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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第81章 (捉虫) 兄弟打架


    081


    先前其与中原的大战, 妥妥的是一场被斩首的战败,其实各大部落的兵力损失不大。


    可疾勒的第一、二、三号人物,全嘎了, 其余人等,根本难以服众。


    如今的大单于图穆培弥,就是个被暂时扶持上位的傀儡, 大单于本部的人马他还玩不转, 更遑论所有疾勒部族?


    图穆窃和图穆拜死了,可其两派人马之间的积怨可没有就此消亡,反而闹得越发激烈了。


    他们内战当中的损失,早已经比和宇文霁的“外战”损失更大了。


    还有他们那个愈演愈烈的活祭传统,开打前祭祀, 打完了无论输赢还得祭祀。疾勒的青壮人口在不足一年的短短时间内,大量流失。


    疾勒人还没有发现, 其他杂胡的势力已经开始悄然兴起, 甚至一些小部族被其他杂胡侵吞——只是现阶段, 还没有和疾勒人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可能要再等两年), 多数疾勒大贵族都还专注于争夺权势, 没意识危险来临, 中原当然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率部来归的十六部首领, 都是一两万人的中等部族。这个数量, 指的是奴隶之外的全族人口, 这种规模的部落,已经拥有了固定的草场,除非大灾否则不会动,必定留一部分人看家,现在这部分人也都带出来了。这些人之前被图穆阿吉点骑, 最多也就点一两千。


    这种不大不小的部落,是必定要归附于一个大势力的,这一般是根据部族固定草场的地理位置来依附,和首领的个人意志无关——大部落能有自己的个人意志,他们不可能。


    他们其实无所谓谁是大单于,他们又接触不到,直接影响到他们生活的,是那个被依附的大部落。


    可如今斗起来的,也正是这些大部落,


    上一轮被点骑的男人们还没回来呢,新大佬又点骑了。先前已经送去一波当祭品的男女了,这又来要,奴隶不够了,要用他们自己的平民了。


    一个部落,一两万族人看着多,但损失的可都是青壮男女,一次就几十,几个月没了几百人,很多部落都开始吃不消了。


    于是有人想到宇文霁了,他们撤退(逃跑)的时候,就有人想过“为什么他不是我们疾勒的英雄呢?”现在又被提出来了。


    “其实是汉人也没事儿啊,内附不就完了。咱们不也是汉人吗?秦人的后代。”


    “那是你家,我们就是汉人,我们姓刘!”


    疾勒人靠近遂州,早有各种小平王的传闻,那场大战之后,宇文霁更被传得神乎其神,说他一个人杀开二十万大军,砍走了图穆窃和图穆拜叔侄的脑袋,他杀人就如一个成年男人蹚过枯水溪流一样轻易。


    一个威猛又勇敢,足够年轻(跟着他至少三十年不用担心了),且虽然残暴(故事里宇文大趾从三岁就开始吃人了),可又不算太残暴(跟疾勒大贵族相比)的领袖,他还是姓宇文的汉人王爷。


    头领们一拍大腿,这简直梦中情“主”啊。


    想到一块儿的部族还挺多,半路上还有碰见的,差点因为误会打起来,到后来就集结了这么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了,他们也害怕,这都跟去年打架的数量差不多了。要是让鲁林关误会了,那可就完蛋了。所以这些首领们非常识时务,早早地就派了使者去送消息,确定联系上后,直接就把自己的儿子们送过去了,以示诚意。


    然后就老老实实待在关外,开始杀羊杀牛——他们待的地方,牧草不够,他们也知道,进了中原就不可能让他们游牧了。


    因为缺少盐分,牛羊肉无法全部腌制,要烟熏烘干也没这么多柴草,以至于更多牛羊宰杀后扒了皮就直接堆在一旁。


    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杂胡前来归附的情景了,尤其是听说他们杀牛杀羊,这毫无疑问是真心来归的,乐箭的很多下属都十分高兴。乐箭却不高兴,因为如今他们背靠的不再是一整个中原了,小平王能够一口气吞下二十万疾勒人吗?


    他想到了,小平王很可能会把这个麻烦朝外推。


    可这些疾勒人就是冲着小平王来的,去了其他地方必定不满,要是回头回草原也就罢了,要是进了中原,可必定不老实。且其他势力……也没几个似人的,二十万疾勒人,这是得造下多大的杀孽?


    但乐箭还是想努力收拢他们,遂州还是能留下些人的,哪怕留下一千呢?也是少了一千人进中原造孽的。


    乐箭一方面温和地对待首领们的儿子,另外一方面从府库里挤出粗盐,运出关外,不是白送,是用盐买牛羊肉。这是公平的善意,果然疾勒首领们大喜。


    关内百姓也自发组织起来,去关外跟这些胡人做买卖——鲁林关的人也都习惯了,他们和杂胡打打和和,既是世代血仇,又是世代姻亲。


    “大王,穆迩来告别了。”


    侍卫来报的时候,宇文霁正蹲在猪圈里看猪。


    养猪场建在了豆油场下游,豆油场的豆粕,一部分送去军马场和养牛场,另外一少部分就送到了这里,加一些野菜蒸一蒸就能喂给猪。宇文霁这么做,木茄还私下里问过他,是否太过铺张?


    宇文霁一脑袋问号,木茄只能明说“粮食怎么能喂给这种只有脏肉的畜生呢?”


    宇文霁当时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什么豆粕会让人腹胀气、消化不良,而且目前的生产环境,豆粕其实很容易产生各种霉菌,人吃了是要命的。


    可是宇文霁都没能说,因为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得是“人吃”,至少豆粕像是人吃的食物。


    “豆油本就能换来粮食。”宇文霁的无言,引来了吕墨襟的反驳,“若此时出售豆粕,百姓自然会去换购更便宜的豆粕,百姓多脾胃虚弱,不宜吃豆,何况豆粕?何况,豆粕除喂猪外,也喂养军马和牛羊,解决了一部分军需,缓解了百姓的赋税与徭役,季敛(木茄的字)说,孰轻孰重?”


    本来百姓就以吃豆子为主了,豆粕是比豆子更便宜,但以平王治下的现况,不是宇文霁不卖豆粕,就要有人饿死了。


    豆粕解决的最大问题,就是冬储饲料,原先冬储军马要喂小麦、秸秆,偶尔还要混以鸡蛋,都是百姓的赋税。可保持军马的战斗力,是必须的。


    现在是豆粕、小麦、秸秆夹杂着喂,鸡蛋虽然也要,但已经降低了小麦的比例。省下来的小麦,就是人的口粮,百姓赋税的负担也能降低。


    豆油,本来宇文霁以为会是一锤子买卖,其他势力很快就弄出来了。没想到现在依旧是丕州的出口拳头产品,也得感谢现在的大众风气了——商人背后也都是世家,他们比较认第一家,且不屑于做偷师的事,认为会坏名声。


    木茄行礼:“是臣错了。”


    猪圈因此才得以保留,但成果一点都不喜。


    劁过的,且用豆油作坊的豆粕喂出来的猪,依旧骚臭。


    丕州是穷,做肉食是没多少香辛料,就葱姜蒜加盐,但也不该味道这么重吧?


    直到宇文霁亲自看到了猪,他也知道本土猪很可能是黑猪,但是,他没想到现在的猪还是野猪,纯野猪有点夸张,区别是有,但不大,也就俩獠牙比野猪小点,那一身的猪毛都是硬茬子。


    这育种不知道得育种到哪辈子去了。


    宇文霁放弃吃好吃的猪肉了,就让养猪场一直当豆油场的副产吧。卖点便宜猪肉,猪肉难吃也有好处,就是有钱人不会跟穷苦人争抢。


    宇文霁站在那儿看着猪苦笑的时候,传讯的来了。


    “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是。”


    “别让他进来了,我出去。”宇文霁出猪场,带着穆迩回了一趟王府,与他吃了一场送行宴,还留宿了他一晚,第二日一早,把人送出去了。


    乐箭一听说来的是穆迩,多日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一个原图穆家的疾勒人,现在是姓穆的汉人。这事儿宇文霁本来是要让他们三兄弟一块儿来的,但穆幺儿跟大哥穆拓打架,俩人全都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短期内是过不来了。


    为什么打架呢?因为穆拓有了回草原的心思。


    他想把儿子和弟弟们留在中原,自己带五千人回去,回去的原因也很简单,争夺大单于之位。


    已经是宇文霁脑残粉的穆幺儿一听,当即就站了起来,把随身的匕首拔出来,插.在了兄弟俩之间:“你敢背弃誓言,我兄弟俩的血缘也就此斩断!”


    穆拓:“你听我解——”


    “叛徒!”穆幺儿让他哥跟拳头解释去。


    穆迩听大哥说回草原争夺大单于之位时,其实也心动了一瞬,可是,他想起来了刘班带回来的那块下颚骨。等兄弟俩打完了,穆迩凑过去拍了拍他大哥的肩膀。


    “哥,你回草原,当了大单于,然后呢?来中原向大王磕头,让他册封你?到时候,你还得给我磕头,因为我一定已经是中原的侯爷了。”


    穆迩的想法很淳朴,现在中原那么多人都当皇帝了,以后大王必定也会是一个皇帝,八成是最大的大皇帝。那与其回草原,为什么不跟着大王呢?——


    作者有话说:大趾:[无奈]猪,你变异一下,让我吃一口上了冰糖大肘子好不好?[爆哭]


    第82章 (捉虫) 一根麻绳


    082


    穆迩问:“大哥, 中原不好吗?中原不安稳吗?”


    “……”穆拓对大单于还是有念想的,但二弟的话,将他说动了心。


    穆幺儿也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被穆迩拽走时,最后说了一句:“大哥,干什么惦记着去草原打生打死呢?”


    在中原难道就不是打生打死了吗?且若是我做了大单于, 那是为自己打生打死, 现在却是为了小平王。


    穆拓心里这么想,当时却没敢说出来,既是不想和弟弟继续打下去,也是怕消息传到小平王那儿,然后小平王给他来一铁骨朵。


    待弟弟们离开后, 小平王(和他的铁骨朵),却在穆拓心里越发清晰, 以至于他心肝发颤。


    穆拓也是与他并肩而战, 见识过他铁骨朵的威力的, 他确实就……不似活人, 仿若传说中的怪物。若让穆拓在成年雄虎与小平王之间选择一个敌人, 他宁愿选择雄虎。他奋力一搏, 或许还能伤到老虎, 可小平王……


    他奋力一搏, 只能让脑袋被砸碎的速度加快一点。


    大单于图穆阿吉被小平王杀掉了, 难道他穆拓当了大单于,脑袋就更硬了吗?


    穆拓越想心越烦,于是跑到后宅,想静静心,却见几个年幼的子女正在踢球。孩子们无论男女都穿着一样的黄裤和小衫, 女孩儿是包包头,男孩儿是朝天辫,他们踢着一只漂亮的大绣球,绣球滚动间流苏甩动,银铃乱响。


    穆拓都觉得这个绣球好看好玩。


    孩子们的笑声和铃铛声,分明杂乱非常,却让穆拓的心静下来了。


    他小时候在草原可不能这么玩,即便是头人的孩子,少年时也得捡牛粪,跟母亲晒牛粪饼,他们草原可没有那么多柴草木炭,都用牛粪饼当燃料,只有这样,冬日时才有足够的燃料。


    更小一些的孩子都被关在帐子里,乱跑的,可能出去就没了。


    要等到他自己打了一头狼,才被确定长成了,不需要去捡牛粪了。


    他想给他的孩子们,他的弟弟们,他弟弟们的孩子们,更好的生活。他当了大单于,会得到更好的生活吗?


    穆拓给了自己一个“否”。他们的祖上既是大单于,还是汉人公主呢。


    他们三兄弟,昔日在草原还算活得好的。但在中原,他们在丕州诸将中,也就是中层,可儿孙的生活,已经比过去最稳当的时候,还要好了。


    只有在中原,儿孙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这句话在脑海里闪过,可不正是如此,各部杂胡才会前赴后继来降吗?


    内附,只要附对了人,确实能过上好日子。


    且在这么想的同时,方才站在他面前,举着铁骨朵随时都会朝下砸的小平王,也转过了身,穆拓从他的敌人,变成了被他护在背后的将士,就如曾经他率领着他们一样。


    穆拓慌乱的心平和了下来,他彻底放下了回归草原之心。


    就是……如今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确实还没办法为小平王效忠了。


    穆迩只带了五百人,却都是原来他们的部众。这些人当年仓皇而来,如今却算是已经在中原立业了,都有田宅,有妻儿,都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话,曾经髡发的痕迹彻底不见,都稳稳扎着发髻,有些人还戴着一些疾勒人风格的小首饰,有些人则看起来和汉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穆迩规规矩矩见过乐箭后,转交了宇文霁托他送来的礼物——两大车盐。


    随后,穆迩带着人奔向了关外,他和他的人,分散开,进入了不同的部族,和他们的首领商谈。


    宇文霁决定接受这些部族内附,但首先要确定他们是真心,其次要解决他们的奴隶问题。


    二十万部族,这只是部族的人口,应该还有不计入的奴隶,粗略估计是五万到十五万上下(不确定这些部族有没有事先处理过)。


    看到疾勒人如何对待奴隶,就会发现世家真的很仁慈。九成疾勒奴隶,无论男女皆无衣物。冻死饿死了,主人就会拿来祭祀一番,然后吃掉。他们喜欢的奴隶,才会允许和牛羊住在一起,这样奴隶才不至于冻死饿死(挤一块儿保暖,偷偷喝羊奶牛奶活命)。


    宇文霁不强迫他们释放奴隶,他买。普通女奴一捆干草,男奴一斤豆子或半斤麦子。其他有技能的,或强壮美丽的汉人奴隶再议。


    这种价格不是宇文霁强买强卖,他甚至算是给了高价,草原上普通女奴的价格,是一根麻绳,是根,不是捆,大概也就三尺长。男奴隶贵些,一捆麻绳(五根连起来的长短)。


    他以为一个人怎么说能换两头羊吧?


    吕墨襟:“五年前确实是一头羊能换三五个奴隶,但近些年,草原奴隶过剩。如今这得是高大健壮年轻奴隶的价格了。”


    “已经把杂胡都挡住了啊,怎么过去的?”


    “世家的奴隶贩子,卖出去的。”


    “……”宇文霁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


    “大灾之年,百姓给点吃的能活命就走了。好的,自然是都让世家自己挑拣后留下了,剩下了的总不能白白养着,就朝南或朝北卖。咱们这儿是没有奴隶队伍的,但更北边的立马关,常年都有奴隶队伍。卖多了,当然就不值钱了。况且,卖到关外,就没见有回来的,也就没人说他们吃这门人命的买卖。”


    想起来了那些一米二身高的百姓,他们不只身材矮小,衰老的还特别快,且这种体形的女性,要么生不出孩子,要么九成一尸两命。


    最普通的平民,也只是稍好,看着像老翁,其实刚而立。因为常年劳作,农人驼背的比比皆是,甚至人们不认为驼背是病,而是认为人老了(过三十)就驼背是正常的。平民女性三十五左右绝经,也是正常。


    营养不良,加过劳,这是如今百姓的普遍情况,想来卖到草原上的,也是这种情况的“中年人”居多。


    但这是人啊,人。


    人命不如麻绳……


    宇文霁那天回到后宅,偷偷对着书架掉眼泪。他想现代了,假如有机会……想回,但是怎么回去?即便是健健康康回去,但那边的爹妈都没了,这边一大家子人呢。


    素合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想劝又无从劝起,通知老大王怕他过来打大趾一通,通知崔王妃,总觉得崔王妃会让老大王过来打大趾一通。思来想去,素合便将吕墨襟叫来了——素合胆子变大了,她开始自主行事,做出了认为对宇文霁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如过去径直去禀报崔王妃。


    吕墨襟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毕竟他亲眼见到了宇文霁方才的震惊,叹了一声,匆匆赶来。


    其他主公这样为民流泪都要当着臣子的面,才好让人传出去的,他这样在背后自己躲起来哭,是真仁善(傻)啊。


    “我哭一哭就好了。”宇文霁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他吸了吸鼻子,蛄蛹了一下。


    吕墨襟“嗯”了一声,出去了。可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只手里多了本书,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下,垂头看着书。


    对他又回来这件事,宇文霁最初有点生气,想对着吕墨襟发火,跟他大吵大闹一通,问他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一点空间?但他忍着。


    怒意倒是让眼泪彻底停了,吕墨襟呼吸和翻动书页的声音,最初在宇文霁的耳朵里,有些刺耳。可听了那么十几次的呼吸,一切不知不觉就变得平静下来了。


    宇文霁又发了一会儿呆,终于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吕墨襟身边。


    吕墨襟抬头看着宇文霁。


    “人、人怎么……能只值一根麻绳呢?”宇文霁的嘴唇颤抖着,话还没问完,眼泪又开始朝外涌了。


    “因为买家和卖家都觉得,人只值一根麻绳。”这个傻子,只有他会因为这件事哭出来。


    其实刚刚在前头的时候,他们俩已经问答过了。


    宇文霁哭得更凶了——古代乱世啊,还能要求什么?真以为古代活人就是模拟经营游戏里的刁民,食物种类少了就闹罢工吗?没衣服了就不工作吗?人比程序耐造啊。


    不知不觉,宇文霁的脑袋埋进了吕墨襟的肩膀,吕墨襟抬手抱住了宇文霁,轻轻拍着他的背:“咱们把他们都买回来,更远的,日后咱们更强了,就去抢回来。”


    “嗯……买回来,抢回来。”高大强壮的丕州战神,哭得抽抽噎噎。


    吕墨襟摸着宇文霁的后脑勺,头冠虽束得结实,却也能感觉到那毛毛刺刺的手感,宇文霁有着最强壮的身体,却有一颗最柔软的心。想伤害他,既困难又简单。去伤害他的家人,他的士兵和百姓就好了,他的外表无损,心上却伤痕累累。


    吕墨襟默默想着,抱着宇文霁的双手不得不放了下来,实在是半边身体已经让宇文霁的脑袋压得酸疼不已了。他忍着难受,等宇文霁渐渐平复。


    当宇文霁抬头,颇有些窘迫。尤其他见吕墨襟姿势有点怪异,也知道什么事了。


    “我帮你!”


    “别别别!别碰!痛——!”


    经常腿麻的都知道,不碰是能慢慢恢复的,可这时候如果有人“帮”你按摩,快速恢复,那么那种酸爽,可真是直冲天灵盖。


    在外边守着门的素合:“……”——


    作者有话说:墨墨:[白眼]我谢谢你啊


    第83章 (捉虫) 一口气吃成了肉……


    083


    素合怀疑自己是想多了, 毕竟大趾实在是……端正。


    她后退了两步,靠在门上细细倾听,于是她就听见了一声吕墨襟的抽泣和呜咽, 然后就没声没息了。


    但素合是个有经验的女人,待吕墨襟离开时,她细细打量着, 见他只肩膀的衣服有些褶皱, 除此之外,都很正常——老大王虽然没有男宠,但崔家有啊。


    有经验且事先准备充分的,当然没事儿。可这俩孩子双双都是童子鸡、没准备,还莽撞乱来, 别说他们都是男子,便是男女, 这也得伤人。


    人, 不是都如宇文霁这么强壮, 是很容易受伤生病的。


    后来素合进屋, 宇文霁房里也没有异味, 各处床褥和桌上, 更没有玩闹过的痕迹。


    虽不知道具体情况, 但素合清楚, 自己还是误会了的。但宇文霁的年岁也确实到了, 他即便不娶妻,可该有的欲怎么会少?也该让他知道一些了。


    没两天,宇文霁再次出发前往遂州时,素合给了他一个匣子:“您得闲的时候看看,打发时间的。”


    乖孩子宇文霁点头:“好!”


    这回就不像上次去遂州那么赶了, 宇文霁在路上就没像个闲不住的跳蚤一样了,所以出发三天,宇文霁闲来无事,想起了素合的匣子。


    打开之后,宇文霁:“……”


    满满一匣子避火图,即古代小.黄.书。有两男的,男女的,还有多人的。虽然画风诡异,可是动作细腻,小道具丰富,文字……咳!


    “幽幽小径花无主,巍巍神兵拓前路。”“嫩蕊绽芳华,蜜芯吐娇露。”“黑云压玉山,蛟龙卧灵峡。”“一枝嫩茎雨中摇,神龙布雨施恩泽。”*


    没配图都想不到这些真实意思是啥。


    宇文霁一开始是纯好奇,外带有点猎奇,他在现代作为一个成年男人,还是有一个成年人都有的秘密硬盘的。可看着看着,他发现,忽略画风问题,这些图文搭配的避火图,其实很有料的。


    看了几本,再加上自己的想象,宇文霁还真来了点感觉。他不敢看了,心知素合是担心他没经验,在外头伤了自己。


    不是只有受方会受伤的,攻方乱来也是有可能弄伤自己的(大航海时代没有开始,目前这个世界还没有脏病)。他前世听亲戚讲病例的时候,有人说在急诊见过被抬进来的男士,是准头不好,撞床上,“折”了一下。当时女朋友跟在一边,所以不是硬来,大概率就是没经验慌了神。


    现在想起来,宇文霁还会闷笑出声,旖念也淡了些。他又将衣服扯开了点,深呼吸给自己散热,不一会儿就彻底平息下去了。毕竟这是自己军帐,若有其他将军和士卒进来闻见那味,可能别人不在意,但宇文霁自己就社死了……


    目前的宇文霁,依旧没有谁是他的幻想对象。


    吕墨襟这一次留在了辰丰,收二十万疾勒人内附,考验的不再是丕州的军事实力,而是内政能力。


    要是当年二十万疾勒大军没奈何遂州与丕州,可如今二十万疾勒降人却让丕州崩了,那可就乐子大了。


    丕州大规模征发了徭役,但是这次的徭役,一管饭二有工钱——丕州没多少铜钱和白银,但能够以布、豆、油和肉作为“钱”,这都是很受欢迎的“一般等价物”。


    丕州一直在卖豆油,饴糖却不卖了,因为制饴糖后剩下的渣滓和压豆油后的豆粕,最后都是只能喂牲畜,那从宇文霁的角度考虑,当然是节省小麦更好。


    这件事通过督亭司与衙门两条线下达,且辰丰派遣巡查人员,严格审查,监控当地人员征召情况,虽有发现诓骗百姓,贪污物资的情况,但都能及时止损,基本上保证了各地命令的正常下达。


    且饭食和工钱,按照宇文霁说的,分为不同奖励,一定区域内,先完成且达标者,可得到最优,最后完成或不达标者,将得到差下。


    就连在一地工作的百姓内部,也执行不同奖励。优者得奖,差者无奖,甚至受罚。百姓在第一天真正把奖励吃进肚子,或看着别人把奖励吃进肚子里,又听说徭役结束,最优者可得耕牛后,自然奋勇。


    另外,官府请来了许多名声不错的巫师,让他们在各处工地坐镇,熬煮些药汤子,给百姓免费饮用。百姓踏实,常有人言来服徭役,身体却给养精壮了。却非百姓阿谀,不过是徭役提供的餐饭,重油重盐,偶尔还有肉食罢了。


    未来的不健康饮食,却是这个年代的健康饮食。


    ——唯一的副产物,就是这次之后,多了各种巫师与妖怪斗法的传说。吕墨襟将之收集起来,整理之后,把故事里的各种巫师,都变成了麒麟大王的下属,然后再次传播出去。


    巫师们也配合得很,有百姓去问,他们就点头问了。他们也没说谎,如今就是让官府雇来干活,就是麒麟大王的下属。


    原先百姓逃役,如今却有百姓主动应役,未被选中,捶胸顿足的事情。


    孙不良与孙惊蛰站在山头上,看着下面的百姓,五天内,他们开出了一片平地,快速夯实了地面,正在挖一口井,十几间土房搭了一半,一人高的木墙建得十分扎实。要不了多久,这地方就会住进几百口子,成为一座村庄。


    宇文霁去收疾勒人的时候,居住在孙家的世家们也终于分批出发了。他们几家按照目的地结成一伙,原先的家丁、加孙家赠送的家丁,再加他们各家的名声,没遇见大股人马,路上应该还算安全。


    他们会走,也是让即将到来的疾勒人给吓的。都道小平王是贪心不足,这回必定是要让疾勒人给撑死。


    可先前说是要去投宇文德的孙惊蛰,却到现在依旧没有动身。但倒是送出了几支孙家子弟,前往各方投效,也是本家这边一旦出事,保存苗裔。


    待从山上下去时,孙惊蛰道:“若宇文霁真吃下这二十万疾勒人,我当投他。”顿了顿他又道,“我不喜暴秦,当劝其向道。”


    (孙惊蛰算是道家的。)


    孙不良道:“善。”


    又过数月,果然,一队队的移民,进入了新的村庄。并非纯疾勒人,丕州还是硬生生把原先的汉人村落也拆了,半强制地,进行了移民混居。众多精干的督亭卫被塞进了新村庄中,甚至有些人还是降级任用。


    但督亭卫们若是真将这事当成了降级才是蠢的,新村庄的人口,就不是过去的百人小村能比的,都在两千到两千五百人上下了,这几乎就是一个小镇子的人口了。他们这个督亭卫的亭长,基本就等于一个小号县令了。


    督亭司的上级们也没有了过去的轻松,总旗、千户下去当亭长还勉强可以,若都是指挥使了还给放下去,那实在是面子上太难看了(指挥使下放,真的是降职了)。


    县令们,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督亭司虽依旧没有判决权,如今百姓眼中督亭司越来越近,县令越来越远,有事便去寻督亭司,官员的权威大打折扣,可不能在这次接纳内附疾勒人的事上,从他们这儿出纰漏。


    目前,县令们和督亭司的人,算是彼此看不顺眼,还处在互相监视阶段,不过这只是暂时。因为主要问题是县令多少算出身有“门”,别管是寒门还是什么门,督亭卫却正经有一群是黔首出身。


    他们是经过了平王扫盲教育出来的,老师是吕墨襟、木茄、乐安,偶尔还有宇文霁本人。


    虽然两边目前都心向宇文霁,可“阶级矛盾”还存在。但若长期下去,县令和督亭卫还是很可能会出现同流合污的情况,这就得看朝廷的监督了。


    疾勒人分批次,陆续进入平王治下……最后各州增加的人口,累积起来是三十七万余人。


    不只是奴隶,收人阶段,又陆陆续续跑来了十几个中小部落求内附的,其实还有听了丕州的规矩后,不乐意走人的,否则这人口还得更多。


    丕州不是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是一口气吃成个肉球了。


    宇文霁从关外回来后,坐镇辰丰,战战兢兢地开始了他的抱窝。


    一日,他去向崔王妃请安后,正要离开却被叫住了。


    “景光,你可问过寒雅喜欢怎样的淑女?”


    宇文霁一愣,继而意识到——吕墨襟快十七了。宇文霁自己两年前都被问过婚配问题,何况吕墨襟?但吕墨襟除了住在王府,其他方面一直都很自立,所以崔王妃直到现在才主动谈及他的婚嫁。


    世家十一二就定亲的比比皆是,女子常会在家里多留几年,到及笄后一年再嫁。世家女会先将婢女送来给未婚夫做妾,这是这个年代的试婚。


    吕墨襟十七的年纪连婚约对象都没有,这可实在是……各家眼睛里的乘龙快婿。


    “我会问问他的。”宇文霁回答时,莫名有些违和感。


    “嗯。”崔王妃没再多说,显然她只是关心吕墨襟的婚嫁,却没想过彻底掌管这件事。


    墨墨成亲了,就要搬到王府外头去了吧?——


    作者有话说:大趾:[爆哭]


    *[撒花]都是纯洁的作者瞎掰的,全是景物描写[狗头]


    第84章 (捉虫) 缺人


    084


    宇文霁走出小院时, 停下脚步思索。王府是他的家,可随着他渐渐长大,这个家却开始与他生出了一些疏离感。


    不是说父母不好了, 这是正常现象。他前世也有类似的感觉,长大了,和父母不是接近, 而是疏远。他已经不能像小孩子一样扑进父母的怀里了, 而且成长也带来了很多尴尬和避讳。


    “宇文幼儿园”的孩子们,虽然都是兄弟姐妹,但他跟他们的距离更大。鱼奴和恬奴随着懂事,外加被别的孩子带着,已经开始学会敬畏他了。


    和他最亲近的, 就是墨墨这个兄弟了。墨墨搬出去了,虽然他们办公的时候, 他们也还能再见, 可必定会生分的。


    宇文霁龇牙, 仿佛吃了酸涩的果子, 从牙根都开始难受。


    “墨墨, 你喜欢什么样的淑女?”但作为一个心理上的大哥, 宇文霁还是十分憋屈地, 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嗯?”吕墨襟只瞬间疑惑, 却很快意识到, 是自己年纪到了,只是没有长辈给他操持,他的身份在丕州既高又低(世家出身,平王家奴,却又是小平王的竹马近臣), 也没人直接到他面前来求亲。


    宇文霁身边的年轻人,如木茄和乐安,也都定亲了。木茄那边都说好了,日后生孩子,一个姓桶,一个姓木,若还有多的,就姓刘(他母亲和未婚妻,都姓刘)。未婚妻那边说要带三个妾嫁过来,让他生养更多点。


    (未婚妻:别都让我生。)


    吕墨襟到现在也没听说吕家还有其他后人,他还有一个延续家族的责任在,按道理说,他是一定要娶妻生子的。


    可是吕墨襟坐在那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了。代我谢过王妃。”


    “为何?”


    “暂时无意。”


    “哦。”宇文霁点头,吕墨襟还很年轻,二十四五找另外一半才是正当年,三十也不晚,宇文霁上带出了点笑来,他赶紧抿住嘴唇,把笑意藏住。


    吕墨襟在想自己的事情,也没在意。


    其实,他一想到跟女子成亲,浑身汗毛就都炸起来了。和女子正常相处他很正常,他常常会思念自己早逝的母亲,过目不忘的好处,就是十几年过去,他依旧能在脑海中回忆起母亲的点点滴滴。他也很喜欢崔王妃和素合,对桶义的母亲刘夫人敬佩有加,喜欢小丫头恬奴,会把她抱在膝盖上玩耍。


    让他抵触的,是和女子的亲密接触。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也是好男风的。


    说起来,他当年想着可能要和男子有亲密接触,也是反感的。但那是违抗他本意的厌恶感,不是现在这种怪异的不适。


    像是他这样的男子,找好女子实在是害了人家。尤其若是没能早早有孕,更是要害苦了人家。


    他还在岐阳的时候,有个族兄就这样。一直生不出孩子来,与妻子敦伦,最初还能勉力而行,后来只能吃药,再后来开始殴打妻子,直至将妻子活活打死,可妻子的娘家又把她妹妹嫁来了(小世家的)。


    但这种事,外头自然是不知道的,只道这位族兄的原配是染疾而亡的,毕竟先前也常常听说她生病(被打了养伤)。妻家再嫁一个女儿过来,说的也是看重他的人品,信得过女儿能过好日子。


    吕墨襟不想变成那种废物,绝后就绝后。毕竟,他当年去求老平王,都没想过自己能活到现在这个年纪。


    至于日后找不找男人?他对男人其实也……


    吕墨襟捏了捏手指头:谁能配得上我?


    他和宇文霁太熟悉了,宇文霁是他的家人,而床上人,给吕墨襟的感觉是个“外人”,此时此刻,竟让他彻底把宇文霁忽略了。


    此事于两人来说,其实都是小事,提过就过去了。他们的正事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在关外时已经筛过一次,但如此庞大数量的移民,该有麻烦,总归还是会有的。


    头一年,就发生了十几次小规模的叛乱。各地督亭卫官兵累计死伤四百多人,也正是靠他们,所有叛乱都熄灭在了萌芽里。


    宇文霁于是一咬牙,建督亭学,征召这些死伤者的子女入学。


    没儿子的,女儿可入学。只可本人,禁止亲戚顶替名额,将来督亭司将建立女卫营。宇文霁明白拿当年撑死后诬告媳妇的婆婆举例,这要是能抓进牢里关着,兴许能让她长点教训。且,趁此机会,监狱体系也该打扫一下,把妖魔鬼怪捏出来掐死了。


    可即使明明白白说了,女学生的事情上,还是闹出了许多幺蛾子。最普遍的就是兄弟(过继的)代替,或丈夫代替。


    性别不对的,顶替者抽一顿,挂外边示众,直到本人前来。


    本人愿意学,就留下学。本人不愿意,主动放弃,就再给一笔抚恤,但之后,朝廷不再管。这都是在大庭广众下发生的,一切明明白白。


    也有本人来不了,已得急病死了,或者残了。


    这个就得督亭司继续深查了。


    次年,督亭学扩招——有斩首的军人子女皆可参加,家中有军人伤残者优先,但也只是优先获得考试名额。


    所有学员,若最终考核不合格,还是无法上岗。


    与此同时,宇文霁的幕僚团体内,开始出现女官。


    宇文霁知道女子直接为官是很惊世骇俗的,但没办法,他真的是没人。移民的到来,不是渐渐安稳,而是在最初期的短暂安稳后,各种治安事件就开始疯狂抬头,乱子越来越多。


    他连幼儿园的孩子都揪出来让他们整理公文了,如果不是他们确实太嫩,宇文霁真想把他们找个村扔去当督亭卫。


    刘戮和刘香(目前对外称刘,不称宇文)看着宇文霁,深深低下头。


    两个孩子还在宫中时,也是常受王皇后称赞的,逃难路上,也曾亲手杀过贼寇,自认为算是宗室里的神童。自打到了丕州后,却是打击不停。


    不是说这地方是穷乡僻壤吗?年纪小的神人为什么这么多啊?


    小平王宇文霁……这就不是人。


    他的首席军师吕墨襟,这也不是人。


    桶义、乐安,也把他们压得死死的。后来还来了一群十几岁的官员的孩子,要么能打,要么能文,他们直接被压得泯然众人。


    ——到了丕州这安稳地方后,七个孩子之间本来渐渐有些生分了。男孩们有的想复仇,甚至还怀着九五之心,有的则只想安生过日子。女孩们的心思则简单些,就是很清楚,要在这里出嫁了,努力学当地的规矩,想找个妥帖些的丈夫。


    奔头不一样,行事自然也不同。结果都被宇文霁拽出来卖苦力了,前期统一被“哦,这活儿你不会啊,给你换个简单的。”打击着。手忙脚乱刚跟上点,又来一群抢活儿的,倒是让每天统一累成死狗的他们,又渐渐跟兄弟姐妹亲近了起来,会一同学习,彼此帮助。


    ·合·格的人手,实在是太不够了。


    遇事不决,问爹妈。


    熊爹当时一听宇文霁的来意,直接摊手:“我那十几个老伙计(家奴)你也带走吧。”话出口,才发现好大儿根本没看着他。


    “父亲,那十几位叔叔,我确实是要带走的,但缺口还是大。”


    当时计算的人口是二十万,最高上限二十八万,这真的是丕州极限的极限了,然后来了三十七万,这四舍五入就四十万了。


    官员真的不够,太不够了。每天各地还有因为各种原因嘎了的……病死、累死,骑马摔死的,丕州人均弓马娴熟,你是怎么骑马摔死的啊?昨天还有个吃梅子,被梅子噎死的。宇文霁看见急报的时候,差点哭了。这还是个县令,比督亭卫还难调配。


    宇文霁都想出兵去抢县令了……但也知道这种抢来的,大概跟丕州不适配,他缺的是合格的官吏。


    崔王妃正在一旁吃着毛豆,她最近富态了些,脸上线条柔顺,看着年岁竟然还年轻了些。见好大儿眼神看着自己,不由疑惑:“我?我去哪儿给你弄官来?”


    宇文霁道:“女官。”


    崔王妃手上一抖,毛豆飞出去了,熊爹适时张嘴,脖子一扭,接住了毛豆。


    “女子?”


    宇文霁应了一声,对崔王妃道:“数年前,不正是她们配合您灭了孙家,又灭了拓拓有须吗?不是强迫,想出来干的就出来,一应升迁和男子一样。若担心安全问题,就让她们的丈夫、儿子,或兄弟带私兵跟过去保护。”


    熊爹的老伙计能直接拉去当官,因为这群人都是老人精,让他们去参加官吏考试,绝对都能过。可这些女子的家人里,绝对有不少只能担武职,但文职考核不过的。


    宇文霁一直没降低官吏标准,因为他不敢,一个劣质零件会给整台机器带来毁灭,所以他宁愿压榨其他合格人才高强度运转。


    能从崔王妃身边脱颖而出的贵族女性,各方面都是出挑的。还有一部分出身杂胡的贵族女性,过去在草原上就是主事的,只是到了中原后,入乡随俗,将位置让给了儿子或弟弟——


    作者有话说:作者菌:[狗头]你找女官更没人来投奔你了哦。


    大趾:[白眼]说得好像现在有人来一样


    第85章 (捉虫) 墨墨来看戏了……


    085


    崔王妃原本就与丕州军中的许多家眷交好, 后来又有穆家的女眷,之后世家的女眷也终于过来了(虽然世家也不剩什么了)。


    崔王妃现在和熊爹出去打猎时,是带着一群女眷, 一起骑马来去如风的。她们和男人们常常分开狩猎,其所获常常胜过男子们,男子们比输了, 就给女子跳舞唱歌。


    宇文霁还没听过熊爹唱歌呢, 他在的时候,熊爹不唱。


    总之,宇文霁就得到了十二位通过考核的寡妇女官,有人带着儿子,有人带着兄弟, 且自带家丁,奔赴各地。


    官员们别扭是有的, 但丕州现在有多缺人, 他们都很清楚。虽依旧有人为此离开, 宇文霁却也给无视了, 他用女官是被迫, 可女官这条路一旦打开, 丕州可用之人能增加三成。至于什么听到女官之名, 不来投奔的?没女官他们也不来投奔。


    对女官, 内附的疾勒人接受良好——除了本来就有女子在部落主政外, 他们很多部落都有“祖妈妈”的习俗,一个活下来的老祖母,其威望甚至会高过萨满,且能主持部落头领的废继。


    还有些部落,实行的是舅甥继承制, 因为部族的一些混乱传统,女子们或被迫或自愿,无法保持只有一个伴侣,男人们能确定妹妹生的一定是本家血脉,不确定妻子生的是自己的血脉,舅比爹亲,族长也和姐妹更亲厚。


    至于剩下那些要闹腾,或者看着女官以为好欺负的刁民……这些寡居多年,却能在崔王妃身边得用,如今还有胆子接了女官之位的姐姐妹妹,有一个好相与的吗?都是手上有不知道多少人命的,她们下杀手,比某些男人还果断。


    因为对这些女官来说,过去的经验告诉她们,女人稍慢一点,下场就会十分凄惨。


    也是宇文霁彻底把丕州的势力压得没脾气了,外加现在确实是太忙了,当官员们发现这些女官同事能力很强,足够为自己分担压力时,那点异样也就没了。


    忙得两眼通红的宇文霁,根本无视外界的蛐蛐。他就是要管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罢了,谁能用就用,想滚就滚。相信两三个月后,这些女官彻底展现能力,站稳脚跟,第二批更多的女官也就站出来了。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宇文霁连崔王妃、素合和木茄的老婆刘夫人,都想推她们出来当官。


    眼看着这一年的夏收(冬小麦,秋种夏收)要到了,在最繁忙的时候到来前,果然又有二十多位女子通过了招贤馆的考核。这一回,丕州各地方就不是冷眼旁观,是刚一听说就赶紧要人了。


    把女官们按各地情况分配后,宇文霁自己也开始了频繁的下乡巡查,就土地的情况,询问农事官与老农。


    前世城市娃的宇文霁,对农田的认知极其匮乏。现在万分后悔,当年没选农业大学。目前的田地是需要休耕的,要养地力。


    育苗已经开始推广,育苗可以在温暖的室内进行,精选壮苗,节省种子,并且可以将小麦种植的时间提前(往年撒种子的时候,现在直接种苗下去了)。苗长得更壮,麦子产量也有所提高。


    他倒是听说过轮耕,好像就有豆子和麦子,但目前也都是在自家的试验田里弄着,这不弄个三五年,看看具体的土地、虫害情况,宇文霁可不敢漏到外头来。


    “我乃栖州——”


    宇文霁出发的时候,又听见有自荐的了,又来人了是好事,但跑街边嚷嚷就不必了,宇文霁根本不搭理。


    三天后,他视察秋收回来。


    “我乃栖州——”这人还在这儿。


    宇文霁越发不想搭理了,觉得是没能耐通过考核,所以跑来卖祖宗。


    他回到家里,还挺高兴的,因为这次视察他无意中找到了苜蓿,这可是好东西,牧草之王,且无论大小牲畜或家禽都能喂它。他能管麦苗叫韭菜,但对苜蓿很熟悉,因为前世时,他曾把紫花苜蓿和薰衣草弄混了很长一段时间,以为这就是同一种植物的不同称呼。


    直到看到了一张被拿来当紫藤的薰衣草图,他拿紫花苜蓿的图给人家去科普。结果意外引来众多网友围观,被戏称为两大神人的对决。


    所以他也算是痛定思痛,对薰衣草和紫花苜蓿都下力气查了资料,还种了两盆苜蓿。


    马牛有更好的食物了,而且……宇文霁想到了猪,他记得苜蓿也能改善猪肉的味道——此时,宇文霁才意识到,原来他还是没放弃大猪蹄子。


    养猪场里的猪猪们,要努力进化成黑土猪啊。


    宇文霁咽了口水,发现已经把事情处理完了。


    他在外时,紧急事务都被报到了眼前,回来就只剩下一些琐碎,如今琐碎也处理完了。宇文霁以为迎来了难得的清闲,正寻思到底是吃个羊肉锅子、牛肉锅子,还是牛羊肉锅子(再加两只鸡)时,吕墨襟与桶义就来了。


    宇文霁立刻看向了门口。


    吕墨襟步履间砚佩轻摆,大袖缓摇,蓝衫寻常,穿在他的身上,便有了晴空之爽,碧海之阔,俊挺明艳。


    宇文霁看着他俩走进来,便忍不住笑了:“你车上又被扔了多少果子?”他又看了看桶义,与他拱手问好。


    桶义也是一个年轻挺拔的少年人,可跟吕墨襟站一块儿,他也就只剩下年轻挺拔了。明明两人是并肩而行,宇文霁前头都看不见桶义的人,目光全在吕墨襟身上了。


    吕墨襟摆摆手道:“酸得很。”便在宇文霁侧面坐下,闭口不言了。


    宇文霁笑得更厉害了,身在古代,他也是能理解吃个甜桃就给大王分食的臣子是什么想法了,因为如今的桃子又小又涩,放现代都是没人吃的毛桃。


    都到这边十几年了,宇文霁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在脑子里吐槽,那些穿到古代,说古代水果更甜,更有滋味的前辈,他们到底穿的是哪个古代?换换成吗?你过来当王爷,让我带着一家子过去当庶民。


    叹一声,宇文霁回到正事上,他一看就知道,桶义才是来找事的,墨墨呢……更像是来看热闹的?


    果然,桶义规规矩矩道:“孙家来自荐了。”


    “考试通过了就用,没通过就不用。”


    桶义又道:“孙季谦到外头向您自荐了。”


    “哦。”宇文霁明白过来了,“外头叫嚷的那个是他?让他考试去。”


    孙季谦这个名,宇文霁倒是听说过,听说是孙家年轻一代里的翘楚,可宇文霁不认为该给他什么特权。比他们上一代的“翘楚”,宇文霁也见了不少,没一个看得上的。


    坐在一旁的吕墨襟有点无聊,桶义的按部就班,有时候就显得做事节奏太慢,素合此时上来,奉上了茶水和点心。吕墨襟接过他那份,仰头对素合感谢一笑,素合也对他笑了笑,退了下去。


    平王府厨房建了个大烤炉,最近厨子终于把面包折腾出来了,吕墨襟这一盘子就都是棋子大的小面包。面包绵软,吃起来无声无息,也不掉渣,最适合看别人议事的时候,他在旁边吃。


    “还请大王不要心急,听臣说完。”


    “行。”宇文霁点头,反正他也闲着。


    桶义就把世家自荐的规矩,给宇文霁说了一遍。他们家虽然是寒门里的寒门,但他爹木茄能混到给赵匕当门客,在岐阳自然也是有些名声和能力的,对世家的门道自然一清二楚。


    吕墨襟也知道,但吕墨襟现在已经不在意了,他更是理解宇文霁,知道他不在意。


    宇文霁端着茶,就当听书解闷,因为世家具体的自荐规矩,他还真的不知道。熊爹当日提醒,也只是跟宇文霁说了是自荐,可到底怎么个前后,熊爹就没提了。


    自荐是有个流程的,并非谁说了祖宗八代,就立刻心急火燎,把人收为麾下了。


    若是如此,就没有王巾那种穷要死的破落户,世家也没必要每一代都给自家子弟蓄气养名声,造名士了。


    自述祖宗十八代,不过是敲门砖,祖宗够硬,只是更容易让被荐的人停下来,然后才能进行下面的对话:“我很敬佩你的祖宗,我的祖宗和你的祖宗曾经一起共过事,我们也是有交情的啊。”


    然后两边开始客气,在这个当中也会有一些问答,对彼此增加一些了解。


    宇文霁还真听出了点门道,这个祖宗,其实也能理解成“毕业院校”啊,自报祖宗就是出示毕业证加工作履历。


    从这个角度看,在一个连私塾都没有的时代,报祖宗还真是一个最有效和快捷的方法了。


    “家学渊源……”宇文霁对这个词有了理解,祖宗越有名,家族越长久,名士越多,代表这个家族积累越多,家族子弟能学到的也越多。至于接下来的步骤,听起来就跟面试一模一样了,宇文霁点了点头,“若是两边谈不拢呢?”


    “就说‘我今日与您相见分外感动,咱们来日再见。’或是‘先生有大才,可惜,我这里却非先生的归处。’偶尔,还会为自荐者提供一份荐书,或给他一份名帖。又或者,如大王这样,有自己的用人规矩,那就说,‘先生大才,想来我那点小道,难不住先生。’”


    “所以……孙家子要的,就是我与孙家子的这一段交流?”


    “正是!”桶义态度缓和,顿时有点激动,“大王,他会来到丕州自荐,已是孙家低头了!”


    吃小面包的吕墨襟顿时一怔,看向宇文霁,他见宇文霁面上依旧带笑,可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宇文霁威仪渐长,他那张脸一旦阴下来,能把胆小的吓尿裤子。在真吓尿了几个后,宇文霁尽量让自己脸上带笑,其实更吓人了。可桶义……他平时挺谨慎的,可他为人有些执拗,干什么事一上头,就彻底一往无前了。


    什么叫“已是孙家低头”啊?难道景光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世家低头?他在意世家?


    在心里叹了一声,吕墨襟继续默默吃他的小面包——


    作者有话说:墨墨:[狗头]


    _(:з」∠)_前段日子来大姨妈了,存稿消耗了一些,所以最近没办法加更了[爆哭]


    第86章 老父亲看儿婿


    086


    桶义还在说:“孙季谦在外连日自荐, 是要为您显名,若让外人知道,您还是愿意对世家软一软, 遵守礼仪的。臣已找人与他谈过,孙季谦为人沉稳有节,他道, 会在自荐后, 去招贤馆参考。”


    宇文霁:“……”


    桶义见宇文霁不语,继续再接再厉:“大王,丕州缺人手。”


    女官陆续加入,而且,这些敢站出来的女官, 在度过最初的适应期后,能力一个比一个强。毕竟她们即便不是当家主母, 也是管着一摊子事务的。


    她们缓解了中上层官员的压力, 可整体官员确实还是不够, 因为女官目前不可能放进最基层, 就是督亭司的亭长(小旗), 这要等女性的督亭卫大量毕业才能考虑, 得两年后了。


    且目前女性的督亭卫引出来了一个宇文霁根本没想碰触的——家族和小家庭利益的平衡。


    宇文霁只让牺牲与残疾的督亭卫子女本人进入学校, 让本人来的就不提了。被顶替的, 主要是女子。


    各个家族的处理方式也是不同的, 有的女子本身自愿,她也不想跑来学什么督亭卫整天打打杀杀,她就想嫁一个合意的丈夫,这个名额让她得到了一个远超想象的良人,她很满意。但也有不愿意的, 这种多数是被强迫嫁人了,其次是打残,喂药,最下作的手段是直接杀了。


    他们的家人,甚至残废的前督亭卫父亲们以及母亲们,反应也是不同的,有为了保护女儿同样被害的,却也有亲手杀害了自己不愿让出名额的女儿。


    这是用他们的伤残换来的名额,这些死丫头竟然要霸着,实在是不孝。


    前去查案的督亭卫中,也出现了包庇的情况。因为他们有些人认为家族的做法是正确的。女孩子学什么督亭卫?她们自己,甚至家族女子的名声都坏掉了。乱世女子要泼辣,但不能是“泼妇”。


    即便真在督亭卫当了官,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入赘?赘婿能有好东西吗?女人生了孩子,哄一哄还是向着男人的,早晚是别家的。


    还真有人向宇文霁提议,该为可由女子族兄,或丈夫替代。因为现在这样弄,有些家族即便不杀,也不让她们去上学,宁愿让她们领点财物就算了。男人当官了是自家人,女人若真当了官,你全族就一个女人能出头,家里男人的脸面还要吗?将来你出嫁,好好的荣华富贵都送给旁人去吗?


    归根到底,是防止家族资源外流。


    可既然有女子平平安安到了督亭司的学校,说明有些家族没这么偏执,或是家里长辈父母争过了族中长辈。


    中上层其实已经很好地接受了,家族和家庭利益的调和,看谁随女子赴任护卫就知道了——这也算是一种让利。


    底层的问题更混乱,也更野蛮。


    宇文霁能做的,就只是把稳,一切按律惩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的族规、家法,在我小平王的法度面前,都是狗屁。


    然后,一切交给时间。看宇文霁能活多久,能掌握权力多久,在他掌握权力这段时间里,又能孕育出什么来了。


    “大王!疾勒人蠢蠢欲动!”桶义再次上前一步。


    宇文霁下意识看了一眼吕墨襟,他俩的五年之期将近,本来以为丕州即便不是兵强马壮,也是粮草充足,谁想到天降了近四十万疾勒人?


    疾勒刚来的时候是挺高兴,可来得久了,无论上中下的阶层里,都有不满者。


    丕州禁人祭、禁虐杀奴隶、禁买卖奴隶(先前已经买的,汉人奴隶必须卖给官府,胡人的不管,但也到此为止,禁止私自买卖)、禁止践踏农田、禁止到农田放牧狩猎。


    尤其人祭,图穆阿吉做大单于期间,人祭横行,这些疾勒贵族赠送给宇文霁的礼物,就有用少女头盖骨做的酒杯,以及其他多种人骨制品。他们认为这些祭品的骨头,是与神接近的纯净之物。


    生活方式的改变,也让疾勒人很难受。


    很多疾勒男人,是不干家务(包括放羊牧马)的,他们负责搭帐篷、打架、杀狼。家务都是妻子、女儿和奴隶在干。没架可打的时候,男人就在帐篷里带孩子,或去其他人那儿串门喝酒。


    可现在从游牧变农耕了,家里还有奴隶的,自然照旧。可家里没奴隶,或奴隶是汉人,被官府买走的,就必须自己下地干活了。


    他们被分配的田地如果撂荒了,是要被官府收回,且要受罚的。


    继续不干,全让老婆女儿干?


    老婆看上隔壁能干的汉人,直接卷包袱走了。


    有疾勒人状告其妻通.奸,妻道:“非通.奸,我改嫁!我住他(新丈夫)家里!”


    疾勒只贵族有婚嫁的仪式,女子长期住谁的帐篷,就是谁的妻,也有短期换着住的,或者就住娘家,让男的走婚的。


    也有疾勒人看上了汉人的年轻男女,男抢女占多数,也有女抢男(一般是父亲和兄弟代劳)。


    除了这些,还有日常生活习惯,疾勒人游牧,没有茅厕一说。讲究点的挖个坑,不讲究的直接在外边一蹲。擦洗的话,现在多数汉人都用草纸了,因为这玩意儿是真的很便宜,可疾勒人甚至疾勒贵族的习惯都是抓一把土……土比草纸还便宜,俯拾皆是。


    现在定居,当然就不成了。


    于是官吏就成了“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撒尿”的人。


    ——不过他们对女官的接受,反而比汉民快,跟他们说年长女官是祖妈妈,年轻女官是祖妈妈转世,他们就听话。


    各地矛盾重重,有些地方看着太平,实在是一碰就炸。


    桶义继续问宇文霁:“大王,可去受孙季谦的自荐?”他想了想,也看了一眼吕墨襟,“他对官位并无要求。”


    那意思,孙季谦虽然名声更大,但不会对吕墨襟的官位带来影响。


    吃小面包看戏的吕墨襟:“……”你要是换个地方当官,现在早死了。


    “不去!”宇文霁本来还在思索稍委婉一些的言辞,桶义不看吕墨襟还好,一看吕墨襟,瞬间让宇文霁不多废话了。


    “大王!”


    “来我丕州,就按照我丕州的规矩办!孙家的儿子辈来了,我就得按照他们的规矩自荐对问,其他人来了,我是不是又要按照别的规矩走?至于我丕州人,别管汉人杂胡,若要闹腾,我就开杀戒!反正现在人多!比两年前人口多五万,就是我赚的!”


    “大王,您——”宇文霁见他膝盖一弯,这是要跪下,说不准还要学什么死谏,宇文霁先一步站起来,把他腰一捞,夹在胳膊下面就走,走到自己屋外,直接朝着灌木里头一扔。


    “大——”


    “他既来自荐,就该守我的法度!你若想守他的规矩,就去尚粮郡自荐!”宇文霁指着他鼻子一声咆哮,甩袖子回屋了。


    桶义被吼得一怔,终于脸色变了。


    他来谏言没错,但应该适可而止,他已经过了。这件事,从孙家的角度看,确实他们已经屡屡让步了。


    一旦缓和了,后边来人,是不是也都得来一套这个流程?那到底是谁让步了?


    其实桶义还是没明白,宇文霁在意的根本不是谁让步不让步,他的重点是规矩。在这种乱世里,他能做的也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建立一套最基本的铁律,这是宇文霁能做到的极限,也是他的底线。


    除非是强于他的人,比如过去的皇帝,完全无法抵抗的对象,否则没人能让他破坏掉自己的规矩。


    因为一旦为了某些事妥协,宇文霁觉得他就真不是个人了,至于会变成个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不过,对宇文霁来说,桶义不折腾了就行,他也无所谓他想明白没有。


    已经吃完小面包的吕墨襟见宇文霁回来,便道:“我听说你把糖和油搬来了?”


    “坏牙。”牙疼实在可怕,偏吕墨襟嗜糖如命,拳头大的糖罐子,里边装满了麦芽糖,他用筷子挑着吃,半天就能吃光,罐子里剩下的那点,他也给泡水喝光。


    厨房现在就防着两个人,一个防老平王偷油,一个防吕大军师偷糖。熊爹倒是有分寸,毕竟他也不想再把拉肚子闹得天下皆知,每次偷油都只一两勺。可墨墨却没节制,看见糖就要吃到丁点不剩。


    宇文霁没法子,只能让厨房每天夜里把糖和油搬到他隔壁的角房,亲自坐镇看守。偶尔,糖罐子密封不严,就要与蚂蚁为伍……


    吕墨襟叹了一声,倒是没再坚持:“你方才那多五万人就是赚这句话,可否让我传出去?”


    “?”


    吕墨襟笑了:“还是景光有法子,日后之事,当无忧了。”


    “??”


    大概是为报禁糖之仇,宇文霁虽然是一脸的好奇,可吕墨襟还是没给宇文霁解释。


    吕墨襟离开时,抬手摸了摸胸膛。方才宇文霁口出豪言,又提溜起来将桶义扔出去的模样,竟让他心跳猛然一滞,却不是吓着,也并非为他威势所折,而是一种怪异的感觉,待走出门来,风一吹,吕墨襟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方才发现,自己双颊滚烫。


    为何如此?


    吕墨襟有些迷糊,可他手头上的事情不少,如今又多了一件,这丁点的异样,很快让他扔在脑后了。


    小平王的新“谣言”开始传播,当谣言传进宇文霁耳朵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也是时间久了,他也将内附的疾勒人当成了自己人,所以只想着“治”和“压”,却忘了,还有“连根铲除”。疾勒人自己也都忘了,他们当时来投奔,是因为知道——小平王善杀人。


    “阴阳童子让你们看久了笑脸,你们忘了他那张染血的嘴了。”吕墨襟从博古架上拿下来一个泥娃娃,点着反面阴童子的血盆大口,对宇文霁笑。


    宇文霁也对着他笑:我家墨墨真好看啊。以后会便宜谁?女孩子就算了,但墨墨也喜男子……唉……想杀掉未来那个啃白菜的猪,最好是用铁骨朵一段一段砸成肉泥。这就是老父亲看儿婿的心态吗?——


    作者有话说:很久很久以后,大趾:[撒花]原来我就是那头猪


    第87章 (捉虫) 步坦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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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季谦在外头又等了半个月, 还是回家去了。他认为孙家已经十分恭谨了,宇文大趾却连基本的脸面都不给,孙季谦受不了径直去招贤馆, 与鸡鸣狗盗者为伍。


    一个月后,各地的治安情况,都有明显好转。谣言在经历过反复传播后, 变得更可怕了, 也更管用了。


    过去是丕州对他们太好了,是想受管束地活着好,还是想干脆地死掉?多数人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却还是说不安稳的,三个月后,原疾勒拉扎部发动叛乱, 宇文霁率亲兵星夜前往,两天之内, 参与叛乱的三千八百余人皆被斩杀。其首领父子六人, 却尽被活捉, 关于木笼中, 在丕州各地示众后, 于辰丰郊外被施以马拖之刑。


    就是活活让马拖死, 跑到最后, 绳子上只挂着两条腿了, 但那上半截的人, 可能还活着,生命力顽强的,甚至还能煎熬上两三个时辰。这是疾勒人的重刑,他们认为,这么死的人, 无法转世,只会痛苦地在人间寻找着他们散乱的身体。


    乱世重典,且先前宇文霁放话要杀,现在就不能食言。


    宇文霁觉得,他的心,也是越发硬了。


    刚刚回到辰丰的他,现在让他花费大量心力的,就是三件事了,第一件来自他桌子上放着的一袋粮食——小米。


    小米加步.枪的那个小米,他前世小时候还以为红色军队的武器型号是“小米加”,这么跟父母说,差点把他们笑死。夫妻俩带着他去超市看小米,回来还给他做了小米和大米两掺的饭。


    后来长大了,在大学食堂又见到了小米粥,他一时有了兴趣,自己去搜了搜小米。然后小米的一个称号惊到了他——红色军队的军粮之王。


    小米抗旱耐贫瘠,三个月左右就能收获,所以当军队需要运动作战的时候,小米比其他作物都更适合。且小麦变成面粉,需要在去皮后用石磨,小米则只需用碾子去皮就够了。小米做饭,比大米和面粉,都更易做熟,也更易保存,因为它收获时就很干燥了,甚至无须晾晒,收了就能入库。


    可这些当年很震撼他的消息,距离现在实在是太遥远了。他来到这边后,根本没想到过小米。直到昨日归来,他的食物里,多了一碗金黄的小米饭,不过此时人们称小米为粟,或稷。


    这些小米是遂州刺史乐老爷子送来的,遂州也接收了一部分移民,但遂州是宇文霁新收的地方,移民数量不多。遂州本就胡汉掺杂,先前派过去的督亭卫稍微加强就可,这些年过来,十分太平安稳。老爷子在赋税之外,额外送了五车小米,这也是一份美好的祝愿——社稷安稳,五谷丰登。


    “我丕州为何不种粟?”


    熊爹:“雨水太大,烂根。”


    农事上宇文霁不懂,熊爹能答得如此干脆,看来也是试过。但遂州确实比丕州干,他几次去遂州打架,就没遇上过有雨的时候。


    “遂州的赋税为何交麦,不交粟?”


    “方便。”熊爹看宇文霁陷入了沉思,立刻又说,“别想着变税制,这事儿乱得很。”


    扒拉小米饭的崔王妃也说了一句:“景光,这不是你力所能及的事情。”


    原本,崔王妃虽然多次代掌州权,可无论父子俩谁管事,一旦他们俩回到王府里,崔王妃就不会对政事说话,这是她第一次开口。


    “嗯……”宇文霁当时是应了。


    但他没死心。


    熊爹和崔王妃说的都没错,税制是很乱的事情。表面上说X十税一,可朝廷是有杂税的,到了地方官府,还会加各种税。


    大景的太平年景里,百姓最基本要交:麻线、小麦、稻草,和黄豆。


    至于具体多少,各地不等,完全看当地官员有没有良心。


    粮税统一换成小麦和黄豆,这是朝廷为了自己简单,属于把换算的麻烦交给了地方,也把其中的甜头交给了地方。


    蠢的地方官,根本不管当地的自然条件,硬要百姓种麦。


    聪明的官员可以收不同的粮食,然后找世家或粮商换成小麦,多出来的就放在他自己的口袋里。


    如果由上级负责……


    宇文霁把小米的口袋放到了一边,很遗憾,要是把换算的事情交给朝廷,只会加重百姓的负担。就算是宇文霁主政,也一样。不同粮食的价格,是波动的,别说冷兵器时代,讯息高速传递的现代,这种涉及物资兑换的经济问题,依旧会带来很大的经济问题。


    宇文霁就把这事跟吕墨襟说了,吕墨襟听完后,直接道:“换成钱不就好了?”


    “!”宇文霁大惊,实物赋税向钱币赋税转变,这确实是一种进步,让百姓直接交钱,也少了官员的一层盘剥,虽然百姓卖粮的时候,盘剥还是少不了,且后世交白银,还多了火耗。吕墨襟的眼光,实在是让宇文霁佩服,但就算现在的丕州也还有个问题,“钱不够啊。”


    钱,这年头可不是纸币,即使目前纸是值钱的东西,可老百姓还是不会认可的。因为现在钱财的流通非常缓慢,百姓不舍得花“钱”,更喜欢存,几代人存出一罐子铜钱,是很正常的,纸币实在是不好长期保存。存钱,就是为了买房置地。


    丕州的铜,可不够造铜钱,白银更不够。甚至宇文霁自己跟外头人交易,也更喜欢“物”,不要钱,只要粮食、布料,牲畜也行。


    乱世要钱做什么?黄金都不值钱。


    吕墨襟想了想:“那和现在有什么区别,麦就是‘钱’啊。”


    “呃……”


    钱,一般等价物。铜钱当得,小麦如何当不得?


    宇文霁站起来,给吕墨襟拱了拱手。其实吕墨襟也是绕个弯告诉他,别折腾了,收麦子就收麦子吧。不过先前宇文霁钻了牛角尖,现在是自己想明白了。


    “墨墨,其实我原本是想……”


    “想征粟?”


    “对,现在的问题是,粟对遂州来说,确实是便宜,就怕其他地方硬学。”


    粟比麦贱,在适宜的地方,粟也确实比麦收成高,比如遂州。就怕其他地方只见其利,却不想为何遂州有此利,只一味贪心。


    吕墨襟眯眼看宇文霁。


    “?”


    “你为什么总在奇怪的地方仁善?”


    “啊?”


    “你说‘目前只遂州为特例。’有人问为什么,你告诉他‘我意如此。’就好了。”


    “……”


    宇文霁照办了,看着问了一声就退了回去,噤若寒蝉的官员,宇文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是暴君了?大独.裁者??


    暴君,真香。


    说让遂州麦改粟,就改了。熊爹和崔王妃虽然劝过不让他动,可他动了,两人也没多说什么。


    后来吕墨襟又和他演了一出双簧——不破坏当地民生,若能麦改粟,也可允。若强改,坏民生者,杀!


    结果就只有两个比较靠近遂州的县上了公文,宇文霁派出辰丰的督亭卫去当地查了查,回来说当地气候确实与遂州近似。那他们就改,甚至宇文霁干脆把这两个县划归到遂州范围了。


    至于让宇文霁费心的第二件事,是战车。


    随着他年龄渐长,给他造车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且与此同时,他还需要训练一群配合他战斗的车兵、骑兵与步兵。


    “呃……只有我一个拉着战车,其他人骑兵照旧,不可以吗?”宇文霁头皮发麻。


    熊爹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你弄回来图穆窃的车后就该让其他人开始训练了,你一直没提,我还以为你是有自己的打算。”结果还真有打算,是这种糊涂打算。熊爹叹气,“幸好我问了一句。你告诉我,你想要的战车,到底是什么样的?”


    宇文霁拿笔来给熊爹画了个简略的图——电视里的古罗马战车,马拉着个车斗,车上就两人,一个他一个驭手。


    他画完,熊爹就一熊掌糊在他脑门上了。


    宇文霁乖乖低头:好吧,又错了。


    熊爹忍不住发出了和吕墨襟类似的疑问:“你为什么总在奇怪的地方生而知之?”


    宇文霁:“因为我在天上的时候,不管打仗。”


    熊爹:“哦……”


    “不是!爹,你别信!我逗你玩的!”


    “嗯嗯嗯!爹不信,不会跟别人说的。”


    “……”


    “来来来,爹给你讲战车。”熊爹挤眉弄眼地,开始给宇文霁做战车科普教育。


    宇文霁想要的这种车当然是绝对不能用在战场上的,稳定太差,能把人颠死,有块大石头就翻了。


    正经的战车很大,非常大,外层覆盖熟牛皮与犀牛皮,防箭,防火,有些车还能挂上铁盾。战车的标配,最低八个人。御者(一般也是车长,整辆车的指挥官),左右两个保护御者的,车上四个攻击的,最少一个保护车尾的。所以,一般战车都是四马拉的,马自然也是披挂整齐的。


    宇文霁听得合不拢嘴……


    熊爹道:“战车是克制骑兵的利器,不过是在出色将领指挥的情况下。”


    “战车克制骑兵?战车追得上骑兵?”


    “要配合大量弩箭的车阵啊。”


    战车连环结阵,就是城墙,将领得力,而且这是在骑兵不跑的情况下,算是打的防守反击?但如果目的是将骑兵驱赶出土地,战车是挺好用的。


    宇文霁摸下巴,他这个算不算歪打正着?


    熊爹又对着宇文霁指指点点:“就你的这种破车,即便你万夫莫敌,你站上去光颠簸就够你吃一壶的。”


    宇文霁想想偶尔坐车时的感觉,大车尚且如同在炒锅里,车小,底盘不稳,更压不住,还不像马匹有马鞍、马镫能稳住身体,还真是不好打。


    拍着桌子,熊爹继续说战车作战,战车是必须有步兵配合的,尤其动起来的时候,因为战车体积大,战场上可不是修整好的道路,说不定就卡在哪儿了。这时候必须有步卒上去配合防守,外加把车弄出来。


    宇文霁:步、步坦协同?——


    作者有话说:大趾:[求你了]我只想要一辆小车车


    熊爹:[小丑]嘿嘿


    作者菌:明天就会写到大趾为啥知道墨墨喜欢男的了,其实他也不确定


    第88章 丕州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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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战车彻底动不了了, 也需要外头的骑兵配合,将战车上的兵将与军械撤出来。骑兵配合,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帮助战车查漏补缺的。且战车不可能单车成军,务必多车配合,才能形成战斗力, 这些都要练的。”


    幸好熊爹早问了, 丕州这才紧赶慢赶,开始建立起了小平王的战车部队——工匠来自丕州原先的制车工匠,以及从匈奴那边救回来的匠人,着重感谢图穆窃。另外还要配合冶炼、制皮,制甲, 等多职业匠人。


    给图穆窃造车的工匠,就是从不知道哪个世家那里买来的(工匠们自己不想说, 宇文霁也没追问), 原本工匠的人数更多, 可造好了车, 图穆窃就要杀人, 有工匠大喊:“你的车以后还要修呢!”这才保下命来。


    图穆窃造的, 其实也不算什么正经战车, 就是一辆大一点、稳一点的车。


    因为图穆窃听到工匠索要的材料后, 认为工匠们坑他。且图穆窃为人多疑, 一听战车还要有其他人,甚至有人要站在他背后,便闹工匠们要杀他,最后工匠们糊弄他,反而让他满意。以至于宇文霁见到的, 图穆窃的车上,也没几个人。


    当第一辆车的框架做出来,宇文霁就是一愣。这辆车的车厢,长有五米、宽两米多,高近三米。这还是普通战车,宇文霁的定制车还要修。宇文霁之前积攒的牛皮,本来以为不少,但一听说做车的花费,这要让战车成军,他那点积攒根本不够。


    所以,暂时就成队吧。除自己的车之外,宇文霁就准备做十辆车,之后看情况增减。


    甚至,宇文霁对他想象中的小车车还是有点不死心,他让工匠随手弄了个车斗,弄两匹马拉着,兜了一圈。


    实践出真知……大趾死心了。


    颠得他差点把舌头咬断了。就他这体重,过个坑,都差点让他飞出去。


    宇文霁试车的那天晚上,熊爹提着酒和炒黄豆,来找宇文霁喝酒了,不过宇文霁不喝酒,还把他的酒给倒了,熊爹追着熊儿子打了半天,气哼哼提着黄豆回去了。


    车没做出来,但训练要开始了。战车部队跟过去的骑兵部队,战法有相同也有区别。要让两个部队协同作战,这在丕州也是没有的,所以比如熊爹这样的老将虽然有些知识,却也仅限于纸面上的了解,宇文霁完全是从零开始的摸索。


    宇文霁的战车,也在不断地修改。


    最终制造出来的车,反而比正常的战车要小一圈,这辆车的车顶和四面墙壁,都能拆卸,正常情况下放在那就像是个带轮子的长方体框框,它能被改装成一辆十分豪华的王车——上面有华盖,有大旗的。


    它也能变成一辆恐怖的怪物,当它是怪物的时候,所有装上去的零件,都是宇文霁的武器,也是只有宇文霁能用的武器。比如,正面有着麒麟兽面的黑色大盾牌,它有一米五宽,两米三高,假如把它放在一个人的身上,能把人活活压死,宇文霁能把它抡起来,“玩”拍拍乐。


    战车的车组成员,也渐渐选拔了出来。


    宇文霁的驭手名叫刘咸,是个疾勒人,副驭手叫刘饱,是个汉人。因为宇文霁的车太变态,所以有一个副手保护刘咸就好。


    刘咸的身上背着一套皮带,皮带另外一头连在车厢里,宇文霁按几个把手,就能拉扯皮带。


    因为训练中,双方都发现,宇文霁用喊的,千军万马中,驭手不一定能听清楚,或者反应过来。尤其是骑兵部队,超过一千匹马奔跑起来,就跟在瀑布下头一样了。且战争对抗中,驭手的注意力在前方,本能会让他忽略后方的声音。


    宇文霁本人是车上的唯一战斗人员。


    除他之外,作战时车上还至少会有两人,一人掌旗,一人传令。掌旗是向宇文霁率领的单独部队下达命令,骑兵的时候,副手跟在他身边就能看见他的指令,战车就需要有专门人员了。


    传令是要向其他将领传令,毕竟他还是全军的指挥官。


    掌旗的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传令的很可能出去就回不来了(宇文霁部队动了),所以他们俩都无法兼顾向驭手传递指令。


    宇文霁的新卫队,在不断磨合和训练着,但在第一次对战前,谁也不知道这支军队到底是不是样子货。


    前两件事,算得上都已经慢慢得到了解决。第三件事,宇文霁却一日愁过一日——墨墨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是不是误会了,墨墨是个无性恋?墨墨是不是……身体不好?


    自打吕墨襟拒绝了崔王妃牵线,宇文霁在傻乐了几天后,就开始多想了。


    多想的第一层,就是吕墨襟可能也喜欢男的。吕墨襟了解他,他也了解吕墨襟,吕墨襟的思想有时候比宇文霁都现代,他若是喜欢女子,当时应该说“自己找”,但他说的“无意”。


    宇文霁甚至怀疑过吕墨襟是不是喜欢桶义?因为那次桶义来劝谏,吕墨襟还跟着一块儿来,这是怕宇文霁被激怒,一巴掌把桶义拍死吗?


    细细观察后,宇文霁才确定不是,墨墨对桶义没什么特殊偏好,那天大概率是来看戏。即使担心宇文霁把桶义拍死,也是担心少了个文职苦力。


    宇文霁还让素合私下里去问一问,吕墨襟有没有正常男子梦X的情况?


    素合:“……”


    虽然素合无奈,但还是给他问了,答曰:“有。”


    吕墨襟高洁冰冷,但作为一个代谢旺盛的正常青年男子,他该有的没有少。


    宇文霁松了口气,墨墨不是天阉。


    所以,墨墨你到底喜欢谁,或者,会喜欢谁?


    宇文霁阴沉地看着所有三十以下,十五以上的年轻男子,尤其是那些和吕墨襟有公务往来的。连吕墨襟都没猜到宇文霁脑子里在想啥,只以为他是喜欢上了当暴君的好处。


    挺好,吕墨襟很支持。宇文霁的眼神就如鞭子,竟然硬生生地,让丕州官员们的办事效率又提高了一些。吕墨襟喝着茶,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大家的能力比想象中的强啊。


    丕州依然是安静的,近四十万疾勒人,一年又一年地终于融入了丕州的生活。新生儿开始满地乱跑,当年满地乱跑的如今已经开始成家立业。


    女的督亭卫从稀罕事,变成了常事,原先还有下作人去找女督亭的便宜,自然是只有代价,没有便宜的。


    正式的女牢和男牢都建立了起来,监牢的规则也是几经整改,宇文霁最初和吕墨襟商量的规则太过温和。


    吕墨襟:“白吃白喝白住,让他们工作还给工钱,你想让百姓都犯法进监牢吗?”


    “不是想让他们重新做人吗?”


    “监狱这么好,简直是为他们犯事兜底了。监狱该是惩戒之处,不想进来,就不犯事了。”


    “……”


    “但我知道景光你的底线是什么,放心,不会让他们死的。”


    “呃……好。”


    宇文霁最担心的,当然是监狱变成大型伎院。和吕墨襟最后研究出来的,就是狱卒异地任职,再加轮岗制。


    所有督亭卫,都必须有监狱任职经验。目前的流程,是学员一年后,去监狱任职学习一年。五年以上任职的督亭卫,必须在三年内前往监狱任职两年。从监狱的食堂大师傅,到典狱长,全体如此。


    年轻的去任职,因为在监狱那个特殊的环境里,能暴露出很多东西。一年恰好,超过一年,有些年轻人可能承受不住。已经有五年任职的督亭卫,宇文霁也需要把他们缓一缓位置了,去监狱晃一圈,再出来就能调往别处了。等他在新地方再任职五年,多废柴也该是能升迁了,又能调走了。


    监狱平级进,平级出,有特殊贡献会有奖励,无贡献不升级。但是必须在任职八年内去监狱涮一涮,有这个经验,否则直接罢免。


    ——有没有这么多犯人?有,很多。目前以男囚犯占绝对多数,其中还有部分战俘。过去组织战俘修桥修路修水渠的,是当地各自的督亭卫和官府,现在就是官府和督亭卫监狱协调了。


    且还有很多囚犯,就是过去的狱卒。


    他们的差事,督亭卫全面接手。本来狱卒以为他们能进督亭卫,高高兴兴跷脚等着,谁知道督亭卫根本不收,这是绝了狱卒的财路和生路,争斗自然发生。甚至有狱卒诓骗囚犯说宇文大趾要把他们全杀了,继而私放囚犯,造成混乱。


    还好囚犯们也害怕,多数只顾着逃跑,有伤人却不杀人。


    吕墨襟劝宇文霁:“景光,这已经是你的极限了。”


    也是这个时代,能做到的极限。换个地方,要对当地世家这么干,世家就直接组织死士来杀宇文霁了。


    “我知道,墨墨。别忧心,我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宇文霁有时候都好奇,自己在吕墨襟眼睛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圣人?这是他人力能做到的极限,他不会过分苛责自己的。


    他见吕墨襟松了一口气,对他缓缓流出笑容,宇文霁有种把他抱在怀里拍一拍的冲动。但攥了攥拳头,克制住了。


    一年复一年,疾勒人稳下来了,宇文霁小小的战车(十一乘)部队能和骑兵配合作战了,府库中堆满了粮食。苜蓿草喂养的猪猪,好像是没那么骚了,又好像没大变,算了,给猪猪些时间,让它们慢慢长吧。


    市井中,除了丕州朝廷办的茶摊(兼职卖草纸),在不赶集的日子里,也开始有长期的摊贩了。最初是卖炊饼的、时鲜水果的、干果,野货等等的。


    宇文霁见到后,找到了府里的厨子,不久之后,又多了卖炸豆腐、炸萝卜丸子、炸面饼,以及摊黄豆煎饼的小贩。后来又多了更高级些的羊汤羊杂店,宇文霁考虑良久,也给酿酒作坊与酒铺发了少量的“营业许可证”。


    盐铁酒都为朝廷专营,现代这些也是严格管控的。酿酒的,每年酿多少酒朝廷是有限额的。卖酒的,每年进多少酒,也是有限额的。


    酿酒是真的太耗粮食了。


    熊爹经常黑巾裹头,混迹其中。带动了他身边的老兄弟,也随他一起扮成黔首,提着劣酒,在市井中招摇。


    崔王妃则喜欢扮成女督亭,骑着马,带着其他女子,在街面上巡逻,或者去女子监狱巡查。


    有一回崔王妃遇见了酒醉后调戏妇女的醉汉,抽鞭子将醉汉暴打一通后,抓了。这件事儿后来不知道怎么传的,变成了崔王妃撞见了喝酒后调戏妇女的老平王,把老平王暴打一通。


    除了狂笑一通,平王一家子还能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熊爹:[哈哈大笑]


    崔王妃:[小丑]


    大趾:[问号]


    墨墨:[吃瓜]


    恬奴和鱼奴:[裂开]忙着呢,别理我(年纪大了,能被抓包干活了)


    第89章 (捉虫) 丕州该动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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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丕州在变, 宇文霁……也算是变吧?男大十八变,他变成了一座山,或者山妖?山君??


    王府里, 平王们用了两代人的桌椅,都给他换了,要不然他坐在那儿, 两腿支棱着, 直抵桌底,家具不太合身。


    每当宇文霁面对群臣站起来的时候,群臣都会下意识集体后仰,实在是高山仰止。


    其实丕州文武高大的人不少,毕竟靠近边塞, 不缺肉,有些人家也有吃奶制品的习惯。不是平王带来的, 是本来就有的。


    可, 宇文霁这个……太过了。


    宇文霁自我感觉, 他已经超过190了(实际情况:光脚贴头皮198, 穿鞋200+, 若戴高冠210+)正常穿鞋加发髻, 他就是两米巨人。


    吕墨襟其实也很高大了, 他甚至有一阵子还跟宇文霁身高很靠近了。结果他不长了, 宇文霁又猛蹿了三年, 他再次得抬着头看他了。


    宇文霁的体重更是惊人,他这位战将,以后八成要远离水战了。


    他前世是会游泳的。今生还是直到他十六那一年,去外头视察多日,没能洗个澡, 路过一处池塘,确认下游没有村庄(没有居民使用此处水源),宇文霁才下去的,下去就……沉底了。


    幸好亲卫反应得快,把他给捞起来了。


    宇文霁在浅水处试了试,发现了原因:他密度太大。他现在体重都超过两石(一石一百二十斤)了,和同身材……目前找不着同等身材的对比,可绝对比正常人密度大。


    所以,以后游泳只能进宝宝池。


    丕州的发展,其实也挺像宇文霁他这个人的——关起门来,默默地长个子。


    老人,可以在生出白头发后,安安心心地老死(可能是病死)。孩子,能够成群结队地,在街道上打闹玩耍。男人女人,劳作、吃饭、婚嫁,有家,有产业,多数人只需要担心来自野兽的危险。


    城镇的城墙变得厚实整齐,城镇之间的道路变得宽阔平坦,每到饭时,炊烟处处。


    虽然也有苦恼的事情,也有黑暗丑陋的角落,放眼大景的北方,丕州已经是最像“人间”的地方了。


    丕州在抱窝时,各路诸侯却未曾停下他们争斗的脚步。不算宇文霁,如今北方的大势力,还剩下四家汉人势力。


    岐阳宇文鲜,这位皇帝还在呢。


    允州宇文德,他不但在,还将势力扩充了不少。


    净州陆清月,这位畜二代也在,单说地盘,他还是最大的。


    (那位想蹭宇文霁名声的宇文毅,已经被嘎掉了,势力被宇文德和陆清月平分)


    还有一个自封了安王的梁州方剂。这个人是三年前兴起的,他乃是净州的流民帅出身,离开净州,正是为了带领民众逃离当年鹿仙人的兵祸。


    最初宇文霁听闻这人的出身,还对他有些好感,且他对自己军中的士卒百姓也确实十分仁善,但是,很快宇文霁对他的滤镜就被他彻底打破了。


    因为这人,只对自己带出来的流民百姓仁善。他每到一地,就会指挥百姓侵占当地原住民的土地、财产,鼓励他们抢夺妇女,待一地吃完转战下一地时,有孕的妇女归为“自己人”,没孕的,就是军粮。至于这些女人原先的父亲、兄弟,或丈夫,运气好逃入了荒山,运气不好,已经先一步成了军粮。


    他就这样,将当地原本的百姓屠杀殆尽,占据了还算富饶的梁州。如今,梁州百姓皆称颂之。


    除了这些汉人之外,中原另有几支杂胡势力,其中大多未成气候,只一个叫石允的声势颇大,如今已经占据了灵州,就是王家的那个灵州。


    在遭遇了陆清月劫掠后,灵州依旧有大量的人口,且土地陆清月可带不走。不过当年陆清月攻灵州,不像他爹杀尽世家,反而留了许多世家的人命,这些人却在石允来后,被杀戮一空。


    石允在灵州设王庭大帐,放纵士卒跑马圈地,放牧牲畜,驱赶汉人百姓耕种土地——他是彻底回到奴隶时代,疾勒勇士是上等民,普通汉人是比牛马还要低等的奴隶。


    中原之外的草原上,疾勒人还在打,却又崛起了两方势力。一方称“托博”,一方称“鞑科”。


    疾勒终于发现,这两个不听话的小势力,对他们的统治已经造成了威胁,开始花力气打压。但如今有些迟了,且疾勒人还是没有出现可以率领全族的英雄,反而托博与鞑科各自的头领,都在族内颇有威望,属于一呼百应。


    托博与鞑科目前彼此携手,共抗疾勒,虽然两族加起来,人口和地盘依旧小于疾勒人,但从局势看,疾勒人的败亡,是迟早的问题。


    七年前,疾勒大单于率几十万大军南下,分封疾勒贵族,意图在中原成就他更大的霸业,眼看着疾勒人就要攀上巅峰。七年后,疾勒人败亡在即,亡族灭种就在眼前了,不过,疾勒人自己却尚未看明。


    至于大景南方……可以说是风景一片独好,至少没有大规模的战争。


    在目前的时间线前,朝廷上,一直是北方世家压制南方世家。因为南方一百多年前,还都是蛮夷满地,瘴疠横行的流放之地,被分配到南方任官的世家子,多是挂印不去的。


    南方虽然水患年年有,但确实不差食物。所以,目前南方是各大世家管事,从上层看,一派平静祥和。


    但南方平民若有机会,还是会朝北边来。因为南方对于平民来说,生存太艰难了。毒虫毒蛇遍地,各类寄生虫无孔不入,深宅大院,仆役众多的世家,尚且每年都有人死于非命,何况平民?


    南方开发还是初期,大自然的威胁实在可怕。但能有一口饭吃,就是如今平民的最大要求,至于毒物寄生虫,就是蛊虫,因为病情大多恐怖又让人难以理解,就与妖魔鬼神融合到了一起。


    有时候情况严重了,官府或世家就烧几个“害人巫师”,百姓也就安心了。


    被烧死的所谓害人巫师,多为当地山民,他们在当地生活的时间更久远,他们不过是摸清楚了一些蛊虫的规律,能用来治病,或躲避危害,又因为人性使然,尊其为神罢了。


    目前还没见南方有豪杰出现,连大量养兵的世家都没出现。倒是陆清月的水军中,有一支过河去南边劫掠,结果当地世家的王家好好招待了一番。是真招待,酒肉管够,美女侍奉的那种。


    招待完了,把他们全军送了回去,还奉送了酒肉美女。


    这水军回来,将一位美女王氏上供给了陆清月,这位王氏是正经的世家女子。陆清月将其纳为侧妃,喜爱非常。


    由此,陆清月和南方世家,开始了交易。


    陆清月在世家间的名声,越发好了,他爹鹿仙人杀世家,陆清月却开始守世家的规矩了。


    名声最不好的,就剩下宇文大趾了,他是半点世家的规矩也不遵守,在丕州之外,基本上就跟恶鬼一个样了。


    宇文霁也不在意,丕州过去的高强度工作,从基层到高层,都锻炼出了一群能力超群的官员。而且丕州不声不响地,已经弄出了目前来说,算是高端的教育体系。宇文霁十七那一年,丕州举办了第一次科举,包括文科、武科、刑科、算科、工科。


    因为丕州已经有了稳定的女官团队,所以,从第一次科举开始,女子就可参考。


    这事情根本没怎么传,因为很多人把这个依旧归类为丕州的“招贤考试”上,过去一直在考,没人在意。


    丕州已经没有新人进来了,这次考试参考的,都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他们大多二十上下。除了文武世家出来的,有一部分就是从宇文霁的扫盲小学校里走出来的——在空场上办的,弄了个白板,让学员在地上写字。


    应付不了高强度政务工作、没有特别技能、没法说书,但是认字的来投者,很多都被宇文霁塞学校里边去了。


    这么干宇文霁也是亏心的,所以明令各地的督亭卫盯紧了学校,老师和学生都不能出事。没想到,有人在赴任前万分感激地跑到王府外边给宇文霁磕头,还有一块儿写血书明志,表示一定要做一个好老师。


    宇文霁:“???”


    吕墨襟:“因为传道授业,教书育人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宇文霁:“……”


    他忘了,纸张可是刚被匠人们发明出来十多年,丕州之外的地界,纸还是高门大户的高档玩物。宇文霁小时候,请来的都是世家的名士,虽然那名字都让他忘了的名士,挺让他无语的,但这已经能说明教书的门槛之高了。


    虽然宇文霁让他们教导的都是乡野小民,但对这些“只”能来投奔宇文霁的鸡鸣狗盗之徒来说,却是让他们从人下人变成了高尚人士。


    他们也确实干得都很好,多年过去,为丕州培养出了大量的人才。


    这代表着,丕州的内部,确实已经开始稳定的自造血了。


    宇文霁也应该动一动了,但要朝哪个方向动,属实是个麻烦——


    作者有话说:两米高的男子正常体重至少90公斤,如果是满身肌肉的100+。宇文霁同等身材下,比全肌□□型的男性体重多一半,他本人就至少有150公斤左右了。他的铁骨朵,再加全甲,全副武装至少300公斤。正常情况下还能骑马,但全披挂状态下,只有重型挽马能拉他了,但重型挽马的奔跑冲刺能力太差,不适合作为战马。[爆哭]大趾太沉了。


    [化了]简单理解就是大趾的骨骼肌肉和内脏都和正常人类不大一样。


    [吃瓜]其实作者君考虑过,要不然让他骑犀牛吧。蚩尤都能骑熊猫,动物里确实偶尔会出现服从性极高又聪明的个体。[可怜]但犀牛那个背……大趾得叉着腿骑,我怕他颠到蛋[捂脸笑哭]另外也太丑了,别人跟老伴儿共骑,都帅帅的。他带着墨墨骑犀牛……[化了]


    下一章大趾结束抱窝!又要动啦![撒花][加油]


    第90章 (捉虫) 岐阳被围


    090


    丕州想扩张, 其实也很不容易。


    向北,把另外一半栖州收回来,和岐阳就隔着一个潘州了, 太近了,最好还是别动。


    向东,淘州已经全境在手, 淘州以东就是靖安州, 靖安州是如今岐阳皇帝宇文鲜的封国。他称帝后,没有对靖安州放手。长子随其到了岐阳,如今封皇太子。次子宇文凉继承了蒲王的称号,在靖安州看家。


    向南,是沼泽密布的鹭州, 这地方扔着就好,进去如进泥潭。


    所以, 宇文霁和吕墨襟这几年虽然在安心发展内政, 其实也在思索, 该如何向外扩充。宇文霁都想着要去关外了, 现在的草原, 说是草原, 其实也不都是草, 有大片区域到了后世, 成为了农业大省。


    且实在不行能种苜蓿啊, 喂马喂羊喂牛喂猪,喂鸡喂鸭,人也能吃。现在就有百姓拿苜蓿当野菜,切碎了和小米、黄豆一块儿蒸一蒸,就是饭了。宇文霁巡视的时候见多了, 这种成品和养猪场的猪食区别就在一个是完整黄豆,一个是豆粕上了。


    塞外建城,两年前宇文霁就与吕墨襟商量了,但吕墨襟道:“宇文鲜支撑不了太久了,他倒了,岐阳朝廷彻底完蛋,我们就自由了。”


    可是这世上总有意外,宇文鲜在岐阳大肆.淫.乐,可就这么不做人了两年,前前后后立了十几个皇后,又杀了十几个皇后,最多的时候,同时有六个皇后,其余女官数不胜数,至于少数男子,连存在都被模糊了……


    他骄奢至极,但他自己的吃食都是从靖安州送过来的,朝廷已连续两年发不出俸禄了,留在岐阳的官员艰难度日,听说在办公的时候饿晕,是常有的事情。


    但随着各路世家艰难回归族地,这个岐阳的朝廷,非常诡异地,竟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了威望。


    除了陆清月与宇文德联手瓜分涂王宇文毅之战外,竟然没发生其他大规模的战争,小规模的忽略不计。


    虽然他们是被宇文鲜赶出来的,可他们敬佩那些留守的朝廷官员,因此在一定程度上,继续听从这个朝廷。


    但是,即使朝廷没有明确的命令,各地刺史的权柄还是大大增强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宇文鲜的死亡,他死了,他的皇太子长子和蒲王次子,必定要闹。可是,宇文鲜就是所有人给宇文家“正统”朝廷最后的耐心了。


    “还等吗?”


    “景光,再等一年,好吗?”吕墨襟点头,一旦军力铺到关外,人力物力也调遣出去,他们可就难回头了。


    “好。”


    “景光,你好像……没什么当皇帝的想法?”


    “我孩子都不生,当什么皇帝?”他就想当个在乱世结束前,占据大量土地的军阀。日后一统江山的,无论姓宇文,还是姓刘、李、朱,他都可以纳头便拜,但是他不撤藩,不离开封地,要打就来打。


    相信皇帝们也很明智,不会来找他这个没孩子的硬骨头的麻烦。


    宇文霁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把胳膊展开时,看着块头更大了。


    踢踢腿,转转腰,宇文霁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松快了。


    吕墨襟看他这懒洋洋的样子,也有些无奈。当年刚收下近四十万疾勒人的时候,宇文霁还是很有干劲的,吕墨襟常劝他,不要把责任都担在自己肩膀上,承受不住的话,他们偷偷赶走(杀掉)一些疾勒人,也是可以的。


    整个丕州从上到下,都咬紧了牙,硬生生把这些人消化掉了。


    结果宇文霁也渐渐没有了最初的那股斗志,真就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干”了。


    吕墨襟很清楚,他那个去关外发展的想法,也有一些躲避中原争雄,不想自相残杀的意思在里边。


    “留下吃饭吗?”宇文霁问。


    “吃什么?”


    “丝瓜炖牛肉。”


    “……”


    “要不豆角炖牛肉?”


    如今正是九月,平王依旧没有暖房,想吃菜,就只有夏秋时候晒的蔬菜干——丝瓜干和豇豆(长豆角)干。


    背靠畜牧区就这点好,吃牛肉能放开吃。至于说猪肉,还是骚,养猪人说已经好很多了,宇文霁吃不出来。倒是也有百姓开始养猪,但他们还是按照过去的法子养,就是用粪,顶多是劁猪。豆粕虽然便宜,可他们即使买了,也是喂给家里的牛马大牲口,或者人自己吃,舍不得喂猪。


    但是官府挂牌的肉铺卖猪肉的时候,有闲钱的百姓,会去抢猪板油,官府的猪板油最香,骚味不重。


    丕州境内的百姓,不会被饿死了,而且一部分百姓有闲钱买肉吃了。但豆油百姓还是舍不得买的,也就偶尔去小吃街买一两块炸豆腐,香香嘴。


    百姓的吃饭问题大体上算是解决了,宇文霁现在苦思的,是墨墨的吃饭问题。


    “羊肉萝卜锅子?”


    吕墨襟捏捏手:“我想吃鱼。”


    他小时候吃饭也不挑的,就是多吃两口甜食,这两年反而添了挑食的毛病。他也窘迫,可面对宇文霁就是管不住嘴(挑嘴的嘴和说嘴的嘴)。


    “行!咱们去——”


    “大王!大王!急报!”


    宇文霁和吕墨襟一起站起来,走了出去。甚至来不及让仆人禀报一声,因为此时士兵直接冲进后宅来传讯了,必定是大事。


    “岐阳被托博人围了?蒲王宇文凉发兵救援?立马关怎么破的?”


    这可真是大事,吕墨襟也顾不上吃鱼了,随便扒拉了两口豆角炖牛肉,就开始去布置情报的事情了。


    三天后,宇文霁才了解到了更详细的情报,而这时候,岐阳已经被围困了一个月了。


    ——他们距离岐阳更近,却对岐阳一无所知,也不是意外。在宇文霁把熊爹从岐阳救出来后,丕州算是彻底和岐阳中断了联系。丕州的游骑哨探,最多进入潘州边界。在宇文鲜绞杀世家的事情出现后,游走于丕州与岐阳间的大商队也断了。


    宇文霁本身也很抵触岐阳的事情,觉得那边怎么闹也都是宗室和世家之间的蝇营狗苟,恶心。


    托博人入关后,又对岐阳周围进行了大规模的劫掠与屠杀,侥幸活命的百姓都是凤毛麟角,能跑到平王治下的百姓,彻底不存在。


    宇文霁名声又越来越差,如今关于他流行最广的,就是小平王与杂胡勾结,放了一百多万胡人入关,丕州、遂州已经成了杂胡的炼狱牧场了。


    老百姓分不清来的是疾勒人还是托博人,反正都是杂胡,见了托博人的凶残,哪敢再朝传说中的胡人之地跑?极少数幸存百姓都朝东边逃了。


    立马关归属鲁州,比鲁林关更北,一旦攻破立马关,就能在七天内,直下岐阳。大景立国初这么布置,是为了让禁军随时都应对最凶猛的胡人潮,同时让后代子孙警醒,“枕戈待旦、立马中原”之意。


    大景前期确实如此,宇文家的皇帝来来去去,对鲁州刺史也一直都是待遇颇丰的。


    这次立马关被破,最大的问题就出在鲁州刺史,薛狞身上。


    薛狞也是一位善守的名将,与乐箭老爷子同辈分,名声也不分轩轾。可乐箭老爷子为人持重谨慎,公正廉洁,年轻时还有饮酒的嗜好,因为喝酒误事后,再不饮酒,无任何不良嗜好。


    薛狞可不是,薛狞一把年纪了,依旧好饮酒,好歌舞。他倒是不乱性,只是喜欢听歌看舞。


    因岐阳的动乱,尤其是世家出逃后,有许多岐阳的乐师没了主顾,离开岐阳找活路。薛狞有好歌舞的名声,就引来了不少人——他们同不敢朝丕州去,鲁州就是他们最近最安全的地方。世家们不去鲁州,因为他们还得奔着族地去,跑去鲁州想回族地,那还得经过岐阳。


    薛狞是来者不拒,皆厚待之。甚至在鲁州的州府屏城建了两座大院,一为莺歌,一为燕舞,收拢了超千名善歌舞乐器者,终日宴饮狂欢。


    其中有些乐师,甚至是大世家的院里人,昔日藏于内宅轻易不出,如今都成了薛狞的收藏,每日轮番为他献艺,这让他如何不快活。


    可万事过犹不及,听歌赏舞本来是他偶尔的爱好,现在成了薛狞的生活。他一人宴饮自然不爽快,要与家人、下属、好友一同寻欢,上行下效。


    也有人前往劝谏,可薛狞不听劝。若是世家来劝,他就只是打哈哈,或径直邀人一起前去赴宴,若是寒门来劝,他就会将人训斥一番,甚至会命士卒将其殴打驱逐。


    薛狞和乐箭最大的不同,就是乐箭既清楚杂胡的危害,却又乐于接纳杂胡,遂州多有杂胡将领(众将:我们是汉人!)。可薛狞却对自己的世家血脉颇为看重,鲁州但有杂胡,皆为奴隶。对于寒门,他虽然任用,却也存着歧视,其功劳赏赐多被苛待。


    薛狞是一个标准的,高贵的,世家名士。


    从两年前开始,薛狞甚至给乐师任职为官。历史上这么干的人很多,比如汉武帝陛下。


    但是,武帝陛下有一个帝国,满朝文武为他分担失败的代价,薛狞只有一个越发破败混乱的鲁州——


    作者有话说:大趾:[爆哭]墨墨!回来我一定给你抓鱼吃!


    墨墨:[可怜]嗯嗯。


    作者菌:大趾芳龄十八了[亲亲]打完回来,就是小情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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