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捉虫) 收复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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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后军快速跟上, 宇文霁一寻思,便道:“将体力好的挑出来,与我继续追击。”
现在缺乏沟通手段, 托博人已是风声鹤唳,虽然停了大半天,但情况该是没太大的转变。也会发生类似的情况, 正是快速夺回城池土地的好时候。
刘去疾听他这么一说, 便道:“大王,吕相让臣转告您一句话——大王不应孤军奋战。”
宇文霁:“……”
不该仗全让他一个人打了,否则现在是爽快,但将来就出麻烦的。吕墨襟跟他说过多次,可宇文霁就是习惯了有事自己扛。
这回宇文霁思索片刻, 道:“他们跑前边,我中间压阵。”
宇文霁再次登上了他的战车, 不得不说, 这车是真抗造啊, 昼夜不停颠簸下来, 休息那半天也就是把外头刷洗了一番, 看着就跟新车差不多。
追击的军队也被分成了批次, 最前方的全速追赶, 其次以稍快的速度行军, 最后的是缓缓压上, 宇文霁就跟在缓缓压上的这一批里边,虽然说是缓,但因为全骑兵的配置,速度也比步卒要快上许多了。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清晨。前边的托博人其实没跑出多远, 因为跑在最前头的,是已经被宇文霁驱赶了一路的铁驼城托博人,他们人数更多,且速度就快不起来,直接堵前头了。
镇子里的托博人马虽然体力更好,但毫无准备,有些人身上就一个水囊,他们是不敢脱离大部队自己跑的,毕竟中原对他们来说是一片陌生区域。
这些托博人甚至多数都没意识到宇文霁停了一天。
被选为追击尖兵的骑兵,速度是很快的,这天近午就发现了最后方的托博人,然后……开始进攻了!
托博人:“你们不是说只追赶吗?”
平王军:“你们进攻我们大王了!”
先前托博人可是对宇文霁发动进攻了,所以平王军当然可以进攻。
后来托博人回到草原,把那镇子的首领,及其全族都找出来杀了——你作甚去攻击小平王啊!本来大家你追我逃相安无事的,就算跑得慢被抓的,也只是被抓了去给汉人修路,还是能多活那么三年五载的。你这么一搞,让人直接没活路了。
托博人面对的不是宇文霁,又是为了求活,自然是有凶性在的。可他们装备差,体力不足,且根本没有组织,凶性能填补的用处有限。
尖兵的追击,在最初的时候近乎平推。可尖兵的体力也是有限的,杀了一路到前头,托博人也组织起了有规模的反抗——宇文霁认为没什么大用的一天时间,还是让部分托博人冷静下来,并开始了集结。
尖兵在临近黄昏时,陷入了苦战。然后,第二梯队到了,冲入战场替补了尖兵的位置。且此时天色渐暗,率领第二梯队的穆拓实在是有心给自己争回脸面,于是在交战时一边用汉话高呼:“大王到了!”又命人用托博语高呼:“小平王来了!”
这回,喊话终于起到了作用,托博人大惊,转身便跑。
可说是“跑”,其实他们也跑不了多远了,即便没夜盲,体力也支撑不了多远了。
但穆拓追的也很谨慎,他也不想非战斗减员太多。
一夜磨蹭过去,第二日清晨不久,宇文霁带着的第三梯队到了。
三队人马就这么轮换着追赶,等于谁追上了谁就成了尖兵。替换下来的就歇一歇恢复体力,然后……大批援军来了。
于是,又下一城。
这回经历了小规模的攻城作战,宇文霁忍住了,没扛着大盾跟着一块儿去爬城墙,只射箭来支持士兵。
原本托博人也不善于守城,原城中的士兵也无意给他们效死,甚至来了个阵前反叛。宇文霁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攻城战,只进行了两个多时辰,就宣告胜利。
接下来,从一座城,追到另外一座城。这群自称为狼后代的托博人,被平王军像羊一样赶着。
现在的托博人,都在后悔,不该贪心,不该没跟着先前的同族一块儿回草原,若那时回去,何至于此?
汉人奴隶早已都被抛弃了,牛羊跟不上速度,也都顾不了了,不是汉人的健壮男女奴隶也都给扔了,因为他们也是需要放在马上或马车上的,托博人自己也需要更多的马匹用来更换。再后来,甚至他们自己的女人、孩子,和老人,都让他们丢下了。路边都是倒毙的马匹,和累得动不了的人。
这种长距离的追击,对平王军同样是一场试练。即便后来采取了梯队式追击,且攻陷一座城池后,最疲劳的人会留下驻守,可同样有人在半路上掉队。
几个躲起来的鲁州妇人,从路边走了出来,一个平王士卒累得动不了,见此情景握紧了刀。
年纪最大的老妇见他便抹了一把眼泪:“后生,多谢你们救命,我们不扰你休息。”她们一起跪地,给士卒磕头。士卒却依旧警惕,他是流民军里长大的,很清楚女人孩子常常被用来当哨探。若这些人觉得猎物够弱,也会抢先动手。
女人们磕了头就转过身,走向了同样累倒的托博人。这次她们的眼神不同了,那是深切的憎恨,随着老妇一声尖利到几乎难以分辨其意的:“杀了他——!”女人们全都扑了上去,原来每个人的袖子里都藏着石头。
平王士卒:“……”
托博人已经让妇人们的身影埋了,他完全见不着那人是什么样子,只能听见纷乱的撞击声、折断声、破碎声。
宇文霁最终将托博人赶到了立马关下,他本以为,此地会有一场苦战的,谁知立马关的门户大开,不对,立马关的大门都没了,此地的托博人早已经弃关而走了。
但是,这里的托博人,带走了他们的所有劫掠所得,带不走的,就杀,就毁,就烧。
曾经的雄关,已彻底成了死城。且关内的几处饮水,全塞满了百姓的尸体……
宇文霁得了立马关,却无法在关中扎营,这里只是清理,就要花上几个月。宇文霁每天枕着铁骨朵躺在大盾牌上入睡,他想出关,想报仇。
藏匿各处的百姓渐渐走出来了,有些人在奴隶中找到了亲人,有些人却依旧一无所获。他们与四夷城的百姓不同,即便知道来的是“那个小平王”也没人重新跑进山里,他们更沉默,也更坚定。
依旧坚持抵抗的两座城池,也在确定托博人撤退后,打开了城墙,其郡守拜小平王为主。
鲁州尽入宇文霁治下,只待时间,缓缓恢复元气。
当年的,和最近的真相也渐渐传进了鲁州。当他们知道皇帝宇文鲜抛弃了岐阳后,自然吐一口唾沫。至于小平王放杂胡入关的另外一个传闻,那就是让鲁州的男女老少破口大骂了。
“内附说成放入关!这是哪个杂种乱传的!他祖宗的坟让杂胡去泡了马粪!”
起先总有人要来投军,后来知道丕州军的士卒要“考试”后,便问:“那我们能考吗?”
“明年或后年,当地配齐了官员,便能考了。”
“好!”
宇文霁确实惦记着去草原上杀一趟,他都想好了,冬天过去。只要有向导,冬天的草原对其他人是危险的,对宇文霁来说却是最好的狩猎场——冬天的游牧民,会在一些特定的区域避居。宇文霁这种体格非常人的,能带着足够的物资与少而精的人员,闯过风雪,到达聚集地。即便这事儿不该,他也想干,他咽不下去这口气。
然后,立马关飘下第一场小雪的时候,宇文霁收到了一份来自于托博人的礼物。
是真的礼物,一群汉民奴隶,一万牛、一万羊,还有一车人头,其中有一颗,是立马关的原托博郡守,前大单于达耶奇的叔叔,雷多。
送上礼物的,是现在的托博大单于,达耶奇的二子苏里南。就是那个意图埋伏宇文霁,然后一直想绕回达耶奇身边,却没能绕回去的家伙,他倒是因祸得福了,当时跟在达耶奇身边的托博高层,几乎让宇文霁一锅端了。
苏里南太明白宇文霁有多强悍了,他稳住草原后,彻底绝了进入中原的想法。后来听说雷多的做法——这傻子回去还得意扬扬,因为就他带回去的东西多,其他被赶出去的,一个比一个惨。有些小家族甚至只有几个人,几匹马出关了。
苏里南当时就知道要糟,他果断把雷多叫来杀了。
雷多的部落也给其他人分了,被雷多嘲笑的人,吞吃着他的血肉,恢复了元气。
托博使者们在见到宇文霁的瞬间就跪倒在地,整个人上身前倾,不止五体投地,是整个上半身铺在地上了,他额头死死贴着地面,说话就有些怪腔怪调:“伟大的平王,我托博人立誓,从此之后,如儿子侍奉父亲那样,侍奉您。从今年起,每年都会为您奉上牲畜和奴隶,若您需要,托博男人的刀也会为您指向敌人。”
宇文霁不想要这个儿子,但他只能接受。中原和杂胡打了不知道多少年,先前疾勒人跟中原朝廷就是这个样子的,认爹、没几年就叛、再认爹、内附,还是叛。换成了托博人,也只能如此,这是大局。因为不止托博人看着,杂胡都看着呢。
认完了,宇文霁就缩帐篷里了,他那口气没平息,反而更憋屈了。他不敢面对当地的百姓,他们那么想参军入伍,不就是想报仇吗?可现在宇文霁把儿子认了。
可百姓还是那个样子,依旧很踊跃地想参军,被安排了督亭卫后,更是隔三岔五去问,他们什么时候能考试——
作者有话说:大趾:你怎么知道我想偷摸去打你的?[愤怒][愤怒][愤怒]
第122章 (捉虫) 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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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将至, 鲁州各地的百姓在没商量过的情况下,陆陆续续给士卒送来了食物,高粱野菜团子、小米煎饼、豆渣饼子, 还有腊肉。肉还是各地的督亭卫发的,不少百姓是自己一口没吃,都送来了。
鲁州的老百姓也很清楚, 他们跟杂胡的情况就这么结束了, 毕竟人家都称子了,他们很满意。
宇文霁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次年三月,宇文霁回到岐阳,鲁州交由刘害坐镇,他乃是众将当中最稳当的一个, 将来鲁州比丕州更需要稳定。
宇文霁离开之前,特意将乐安从岐阳调了过来。
乐箭老将军的名声, 在这次安定鲁州过程中, 起到了巨大作用——都算是边塞, 乐箭老将军的名声, 在鲁州广为流传, 之前传说小平王放杂胡入关的同时, 还有他把乐箭老将军害了的说法。结果现在知道了, 人家老将军现在是小平王的麾下, 好好地驻守丕遂州。
本来想着乐安年纪不大……宇文霁看看自己, 改了主意,在鲁州找了个郡,把乐安塞进去当主簿了。
宇文霁看着依旧很陌生的岐阳城墙,心情复杂地吐了一口气。
有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是他的家了, 他既有回家的期待,因为这里住着他爱的人们,又有一种厌恶感,总觉得这地方从根子里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恶臭。庞大的城市,远远看来就如一头浑身乌黑的怪物。他还是喜欢辰丰,虽然那里也曾经住着一群讨厌的人,可毕竟是变了。
大军去军营,大趾去城里。
他的战车直接驶上了街道,前引的士卒已经通知了百姓,街道两旁,百姓有跪有站。站着的都是身上绑着蓝缎带,有爵的。有些人还有些颤颤巍巍,有些人昂首挺胸。跪在地上的百姓,神色间多有羡慕。
宇文霁进宫了,却连爹妈都不能先见,得先去宗庙拜祖宗,告诉祖宗自己战胜归来了,感谢祖宗庇护。
磕完头的下一步,宇文霁以为总算能自由活动了,结果带路的黄门告诉他:“大王稍后需前往翔安殿,那边正在召开庆祝大王得胜的宴会。”
宇文霁脸一黑,可又叹气,他归来,确实该见一见众人,让大家松一松状态。
宇文霁进翔安殿之前,殿中虽没开宴,气氛却不错,熊爹坐在下面,跟几个老兄弟嬉笑言谈。其余文武也分成大大小小的圈子,小声交流。
然后宇文霁来了,太监一声通报,众人各归其位,除了熊爹之外,都规矩站好。然后,高山仰止的小平王就从外头走进来了,他朝主位一站,众人行礼加恭贺,宇文霁回应,众人落座,酒菜端上来,气氛却彻底砸了。
宇文霁也没摆脸色,可他实在不善于处理这种宴会——上一次“参加”的宴会还是南宫夭夭主持的,他把某个名字都忘了的人砸成了臊子。
熊爹坐下面,看他好大儿从面无表情,到双眼呆滞,再到彻底遮掩不住的一脸无聊、昏昏欲睡,也是没法。私下里他能朝着宇文霁后脑勺来一巴掌,现在他这个爹也必须在公共场合给予好大趾足够的尊重与服从。
“吾儿功业远超我也。”这是熊爹对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不能让任何势力、任何人,认为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可以利用。
宇文霁的性情,熊爹更是理解,他就不是一个对享乐有太大需求的人(大趾:享乐?有游戏吗?有小说吗?有无糖的快乐水吗?)。
吕墨襟同样无奈,这种庆功宴会是必须,但景光连酒都不喝,对歌舞的兴趣不大,音乐听多了就想睡觉,他也不是爱交际的人,宴会对他来说,确实是折磨了。
熊爹对吕墨襟使了几个眼色。
吕墨襟:“……”
雷击之事后,老大王对他倒是越发亲近了。
——那座宫殿,后来吕墨襟查了查。其实大阳宫的宫殿,多少都有雷击的记录,包括那座宫殿在内。但也是巧了,去年夏天少雨,雷雨更少,就那一座宫殿挨了雷劈,倒是让老大王越发笃定了。同样因为去年少雨,小米丰收。
吕墨襟不信天命,可有时候必须得信,大趾身上是真有些天命在的。
吕墨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宇文霁还以为他要来劝酒活跃气氛,立刻打起精神。谁知道吕墨襟走近了后,拍了拍他的胳膊,便道:“大王醉了啊?”
连水都没喝两口,这怎么就醉了?
可熊爹立刻哈哈哈接口:“吾儿开心,自然是醉了!”
众臣立刻也都哈哈哈了:“大王大胜归来,自然开心。”
宇文霁立刻也配合起来,眯着眼睛歪着头,群臣立刻又道:“大王去休息吧!”然后,他们的丞相就把小大王给搀走了。
吕相、搀、大王。
往常看着很是高大的吕相,此时看来,仿佛随时都要让小大王压趴下。众臣却也都知道,这哪里是压,这是……搂吧?
众臣将目光都收回来了,几个盯着看的傻子,都让熊爹在心里记下了帐,等着倒霉吧。
关于小大王和丞相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众臣都清楚,坊间也多有传言,但当着两人的面,目前是没人敢多说的。娶妻之事,也只有些老臣私下里询问老大王,老大王最近的回答是:“吾儿自有天命。”
这就没人敢再问了。
眼瞅着小大王就要二十了,不娶妻,没有后嗣,众臣还是有人心里着急的。是真的着急,别觉得二十年轻,不是谁都像小大王一样,八岁就能鸣镝拔树(指代宇文霁当年救父)的,正常的都是十五六岁方才晓事,得二十上下才能担起大任。
他二十这一年和人相好,孩子长大,他就得三四十了。世家权贵活到七八十的也不算少,可多数也只活到五十上下。
万一第一个不成才呢?或者有别的什么权力争夺掺杂其中呢?作为臣子,他们和他们的子孙也得提早站位。
越庞大的基业,交替的时候,越容易出变故。所以,现在已经得急起来了。
可宇文霁威势太盛,老大王又搬出来了天命,众臣也只能憋着,目前没有一个胆子大到跑到宇文霁和吕墨襟当面去问的。
出了翔安殿,闻着墨墨身上熟悉的气息,走在宫道上的宇文霁竟真的生出了几分熏然醉意,他搭在墨墨背上的手变成揽住他的腰。
吕墨襟一怔,脚下一顿。就是此时,宇文霁一个弯腰,另一只手勾住吕墨襟的双脚,将他横抱了起来。
吕墨襟被宇文霁横抱着,越发显得小的,整个人都陷在了他的怀里。
吕墨襟心中一荡,双臂勾住了他的脖颈,与宇文霁吻在了一处。
跟随在后的几个黄门立刻转身向前后走去,堵住了这条宫道的两头。宇文霁要走的这条路本就已经被净路过,这下更不可能会有闲杂人等。
恋爱果然是一件美妙的事情,看着他、嗅着他、吻着他,整个世界的喧嚣都在此时远去,剩下的只有彼此的体温与气息,静谧的畅快与放松,充满了每一个细胞……
车来了,宇文霁才将人放下来。两人上了战车,车门关上的瞬间,便又黏糊在了一块儿。
“嘶!”吕墨襟忽然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
“刚磕了一下。”吕墨襟靠在他肩膀上,脸埋进宇文霁的胸口,唯独红红的耳朵露在外头。
宇文霁用手背蹭了一下红耳朵,烫得很:“磕?怎么这么热?”墨墨整个人都被他搂在怀里,这能磕到哪儿?倒是这滚烫的热度不对,宇文霁担心起来,“墨墨,你发烧了?”
这时期发烧可不是小事。
吕墨襟摇了摇头,凑到宇文霁耳朵边,轻声道:“我用了……我、我计算着你回来的时间,一日日增加了大小,今日该是可以了。”
用了什么?宇文霁迷糊了一会儿,这才意识到是用了“保健用品”。他出发时,匠人已经开始做了,后来该是做好了。
“墨墨……”这确实是没想到的事情,宇文霁感动又无措。墨墨也是没用过这些的,他一个人每天弄这些,定然羞窘且不适。宇文霁轻轻摸着吕墨襟的脸,“怎么这么笨呢?”
吕墨襟一口咬住了宇文霁的耳朵,声音含糊道:“你才笨。”
“别总咬我耳朵,再咬就要让我习惯了。”不只是习惯,是都要变成X暗示了。本来咬耳朵该是“不行”的。
“习惯就习惯吧。”吕墨襟笑了起来,还是放过了宇文霁的耳朵。
宇文霁将吕墨襟一路抱在怀里,马车直接驶进了府里,宇文霁抱着人直接进屋。
吕墨襟被放在床上,闭着眼睛:“……”
“等会儿,我去洗洗。”
吕墨襟:“我赴宴前洗过了。”
“我去洗洗。”宇文霁重复道,“虽说祭拜前清洗过,但还是该洗洗。”
“你洗?”吕墨襟睁开眼睛,看着宇文霁眨巴着眼睛。
“嗯。”宇文霁亲了亲他的眉心,转身走了。
“……”若非一路抱着回来,两人彼此紧贴,吕墨襟还以为他对自己没感觉了,可他很清楚,宇文霁已憋得难受了。
吕墨襟躺在那儿,他若在上位,都不会如此细致。虽然有时候有破坏了气氛之嫌,但其中珍惜与爱意,明明白白——
作者有话说:墨墨:[害羞]
大趾:[害羞]
第123章 (捉虫) 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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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墨襟坐了起来, 放下帐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件件衣裳从帐子的缝隙中扔了出去,里衣本也被扔了, 可过了一会儿又让一条光洁,且肌肉修长的手臂给捞了回去——给景光留两件。
宇文霁把自己搓洗干净,带着满身的水汽, 拿着一碗干净的牛油, 回房了。
房里点起了蜡烛,豆大的火焰因为开门的风左右摇晃着。床帐落下,看不清里头。宇文霁撩开帐子,进入了那个黑暗狭小的世界。
“景光……”
玉山隐灵峡,神龙探幽径。奈何峡径浅, 神龙:潜一半。
这一场“帐”事,比战事, 更让宇文霁耗费精力体力, 险些就……没忍住。墨墨的呼吸声, 乃至后来的抽泣声, 都化成了在宇文霁理智上抽打的鞭子, 让他只想一路狂突猛进。
还好, 墨墨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及时拽着宇文霁的耳朵, 连说不成。
两个人稀里糊涂闹了半场, 算是草草了事。
宇文霁刚醒没多久,旁边也有了动静,原来墨墨拿被子把脸蒙上了。宇文霁转过去,给他拽下来了,被子下的墨墨, 正闭着眼睛装睡。
抬手摸了摸墨墨的额头,宇文霁确定他没有发烧,松了一口气。
“没成……不算成吧?”吕墨襟依旧没睁眼,嘟着嘴,带着几分委屈,含含糊糊地嘀咕着。
“没成就没成,天长日久,总会好的。”宇文霁说完,差点绷不住笑出来——毕竟现代人,这个“天”和“日”都有了旁的意思。
吕墨襟恰好睁眼,就见了他古怪的表情:“嗯?”
宇文霁就悄悄附在他耳边,将这两个字的引申义说了说。
吕墨襟也笑出了声:“其实……也没错。总归是时候长了,就适应了。”
两人便在帐子里对着笑了一阵,跟一对儿新婚的鸳鸯没什么不同。
“可有不适?”要起了,宇文霁见吕墨襟还懒洋洋躺着,顿时有几分紧张。
“有些许酸胀。”吕墨襟也不瞒他,宇文霁真的是等比例的块头大,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
“我给你看看。”
“嗯……”两人倒也不是头一回坦诚相待,可吕墨襟多少还有点羞,便用被子蒙着脸转了身。
确定没伤着,宇文霁也放了心,这才用被子将人裹了起来:“我带你去净房,一会儿回来吃点东西再睡。”
吕墨襟没吱声,宇文霁当他也是应了。
早饭是发面的素包子,配小米粥,还配着腌萝卜。吃完了宇文霁就又要抱起吕墨襟,吕墨襟抬手拽住了宇文霁衣襟。
“你方才也见了,没那么严重,我不起只是有些窘迫。”昨夜云收雨住后,宇文霁给他擦了身清洗,还给他喂水。这照顾是细致,可吕墨襟颇有点败了的感觉,“我今日可照常行事的。”
“你……”宇文霁还想劝吕墨襟留下休息,但视线与他对上,宇文霁闭了嘴。
即便是为了墨墨好,但墨墨不是小孩子,有些事便是他自以为是了,他强迫自己把反驳吞下了肚,点头应了:“好。”
宇文霁还是有些没忍住,抬起手,将手背贴吕墨襟光洁的额头上。宇文霁本不觉得自己黑,可他的手和吕墨襟的额放在一起,顿时就变得黑白分明起来。
吕墨襟闭着眼睛,主动将额头在宇文霁手背上蹭了蹭:“嗯……”大概是室内有些热,吕墨襟的额头上还沁出一层薄汗。
室内的气氛变得黏稠甜蜜起来,温暖滑腻的触感,让宇文霁眼神略略发暗。
他想让墨墨留下,因为,他今天其实不大想再看见墨墨了——整个早晨的过度保护,源自宇文霁知道,有个人蠢蠢欲动地,想要伤害墨墨,那就是他自己。
“弄坏他”的想法,从昨夜在脑海里冒出来后,就一直跳到现在。他看着吕墨襟的脸颊,看着他的脖颈,然后继续朝下。命令吕墨襟穿得齐整,他眼睛里看到的却都是些该打马赛克的景象。
昨晚上不是墨墨不断拽着他的耳朵,真的要出事的。
宇文霁屏住气,收回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要屏住气,才能不将人扔到床上去强来,明明过去只是贴贴,他脑子也没这么混乱。
“我先离开,你再歇一歇,确定没事了再说。”宇文霁噌一声站了起来,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听吕墨襟的回答。
吕墨襟看着他的背影,红晕早已染上了他的脸。宇文霁那眼神能直接点着火,他想的什么,如何猜不到?
吕墨襟低头,久违地开始捏手指。
宇文霁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很符合吕墨襟现在的心情——又菜又爱玩。
他其实很有些期待的,偶尔做梦也梦到过宇文霁突然霸道起来,强取豪夺的那种。昨晚上也觉得自己准备得很充分了,结果……总之,他今天能起床,充分证明宇文霁是真爱。
宇文霁离开不久,有内侍敲门,吕墨襟扬声让其进来了。
说起来,吕墨襟比宇文霁还要熟悉他府上新换的内侍们。比如这位总管,名叫梁安,还是宇文霁无意中发现的。
梁安正是给两人做“保健用品”的领头内侍,宇文霁临走,把他们塞给吕墨襟了。吕墨襟专门找他们“学习”了一番,后来又打探了一番梁安的生平,这才知道,他竟是宇文芦的男宠(十代皇帝,王皇后的第二任皇帝丈夫)。
梁安的身世极为惨烈,不是说他出身底层,他出身其实还不错,梁家是当时岐阳世家中等偏上的。
他自幼相貌出众,这样的孩子,本该由家族大力宣传,可他父亲在家族内斗中失败,他上位的伯伯手段比较狠,直接让人把小梁安从他们家带出来,塞进了训练乐人的地方。
乐人是最好的说法,其实就是家伎,唱歌跳舞要会,伺候人更要会。
梁安的亲爹没彻底忘了这个儿子,偷偷照看着他,总算让梁安活过了十五,就把他给弄出去了。可坏就坏在,梁安的亲爹没敢把梁安送远。这倒是也情有可原,那时候中原已经开始乱了,梁安年纪渐长,可还是姿容超绝,身段一流,把他送外头,一个照看不周,就会出事。
梁安就在岐阳郊外的庄子上,过了最安稳的二十几年,娶了一位农女为妻,生儿育女。
可谁想到,十代皇帝来了,就那个宇文霁出生时,把熊爹号召到岐阳勤王的英王。梁安当时都四十多了,胡子早都蓄起来了,他当时怕都是晚年的心态了。
岐阳乱的时候,梁安带着儿女回来投奔了,十代掌稳朝政,事态平稳,梁安想走了,谁知皇帝秘密召他。
原来皇帝年少时,见过梁安。可他当时还是个小王,不敢多闹,怕名声不好,心里却一直惦记着。
现在回来了,即便明知道梁安快四十了,依旧盼着得偿所愿。梁安被刮了胡子,收拾整齐,送进宫了。
梁安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该是十分顺遂地,人的状态很好,他刮了胡子,四十多看着跟二十过半差不多,脸也确实能打。
当年的十代皇帝宠幸了他一夜仍不满足,命他净身,彻底将人留在宫里了。
梁安那个年纪被净身,差点就没熬过去。照顾他的太监在他耳朵边说:“你儿女都与你有几分相似,虽说姿容不及你,但毕竟年轻,听说你外孙子也出生了。”
他强撑着活下来了,能走时,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皇帝反而更喜欢,说他瘦削如柳,仿若少年。
这是多数皇帝和平民的虐恋故事,虐是一个人的,恋也是一个人的。皇帝喜欢,就要了。挣扎反抗?皇帝一甩袖子,自有无数下属有法子弄你。男女情况都差不多,男的好处是若得了皇帝几分真心,还真能位极人臣,就是最好死在有宠的时候,否则会很惨。女的好处是,若有能耐,一路升级到皇太后、太皇太后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的喜欢也只有几年,且皇帝后宫佳丽甚多,这几年也并非一直盯着他折腾,王皇后那时候虽然年轻,但温厚大气之风初现,梁安也不是弄权跋扈的性子,顺利从红人过渡成了一个侍弄“玩器”的老太监。
至于家人……
当年他进宫后稍微安稳了,梁家人曾要他向皇帝进言,他的要求是让梁家人把他的家人送到丕州去。他也全程经历过当年的勤王之事,大概看清楚了诸人皮相下隐藏的腌臜,他和年幼的吕墨襟倒是想法一致——丕州平王算是最有人心的。
家人被送走后,他早已和对方断了联络,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可他虽然牵挂,在被吕墨襟提拔后,却央求吕墨襟不要去寻找他们。
“他们都以为小人干干净净死了,小人也只当自己死了。若找到了,小人怕是会忍不住去见,去认。”梁安用袖子遮挡着脸,“不好的,不该脏了他们的眼。小人这种贪生的脏东西,怎就活到了现在呢?”
宇文霁出征在外的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崔王妃和素合,一直在考察宫里的大太监,来来去去,梁安各方面确实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大趾:[闭嘴]
墨墨:[捂脸笑哭]
第124章 (捉虫) 崔霸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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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过去, 吕墨襟还有几分想请教梁安的想法,可一想到梁安的身份,就偃旗息鼓了——梁安已是宇文霁的管事太监, 他不该和梁安继续深交。
不是担心宇文霁将来翻脸无情,拿这些事去追究。
帝王无情,一个桃子分着吃都成了死罪。情浓千般好, 情淡都是罪。既然跟帝王谈情, 防备将来,是没用的。
让吕墨襟提防的,是现在。是他主动要和梁安切断联系的,既是少给外人错漏,也是让梁安等人自己明白, 该如何在宇文霁身边做事。
又休息了一阵子,吕墨襟穿戴停当也离开了。这回将他送上马车的, 是府里的副总管。
这位大太监, 却是宇文霁自己挑的, 他叫陶有春, 比梁安年轻点。与梁安不同, 他是幼时进宫的, 完全不知自己的来处, 姓名都是照顾他的老太监给取的, 如今老太监早已经过世。
陶有春能活到现在, 因他是个好厨子,他有揉面、制肉糜的好本事,他做出来的肉饼,比别人都香些。他的嗅觉比正常人敏锐,只要见过一次, 那蒙着眼睛用鼻子闻,就能分辨出来是什么的肉,出自哪个部位,被屠宰了多长时间,加的调料也比人家更精准。
宇文鲜逃亡时,本想把他也带走的,但他藏起来了,这才侥幸活到了现在。
宇文鲜爱吃人,原本吕墨襟还以为陶有春也做过人肉的肉糜,谁知宫中人都知道,陶有春从不碰人肉。他也明白地说过,若让他做人肉,他只会剁掉自己的双手。宇文鲜实在是爱他做的肉饼,终究是没强压着碰。
其实宇文霁和吕墨襟都更看好陶有春,这人有本事,也有骨气。阉人?有卵蛋的面对宇文鲜,不一定能有他的胆魄。而且陶有春管着他自己的小膳房二十多号人,这些人也都让他在托博人围城的那场浩劫中保了下来,他还保住了十几个年龄小的宫女太监。
陶有春唯一的“缺点”,就是他太喜欢做饭了,被宇文霁要过来后,表示不能管太多事,闻太多杂味,否则他鼻子就不管用了。他想趁着年轻多做几年饭(目前不到四十),等年岁大了再忙别的。
他很高兴平王带来的食谱,最近正在进行各种美食的创新中。
这人是恃才傲物的,但他若不傲,现在就跟其他做过人肉饭菜的厨子一块儿,让宇文霁给管束起来了——宇文霁知道他们也是无奈之举,所以没杀。但这种人宇文霁是既不敢自己用,更不敢放出宫的。影视剧里的拔叔很帅,现实里的还是算了吧。
所以,他就是个副总管。而梁安在先前那段时间里,也和陶有春合作过,算是熟人。梁安本就为人淡泊,对这位同僚更没有嫉妒排挤之心,两人相处十分愉快。
在宇文霁的王府里,负责内事的是一群太监,负责外事的,真正的大总管,却是素合这位女官。除了家里人,没人知道素合是宇文霁的生母,但素合管事,却从来都是无人多嘴的。
吕墨襟刚坐到车上,车帘子就掀开了,素合亲自塞了个包裹上车,还对他笑了笑。
吕墨襟想行礼已经来不及了,车动了。他只能将包裹打开了,发现里边是个极漂亮的二龙戏珠剔红盒子(层层刷漆,再在漆上雕刻出图案),不过往常的二龙,都是双龙相斗,争夺宝珠,这个两条龙的龙尾相缠,龙首的相挨,狰狞威猛的神龙,倒有些旖旎之态。
打开盒子后,里头摆着一顶纯金的云海九珠冠,着实把吕墨襟的眼睛闪了一下。好看,但死沉,吕墨襟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头皮受不住。
但是,确实很好看。
吕墨襟托着看了一路,决定今年过年的时候戴着他,左右也就辛苦头皮那几天。
吕墨襟办公的地方,是丞相府,这本来也该是他住的地方——官邸,前衙后宅。
最近他们忙的,是靖安州、盐场,以及水军。
崔霸的行为就如众人所猜测的,他进入脈州地界后,情况就彻底从近五十万大军缓缓而行,变成了十万出头的精兵,驱赶近四十万百姓缓缓而行。
他们的粮草辎重只供给精兵与官员、世家,其余被强征的士兵(民夫)无粮无食。即便当时是夏天,可能吃的东西,早就让脈州本地的百姓啃嚼殆尽了。
靖安州,没有受过天灾,该说一直都风调雨顺的北方产粮大州,百姓却在离开靖安州后,成为了饥饿的灾民。在其他灾民身上发生过的惨剧,也一一在他们的身上呈现。
陆清月率领教兵,进攻崔霸。
崔霸有两件事没想明白:第一,陆清月确实是需要向外掳掠,但他差的从来都不是最底层的百姓,他差的是粮食、钱财、珍宝、美人。这几十万人对陆清月来说,不是买路财,是累赘。
另外,宇文德如果得到了一半朝廷,他身为皇帝的正当性上升,而陆清月就在他旁边,宇文德会放着陆清月不管吗?
所以陆清月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至少要从崔霸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陆清月的教兵,十有八九是悍不畏死的疯子。崔霸的士卒虽然是精兵,可他们从上到下都毫无战意,只惦记着自保,然后到宇文德麾下享福去。
双方交战数场,伤亡人数竟然相差不大,这其实就是崔霸输了。宇文德突然派兵攻打了陆清月的老巢。陆清月也够狠,并不回援,就盯着崔霸打。
跟随崔霸的部分世家,竟然在最重要的时刻,带着兵跑了。没向宇文德的允州跑,而是顶着陆清月的追击,一跑回了靖安州。
崔霸战死,其家眷,还有那一半朝廷,皆落入了陆清月手中。
陆清月立刻就娶了崔霸的妻子——不是崔霸的原配,是崔霸强娶的宇文鲜的女儿。
宇文德虽然也攻占了陆清月的大本营,但陆清月以那一半朝廷官员要挟,宇文德无奈,只能退兵,甚至还给陆清月送来了大量粮草,说是给朝廷百官吃的,请陆清月别饿到他们。
靖安州的世家,以陶家为首,向宇文霁请降,言愿为田舍翁,只求一活路。
这些世家,确实是聪明人。即便他们不逃,崔霸也坚持不了几天。宇文德当时虽然已经赶来支援,可他也来不及了。而靖安州世家,可不是半个朝廷的官员。陆清月早就盯上他们的财物了,夺了财,不可能还留着人,至少不可能把人都留着。
而且他们没有了兵马,没有了财产,宇文德又如何会收留他们?陶怡也想明白了,宇文德去打陆清月老巢根本不是决策错误,是宇文德只想要朝廷,不想要靖安州的兵马,更不想一群外人占据着“保护一半朝廷归附”的大功。
陆清月不敢杀一半朝廷的,他自己拿在手里也没用,最后还是会卖掉的。目前的势力中,只有宇文德感兴趣,且有需要。宇文德把人赎买回去,他自己成了一半朝廷真正的救命恩人。至于宇文德和靖安州众人,最多让他感慨一句,洒几滴眼泪罢了。
“……他若再赞一赞崔霸的‘忠义’,说他为了护卫朝廷正统而死,特别是来两句‘崔将军为朕而亡!’,绝食上那么两三天,那名声可就更好了。”
宇文霁听着吕墨襟的吩咐,嘴巴不自觉张开,都忘了合上。
“这也太脏了。比宇文鲜还脏。”宇文霁终于想起来能说话了,立刻一脸膈应,“这世上若真有鬼,崔霸得先去找他。”
宇文霁原本也认为宇文德该去救援崔霸的,几十万的人口,半个朝廷,怎么可能不救?可事实就是发生了,
宇文德如今是不在表面上吃人了,实际这吃干抹净的能耐,比宇文鲜高多了。崔霸连死后的价值,都让宇文德榨干净了。
“不止如此,陆清月原本渐渐变好的名声,这下子也全完了。”吕墨襟又道。
陆清月说了不得伤害世家,可两军交战,世家和一半朝廷都在崔霸军中,崔霸后期逃命还拿他们当挡箭牌,怎么可能伤不着?这些损伤,当然都算在陆清月的脑袋上了。
还有那几十万百姓。
陆清月主要目标就是崔霸和世家,对被驱赶的苦哈哈没兴趣,所以百姓大多逃散了。一部分还逃回靖安州来了,毕竟传说中是个大魔王的小平王,他们还没见过,但传说中是神仙的陆清月,他们可是真见过了。
所以,这几十万百姓,目前活下来的,应该是大多数。可是传闻中,百姓都让陆清月给杀了,让他的教兵给活吃了。
甚至根据吕墨襟收集到的情报,连跑回靖安州,亲身经历过的百姓都说“我亲眼见着,那帮子妖魔鬼怪吃活人!”“陆清月变成了一只好大的妖怪,一张嘴,就将人都吸进去。男女老少都惨叫着,让大妖怪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陆清月不冤枉,但宇文霁还是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不是讨厌的怪异,是有点高兴。可他自己难以说明这高兴的来由,因此才说是怪异。
吕墨襟见宇文霁的表情,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景光,你的百姓,已经认为吃人是恐怖之事了。”——
作者有话说:大趾:[无奈]政治
墨墨:[吃瓜]
第125章 (捉虫) 天下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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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乱吃的, 但为了活命“有限度”地吃人,曾经是部分百姓的常态。生下孩子就说是死胎,直接易子而食了。
——前些日子还有个案子, 有个女子嫁入某家后,四年连生两胎,都是生下来便是死胎。总算怀了第三胎, 她害怕又是个死胎, 终日郁郁。但丈夫却依旧温和关爱,善解人意,更让她内疚。
这女子的亲妈,这一日带了个稳婆过来探问,也是觉得女儿命好又不好, 怎么两个孩子都去了呢?
有些稳婆十分厉害,兼职大夫(不止妇科)加心理医生, 这位稳婆就是一位。她询问了妇人这一胎的情况, 又问了问她前边两胎的问题, 便笑着安慰了这位妇人, 与娘家妈走的时候, 稳婆也面色如常。娘家妈还与女婿说了两句, 留下两只鸡, 那位女婿也笑得憨厚。
然后, 稳婆拉着娘家妈直奔县里的督亭卫所。
督亭们连夜赶到时, 正碰到女婿在后墙挖地。挖出来的……只有婴儿的头骨和零碎的骨头。
即便孩子幼小,腐烂速度较快,也不可能烂的这么快。而且,骨头上有很明显的刀劈与牙咬的痕迹。
督亭卫们,对于处理食人案件的经验, 十分丰富。但这案子他们最初是不信的,可稳婆十分笃定,这种情况,督亭卫是一定要去查看的,结果真就抓了一个大的。
这男子眼见被抓,倒也没有顽抗,照实说了。
他在逃难中时,是有妻子的。当年为了活命,就与人易子而食。谁想到他吃了一次就喜欢上了那滋味。他前妻生育后没多久就死了,也让他制成了肉干。
成年人的肉没有婴儿的好吃,尤其刚出生的婴儿,身上很多骨头还是软的,皮肤细嫩至极……
宇文霁当时看到案卷,久违地吐了。
这个案子,只大略地说是一起食人案(每年死刑的都要公示),没有说具体过程,也没有被编进说书人的故事集里,他和吕墨襟都担心这激起某些人的回忆,带来一些糟糕的影响。
过去,吃人不是道德底线,而是道德中线,因为这是普遍的求生手段。不吃人,道德的高标准,所以,当初宇文霁看见王快拦路抢劫时,别看他们是混混无赖的做派,宇文霁当时还是温和对待的。
这一次,百姓大面积地攻击这件事,表示了愤怒和厌恶,吃人,终于回归到了破底线的行为。
“!”
吕墨襟把手从宇文霁的耳朵上拿开,给他时间思考,过了一会儿,他见宇文霁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意思,便倒了杯茶,放在宇文霁面前:“陆清月要完了。景光,你要正式进入中原的争斗中了。”他这么说的时候,笑得又甜又坏。
宇文霁站起来,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又对着吕墨襟伸出了胳膊。吕墨襟仰着头,觉得景光是要亲他一下吧?结果宇文霁的手放在了他腋下,把他给举起来了。
如今房顶子高就是好,即便宇文霁这个大高个把吕墨襟举高高也不需要担心撞了房顶子。
吕墨襟:“……”
“墨墨,我真想向全天下炫耀你。可又想把你关进我房里,夜夜与我相好,不让旁人再见到你。”
听他这么说,依旧被举高高的吕墨襟怨气稍微退了些。
他低头看着宇文霁,叹一口气,肚子里道:别只说啊,你倒是行动啊。
当然,他也只敢在肚子里说,宇文霁要真敢行动……宇文霁他就不可能行动。
宇文霁已经坐回去了,他把吕墨襟直接放自己大腿上,将人搂在了怀里,像只猫(巨型金渐层)一样,跟吕墨襟贴贴蹭蹭。他一脑子黑暗的想法,但理智如缰,勒紧了他。
吕墨襟被他弄得没脾气,主动抬手扶住宇文霁的脸,亲了上去。
“哐!”椅子倒地上了,两人虽然一块儿摔了,吕墨襟摔在了宇文霁怀里。
宇文霁本来想让吕墨襟起来的,谁知道吕墨襟直起身却没起来,而是坐在了宇文霁小腹上。
“墨墨!”
吕墨襟捏了捏宇文霁的脸颊:“小将军,从了我吧。必让你快活的。”
“……”墨墨原来还喜欢玩角色扮演?
角色扮演总不能让墨墨独角戏,宇文霁眨了眨眼睛,抬手把吕墨襟的腰一掐,硬生生将人提起来一点,他腰腹用力,两人就攻守异位了。
“吕相,何须劳动您呢?末将自己动手。”
吕墨襟笑了起来,这个他喜欢。作势扑腾了两下,吕墨襟道:“来人啊~宇文景光大胆犯上啦!”
然后,宇文霁就真犯上了。
这次有七成了。
旁人不过梨花微带雨,墨墨却是骤雨打牡丹,泪如珠,人如玉……
揉碎珍珠浸暖玉,摇晃牡丹挤花露。花神滴泪犹带笑,神将威凛闯福地。
两人清洗后,吕墨襟懒洋洋躺在宇文霁怀里。宇文霁是会放松力道的,那时候他的肌肉就变得很有弹性,还热烘烘的,躺起来很舒服——刚征战回来的几天不行,那时候人都臭得入味了。
宇文霁更喜欢搂着吕墨襟,虽然他是抱着人的那个,但这不是他宠墨墨,分明是墨墨宠着他。墨墨身轻如燕(墨墨:……),还香香的,宇文霁把他抱在怀里,心旷神怡,身心舒畅——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收拢在了臂膀里。
“景光,你善战之名已经传扬出去了。虽然你仁善的名声还不见多传,但是百姓现在也不挑了。”
百姓不挑了。
宇文霁叹了一声,真是最不好笑的黑色幽默。这隐含的意思是所有当权者都烂,百姓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是一样过活,所以,百姓能求的,也只是安定罢了。最安定的地方,就是最强诸侯的地盘。
现在说宇文霁是暴君,污蔑他放杂胡进来,已经没啥攻击力了。因为宇文霁打跑了托博人。宇文鲜的玉玺虽然是假的,法理地位受到了质疑,但不算宇文鲜的托付,宇文霁能占下来岐阳也是因为他是仅有的两个兵发岐阳的诸侯之一。
另外一个宇文凉就别提了,从头到尾就没跟托博人交手,把他亲爹救走还来了个弑父弑兄,让人杀了也是活该。
且占据岐阳之前,其实宇文霁治下,每年都会有百姓私逃,投奔岐阳的,投奔陆清月或宇文德的,都有。而且多数还都是丕州本地人,在宇文霁干涉的私塾里读书识字后,就朝外逃。其次是内附的疾勒人。但从外边收拢进来的流民,几乎没有外逃的。
认为宇文鲜是正统的,这个可以理解。但还有认为宇文德是仁君,坚信陆清月是神仙的。
又有人向往世家的生活,认为自己大才在身,在平王治下难以舒展的(身为平民,在平王治下读书习字后,考不上科举)。
纯粹是日子过太好,没见过外头的风雨的。但自从宇文霁占据岐阳后,这种人近乎绝迹了。
宇文霁的“未见一统,何以称帝!”经过了不算短的时间,也终于开始发酵了。
百姓只觉得宇文霁霸气,对这位陌生的小平王多少产生了一些好感。知道情况的世家子捏着手指头算了算,儒家五常,仁义礼智信,他无礼,多勇,算完了不由得龇牙咧嘴:“小平王为何非学暴秦呢?”
学暴秦、军功爵制、科举选士……
他还是宗室,是当年与国有大功的武烈太子后裔
而且,他年轻,二十不到。除他之外,北方的几个大佬最年轻的石允也五十多了。且继承人,都为平庸之辈,或者其继承人已经开始内斗了。
有一部分世家子,打包起了行李,开始奔赴岐阳。现在的局势很清楚了,除非小平王倒霉,发生一些小概率事件,让小平王嘎巴死了,否则这个大势八成就是他了。再不乐意,也得向宇文霁倾斜,否则以小平王的无情,让他碾过来家族就直接完蛋了。
这些人虽然没什么忠诚,但还能用,他们加上宇文霁自己培养的人才,宇文霁治下将迎来他的第一次人才大爆发。
宇文霁有点恍惚,他摸着吕墨襟的头发,第一次认识到,他等不来一个新的开国之君了,他要自己去当大景的中兴之主了。
这么说起来,熊爹当初给他起的名字也挺有意思的——景光。虽然熊爹没朝国号上想,但还真就是大景之光了。
宇文霁在心里调笑着自己,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轻轻在吕墨襟的耳朵边说:“我害怕。”一国之君,很可怕。挥一挥袖子,国家很可能就会驶向危险的方向。
吕墨襟摸着他的手臂,道:“不怕,我陪着你。”
审慎恭谨,心怀畏惧,景光,你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至于盐场的事情,是宇文霁的想法。以目前他所占据的地盘,盐有两个来处:淘州经水路从南边运过来的湖盐,以及从鲁州运过来的海盐。鲁州的海盐,还是鲁州太平之后,最近两年才开始出现的。
鲁州临海,目前海盐少,湖盐多,且全都极贵。因为无论湖海,现在的盐都是用柴火烧的。盐价极贵。那宇文霁自然就想起来种田文必做的晒盐来了。
万幸晒盐的大原理宇文霁还是没忘的,就是挖多层的池子,逐步晾晒析出盐晶。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步骤,但能去南边买制盐的奴工——
作者有话说:墨墨[害羞]:看我吕大丞相巧取豪夺!
大趾[爱心眼]:我来啦!
第126章 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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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盐就跟造纸一样, 只要大方向没问题,人力加物力,再加时间, 总能折腾出来。
这回一共派出去了三组人手,也是让他们彼此竞争,以免出现懒政的情况。
现在最快的一组已经开始挖坑了, 但出发之前, 宇文霁很明白地告诉过他们“盐田非朝夕之事,海水不绝,盐田一立,便是千百年的大计。”
将来他们各自建立的盐田边上,宇文霁都会立碑, 将参与人的名字刻上去。谁的盐田能维持的时间更久,谁的姓名就能流传得更久。
盐田之外, 还有文化上的事情。
他们的神话故事也开始连载了。
宇文霁没碰西游, 也没法碰, 快二十年过来, 他现在就记得猴哥儿的“烦死了!”和女儿国皇帝的“御弟哥哥”“女儿美不美”。想当文抄公都抄不了。
他选择的, 是经过改编的, 从上古时代说起的封神榜……其实也就这个名字和故事大纲一样, 因为宇文霁忘得更多。具体情节, 都是吕墨襟根据他所知道的古代历史、神话传说, 再加宇文霁的胡编乱造,重新编出来的。
故事是从盘古开天说起的,描述了上古众神时代、龙凤大战,炎黄九黎之战等等,都一根线穿了下来, 很明确地描写出,华夏能有现在的地位,是祖宗在不断征战中打出来的。
吕墨襟史书家族出身,以及他过目不忘的能力,在这个故事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数千年后遗失的史料,他都看过且记下了。且回到岐阳后,皇宫的藏书就是吕墨襟日常的消遣,这些都是他的参考资料。
而宇文霁提出来的许多神神鬼鬼,法宝、法术、阵法,还有各种斗法,吕墨襟听都没听说过。他是写故事的,却也是听故事的。
吕墨襟书写脉络,提出人和事。宇文霁就丰富具体事件和战斗过程,剧情忘了归忘了,可他确实是看过太多的小说和影视作品,想象的空间比吕墨襟的丰富许多。
他说出来的最狗血、最老套的画面,放在古代都是闻所未闻的新梗。
经常是吕墨襟先给宇文霁讲故事,讲得宇文霁目瞪口呆,惊叹于人物之间的谋略和手段。
换宇文霁给吕墨襟讲打斗场面,又换成吕墨襟惊叹连连:“景光,你讲这些的样子,就好像你亲眼见过。”
“嗯,我见过,都是大场面呢。哈哈哈哈哈。”
吕墨襟想,好像老大王问过景光类似的问题,景光那时候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不管打仗……
于是吕墨襟就有了想法了——不管打仗,却又最能打的是谁?封神榜本身啊。按照宇文霁的设定,封神榜是天道规则所化,在一切仙器、神器之上。封神榜最初是毫无战斗力的,可随着封神者的增加,天庭、地府的建立,封神榜自身也就越强。
普通人可以理解为封神榜上的神仙多了,神仙的法力都能让封神榜取用,所以神仙越多它越强。
稍微引申一点,就明白封神榜代表的是制度,这个制度下的受益人越多,他们都会成为制度的一部分,自觉或不自觉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所以,宇文霁就是封神榜的化身。因为天人感应,人间乱,天庭也有震动,且有妖怪跑下凡尘作乱,他就下来了。
宇文霁听了后顿时大笑,墨墨的想象力实在是太强了。
因为太过高兴,所以宇文霁又把吕墨襟举起来,转了好几个圈。
“……”绝对是老大王当年在千军万马中间举起来景光,展示他的小丁丁,给景光的刺激太大,有事没事都喜欢这么玩。算了,宠着他吧。
吕墨襟低头,揉着宇文霁的大头——扎手,一点都不好摸。可是,摸着好上瘾。
宇文霁抬头,眼睛让头发遮住了,他吹了一下,露出眼睛来,看着吕墨襟,就是舍不得把人放下来。直到吕墨襟开始对他摇晃胳膊腿,他才把人放到了自己腿上,抱着贴贴。
吕墨襟抬手,摸着宇文霁光滑的下巴,突然笑了起来。
身为年近二十的男性,都到了长胡子的年纪了。但这年代的人,不是彻底不剃胡子的,一大团乱糟糟的胡须放着不管,实在不雅,基本上都是而立之年蓄须,蓄须也修胡子,至于胡子什么样,也是要参考自己的脸型、爱好,或当时的流行。
男人一样爱美,一样臭美。原先还在辰丰的时候,随着百姓变得宽裕,市井变得繁华,以及耕战授爵的低级爵位变得普遍,百姓的衣着和发饰也都变得丰富多样起来,到了春夏,满城香花浮动。百姓脑袋上都簪花,女的簪,男的也簪。插着个大红花四处乱逛的男人,更是到处都是。
以宇文霁的了解,此时男人蓄须很有现实原因,和孝不孝无关——对穷人来说,剃刀不是必需品,太长了拿剪子剪一剪就好。对有身份地位的人来说,把脸刮净的剃须,很容易弄伤脸,这一方面是不雅。另外,这种伤口很容易引发生命危险,金疮痉(即破伤风),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病的,但“外伤后痉”是确定的,所以古人会尽量避免自己受伤。
宇文霁人中和下巴长胡子,他的胡子简直就是钢丝,长得比普通人慢一点,要两天才能冒头,所以宇文霁原本也是两天左右刮一次。但有一回早晨起来,吕墨襟迷迷糊糊跟宇文霁蹭了蹭脸,他脸颊就给刮出血丝了。
此时吕墨襟笑的,不是宇文霁刮胡子臭美,是他刮胡子费劲。他比旁人都废剃刀,用不了多久,刀口就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剃刀是拿去对砍了。
从那之后,宇文霁就每天早晚都刮脸。
吕墨襟又摸了他下巴两下,主动凑上去,用脸颊蹭宇文霁的下巴。宇文霁呼吸一紧,按在吕墨襟腰上的手顿时用力了两分,把他按进了自己怀里。
两人抱着便再没了动作,公事还一堆呢,可不能这个时辰就去寝室干活了。
吕墨襟搂着宇文霁的脖子,史书中的爱,要么空洞,要么悬浮,要么恶臭。早慧的他,以为爱就是皮肉的纠缠,人跟畜生没什么差别,都是最强的那个霸占最多,最好的配偶。
如今他方才明白,人的爱,该是把另外一人揽在怀中的珍视与呵护,是用尽一切手段,大事小情的惦记牵挂……
时间流转,宇文德与陆清月完成了半个朝廷的交易,便各回各家了。其余梁州方剂、灵州石允,也都各自回缩。表面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动静,北方大地,又进入了平静。
但在中上层,所有人都在忙。
平王治下闹腾腾的移民、建村、开荒、补种,又进入一轮发展。
封神榜以“无有山人”为名,经说书人的口,风靡天下。反向的,宇文霁和吕墨襟得到了更多、更详细的各地消息。
除了吕墨襟派遣出去的说书人,其他人的地盘上,也出现了真正靠说书为生的职业。不得不说世上多奇人,这些说书人多是根本没读过书的,全靠死记硬背把故事背下来,又靠着讲故事给自己混一口饭吃。
陆清月的地盘,先是最欢迎说书人存在的地方,可不出俩月,陆清月就开始大肆捕杀说书人,因为剧情变了啊。
大背景依旧是截教阐教相争。宇文霁知道纣王也算是世家的受害者,他想终结奴隶制,结果想法太靠前,而且他想解放的奴隶根本不靠谱,结果纣王成了千古第一暴君。但他没有在故事里给纣王平反,因为纣王战败的原因,对现在的百姓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
何况在这个战败里,奴隶(百姓)还是最大的丑角,他们手持刀锋,跟叛徒一起,转过身杀了要解放他们的人。
这故事谁愿意听?谁愿意信?即便是反英雄主义的故事,主角也得能大杀四方啊。
且周朝八百年的国祚,哪个朝代能比的?现在说周武不仁义,他是乱臣贼子,只听了个开头,百姓立刻认为你胡编乱造。
百姓需要的,是一个正义的、圆满结局的故事,他们渴望看到的,是良善之人得好报的喜剧。所以……为这位老祖宗正名的事情,就交给后代了。
但宇文霁和吕墨襟改了妲己和女娲的设定,女娲娘娘堵着天裂根本没空管下界,伏羲见小辈不思女娲之德,反而在祭祀的时候生了乱心,便替妻子断了纣王的上告之路。
妲己则是因为纣王率众臣狩猎,杀了妲己族中小狐,皮为裘,肉为食。这才有后来的妲己挖心、炮烙之举,因为这是纣王和他的臣子对妲己亲族干的。
前期截教的披毛戴甲之徒,在商占据优势,指点天下。陆清月当然喜欢看这个,甚至故事里还有个笔墨颇多的鹿妖,百姓直接认为这鹿妖就是陆清月的来历了——
作者有话说:大趾:[爱心眼]
墨墨:[害羞]
第127章 (捉虫) 成也狂信,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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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月虽知道最后是周胜, 可他真不知道具体过程——这可不是上网一查就能搜出无数《封神演义》原著的现代,史书是世家甚至朝廷的珍藏之物,在纸出现前, 书可是顶奢。陆清月根本没读过太久远的古籍,只零散听过传说,所以这故事对他来说也是新鲜的。
他觉得前文把自己说这么强大, 后头即便战死了也无妨啊。就说不是本人, 是师父或者祖先。
可陆清月就没想到,神仙还有当人坐骑的。
长得像野兽的神仙,不也是神仙吗?先前的传说中,有不死不休,有一个神仙吃了另外一个神仙的, 即便投降,也与招降称臣类似。
以传教起家, 陆清月察觉事情不对, 以及做出反应, 速度都很快, 但已经迟了。对于娱乐匮乏的百姓来说, 他们实在是太想知道这些故事的后续了。
说书人的故事, 可以拿后世的手机短视频做类比, 但这俩不是地位相当, 而是说书人的故事在当时更重要。陆清月治下的教民, 还要更上加更——他们是真信的,不拿这故事当消遣,而是当真事听的。
陆清月的打杀,甚至侧面给封神加了认证。
不是真的,鹿大王为什么不让人说?
且陆清月的亲信也多是糊了脑子的, 竟有许多人在抓捕的时候,直接呵斥说书人“敢说我们鹿仙人的不是!”或类似的话。
成也狂信,败也狂信。
教民疯狂因他们坚信鹿仙人能带着他们升天,今天的一切伤痛,都是值得的。结果鹿仙人在天上就是人家正牌神仙的坐骑,忙时背人,闲的时候还要给神仙拉磨。
得脸的家仆还能跟主家说上几句话,谁信主人家的驴能跟主人说话的?
退一万步,这头驴真的能说话,说能带你们进主家过好日子。可它自己都天天拉磨,它能承诺给你们的好日子,又是怎么样的?
被派遣出去追杀说书人的一部分教兵,会提前通知说书人逃跑,甚至教兵和教民一起,会将说书人藏匿起来。
宇文德是除了陆清月外,第二个着力宣扬封神的,但是他更谨慎,在封神的故事刚刚开始流传时,便先一步派人去寻找其源头,得知封神出自岐阳后,他才开始宣传。
因为他和小平王,都姓宇文,宇文德笃定了小平王会给宇文家的祖宗贴金,他也是宇文,虽然跟平王那一支离得已经很远了——不是皇帝那一支的,他们家祖上是开国皇帝的远房堂弟,所以只封侯。
但他传故事要经过陆清月的地盘,然后陆清月现在禁故事,百姓和世家皆是一片催更之声。宇文德麾下便有谋士谏言,“陛下,我们可以散播谣言。说陆清月几千年前斗法输给了宇文家的老祖宗,前些日子斗法他又输给了宇文家的后辈,所以现在急了,这才拿凡人撒气。”
宇文德觉得这法子不错,也是随手的事。
于是就传了。
本来是谣言,可宇文德麾下的自己人都信了,就传成陆清月驾妖风去岐阳,要引雷劈死宇文大趾,没想到宇文大趾没住在宫里,把老大王宇文良给惊了。宇文大趾为救父赶进宫,把陆清月暴打一顿。
偏巧陆清月前些日子“闭关”了,其实就是病了。陆清月年纪也不小了,他还服散,属于嗑药圣手,能活到现在,他的身体底子可算是极佳了。可他一个神仙,怎么能说生病?就说闭关。
现在又给拿出来结合上了,都说那时候陆清月就是让小平王给打回来了。
宇文德:“……”他和谋士都没有提名字,因为多少明白,这事儿会安在宇文大趾的脑袋上,因为宇文大趾的善战之名确实已经压不住了。宇文德年轻时尚且不敌宇文大趾,现在年纪大了,虽然还有御驾亲征的事情,可也多是作为指挥者了。
宇文霁:“啊?”宇文霁也是很佩服老百姓的联想能力的,这前后差了一年多时间的三件事,时间前后根本就对不上,可就硬生生让他们给拧在一块儿了。几千年后,说不定老百姓传言的野史,反而变成真实情况了。
——陆清月单人独骑进岐阳行刺,然后让吕墨襟给打伤了,他在重伤之下,又跑了几千里地回净州养伤。
宇文霁想着就笑了,这事即便忽略怪力乱神的部分,也太可笑了。
吕墨襟听他解释完,也跟着他一块儿笑:“别说几千年,几百年后,史书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宇文霁深以为然,他以为这一年也就这么平稳地下去了。
谁知道近九月,都入冬了,又出大事了。唯一一个拥有稳定地盘的杂胡势力,灵州石允,因为说书人,跟陆清月发生了交战。
起因是一群教兵保护着说书人跑进了石允的地界,另外一群教兵紧跟在后,也跑进了石允的地界。石允下属的杂胡就把两群人都杀了,可追击的人里,有一个是陆清月麾下十三神将之一的亲侄子,这位神将就带兵进入灵州,要给亲侄子复仇。
结果这位神将也让石允给杀了,石允趁机攻入陆清月所占的净州。
收到情报,吕墨襟道:“把靖安州收了吧。”
宇文霁:“嗯。”
“你不要出征,这次……派郭淖出去。”
宇文霁在椅子上蛄蛹了一下,他本来这次也没想去的,可吕墨襟这么一提,还是让他下意识有些心痒:“嗯。”
郭淖出征时,进一步消息传出来。梁州方剂、允州宇文德,皆出兵攻打陆清月。封神的故事,本来是宇文霁给自己准备的,谁知故事还没完,别人就借着故事分食了陆清月。
陆清月这种以宗教之名集结的势力,无论最初拥有如何浩大的势力,从根子上都实在是脆弱。
郭淖对靖安州的进攻,也十分顺利,靖安州虽也有数城顽抗,但平王军战力骁勇,物资充足。靖安州的精兵已经被消耗过半,物资匮乏,世家毫无战意,百姓对世家的信任所剩无几。随着说书人的故事流传,百姓对宇文霁也稍微多了一些了解,没有先前那般惧怕他了。
守城打的就是相持,靖安州民心不齐,中原大战未平,靖安州城头的帅旗已改了名字。
但因为多数城池是世家主动献城的,世家的官位虽然没有了,土地还是保留了大部分,而且,当年强征靖安州百姓的罪过,全都算在了崔霸一个人的身上,没有办法追究世家的责任了。
收了靖安州在手,宇文霁有一些高兴,但更多的是无奈。
因为他很清楚,随着地盘的扩大,将来这种无奈会更多,即便知道他们是畜生,也不能杀,只能在心里记下,只要找到机会,就“报答”回去。
宇文霁前一天接到了靖安州全境尽入掌中的捷报,后一天就接到了石允率兵进攻靖安州紫郡的战报。
紫郡的防卫不强,这地方过去又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
可不过几个时辰后,又来了战报,石允的人马发现对敌的是平王军之后,已退兵了。
宇文霁就更不理解这个情况了。
石允的大本营是灵州,灵州和岐阳中间,隔着一个梁州,跟靖安州隔着一个脈州。他来打靖安州作甚?看看有没有机会抢一把?
吕墨襟:“正是如此。石允虽已占据灵州数年,但依旧不脱杂胡之性,若他势大,可能会改变习性,但目前不能将其视为中原的一支。”
“嗯……”宇文霁叹气。
根据情报,灵州已经彻底变成牧马放羊之地了。汉人皆为奴,石允让汉人种田的同时,却又放纵杂胡随意践踏庄稼,可一旦收不上来作物,又会大肆屠杀汉人奴隶。其将八至三十岁的汉女尽数召入宫中,供其玩乐,民间只见男,不见女,更无女童。甚至男人也皆以厚泥盖面,免遭侮辱。
灵州本为赵家的老家,富庶平安,丁口众多,但先经数次劫掠,又落入石允之手……
“他为什么就半点治国之法也不学一学了?”宇文霁咬着牙嘀咕,“他既然能站稳脚跟,也不至于是个傻子啊。”
吕墨襟一笑,拍了拍宇文霁的手臂:“你当他真不明白吗?这石允可是看得很明白呢。”
宇文霁:“?”
“他是杂胡,他和你们不一样。景光,你虽不依附世家,但你有正统出身,有祖辈传下来的扎实基业。梁州方剂,出身世家,素有贤名。宇文德也是公侯出身。陆清月虽借怪力乱神之名,陆家原本也是脈州大族的分支。你们崛起的方式虽有不同,但根子都是汉人,他不是啊。”
宇文霁沉思片刻,拱了拱手:“多谢墨墨提醒,我明白了。”
石允也是内附杂胡出身,他家已在中原居住了数代,但作为底层的民众,他家的生活虽相比草原有所改变,可也只是变了种法子的苦。
石允是带领被劫掠的杂胡奴隶反叛的,可追根溯源,石允是怎么被抓成奴隶的呢?他跟着族人去抓其他杂胡,结果族人太废物,反被敌人打败,石允落在对方手里,被卖作了奴隶。之后辗转多地,抓住机会带队反抗。
目前所有的势力,只有他是从最底层的草根走上来的,他绝对不会是个傻子。
宇文霁原先也将他当成“中原一支”,吕墨襟提醒这才意识到,这个石允,实际要当成异族看。他的这些做法,和宇文鲜那种不似人的残暴还不同,这家伙是他.妈.的在有意识的种族灭绝。
他跟从外头进来的托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加恶劣——
作者有话说:大趾:中原大乱就像养蛊[无奈]剩下的都是蛊王了,没一个好对付的
第128章 (捉虫) 麻了的皇帝……
128
看着石允的情报, 宇文霁恨得牙痒,忍不住握了握拳头:“早晚杀了他。”又想想宇文德和方剂,宇文霁露出苦相, “为何没有英雄人物呢?”
吕墨襟长眉挑起老高,似笑非笑看着宇文霁:“……”若非他知道宇文霁的为人,一定觉得这人特别虚伪。
石允是绝不可能的, 他得天下, 中原就要直入十八层地狱了。方剂就一个过于偏执的地方保护主义,他也就占据梁州一地了,过于排外,决定了他做不了大事,发展潜力还不如石允。
宇文德是一个吃人的伪君子, 他稳稳站在世家的阵营,他若得了天下, 中原倒是还真有可能重归太平, 甚至还迎来盛世, 毕竟, 中原死的人太多了, 无主的土地多了, 人们有上升空间了。
或许在新朝代的运转中, 会有一些制度的变革, 会有发展和改变, 但是……
宇文霁抿着嘴唇,他不想当皇帝,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不认为自己比古人强。他一直认为,是会有英雄出现的, 但没有。
宇文霁注意到了吕墨襟似笑非笑的视线,他到吕墨襟耳边,低声道:“我不想当皇帝。”
他动摇了,但他得骗一骗自己,因为他害怕。他连班长都没当过,当个屁的开朝皇帝?只要一想他坐在龙椅上,下面一群人山呼万岁,他全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当年墨墨一叫他“主公”,他就尴尬地脚趾抠地外加大笑。现在这种感觉,比当年严重数倍。
宇文霁能脑补出一个因为过于僵硬从龙椅上滑下去的倒霉蛋,鬼知道太史公会怎么写——宇文大趾威武善战是假的,其实是个四肢不协调的呆子。平地摔跤已是稀奇,宇文大趾能坐着摔跤。
宇文霁正想得略有点出神,吕墨襟已凑了过来,低声回他:“我知道。”
宇文霁笑了:果然墨墨最理解我,有墨墨在,我应该……当不了皇帝吧?奇怪,这想法怎么有点怪怪的。
吕墨襟伸手拍着宇文霁的大爪子,也笑得露出了小白牙:想得美啊。
可这样一来,吕墨襟又有些愁:“景光,你到底想没想承嗣的事儿?”总说有了打算,可你连皇帝都不想当,哪来的承嗣打算?
“想过,你放心吧。”宇文霁点头,他又凑到吕墨襟耳边,用更低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吕墨襟的眼神从最初的迷茫,到震惊,最后直接呆住了。
宇文霁都说完了,他还在思索,黑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嘴唇不时抖动两下,发出无声的念叨,过了半晌,他才看向宇文霁。
宇文霁对他眨眨眼:“怎么样?”
“前所未有……但,或许……可行。”
宇文霁将人揽过来,抱在怀里:“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着急了吧?慢慢来。”
“嗯。”
在最冷的时候,中原大战停歇了一个月,
宇文霁二十二岁的春天,陆清月留下一句“吾必归来索尔等性命!”后,于他自己建造的九灵宫中,自.焚而亡。在他自.焚之前,他命令忠诚的下属杀光了宫中所有的妃嫔与子女,这些下属,多数也跟随陆清月一块儿升天了。
后来便有各种陆清月杀害妻妾子女的传闻流出,有一位年轻的妾室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儿子跪在他面前,祈求他放孩子一条命,陆清月亲手夺过婴儿高举过头顶,抛掷在地,在母亲扑在孩子身上时,又一剑从背后刺入,将母子俩穿在了一起。
又有一些过于残暴,脑内想过,都要打马赛克的,宇文霁就有些怀疑,这是宇文德在占据新地之后,为了稳定百姓人心,特意抹黑陆清月。可说陆清月绝对干不出来这种事……又不可能,因为陆清月在不似人这件事上,也就排在石允后头。
到了四月,又传出一件更神奇的事情。
——烧死的不是陆清月,而是他的替身。陆清月本人在大火烧起来后,秘密从通道逃离了。但是他的密道设计有问题,他跑到一半时,火焰忽然倒灌了进去(可能类似电梯井过火),陆清月本人虽然逃出了密道,可也被严重烧伤。
因此陆清月没能及时逃出尚城,只能留在城内养伤。宇文德在安民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个被死士保护的重伤者,进而发现他是陆清月。
随后又多了个新传闻,说宇文德的法力比小平王高。当年陆清月跑去岐阳偷袭小平王,重伤还能逃回来,现在他也重伤了,却没能逃出尚城。虽然目前封神故事里,还没有姓宇文的神仙出现,但一定是宇文德继承了更多祖先的法力。
宇文霁:“……”
这个他很确定,是宇文德给他自己脸上贴金了。
宇文德也没杀陆清月,甚至还广贴告示,征集能人异士为他治疗,但这只是延长陆清月的痛苦,随着气温升高,陆清月最终在痛苦煎熬中离世了。
宇文德亲自为陆清月书写悼词,且将之厚葬。但陆清月刚埋下去没多久,就让人挖出来,吃了。
吃他的不是仇人,是他的虔诚教民,这些人深深相信,吃了陆清月这个神仙的肉,他们也能白日飞升。陆清月都被火烧死了……不,烧死鹿仙人的绝对不是寻常火焰,是斗法的三昧真火。
陆清月是死于烧伤造成的严重感染,以及其引起的并发症,他死的时候,身上抹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周身恶臭难闻。死后还进行了各种处理。
吃这种东西的人,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不会有好下场。盗墓分食者,都于数日内死亡,只有几个没吃的活了,但也吓得疯疯癫癫。
不过倒是给陆清月之死,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至少对古人来说,是神秘的。
“食品安全至关重要,不要吃烂肉啊。”宇文霁翻了个白眼,放下案卷,“这人真是陆清月?”
吕墨襟摇着扇子,闻言笑了笑:“不一定。”
“?”
“九灵宫里陆清月的尸首,已难以辨认。其教民多传言,陆清月乃是升天而去,并非身死。先前陆清月的各种暴戾之行,百姓皆不以为然,反认为陆清月是行善,带人升天。后来传出他逃出密道,又说他烧伤严重,日日痛苦哀嚎,甚至还出了幻觉,对着过去他杀掉的人告罪求饶。”吕墨襟抬头,“明白了吗?”
“明白了。”宇文霁神色颇为敬畏地点了点头。
故事动摇了陆清月的神圣性,逃命苟活则彻底让他从神变回了凡人,还是一个卑劣无能的凡人。那个人是九灵宫的幸存者,又或是陆清月本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宇文德需要他是谁。
宇文霁坐在那,颇有些脊背发麻的阴冷感,这种老政客太可怕了,他哪斗得过。
三家分“鹿”后,方剂只占据了三个郡,然后他就开始了驱离当地百姓,手段比他占据梁州的时候,稍稍温和了一些,没有大规模杀人。但他这种行为,还是让宇文霁难以理解。
石允占据的地盘最大,他实行的也依旧是过去放牧、掠夺,抢汉人为奴的统治方式。并且,石允准备称帝,他国号都选好了——宏。
宇文德只占据了脈州,这也是陆清月人口和资源最多的地区。宇文德实行的,是较宽松的安民方式,并不追究百姓过去的任何责任,百姓现在想继续信教也随便,只是不能再发生多人聚集的大规模传教。
宇文德的方式没错,但是架不住他手下人给自己敛财。
宇文德虽然名声不小,可他多年以来,地盘只有允州。这几年听闻他名声而前往投奔的大世家不少(王皇后的娘家,王家),他还搬走了一半的朝廷。
看着繁花似锦,实际,只有一州。
且本地世家与来投奔世家的矛盾,日益尖锐。尤其那些旧岐阳的大家,到了允州这乡下地方,怎么看得起地方上的三流家族?
宇文德终于扩张了,所有人都盯着吃肉呢。怎么可能使用宇文德说的温和手段?
为了掠夺,为了侵占,脈州各地都陷入了对教民的大肆捕杀中。
三家都不做人,大量原陆清月的教民,逃入靖安州。
宇文霁:“……”
虽然那几家的大屠杀实在是过了,可宇文霁对这些教民,也没多少好感。但来了也不能赶回去,便以百人为一队,聚集齐了就向各地移民。这群教民可不能给他们塞一块儿,尤其不能放在靖安州,否则随时都会惹来乱子。
“我不是陆家教民!我是盘州孙家子!我是来参加科举的!”因为迁移极其严格,有一段时间只要是过来的投奔的,就被算成陆家教民,以至于闹出了一些乌龙。
但这时候可没有全国联网,很多人虽有路引,依旧难辨真假,毕竟这种乱世,杀人夺财实在是太过常见。
所以这事儿虽然上报到了宇文霁和吕墨襟这里,两人还是一致决定先移民。移过去了,建档为民,就在当地参加考试。待真考上了,要改籍贯再重新改。
“又下雨了……”
吕墨襟闻言,也下意识抬头看去——
作者有话说:宇文霁:[捂脸笑哭]
第129章 (捉虫) 雨丝发丝
129
“小心!”宇文霁叫了一声, 他正坐在吕墨襟身后,给他梳头,吕墨襟突然扭头, 宇文霁看着梳子上扯下来的几根头发,顿时心疼不已。
扯掉头发确实有些痛,吕墨襟却满脸是笑, 倒像扯掉的是宇文霁的头发。他也真拉扯过了宇文霁的头发——他们俩清晨醒来, 内侍也只端进热水来,其余都是两人互相帮忙。
宇文霁给吕墨襟梳好了发,就该轮到吕墨襟给宇文霁梳发了。
“大王~”吕墨襟故意夹着嗓子,娇娇地叫他,“你是真将臣当作宠妃了啊?扯掉头发都将你心疼成这个样子啊?”
吕墨襟捏着宇文霁的头发, 用发尾去扫他的嘴唇和鼻子。
“……”宇文霁已被那一声九转十八弯的大王叫得僵住了,整个人都麻了。
吕墨襟笑出了声, 站起来扑进了宇文霁怀里, 乌黑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在清晨的阳光下飘散。麻了的宇文霁, 顿时又有些醉了。
——他沉迷美色, 他承认。
搂着吕墨襟, 宇文霁细声“责备”着:“别淘气, 头发还没梳好呢, 头油也没上。”
吕墨襟用的头油主料是芝麻油, 再混以不同花草的香气, 现在用的是混茉莉的,馨香浓郁,沁人肺腑。
宇文霁不用头油,他头发比寻常人粗得多,还硬, 几乎根根分明,完全不养发,更不担心头发打结的问题。
“懒……”吕墨襟闭着眼睛,把脑袋靠在宇文霁肩膀上,“我想出去看看雨,这几日太热了。”
房子里正常情况下比外头凉快得多,可这几日实在太过闷热,往常两人都如胶似漆,难舍难分,最近几日却不得不分床了。
他若想自己出去看雨,走着就出去了,这分明是撒娇。宇文霁将他搂住,吕墨襟便不用自己费力搂着宇文霁了,软在他身上便好了。
“你至少把鞋子穿上,小心着了凉。”
“你身上够热!”
“好~”
宇文霁便将吕墨襟抱了起来,吕墨襟从头到脚都是美的,包括两只不小的脚(这身高,且青少年时代努力锻炼过身体的大男人,不可能一双小脚),他的脚趾笔直圆润,指甲犹如透明的贝,被抱起来后,脚趾动了动,两只脚扣在了一起。
吕墨襟的长发垂下,只是走动带起的清风,便让细软的发丝如烟雾一般飘荡起来。宇文霁正相反,头发丝都老沉。因吕墨襟枕在宇文霁肩头,细细软软的发便和粗粗沉沉的勾搭到了一块儿……
宇文霁走到廊下,雨势大了些,水汽湿凉。在吕墨襟的惊呼声中,宇文霁从横着抱,变成了把他整个人竖着抱,跟大人抱孩子一样,让吕墨襟坐在自己的臂弯上,如此他就能用大袖子遮挡住吕墨襟的双脚。
吕墨襟现在没法枕在宇文霁肩膀上,只能用手撑着他的肩膀了:刚才还是对宠妃,现在就是对孩子了。
翻了白眼,吕墨襟把手伸出了屋檐去接雨水,岂不正是像个小孩子?
“可不许喝啊,要闹肚子的。”这年代雨水是比后世的雨水干净,但吕墨襟手上的,是从瓦上流下来的,这就不一定干净了,“这几日都有鸟儿在屋檐上蹦跳,必定拉了鸟屎的。”
吕墨襟再次翻个白眼:“真恶心,我又不是孩子,必定不喝的。”
风忽然大了,雨丝吹进了屋檐,打湿了吕墨襟的脸,却也分外舒爽,吕墨襟立刻笑了起来,拍着宇文霁的肩膀:“去雨里玩一玩。”
宇文霁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吕墨襟期待的眼神,抱着他冲进了雨里。
在吕墨襟畅快的笑声中,宇文霁快速跑了一圈,回到了门前——鞋子还跑丢了一只。因为穿的不是更牢固的靴,而是浅底的便鞋,本就是慢慢走路用的。
宇文霁赶紧带着他进屋了。两人身上只是略有些潮,但没了鞋子那只脚,袜子是彻底湿透了,还裹满了泥巴。
吕墨襟被放下来后,还用自己的光脚去碰宇文霁的泥巴袜子。
“去去!”宇文霁笑着赶开他,匆匆跑去换袜子了。
两人重新用热水擦洗好了,吕墨襟道:“不要给我梳头,稍后我给你梳了便算了。今日的天气这样好,我要睡个回笼觉。”
其实今日是休沐日,但是以两人的地位,必须得有一个人坐班——若非他们彼此亲密,两人都得坐班。
吕墨襟亲手给宇文霁打理好,宇文霁亲手给吕墨襟盖了薄被,这才一个睡,一个走了。
宇文霁的脚步声消失,吕墨襟睁开眼睛,吐了一口气。他俩隔三岔五都会亲热,但到了现在却依旧算不得彻底成功。昨夜吕墨襟觉得应该成了,但宇文霁实在顾忌多,真是让吕墨襟又爱又气。
随着地盘的扩张,宇文霁已经提前把三省六部制加军机处摆出来了,入军机处位同拜相。不过,目前军机处只三个人,宇文霁他自己,吕墨襟和熊爹。
熊爹属于有大事会掺和,没大事就溜达,真正履行职责的,就宇文霁和吕墨襟他们俩。但宇文霁的存在,又让所有人下意识把他摆在主君的位置上,所以,所有人的潜意识里,军机处只有一个吕墨襟,于是,军机处又被群臣称为“丞相处”。
目前历法是三十天一个月,但又有闰月等等。反正自有钦天监编纂,宇文霁就跟着日子过。皇帝正常是每月的十、二十、三十开大朝,五、十五、二十五众臣休沐。
但不上朝,不等于不干活,即便休沐时,朝臣也有坐班的。皇帝的勤政与否,也根本不能按照他是否上朝来计算,上朝只是开大会,真正理政是在下朝之后。
大景的宫禁没有传说中的严格,过去部分大臣甚至能直入禁宫奏报要事。
宇文霁坐稳岐阳后,也有人提议宇文霁“开朝会”。他不称帝,那大臣们在延英殿跪拜了龙椅,再换地方议政呗。
可宇文霁没兴趣,他前世虽然还没上班就嘎了,但也知道一件事——天天开会的领导,是最让人讨厌的领导。就算十天开一次会,也让宇文霁觉得多余,有什么必要天还没亮就上朝吗?不耽搁事不就成了?
他又不是不坐班,有事儿来找他就可以了。需要多部门协调的时候,也都能私下里在他面前协调。
所以,现在的岐阳,没有早朝。只有十天一次的碰头会,但宇文霁目前还没见过有人在大朝会突然蹦出来奏报大事的。这种人假如真蹦出来了,宇文霁会先惩处他——你为什么隐瞒多日都不禀报,而要拖到今天?你其心可诛。
每次的会议,倒是更接近于工作总结会议,各部的大佬把过去这十天干了什么,要干什么,在会议上报一遍。极偶尔的情况下,会有新的事情或情报,恰好赶在这一天送到,那事情到了,就解决呗。
倒是也出现过几次官员被指责私德有亏的问题:隐瞒丧事不回去守孝的、娶了嫂子的、跟下属的老婆纠缠不清,骚扰下属(男女都有)的。
其他事情都好解决,唯一让宇文霁头疼的,就是那个娶了嫂子的
宇文霁当时就觉得上奏的官员是指着和尚骂秃驴,这是暗示王皇后。调查之后,这一对人家算是你情我愿,而且夫妻生活和谐。
上奏的官员又暗戳戳上了一本,引经据典,宇文霁根本没看懂。
吕墨襟帮他一翻译,结果先前还真不是宇文霁敏感,这官员确实是暗示王皇后。
吕墨襟:“王皇后和之前那几位的牵扯,坏了宗室德行。可最近王皇后的名声不降反升,百姓甚至建庙拜祭,尊其为女仙,这是个坏榜样。您应该在这个时候做出榜样,正一正宗室的名声。”
第一句就让宇文霁脸黑了,什么叫王皇后跟那几位的牵扯?王皇后乐意啊?
这绝对不是吕墨襟故意改变句子中的主语,他俩的亲密,吕墨襟想找谁的麻烦直接说一句就成,宇文霁是指哪打哪,绝对没有二话。所以,原文就是如此。
后边吕墨襟没多说一句,宇文霁的脸色就跟黑一度,再解释一句,更黑一度。
宇文霁想训斥处罚这个官员,可还是把话咽回去了,而且,这官员有一句话没有错,这件事确实也有些不好的榜样。
他看向吕墨襟:“这事儿……怎么办?”
别说娶嫂,就是娶继母,历史上也不少。因为女性是“资源”,在平民人家是一个能生儿育女的资源;在富贵人家,娶进门的女性还代表着她背后的家族势力。无论胡汉,争霸时把敌人砍了,把对方的妻子、女儿一块儿迎进家门,都是很常见的事情,这何尝不算一种继娶。
宇文霁想抬的是王皇后的,但继娶除了少数特例,真不是好事。王皇后本人数次成婚,都是被迫无奈的。现在这个弟娶嫂,虽然他们和睦,可不代表其他类似情况都和睦。
近些年还有些案例,一些家贫的人家,甚至借这种事,认为共妻也无罪的。
“皇帝都兄弟共妻呢,如何我家不成?”——
作者有话说:大趾:[星星眼]我愿一身泥污,只为给你遮风挡雨。
墨墨:[害羞]
第130章 (捉虫) 童年礼物
130
身处悲惨境遇中的女子……有一部分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被压迫, 可能糊里糊涂就顺从着度过了痛苦的一生。
但一锤子打死这种事也不成,因为又会被理解成这是朝廷反对寡妇再嫁。
儒家推崇中庸平和之道,但很多人的习惯就是非黑即白, 甚至走极端。
所以需要有适当的惩罚,但又不能罚过头了。同时又要有一点点的奖励,却也不能奖过头了。
吕墨襟凑过来, 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点:“景光, 你以法家治国。”
宇文霁一愣。
他们自己制定的法律,禁止略买略卖,买卖同罪。按照贩卖人数,与造成的后果,最低一到两年拘役, 最重千刀万剐。
目前所有宇文霁治下的奴,都必须入奴籍, 私自蓄奴与私养死士同罪。不同爵位, 可蓄养奴婢的数量, 也有限制。超过限制者, 必须多交人头税(目前百姓是没有人头税的, 宇文霁是按照土地收税)。
宇文霁能这么干, 因为他治下, 世家的力量极其微弱, 就没有蓄奴大户。其最大的仪仗, 丕州将领们,虽然也养奴,但多为军奴。
军奴和寻常私奴不同,其实更类似于亲兵,从小养起来, 长大了一块带着去打仗。也有很多卖身契都没有的军奴,接近底层的门客,投效了主家后,世代侍奉。
平王军经过了多次改革,将军们身边最早的军奴如今也都有了官位,早算不上是奴了。其余老军奴依旧留在身边的,都是家里大人死了残了的,还有很多孩子进入督亭卫群体的。
他们有那个爵位限制的正常奴婢数量,就够了。
官奴可以买卖,却必须走朝廷的正规途径。
平民若卖身为奴,其必须年满十五,且自身同意。婴幼儿不可买卖,实在养不活的,可放到各地督亭卫的门口。
宇文霁设置慈幼局,慈幼局归督亭卫、县令与登仕郎(原本是个散官名,宇文霁觉得挺好听,就拿来当各县专管文事宣传科举的官民了)统管。每年都会有巡查官员遍访各地,慈幼局是访查的重点。
宇文霁已经尽量在符合当代的情况下,制定法律了,但白纸黑字的法律是一回事,具体的实行和管理又是一回事。
目前,很多婚姻依旧算在略买略卖的范围内,越底层情况越严重。且女子出嫁后,婆家也常常认为,自己对娶进来的新妇有着完全的自主权,包括把她卖了。
当朝廷查出被卖女性,将其解救后,往往她才是求情的那个——因为犯人就是她丈夫、公婆,或者亲生父母。
至于守寡的妇人,按律可以自己选择去留。选择带着嫁妆离开,她就不能带走孩子和夫家的财产。若留下,她对丈夫的财产有最大的权力。即便她和前夫只生了个女儿,丈夫的叔伯兄弟,甚至公婆,也没有资格侵占其财产,吃绝户犯法。
现在这件事,忽略丈夫是小叔子的身份,说白了就是寡妇再嫁。
宇文霁一点就通:“咱们再找找有没有同为娶嫂案例,却情况不同的案子,一块儿出告示。”
这当然是有的,而且很多。集合了八个有代表的案子,集合在一块儿,下发到各地的督亭卫,专讲罪案的说书人也有了最新的案件集锦。
过去一直有讲略买略卖的案子,可百姓都不喜欢听。因为很多事就是他们经历过的,在过去的乱世中,买卖他人,或者自己被买卖是常有的事情,不那么干就活不下去,现在来说当年是犯法了?
但是这一回,都是娶嫂,就……听的人多了,总归效果是好的。
不同的案件中,相同身份的人有着不同的善恶美丑,带来彻底不同的结局。可悲的、可叹的、可赞的、可怜的。
那段时间多了不少媳妇站出来,状告婆家的案子,和离案件的比例大幅度上升,但紧跟着,成婚的比例又大幅度上升。
乱世,表面上男人死得多,可太平来临,却是严重男多女少,女子根本不愁嫁。即便是跟人打了官司和离的,一样被各路人家趋之若鹜——也是因为经历过乱世,各家都知道,强势的女子好,能守住家。
也有家世较好,父母宠爱的女子,回了家便不嫁,去考了督亭卫,甚至考了科举,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后来,女子考科举,便都会去王娘娘宫拜一拜,王娘娘一辈子没考过科举,但女子们笃定她会庇护自己。
法家,真是很好用的治理方法。
当然,前提得是宇文霁这个君主本身就严格遵守律条的,他的生活别说和前几任皇帝相比,就是和宇文德,甚至和世家相比,也是可以用清贫来形容的。他今年才刚吃上反季节蔬菜,温泉庄子终于不用育苗了。
宇文霁在批复春闱的考生名单,这是各地报上来的,明年参考的人员。
往年各州合格的人数在二十人左右,今年的考生爆发式增长,各州合格人数多的有八十,少的也有三十多。而且每个州还有个副本,这上面是官员们推荐的特殊人才,水利、格物、医药、养殖等等。
不只是外来人员增多,本地识字的人数也是在今年恰好爆了。
今年的新兵超七成都是识字的。小话本开始在民间流行,它有点像小人书,木活字印刷的,质量比雕版差,但都是些通俗易懂的小故事,且一本书极便宜,两个鸡蛋就能换一本。
有些名字宇文霁看着都眼熟,这该是奋战多年了。
宇文霁笑了笑,他想到了《范进中举》。
当年范进疯傻,还有他岳父屠夫前倨后恭的态度,宇文霁只觉得好笑。
今日作为统治者,宇文霁却有着不同的想法,他不认为这个故事是讽刺了,反而认为是夸奖。
范进是个毫无后台的懦弱老书生,但他考中了,瞬间实现了阶级跃迁。这代表着科举制度在当时还是通达的,底层向上的通路存在。
有范进这样的榜眼在,底层就不会乱。
若范进没有中,一切不过是他南柯一梦,梦醒之后彻底疯了,才代表着要乱。
看着看着,宇文霁看见了一个人名——孙惊蛰。宇文霁这才发现,姓孙的人可不少啊。
宇文霁思索了片刻,拿红笔把孙惊蛰给叉了,又把与他同籍贯且姓孙的都给叉了,旁边批注:“孙公大义,教书育人为当世楷模,孤甚敬佩。不忍见公之义名,毁于一旦。”
滚回家教你孙家的孩子去吧。不是清高吗?你清高一辈子吧。
宇文霁在心里送他一根中指。
看完了公事,宇文霁站起来,从书架里拿出一套硬盒装的四书五经精装版本来。打开盒子,里边放着的却是几大张折叠的图纸。
那一日抱着墨墨在雨里奔跑,后来宇文霁不知道为何,就想起了一件事——墨墨没有童年。他在岐阳是什么样的,宇文霁不知道,但被熊爹一路带到辰丰的路上,想必不会快乐。他在宇文霁的房间里睡脚踏的日子,更不会有什么快乐。更别提他被排挤,险些被欺辱的学堂生涯了。
来岐阳后,宇文霁还找过谢家那个被他踢废了的家伙,结果早已查无此人了。他确实侍奉过王皇后一段时间,毕竟样貌好,礼仪端庄,可这个人惯会媚上欺下,王皇后用了他一阵,看清了他的人,就将他打发走了,后来就查无此人了。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宇文霁当日越想越为吕墨襟难受,所以,他想给吕墨襟一份童年的礼物。
现在的墨墨不会有兴趣,孔明锁之类的玩意儿,墨墨最多看两眼,就能迅速拆开再装上。同样的东西放宇文霁手里,他只能大力出奇迹,生掰硬套。
什么童年的东西,墨墨没有了?宇文霁想到了游乐场。过山车之类复杂的做不到,宇文霁也不敢做,但是滑梯、旋转木马(畜力)、大秋千之类的,还是没问题吧?
而且墨墨一定很喜欢秋千的。
这些图纸是宇文霁画的最简单的示意图,他最后看了看,发现应该没什么可以添加的了,把图纸交给了梁安。
次日,桶义求见,又是为了孙家的事情。
桶义的脑袋有点僵,大概是他爹娘的那个“义”字把他捆得太紧了。宇文霁有些烦他,却没过分打击他。因为这么一个“忠言逆耳”的臣子,还是很有必要存在的。且宇文霁把桶义当成了一个标杆——如果有一天宇文霁发现自己想杀桶义了,那就代表着他的心理出现大问题,已经过于暴躁了。
“大王,孙家已经按照您的规矩来了。不是当年让您坏自己的规矩去见他,且来的还是孙惊蛰本人,不是孙家的小辈。世家皆在观望。早得一人才,世道早一日归于太平。”
桶义顿了顿又道:“总该是先建了房子,再打扫房间。”
有最后这一句,说明桶义已经明白了宇文霁的态度,只是他和宇文霁关注的点不太一样。宇文霁是搭建房子的过程,彻底不想沾一点蛇虫鼠蚁。桶义是认为能够暂时在表面上妥协,哪怕是让蛇虫鼠蚁住进来也无妨,房子建好了,关窗锁门,接下来就是想怎么打扫就怎么打扫了。
桶义不再是当年的莽撞少年人了——
作者有话说:大趾:[害羞]悄悄准备
墨墨:[吃瓜]嗯,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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