的价格就行。”
柳绵绵:“啊?!我什么时候……”
等一下,她想起来了,她昨天确实是说过,如果南花9号种得不错,可以扩大种植规模,把隔壁小墩村连着的那一片也承包过来,然后池塘也是,离得不远,干脆挖通了。
可这话她是家里随口说的呀,怎么这么快就传到小墩村去了?
余国梁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是我和老二,昨天上茅房的时候聊起来,被村里人听见了。”
主要是老幺说的这个场景太诱人了,他们兄弟俩就畅想了下。
吹牛嘛,哪个老爷们儿不吹牛呀?
哪知道就被人听去了,那人正好是小墩村嫁在他们村里的,亲戚还是小墩村的村干部,想着小墩村的池塘和山地也是那么空着,要是能承包出去,每年多个一百多块钱,对村里来说也是个进项,于是就赶紧跑去隔壁说了。
这不,小墩村的村干部连夜开会,然后一大早就跑来找余国梁了。
余国梁都傻眼了。
这六百块钱巨款的合同刚签完呢,小墩村居然又想跟他签六百块钱的合同?!
把他卖了他也不敢啊!
照他自己的意思,他是当场就要拒绝的,结果沈维舟听了,却说让他们一起过来,当面问问柳绵绵的意思。
一千两百块钱,余国梁知道柳绵绵应该是拿得出来的,可问题是贪多嚼不烂呀,原本一口池塘一片山地,他们一家子伺候起来都有点困难了,何况再来一口池塘一片山地?
他提醒柳绵绵:“咱们家可没那么多劳动力,到时候侍弄不过来。”
柳绵绵想了想,说:“这不是问题,到时候在村里找几个人帮忙就行了,不管是每个月发工资,还是按天数给劳务,都没关系的。”
就算是原先一口池塘一片山地,她也是准备让余国梁找几个人帮忙的,这是必要的人工成本,没必要节省。
如今面积更大了,其实找人反而更方便,老话都说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这样一来,利润只会更高。
是的,柳绵绵没怎么考虑,就决定承包下来了。
在资金允许的情况下,直接做大不好吗?反正经营风险并不高。
“哎哟,国梁,到时候找我们家阿大帮忙呗,他老实勤快,干活最下死力气了。”
“我们家老林也不差的,年纪大一点,但是经验足呀!”
“我家我家,我家建国可是年年一起放鱼苗的,养鱼他没问题的。”
“哎哟喂,笑死人了,放鱼苗和养鱼根本两回事好不好?”
……
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一听还有发工资、给劳务费的好事,马上就叽叽喳喳地争了起来。
这可是家门口挣钱的活儿啊,甭管每天开几块钱,那都是净赚的。
余国梁头疼道:“我这还没准备请人呢,我自家人忙得过来。”一口池塘一片山地的话,他们家三个老爷们儿,咬咬牙,应该也能干下来的。
他看向柳绵绵:“咱还是稳扎稳打,先自己村里的试试?”
柳绵绵笑笑,说:“大哥,六百块钱不是问题,前期的成本也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有没有信心做好?如果你有信心,一个池塘还是两个池塘,一块山地还是两块山地,其实本质是一样的。”
余国梁迟疑了。
站在旁边的余国栋忽然说:“大哥,要不小墩村的池塘和山地算我的,回头要是亏了,我想办法挣钱还老幺。”
余国栋原本的想法是,自己就给老大打打配合、帮帮忙,老大这人厚道,挣多挣少的,回头肯定也不会亏待了他。
当然,如果亏了,就像他说的,兄弟俩一起去南方打工挣钱还债。
不过,从昨天柳绵绵他们过来,余国栋听他们说了不少南城的事情,昨天夜里还听王志远说了他们赶集卖布料的事情,余国栋的心里就开始有些松动。
老大去了一趟南城,就想着要砸锅卖铁承包鱼塘挣钱,他总不能一直就这么混日子吧?
原本只有一口池塘一片山地,他肯定不会跟老大争,可现在有了更多的机会,余国栋直觉自己应该把握住。
反正,如果亏了就去南方搬砖,如果挣了,那他们家的日子可能完全不一样了,他以后的小家庭也能更宽裕,他可以批两间宅基地盖新房,结婚以后也能给老婆孩子更好的生活。
余国栋想承包,余国梁自然不会说什么,他自己确实也不敢一下子把摊子铺得这么大。
柳绵绵就更加没意见了,余国栋勤劳能干,甚至某些方面比余国梁还要灵活,投资他,肯定也不会亏的。
余国栋挠挠头:“不过,我手里没多少钱,下半年还要结婚,所以恐怕拿不出多少本钱。”
柳绵绵笑道:“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按照出资额和劳动占比分成,你们根据自身经济情况出一部分钱,缺口的资金全部由我出。明年你们如果有钱了,可以在第二期承包款交付时追加出资额,当然,这之后就不能再追加投资了。”
余国梁和余国栋对视一眼,点头:“这我们知道的。”
柳绵绵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她看向小墩村的那位村干部:“合同是你们过来签,还是我们去你那里签?”
村干部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下,忙说:“啊,哦,哦哦哦,我们,我们过来!”
他们根本没指望一次过来就能谈成这个事情,所以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他是真的没想到,六百块钱的事情他们能就这么三言两语地决定下来啊!
这种白白给村里送钱的好事,自己这边肯定是要积极一点的,怎么能让人跑那么远路去他们村里呢,那肯定得他们过来啊,这才显得他们诚意十足不是?
没见他们自己内部还存在意见分歧呢,村干部生怕他们变卦,一说完,就赶忙转身往小墩村跑。
六百块啊,这可是真金白银的六百块钱啊!
眼看小墩村的村干部飞奔而去,围观的村民也是面面相觑,脸上表情都非常好看。
别看他们之前争着干活争得很起劲,那其实都是条件反射,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切地意识到,老余家竟然花一千两百块钱,承包了两个村子的池塘和山地!
且不说能不能挣钱,就这一出手就是一千两百块钱的气魄,整个村子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呀。
老余家,真是不一样了啊!
第49章 回城(修)
柳绵绵他们原定计划是在村里住一两晚就回去,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赶上承包鱼塘和山地的事情,只能再待几天。
本来想让沈维舟他们先回去的,但是沈维舟说在乡下待几天,正好换换脑子。
沈维云更是乐不思蜀,她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看乡下什么都新鲜,成天带着余欢欢、余岁岁两个小朋友,捉鱼粘蝉的,玩得不亦乐乎。
至于王志远,柳绵绵发现这位退伍的兵哥哥,好像真对养殖很感兴趣,他最近和余国栋打得火热,两人甚至已经开始商量以后要一起办个养猪场了。
真就对养猪事业非常执着。
中间他们还跑前进乡乡里赶了一次集。
之前几次赶集都是为了卖货,这是第一次纯粹为了赶集而赶集,反正要再住几天,他们四个人住着,余家也要准备吃的喝的,柳绵绵干脆在大集上买了一堆鸡鸭鱼肉,满载而归,可把村子里的人给羡慕坏了。
谁家闺女嫁出去以后,还会这样大袋小袋的给娘家买东西啊,别说养女了,就算是亲闺女也做不到呀!
那些原先蛐蛐过老余家白白替人养闺女的人,再度受到了其他人的嘲讽。
这要算白白替人养闺女,那你家的闺女怎么算?
倒也不是说闺女就得帮衬娘家,可你嘲笑人家白养闺女,人家不得看看你家是怎么不白养的不是?
这些事柳绵绵是不知道的,许丽却是门儿清,觉得最近气都顺了不少,走起路来更是虎虎生风。闺女有钱,她也不说什么不要乱花钱,而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把饭菜做得香喷喷。
住老余家附近的几户人家这阵子真是苦不堪言。
往常大家吃的都差不多水平,尤其是夏天嘛,天气热,更不会做什么大鱼大肉的,有些人家每天一大早起来煮上一锅粥就吃一整天了。
现在老余家天天大鱼大肉,他们真是,每天打孩子的次数都多了不少。
柳绵绵自然也没注意这些,她和余家兄弟一起,去乡里见了领导和技术员。
乡里听说了他们这个事情,觉得是农民增收致富的一个好案例,尤其还要引进最新的花生品种,在山地上试种,这就等于是走在前面,帮乡里先试验了,到时候试种效果好,就可以在乡里推开了。
前进乡有很多类似土质的山地,乡里也是一直在想办法的。引进新品种不难,但问题是老百姓不愿意冒这个险,生怕辛劳几个月最后收获一点点。
现在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乡里真是再高兴没有了,所以在柳绵绵提出让乡里技术员帮忙跟踪进展、随时提供技术支持的时候,乡里领导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跟乡里谈好以后,余国梁他们就干起来了,找了村里几个平时玩得好的过来帮忙,先把留下村这边的池塘和山地整理出来,然后这边消毒放鱼苗、种花生的同时,再把小墩村那边的池塘和山地整出来。
一下子就干得热火朝天了。
柳绵绵他们于是也告辞离开了。
不过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王志远居然留下了。虽然现在养猪场还开不起来,但是王志远已经和余国栋商量好了,小墩村的鱼塘和山地,王志远也投一点钱,然后他就跟着王国栋一起干了。
“不是,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留在前进乡了?”刘婶一脸无语,“这人可真是不靠谱,多大的人了,做事情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他一个外乡人,留在那里也不方便呀,住哪里,吃什么,这不都是问题吗?”
柳绵绵靠在躺椅上,舒服地舒了一口气,笑着说:“他跟我二哥住,实在不行,回头住我那间屋子也可以的,吃饭就在我家里吃,他现在跟我二哥是合作伙伴,俩人好得同穿一条裤子,你就放心吧,绝对吃不了亏。”
乡下也挺舒服的,但比起来,肯定还是城里方便。而且,出去这么多天,再次回到求知巷,柳绵绵第一次在这个时空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躺在石榴树下,她感觉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全身都放松了。
“嗐,我哪里是怕他吃亏,我是怕他给你爸妈添麻烦。”刘婶说。
“那不会的,添双筷子的事情,再说志远哥还给我爸妈伙食费了。”短时间没关系,时间长的话交点伙食费是最好的,所以这个钱柳绵绵是劝许丽收了的。
“那就好,不然人高马大一大小伙子,谁家经得起他天天吃。”刘婶叹了口气,“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喜欢种地养猪什么的?我和他爸还商量着想给他在南城寻摸个工作呢。”
“种地养猪也挺好的,没准过不多久就成万元户了。”八十年代的万元户有不少就是靠种养殖挣的钱,毕竟这时候物资不丰富,吃饱穿暖就是老百姓的头等大事。
“你爸妈是真心疼你,瞧瞧,给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农民攒点东西不容易,这是把好东西都让你们带回来了。”刘婶收拾着柳绵绵他们从前进乡带回来的东西,心说亲生不亲生的有什么要紧,亲爹亲妈成天惦记着从闺女身上吸血呢,倒不如养父母是真心惦记孩子能不能吃饱穿暖。
“这毛线手套打得漂亮。”刘婶把两双毛线手套拿出来,一双大一点的,是给沈维舟的,小一点的,是柳绵绵的,“现在用不着,我给你们洗了回头弄点樟脑丸你收起来。”
收拾完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刘婶瞪着一个硕大的陶罐皱眉:“这大老远的,你们是怎么把这玩意儿弄回来的,死重死重的。”
乡里上南城买花生种子,人塞不下,东西倒是能带,他们直接帮忙送到巷子口,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捎进来了。
刘婶继续皱眉:“这么多东西,你们自己拎回来的?”
要是王志远一起,倒也正常,王志远力气不小,部队里又经常锻炼,拎这些东西自然不在话下。问题是王志远留在前进乡了,剩下沈维舟、沈维云和柳绵绵,刘婶怎么看都觉得够呛。
其实是沈维舟拎回来的。
这人力气还挺大,拎这么多东西,还挺轻松的样子。
但是考虑到如果说是沈维舟,刘婶怕是会被吓得立马给他熬补药,柳绵绵只好说是个不认识的邻居帮的忙,这才把刘婶给糊弄过去。
“这一罐子都是萝卜条哦,哦哟,这哪里吃得完!”刘婶惊呼。
“这萝卜条特别好吃,是我妈自己腌的。”柳绵绵看了眼那个陶罐,“回头弄点玻璃瓶装一装,让刘安民拿去卖卖看。”刘安民大哥是下乡知青,他大嫂跟着回城没工作,在知青菜场弄了个摊位卖菜,刘婶听说以后,这阵子每次去知青菜场都会光顾他大嫂的摊子。
柳绵绵是真觉得许丽腌的萝卜好吃,感觉应该会有市场,所以特意弄了一陶罐准备试试。
刘婶听她这么说,好奇不已,去找了碗筷夹出来一根萝卜条,咬了一口,顿时眼睛发亮:“哦哟,是好吃的哦,一般人真是腌不出这个味道,脆甜脆甜的,俞主任最喜欢吃这一口了,我给多留一点。”
想了想,刘婶又说:“回头我在巷子里问一声,肯定也有不少人要买的。”
柳绵绵:“嗯,等先去买点玻璃瓶。”
刘婶马上站起来:“我给你王叔单位打个电话,让他去买。”风风火火的就去打电话了。
柳绵绵笑了起来。
刘婶真是个很可爱的人,热心肠,不碎嘴,为人也单纯善良。
沈维云大概是在乡下玩得太忘我,体力透支了,一回到家就进屋睡觉了,沈维舟则是一回来就被研究所一个电话喊走了,絮絮叨叨的刘婶一走,院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柳绵绵感觉自己其实也有点累了,她盯着石榴树上结的小绿果子,眼神渐渐迷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是被人摇醒的。
“嗯?”
柳绵绵睁开眼,瞪着正弯腰看她的沈维舟,慢慢清醒过来:“你回来了?”
沈维舟嗯了声,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捞过柳绵绵的手握在手里,捏了捏她的手指,说:“你先醒醒神,马上吃晚饭了。”
“哦。”柳绵绵抠了抠他的掌心。
沈维舟看她一眼,问:“明天是不是也不用上班?”
柳绵绵懒洋洋说:“金老师巴不得我整个暑假都不去上班呢,也挺好,暑假这么热,待在家里也不错。”
沈维舟真是没见过这么懒散的人,忍不住失笑:“那你要不就不要去上班了?”
柳绵绵马上摇头:“那怎么行,上班才能维持正常的作息和社交。”不去上班,她大概每天都不想起床也不想见人。
“而且西餐厅工资还挺高的,偶尔也能听到一些有意思的八卦,还能听陈经理讲讲港城的花边新闻,哪个豪门又爆出私生子啦,哪个豪门大太二太联手对付外面的莺莺燕燕啦,哪个阔少同时交往几个女朋友啦,跟内地完全不一样的。”
沈维舟无语,他实在不懂这些花边新闻有意思在哪里,不过,“你喜欢港城?”
柳绵绵:“还行吧。”
沈维舟想了想,说:“今年怕是不行,研究所的项目还不能结束,等明年吧,可以去港城看看,奶奶的弟弟妹妹都在港城。”
柳绵绵好奇看向他:“你们平时还有联系?”
原书里倒是提到过,南城徐家其他人早年就去了港城,在港城发展得不错,后面还曾看在沈伯康的面子上,帮过沈维鸿夫妻俩。
书里着墨不多,柳绵绵以为是沈维舟死后,港城徐家人才和内地有了联络,正好便宜了沈维鸿他们。
现在看来竟然不是这么回事?
沈维舟点点头:“国门开了以后,舅爷爷和姨奶奶一起来过内地,也邀请过我们去港城,只是我身体一直不好,出远门不太方便。”
“说到这个,原先白老爷子开的方子你停了一段时间了吧,是不是应该再去复诊一下重新调整药方了?”柳绵绵说。
沈维舟沉默两秒,说:“嗯,过两天我去一趟。”
“我陪你去吧?”
“……也行。”沈维舟转移话题,“明天晚上我们去看个电影吧?”
“嗯?”柳绵绵抬眼看向他,忽然发现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好像确实还没有去看过电影,于是说,“好呀,叫上爸妈他们一起吗?”
沈维舟又捏了捏她的指尖,反问:“你说呢?”
柳绵绵忽然福至心灵,反应过来,沈维舟这是在邀请她单独出去看电影……是约会啊!
她扬了扬唇:“要不还是不叫了?”
沈维舟看她一眼,总觉得她这副狡黠的样子特别有趣,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嗯。”
“大哥大嫂吃饭了!”
沈维云突然从餐厅里窜出来,然后“啊”了一声,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转身踢踢踏踏地又跑回去了。
“……”
柳绵绵有些无语地想,你这样子,好像我们真做了什么似的,我们明明比余国梁承包的那口鱼塘还清白。
倒也没有那么清白。
毕竟在乡下那张窄床上睡了好几个晚上,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总会有忍不住动手动脚动嘴的时候……尤其沈维舟,好像解开了什么封印似的……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柳绵绵清了清嗓子,说:“吃饭去。”
“嗯。”
吃过饭后,柳绵绵倒是想起一件事儿:“让你舅爷爷姨奶奶他们帮我们弄个股票账户方不方便的?”
她早就想去港城股市里试试水了,但是听陈经理说,内地对这方面管制比较严格,内地居民没有正当理由,去港城一趟都非常难,更何况是去港城开户炒股票,只能暂时作罢。
现在知道沈维舟和港城徐家的人一直在联系,似乎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柳绵绵想要去港城股市里乘风破浪的心顿时又热切起来。
实在不行,就让舅爷爷或者姨奶奶帮忙持股,反正他们都是资产不菲的富豪,应该也看不上她这仨瓜俩枣,暂时不存在什么经济纠纷的风险。
“嗯,我回头问一下。”沈维舟边收拾写字台上的文稿资料边问,“你先去洗漱?”
柳绵绵还在想股票的事情,随口回答:“嗯,一会就去。”
沈维舟回头看她一眼,走过去,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声音低沉温柔:“乖,现在就去。”
柳绵绵终于反应过来,脸忽然就红了。
第50章 与有情人
磨磨蹭蹭洗了很久,出来发现沈维舟没在屋里,柳绵绵莫名松了口气。屋里灯光太亮,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打开写字台上的台灯,把日光灯关了。
昏暗的灯光让整个房间染上几许暧昧的氛围,柳绵绵想了想,又把日光灯重新打开。
她爬上床,用薄毯给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没过几秒,又一把将薄毯掀开,呼,太热了。
瞪着天花板,柳绵绵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紧张。
嘴上花花是一回事,真刀实枪是另外一回事,何况她上辈子也是个母单,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
无父无母但有钱,这样的人设,建立亲密关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当然,也是因为她懒,不太拓展社交圈,并没有遇上真正能对上眼的人。
那沈维舟是能和她对上眼的人吗?
能吧。
毕竟要不是乡下客观条件不允许,他们可能早就……她并不讨厌沈维舟的触碰,相反,还挺喜欢的。
房门吱呀打开,沈维舟带着满身水汽走进房间,他回身把房门关上,脚步在写字台前微微一顿,啪嗒,开了台灯。下一刻,日光灯被关掉了,房间里的光线重新回归昏暗。
柳绵绵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听觉却益发敏锐起来,她听见脚步声渐渐靠近,还听见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随后温热的气息靠近,一声低沉的浅笑在耳侧响起:“闭着眼睛做什么?”
柳绵绵睁开眼睛,看到男人近在咫尺的漂亮五官。
其实新婚之夜第一眼看见他,她就觉得他长得好看,上辈子刷小视频看到帅哥斯哈斯哈的那种好看,是眉眼五官都正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看一眼就会心跳加速的那种好看。
哪怕那时候他还有点凶,可就连他冷冰冰的样子,她也觉得好看。
当然,现在温柔浅笑的样子也好看,更好看。
沈维舟倾身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问:“想什么?”
想什么?
想,人生得意须尽欢。
沈维舟微微起身,柳绵绵忍不住抬手拉了一下,男人清亮眼底顿时起了一团暗火,沉黑的眼眸注视着她,低低地:“嗯?”
柳绵绵心说,声音她也喜欢。
她微微抬头,亲在他的下巴上,他神情微顿,唇边的笑意隐去,在她退回去之前,低头吻了下来。
很深的吻。
一如在乡下时的夜晚,每每这种时候,他便好像剥开了斯文的伪装,动作霸道而强势,只是那时候他总是会在恰当的时候控制住自己,今晚却明显没有这个意思。
哪怕这个季节,他的指尖依旧是微微的凉,柳绵绵却觉得,他微凉的手指所到之处,都起了一团一团的火,她被火炙烤着,又在他的怀中软成了水。
她有些承受不住,手掌软软地推着他,被他捉住手腕,他身上的汗滴落在她脸上,她迷蒙看着他,无意识地软声喊了声:“沈维舟——”
男人动作微顿,随即箍着她盈盈一握的细腰,益发地发起狠来。
夜渐渐深沉,蝉鸣声好像很吵,又好像很静。
窝在男人怀里,柳绵绵似睡非睡,昏昏沉沉问:“沈维舟,你是沈维舟吗?”
沈维舟垂眸看向小猫一样蜷在怀里的女人,本就是明艳的长相,此刻眉梢眼角染了嫣红,像是雨后的春桃,更添一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他低首吻了吻她的眼角,薄唇在那一片肌肤上流连,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我是,我一直是。”
柳绵绵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像是高考结束那天,躺下去一觉就睡了一整天,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这回倒是没那么夸张,再次睁开眼时,阳光已经洒进屋里,从阳光的角度和面积判断,应该只比平时晚了那么一两个小时。
反正她天天睡懒觉,有一天稍微睡晚一点也正常。
正想着,柳绵绵却感觉不太对,身侧热乎乎,腰上还横着一只手,她侧过头,没有看到熟悉的叠得方方正正的“豆腐块”,看到了沈维舟的脸。
不管几点钟睡觉,每天都准时早起的沈维舟,今天居然没有起床。
柳绵绵还是第一次看到睡着的沈维舟。
皮肤很白,鼻梁很高,睫毛居然也很长,唇有些薄,抿着嘴的时候会显得整个人气质很冷,可是很性感。
“好看吗?”沈维舟闭着眼睛开口,声音微微有些哑。
柳绵绵无声地笑了下,故意说:“一般吧。”
沈维舟睁开眼,看着她笑了笑:“那怎么办?”
柳绵绵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结都结了,凑合过呗。”
沈维舟轻松把人捞到面前,沉声:“只是凑合过?”
没等她开口,一翻身覆了上去,柳绵绵忙开口告饶:“好看,特别好看,不凑合,特别不凑合……唔唔,起床了啦,都日上三竿了。”
又闹了一会儿,等到两人终于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柳绵绵边洗漱边奇怪地念叨:“你不是一向准点起床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晚?”总不能是昨晚累着了吧?到底是身体底子差,看来中药还是得继续喝。
沈维舟全然不知自己不过多睡了一会儿,柳绵绵已经把未来一个月的中药都安排上了,他利索地整理着被褥,随口回答:“反正没事,陪你多睡一会。”
其实是昨夜睡着以后,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上辈子自己死后的事情。
梦里母亲一直躺在医院里,维云在高考前夕从学校的楼顶一跃而下,连番变故,父亲一夜白头。后来,父亲干脆搬去了研究所,住在宿舍里,刘婶他们也搬走了。再后来,母亲身体状况恶化离开人世,父亲于是申调去了西北。
没过几年,沈维鸿和江映雪搬进求知巷9号,在这个院子里生儿育女。
他甚至还看到了柳绵绵,这个柳绵绵和他上辈子记忆中的一样,刻薄,自私,刁蛮,她带着从他家里搜刮来的财物,和朱永齐一起去了南方。他们学着其他人做生意,可做什么亏什么,终于亏完了所有的钱。
某个夜晚,朱永齐在柳绵绵入睡后,用迷药迷晕了她,把她卖给了他一早就认识的人贩子。
柳绵绵死在了那个偏远的小山村里。
明明是光怪陆离、毫无逻辑的梦,偏偏真实得就像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惊醒以后沈维舟很久都没有再睡着。
他盯着夜色中酣然入眠的柳绵绵,心头一阵难言的恐惧,他知道她不是那个柳绵绵,可只要一想到她差一点就和朱永齐一起去了南方,差一点就死在那个偏远山村,他就浑身发冷。
梦里的一切,就是上辈子他死后真实发生过的。
尽管毫无根据,但是沈维舟却隐隐觉得就是如此。
可又觉得难以置信,沈维云那样的性格,怎么会跳楼?父亲又怎么会从祖母留下的祖宅中搬走?刘婶他们又怎么会在家里如此艰难的时候,也选择搬走?父亲就算是去了西北,又怎么可能会把徐家的房子留给沈维鸿住?
一切都似是而非,看似合理,其实处处都是漏洞。
但好像并非全无征兆。
上辈子他死之前,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只是后来人都死了,去了异世,什么不对劲都无从考证了。
这辈子很多事情都与上辈子不一样,自然也就无法考证上辈子的那些疑点。
沈维舟收拾好床铺,进卫生间洗漱。柳绵绵站在穿衣镜前,边整理衣服,边说:“既然你今天没什么事,要不今天就去白大夫那里看看吧?”
沈维舟洗漱完,走出来说:“今天不是说去看电影吗,下次再去吧。”
柳绵绵看他一眼,若有所指:“你,那什么,就睡了这么久,还是继续喝一下中药?”
沈维舟一开始没听懂她什么意思,琢磨了下反应过来,差点被她气笑了:“你觉得我需要喝中药?”
柳绵绵心说男人一般都不愿意正视这方面的不足,于是决定委婉一点:“不是我觉得,是医生觉得,咱们得听医生的。”
“……”
沈维舟深深看她一眼,没吭声,转身走了出去。
哪怕他什么也没说,柳绵绵莫名就觉得他最后那个眼神十分危险。
刘婶果然对沈维舟这么晚起很惊讶,追着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开点药,柳绵绵在一旁乐得不行,心说可不止是医生觉得你要吃药,看,刘婶也觉得你需要吃药。
沈维舟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转移话题说:“我和绵绵准备晚上去看电影,晚饭不在家吃了。”
刘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外头开了好多饭馆,听说电影院旁边有一家装潢很漂亮东西也好吃,你们回头可以去试试。”
说了一通后,又告诉柳绵绵:“萝卜条我和你王叔早上没事都给装好了,哦哟,我和邻居们一说,马上就卖出去了六罐。小刘大姐那里,我明天一早就给她送一点,她性格蛮直爽的,肯定能答应。”
柳绵绵笑道:“那回头每卖出一罐给您一毛钱。”
刘婶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这动动嘴跑跑腿的事情,哦哟,哪里好拿钱的啊?”
柳绵绵:“您也说了,您动了嘴跑了腿,付出了劳动,这钱给您不是应该的?再说也不多,才一毛钱,您不嫌少就行了。”
刘婶知道柳绵绵的脾气,也不推辞了:“一毛可不少了,我这没费多少事儿,就挣了六毛了呢,比他们糊火柴盒可挣得多多了。”
一陶罐萝卜条装了七八十个罐头瓶,要都卖完,她能得七八块钱呢。
刘婶顿时干劲满满,又叮嘱了沈维舟一遍,让他这两天赶紧抽时间去一下医院,然后就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她得再去找街坊邻居推销推销。
早饭吃得晚,午饭就省了,午后柳绵绵睡了个回笼觉,迷迷糊糊中听见外面雷声隆隆,起来的时候,果然看到院子里地是湿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仿佛被清洗过,特别的干净清爽。
沈维舟从书房出来,问她:“早点出门?”
本来天气热的话,就晚一点出门,但今天刚下过雨,风吹过来都带着一丝难得的凉意,早一点出门倒也不错。
沈维舟从墙角推出一辆二八大杠,柳绵绵愣了愣,问:“我们骑自行车过去?”
“夏天公交车上味道难闻,正好没有太阳,自己骑车过去也不热。”沈维舟将自行车推到院门口,扭头看柳绵绵,“愣着做什么,走呀。”
柳绵绵迟疑片刻,硬着头皮问:“你骑车,行吗?”
众所周知,不能问男人行不行这个问题,尤其某人明显讳疾忌医,连中药都不太乐意喝,可柳绵绵确实是担心,他这个身体能不能骑车。还不是一个人,还得带着她呢。
柳绵绵倒是想说自己骑车带他,但是想想也不可能,他看着是瘦,可他长得高呀,怎么也得一百三往上了吧,她骑不动的呀。
沈维舟气极反笑,问:“是我昨晚的表现,让你觉得我体力不足?”
回想了下昨夜,柳绵绵脸颊微红,说:“这倒也没有。”反正她体力不支的时候,他还是一副那什么的样子。
沈维舟拎着车出了院门:“走吧。”
他脚撑在地上,等她坐稳了,才一脚轻轻蹬了出去,车子极平稳又极快速地在巷子里穿行。
一辆自行车,竟,被他骑出了“风驰电掣”的感觉。
中间遇到巷子里的邻居,柳绵绵听见对方说“哦哟,维舟今天怎么骑车”,后面就听不见了。
为了不被甩下车,柳绵绵不得不紧紧拽住沈维舟身上的衬衣,把衬衣抓了一团皱,又心虚地干脆搂住了他的腰。
沈维舟脚上微微一顿,随即清了清嗓子,说:“前面不太平,你坐好了。”
柳绵绵干脆把脑袋贴在他背上:“嗯。”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非常新鲜,在一个自己从未预料到的时空,和一个自己从未预料到的人,一起奔赴远方。
周围的一切,雨后初晴的天空,湿漉漉的街道,道路两旁远比未来要低矮的房屋,还有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可爱。
她忽然想起昨夜自己混沌迷茫中问的那句话,原本已经忘记了,但此刻想起,却又清楚地记得,沈维舟在她耳边回答:“我是,我一直是。”
柳绵绵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何况这个时代如此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