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功劳来换
141
宇文羽是真老实, 能少干事,绝对不多干事。
至于像许多远房亲戚那样,开办诗会, 广结士人这种大忌讳,他可是从来没干过,不主办, 不参加。世家的邀请, 他都不去的。他最大的噩梦,就是亲爹提着刀过来,把他砍了。
宇文羽身边的仆役,都是特意从崔王妃那边求的。若他发现有谁心大了,便立刻送回崔王妃身边, 万万不敢自作主张。
这还是头一回,宇文羽胆子这么大。所以, 宇文霁觉得该稍微支持一下孩子。
他收了笑, 看着宇文羽:“你想干嘛?”
“大、大兄, 是否……是否稍稍施恩?放一放手?我、我是真的觉得他们挺可怜的。”宇文羽缓缓说出了原因。
先讲一下岐阳如今的科举方式——童生试与乡试相对较简单, 也更宽松, 接近现代的期末考。
从省试开始, 便统一考场、统一笔墨纸砚, 入考场前沐浴换衣(朝廷免费提供服装, 以及住宿被褥), 号房采取抓阄制,糊名、誊卷。
而且,参加省试和会试,各地官府统一接送。
现代小说很多进京赶考,直到宇文霁上学了解了“公车上书”, 这词不是清代出现的,它汉代就有了,而这个词专门放在学子进京上,更是隋就有了。
所以,大概没有进京赶考,只有送京赶考。需要自行前往的,应是乡试或省试。
宇文霁建立科举制度后,也觉得“公车”确实该建立。一个考生,从他的籍贯地来到岐阳,无异于一次漫长的游学路程,这不是寻常人能负担的。尤其宇文霁还设有女官,她们一路行来会更危险。
宇文霁治下可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他境内依旧有吃人的野人,有盗匪和窃贼,也有蒙昧的村人。
不设公车,那科举依旧是世家的游戏。
但对于具体怎么送人,宇文霁没有设置过多的限制,反正把人平平安安送到就行,甚至他还设置了死亡比例,可以允许死亡。因为一路过来,各种突发事件确实不可避免。
有人看着健壮,可离了家乡就上吐下泻,还坚持要来京,公车不送,他也自己来,这不就找死吗?还有嘴欠,路上休息看见了果子,自认为认识就摘下来吃了,吃了就嘎了。也有倒霉的,下车都能一跤跌死。
人少的时候,尚且每年破事频繁。今年各州学子都多,官员们在拿到了宇文霁的批复之后,有志一同地选择了提前出发。
学子们也乐意提前出发,所以有些人去年就到了,一直住到现在。宇文霁也给学子们提供了住房,但不可能给他们良宅美舍,是空出来的军营,后来的人甚至只能住帐篷。
不同阶层的学子们,在岐阳大量的长时间地聚集,世家学子今年还尤其多。年轻的,在家乡数一数二的平民学子们,是很容易被影响的。
从最外表的吃穿用度,到学识、气度、见闻、谈吐……比不上就是比不上。
所以之前女官借种,基本上是一找一个准。两人相好期间,女子自然会安排好住宿。待分道扬镳后,要么给一笔钱,要么也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点的住处,有时候女子们还会提供书籍、文章。
这也是为什么学子们对妖精如此念念不忘的原因,且在某些脑袋不清楚的学子看来,妖精比新妻好。
新妻是世家让娶的,虽不是入赘,可新妻自然是该供着的。妖精就不是了,妖精是主动送上门来了,还对他们有求必应,而且妖精家里只有女人啊。去世家,他们是家里的底层边缘人,去妖精家,他们是家主(是的,他们坚信)。
就……想得很美好了。
与此同时,有一些各处都挤不进去,并且意识到很可能会试也会无功而返的学子,也开始从其他角度努力钻研了。自荐、投卷之风,再次开始盛行。就是现在路边自荐不是报祖宗十八代,是报他们自己的能力,以及曾经写过的自认为最好的文章。
尤其有些人看不清局势,不知轻重,就跑宇文羽家门口闹去了。遇不上他,遇见他家丁也行。
(宇文霁和吕墨襟的家门口,隔两个路口就直接截停道路了,没这种事情发生。)
宇文羽不胜其扰,扛到过完年,就跑了。
不像刚进岐阳时的一穷二白,现在岐阳周边有许多皇庄,平王家的几位,经常会去各个庄子上居住。
宇文羽就跑到了一个庄子上,某日,宇文羽打猎时,救了几个也是出来打猎结果迷路了的学子。
“大兄,真是巧合,您知道的,我打猎都是不会告诉旁人时间地点的,带人就走,”
宇文霁挑了挑眉毛,岐阳周围,什么季节适合打什么猎物,世家可是比他们平王一家子清楚。人家是无法预测你具体去哪个地点,但可以确定你去的地方超不出那几个地点。哪个猎人会只布置一个陷阱?
但宇文霁也不说,只是揣着手,看宇文羽继续讲。
初遇时,对方也不知道宇文羽的身份,只是感激他救下了自己,所以双方言谈倒愉快,宇文羽也结识了两个朋友。
“我们交往中,他们一直不知道我姓宇文的,我说我姓刘。刘鱼。”
宇文霁的手指动了动,他特别想撸一把宇文羽的狗头,鱼奴小时候也没这么天真,长期远离中枢,他的政治敏锐性直线下降。
但宇文羽在讲述中,几次露出笑容,很显然他跟这两位朋友的相处是真的开心、放松。他长这么大,确实缺少和·正·常同龄人的·正·常交往。
以他哥为首,全都不是正常人。包括同胎妹妹在内,同龄人全都过早地就决定了自己人生的志向,然后卷生卷死。
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宇文羽终于品尝到了(他以为的)正常人的快乐。
但接下来就是好景不长了,他的两位好友也参与了这次闹事,对方还屡次欲拉他一起,说他虽然文采不成(宇文羽说自己文采不好,这才不参与科举),但此事若成了,必可得一份前程。
宇文羽叹气:“大兄,他们只是有些天真。”
宇文霁示意宇文羽坐下,没接他这句话,反而问:“从哪儿得前程?”
宇文羽屁股刚沾凳子,就站起来了,沉默了片刻,硬着头皮道:“从……‘贵人’那儿。”
这贵人显然不是说宇文霁的。
宇文羽脸上发红,手抓紧了衣裳,他有些事还是隐瞒了的。那两个朋友曾于酒后对他道:“闹一闹,闹了才有好处。闹了,才能显得我们的能耐。”
宇文羽当时不解:“未曾听闻大王之臣,乃是闹出来的。”
一人得意道:“我们与旁人不同不一样。”
另一人解释:“我们乃是天子门生,大王怜惜我等,于治国上倚靠我等。只是如今大王有些妇人之仁,闹一闹,大王便该分清主次了。”
宇文羽更不解了,这两人也是醉酒没了顾忌,又对着宇文羽一番高谈阔论,方才让宇文羽明白了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宇文霁治国要靠他们,抬平民子而压世家子。如今世家子都在追捧平民子,着急献上女子与财物,将来的平民子在朝堂上就要与先前的世家子一般了。
但是,小平王现在却还同时任用了女官,这些女官就很不好了。她们都是世家出身啊,是站在世家那边的,大王怎么能用她们呢?
大王现在一时没想明白,他们闹一闹,大王看见了他们这么多人都有着相同的态度,就会清醒过来了。
宇文羽意识到了这是捧杀,可是让他驳斥对方,他还真没法,他咸鱼这些年,确实荒废得厉害,最后他只能委婉劝说:“大王性格刚毅霸道,尔等此行恐难如愿。”
对方当然是没被劝住的,然后就来了个株连三代。
本来是来岐阳光耀门楣的,这下变成祸连全族了。
但岐阳即将生变这件事,宇文羽当时还是通知了京里,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你知道,若这件事我处置不当,会发生什么吗?”
“不知道具体的,但不会是好事。”
“嗯。所以你还想求情吗?”
宇文羽跪下了:“大兄……他们知道错了,还请大兄给他们一个机会。至少不要株连三代,只让他们本人今生不得科举,可好?”
“他们欲壑难填,欲割我肉,肥他身,你让我放过他们?他们闹的时候,可曾想到放过我?且,我若给了他们机会,那些没犯错的人,岂不是就少了机会?”
宇文羽头捶了下来,满面通红,他正要告退,却听宇文霁又道:“不过要赦免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宇文羽立刻就笑了。
宇文霁特别想大巴掌扇他,怎么憨傻成这样?
“用功劳来换。”宇文霁伸手,“你有什么大功劳,能换两个人的三代之罪吗?他们是造反,但我也不要你太大的,能封公的功劳,换一个人。”
宇文羽当即傻眼,他哥麾下,别说封公的,封男的都没有,他哥弄出了七十二层高爵,公侯伯子男是最高的五爵,王爵不包括在内。这么多爵,看上去像是大封天下,老百姓都能有见官不跪的爵位,实际吝啬得很,就没有一个高爵。
宇文羽从哪儿弄这么多的功劳?他从今天开始,带兵去塞外,然后一路打到安息?做梦呢!——
作者有话说:大趾:[托腮]快掰扯完,我要去见墨墨
第142章 (捉虫) 新时代粮票……
142
“大、大兄……”
宇文霁歪头, 原先他觉得宇文羽日子过得挺苦,也是想起了当年熊爹讲述的前几代平王的故事——在皇帝之下,战战兢兢活着。
他虽然不会如远亲皇帝那样对待宇文羽, 可宇文羽不确定啊。而且,宇文羽收敛着,对他自己也有好处, 万一他过于肆无忌惮, 宇文霁也只能杀了他了。
所以傻弟弟咸鱼,他只稍稍逼迫了两回,之后就彻底随便他了。
宇文羽太过依赖躺平了,只觉得一躺万事足,事实证明, 脑子常年不用,是真的会智力倒退的。
他的身份是彻底改变不了的, 他就是居心叵测者最好用的靶子和挡箭牌。让他继续游弋在中枢之外, 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个大的。
得把他拉出来干活。
至于那俩小菜鸡……在朝堂上历练几个月, 不需要宇文霁给他解释, 他自己就想明白了。
想到这, 宇文霁便道:“你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 便让我破坏我自己的法纪、信念与国家的安稳, 只为了成全你对你朋友的‘义’吧?”
宇文霁叹了一声:“你从家里分出去, 自己立户吧。该成亲成亲, 该生孩子生孩子。”
宇文羽当年被他举高高时,还敢骂他臭人,拿脚踢他,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宇文霁也有些唏嘘。
宇文羽腿一颤, 他几乎瞬间就意识到,这个分家,该就是民间的所谓断亲。
“大兄……我……”他手上发颤。
“平民。”宇文霁站了起来,什么功劳都没有,还真想封王封侯啊?
宇文羽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当然这个平民不会是“太平”,父母和大哥还是会给他一些银钱、家产的,但是,这情况不一样啊。
宇文羽确实是没有继任之心的,可他还是有王侯之心的,一条平民咸鱼和一条咸鱼王,这差别也太大了。
宇文羽想到的,是他还没影的妻,和他将来的子女。他活着的时候,还能给他们几分庇护,他若早早嘎了,他的后代可怎么办?
宇文霁已站起来要走了,宇文羽更慌了。
“大兄!大兄!”还坐在地上的他,顾不上站起来,直接手足并用,爬着追上了宇文霁的脚步,双手抱住了他的腿。
“嗯?”宇文霁低头看着宇文羽,这也是他放水,特意让宇文羽抓的,否则这小子哪里追得上来?
“大兄,我、我……我外放。别让我自立门户。我、我不想当平民,不想。”宇文羽吓得号啕大哭,他虽然被保护得很好,可总归也是经历过乱世的。宇文霁和吕墨襟早些年也一直抓紧教导他们世家、平民、王族三者之事。
宇文羽很清楚,一旦他从上面跌落下去会有多惨。
甚至不需要有谁来故意害他,本身落入平民的处境,就已足够悲惨了。
宇文幼儿园的那几口子惨吗?可相比起无数平民孩子,他们依旧是很幸福的。太平盛世时,平民是猪狗,乱世里,猪狗不如……
绝对不能让自己和后代变成平民。
宇文霁看着这位亲弟弟,他抱着他的腿,鼻涕眼泪一块儿流。他刚想点头,就听宇文羽道:“大兄,你作甚非要我站出来?我这个身份,将来不是要给你添乱子吗?”
“……”宇文霁也有点佩服这小子,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为咸鱼做着最后的努力,他抬了抬脚,终究没一脚把人踢出去,“起开,埋汰。”
但总算不是太傻,明白过来宇文霁的目的了。
宇文羽边用袖子抹脸,边站了起来。
“户部和兵部,你选一个。”
“……能礼部吗?”
“行,去督亭司。督亭司我正想单独分出来一部分人手,专门负责暗查——”
“大兄!”宇文羽膝盖一软,差点又跪下去,他不等宇文霁说完,就大喊了一嗓子,将他的话打断,“不是……都快天下太平了,你养细作作甚?”
“——监察百官。日后便称作‘纪检司’,专查官员贪腐乱权,祸国殃民。”
宇文羽的膝盖又哆嗦两下,再哆嗦两下,却渐渐不哆嗦了,他站直了身子,反而乐了:“这个我行!这个我行!”
他害怕,因为他以为这个新的部门,将涉及到军权。结果没军权,只有得罪人,还得罪百官,这好事啊。
宇文羽精神百倍地握拳:以后看谁还敢再来找我?谁来先查谁!
宇文霁看他这样,又喜又忧。
喜是意外的,他早就想把纪检司分出来了,这样既是给督亭司分散火力,也是为督亭司增加一个竞争对手。宇文霁原本想把桶义放上去,但让墨墨给否了。
“他去了八成变酷吏,不得善终。”
宇文霁一想桶义的性格,确实如此,桶义不知变通。可除了桶义之外,其他人更不适合了。那位陶芳虽然善于法律,可他底子太薄,最近还被家族琐事所困扰——陶家来找他了。
想彻底跟家族断开联系,是很困难的。而且陶芳的生父、嫡母与祖父还活着,一旦他状告陶芳忤逆,陶芳不死也做不成官了。
刺王杀驾宇文霁都能赦,但忤逆不行。
目前很多早期的官员,现在都有这种来自家族的麻烦。
这个衙门还真是宇文婷和他最适合,但宇文婷目前还是性别的问题,让她去管纪检司,会让人们错误判断宇文霁对女官和对纪检司的态度,因为这部门实在太像是用过就扔的酷吏衙门了。
至于宇文幼儿园的小家伙们,他们基本上都外放在外头,正当县令呢。没有宇文家的名号,他们必须靠自己的努力,从头开始。
直接接掌纪检司,属于越级提拔,这个不能用在他们身上。
宇文羽就不一样了,就算被误会成用过就扔,也是歪打正着。别有用心的人要么远离,要么主动送上门,宇文羽本身就在纪检司,用自己当饵岂不快哉?
这件事好处众多,唯一让宇文霁忧的,就是宇文羽……比较傻。
钓鱼不成,反被拖下水,那乐子可就大了。
宇文霁挥挥袖子,让宇文羽赶紧滚蛋,他还有事,今天,他原本给墨墨准备了惊喜。
回家路上,宇文霁叹气。一方面要和墨墨商量,怎么给宇文羽配副手,一个副手不够,得多配几个。另外,他还有点恨:孙惊蛰与孙家子们,竟然没参与学子之乱,他们孙家过年之后便都闭门读书,不见外客,也没与任何一个参与的学子联姻,半点错处都抓不到,果真是老狐狸。
宇文霁回到家时,惊喜已经准备好了,吕墨襟也准备好迎接惊喜了。
“……”吕墨襟跟前放着一口砂锅,宇文霁亲手将锅盖打开,方才就闻到的浓郁肉香,此时更是扑面而来。吕墨襟观察了一番肉质,问,“猪肉?”
这气味确实口舌生津,但他可没忘猪肉的骚臭味道。
“墨墨,很香的,我尝了!”
宇文霁终于得到了酱油。也是江山稳定后,得到的连带好处——当百姓满足了人身安全的需要后,终于开始发展副业了。
岐阳虽屡遭灾劫,但在活下来的人当中,依旧有许多出色的匠人,他们包括了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过去,他们都是大世家的家奴。在宇文霁占领岐阳后,很多匠人主动向宇文霁或他的官员提出了归附要求。
宇文霁当时有明确要求“不得私收他人为奴。”
安民官,与督亭卫也明白告诉了这些人,他们都是自由人,将来可以靠手艺谋生。
后来丕州移民到来,丕州的部分风气也带到了岐阳。比如小吃一条街。岐阳过去当然也有这种小商贩云集的街道,但那种街道卖的基本是原材料,售卖熟食,甚至是堪称美味的熟食,那必然要到店铺里去,甚至要到世家的家里去。
一个平民就找不到多少调味料,若他用最简单的调味料做出了美食,谁来买?而且真好吃,立刻就被世家或世家的狗腿子找上门了。想平民出身,靠卖小吃逆袭,纯粹想多了。运气好直接全家成家奴,运气不好配方问出来,全家老小消失得无声无息。
岐阳虽有依世家而生的平民,可其实还没产生真正的市民,他们更像是没有卖身契的奴。
百姓十分珍视“钱币”,日常买卖都用布、线、鸡蛋、粮食,甚至稻草柴火等等。尤其这些东西都是自家产的,布的尺码、线的粗细种粮、新粮旧粮,鸡蛋大小,稻草柴火的成色等等,都要掰扯。老板是小本经营,亏不起。百姓更是小家小业,不能亏。双方都必须斤斤计较。
其他买卖是能接受一件事拉扯上大半刻,双方讨价还价的。但挑担卖吃食的……一碗馄饨议完价,馄饨已经成片汤了。掰扯一天,卖不出两碗。
丕州是百姓渐渐达成了共识,只用小麦和线,且有巡街的督亭卫帮忙估价。
到岐阳之后,吕墨襟和宇文霁商议之后,直接在各个集市的出入口开办了“售票处”。要买东西的,直接在售票处估价,不拿东西,拿着票进去买。这个票上面刻印着当日的时间,若什么东西都没买,能在离开时从官家开办的官店中,兑换粮食、布匹、陶器、桌椅板凳等等商品。
小贩拿到票据,扣除摊位费与卫生费后,可将票据兑换为钱币银两,或同在官店购物后,可离开——
作者有话说:大趾:[星星眼]猪猪![好的]
第143章 (捉虫) 考试改革……
143
宇文霁很担心粮票兑换的人出问题, 看似这些位置只能接触些芝麻粒大小的交易,可聚少成多,待日后越来越繁华, 每日过的流水是很多的。无论挖朝廷,挖百姓,日积月累, 都不会是小数目。
所以, 售票员和审核员都被设定成了一份短期工作,由部分实习期的督亭卫轮班负责,在任总时长不会超过一年。
他们不算是外行人,督亭卫有一份本职,就是每年收税的时候, 配合当地的驻军、县令衙门一块儿,审核赋税。
收的税里, 就有粮食和麻线, 有些地区还有牧草。看各种粮食的成色, 是几乎每一个督亭卫都要学会的——也没必要精通到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几几年的豆子, 但至少能通过看、嗅、尝, 分辨是陈粮、新粮。线也是要分辨新旧的, 以及粗细、柔韧, 定出优良。
宇文霁和吕墨襟两人只能安排人常常去溜达, 巡视。也常常有官员自觉去巡视。
百姓慢慢胆子大起来了(有爵了), 觉得售票处也没什么了,在这儿给他们换票的算不得官。售票处吵架便多起来了,就和先前觉得自己大声就能得到便宜的学子一样,以及他们买卖其他商品讨价还价一样。
不过他们也只敢吵,不敢插队, 因为旁边按着腰刀执勤的督亭卫是真官,敢插队,直接拿鞭子抽那么真。
可前期跑去巡视的官员,总有些人无脑站百姓,或者他们认为自己很有脑,毕竟小平王仁义啊,必定也喜欢他们为百姓出头。没多久,这群蠢货就全都陆陆续续因为各种原因下马了。不是宇文霁故意找事,是他们原本都有错处。
现在最常去的,就剩桶义和宇文婷了。但只要看见他们,很多百姓就不会大声,规规矩矩换票了。且百姓反而不喜欢他们,因为这两位都是公正的,这代表着百姓赚不到,他们能不哔哔吗?
甚至有人造桶义和宇文婷的黄谣,黄谣明显缺乏逻辑,就是把他们俩的名字塞进去,恶意YY罢了。
但这些小作文太恶心了,宇文霁过去还是挺放任百姓言论的,有人写他的小作文他也一笑置之,觉得这些小作文若是有流传到后世的,大概就是野史了。但宇文婷的不行,一声令下,始作俑者都被抓起来,按照诽谤之罪打板子。
后来宇文霁干脆规定,每半个时辰放入的人数有限,人数一到,就停止售票。也是当时去市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了,他同时也担心出现踩踏事故。
结果争吵直线下降,百姓过去看见前边的人吵架,是不会催促的,只会学习。若前头的占到了便宜,轮到他必定也是要占一占的。现在百姓自觉开始催促了,售票处几个柜台排队的百姓都担心其他队伍比自己的快,到时自己进不去。
但凡换了粮票的百姓,必定都要挺胸抬头,小步慢挪,方才走进市集。且进去了更是必定要转够了时辰,便是花光了粮票,也不出去呢。
结果又加了一条——每两个时辰,有半个时辰停止放人,半个时辰一过,巡街敲锣,小街中所有人都要被清出去。
虽然麻烦,但这种两头堵着,出入都要被查一查,街道上还有人巡逻的集市,治安也是好的。抓了不少拐子和偷盗者,为岐阳大街的修缮提供了充足的苦力。
有顾客了,有稳定的商业场所,治安极佳。那些在世家里被磨没了脾气和胆子的工匠们,终于开始动手了。
那些精工雕琢的珍宝、家具,宇文霁不感兴趣,那是崔王妃的领域。宇文霁(和熊爹)的重点在食物上。
除了酱油,宇文霁还发现了甜醋、面酱、各类未知复合调料(类似于此时的十三香,香料味道不大一样,但还是好吃的)等。
现在吕墨襟面前的,就是一份冰糖猪肘……没有冰糖,所以是用饴糖和蜂蜜做的,但滋味丝毫不差。经过了十多年,养猪场终于撞大运了!只是这个不骚的猪,不只得劁,它生长速度还比其他猪都慢,长成之后,个头也小。明明食量不小,可这猪就是只有寻常猪的七成大,且肥肉少,肥肉层最多只有小指宽。
虽然也有一定原因是宇文霁太久没吃猪肉了,但它也确实是好吃。不是奶香味的,就是猪肉香浓郁,肉质Q弹,汁水鲜甜。
撒点盐,放葱姜直接水煮,它都是美味佳肴。可繁殖和个头的问题太拉胯了,除非短时间内再撞一次大运,否则这种.猪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高奢。
“墨墨,真的好吃。”宇文霁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
吕墨襟当然不认为宇文霁会骗他,只是下意识一问,宇文霁这个反应,实在是让他也满心好奇。
吕墨襟拿起筷子,很豪爽地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然后,眼睛亮了。
和墨墨先后眼睛亮了的,还有崔王妃和熊爹。宇文霁其实送猪肉的时候,内心是忐忑的。因为以熊爹的口味,他将来必定会从沉迷偷油,变成偷猪肉……
“你怎么不吃?”
“我那份吃完了。”
“……”一个实权的未来帝王,在吃喝上,竟然还有定量。宇文霁也实在是经常会给吕墨襟带来惊奇了。他也没有和宇文霁谦让,自顾自吃着。
宇文霁一边喝茶陪他,一边将宇文羽的事情提了。
吕墨襟舔了舔唇角的酱汁:“他当主官还挺适合,不过这个副手……可得给他多配几个。”
“嗯,他就是专门去背锅的。”
待吕墨襟吃完了,两人各拿一张纸,在纸上写好了各自心目中的人选。
两人所写不止副手,还有副手的副手。
宇文霁这边主要的人选有两个人,一个王快,一个孙眉。
王快是当年拦路抢劫宇文霁被他收服的大混混,且宇文霁在岐阳的一路攻伐,他也出力不少。
但王快这个人,他有脑子,可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差事在他手上,他多数都能办得妥妥当当,可他就是文不成武不就。所以只能在普通武职上待着,没法去当一地的主官,上升空间有限。
如今他在朝堂中,也算是自成一片了——游侠派。本来很多游侠都是冲着桶义和桶义他爹木茄来的,因为这两人讲义气。可后来发现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板正,倒是跟王快意气相投。
彻底不受管束的游侠,已都滚蛋了,或者被砍了脑袋了。剩下的只是言谈上有些非主流,这些人跟着王快,将宇文霁当成明主,比闹事的平民学子更省心。
另外一个孙眉,她眼看着任期也要满了,宇文霁本来是想让他去靖安州当刺史的。但现在宇文霁改主意了,让宇文婷去靖安州,孙眉去纪检司。
吕墨襟将孙眉跟他写重了,吕墨襟还写了一个宇文霁第一眼看上去没印象的人。
杨三怀。
他思索了片刻,想起来了。当年率领流民,潜入马蜂营地的人。还是见着吕墨襟后,以为尚且年幼的吕墨襟是个女孩子,用有色眼光看吕墨襟的人。
“如何用他?”杨三怀的名字,这么多年宇文霁都没再见过杨三怀的名字,说明他就没在做出些什么大事来。
“他年纪太大,身上还有些老伤,难以出头。”
杨三怀其实和王快的情况有些类似,不过他比王快更深沉内敛,向上之心也更强烈。但杨三怀年纪属实是太大了,进入军中后,就跟不上训练了,最后只能从精锐转入后勤辅兵。
他也曾经想过由武转文,可考试考不过。还是因为年纪大,即使他下死力气学,也学不过人家。
后来宇文霁占据岐阳以及周边诸州,督亭卫急需人手,开始直接从军中招募,杨三怀抓准机会,考进去了。其实他当督亭卫算是降职,他在军中已经干到百夫长了,可当督亭卫只能当个总旗。
可他还是选了,他也选对了。现在杨三怀已经是副千户了。
把他调过来,不会直接连升三级,甚至入岐阳还要降级成百户,但杨三怀必定十分乐意。
这是一头饥饿的老虎,他亟须权势和财富来填补自己的野心。
宇文霁有点害怕,这位几乎被他遗忘的杨三怀,也是个人物。宇文霁麾下这种枭雄其实不少,若没有宇文霁,真说不好他们能走到哪一步。
次日,宇文霁一家子吃猪肉大葱饺子的同时,给各部的主官们都送了三道菜——简化版的东坡肉、炸酱面和咸蛋瘦肉粥。分量不大,也就是一个人吃饱。
众臣都知道小平王一直在推养猪,小平王养猪场吃豆粕豆渣长大的猪,也算是在中下层百姓间推广开了。百姓也开始不再用粪便,而是用野菜养猪。现在这个……是不骚了?
“不骚,挺香,跟羊肉不一样的香味。”
“我觉得这个比羊肉好吃。”
各部主官纷纷点赞。既有奉迎上意,也有真心觉得好吃的。
宇文霁放开了榨油坊的油帖申请,因为豆油和酒情况类似,都是要用干粮(豆)当作原料的。但豆油的情况又稍好,因为生产了油之后,豆粕依然能吃。而且,人吃油吃多了,吃饭的份量会减少,主粮的消耗会相应降低,人也确实会变得健壮。
至于油吃多了带来的问题,等真的油吃多了的时候再说吧。
宇文霁还惦记着蔗糖产糖呢,冰糖葫芦墨墨一定喜欢吃,拿饴糖做冰糖葫芦,味道不对啊,但现在甘蔗过不来……
可官员们的好心情没持续太久,因为下午的时候,宇文霁连下了几道命令:一、今年的大考,初步决定推迟到六月,之前被赶回家的学子,由其原籍的后几名,次第填补名额,各地尽快将人送入岐阳。二、会试从一年一比,减少为三四年一比,根据官员的需要情况决定,所以今年的录取人数将会增多。三、各地省试变为两年一比,每次会试前,各地欲参考的举人进行一次排位考,以获得会试名额。两次都没获得资格的,取消举人身份。四、一些人事调动,文武、督亭卫都有。
官员们一看这个,只觉得脑子瞬间大了。
通过科举上来的年轻官员,更是忍不住后怕,这要是他们现在参考,得考死啊——
作者有话说:大趾:[可怜]其实我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吃货
第144章 孙惊蛰的退场
144
原先是考过一次省试, 以后只要想来参加会试,就能来参加。有些人每次会试都考不上,但每次都报名跟着来回, 甚至借此干上了买卖,免费的长途货运。
考一次管一辈子,也确实不大好。因为这样获得准考资格的人, 就会越积越多, 十年之后,就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量了。
相比起前三件事,第四件那个人事变动,看着就十分不起眼了。毕竟最近也有些倒霉蛋跟那群学子一起,被闹腾下去了, 他们京里其实有些缺人。
可前三件事,也不能说宇文霁是故意给学子们的惩罚。众臣都明白, 随着他们地盘的增大, 每年都劳师动众弄一次大考, 耗费太大了, 同时官员也确实没那么缺少了。甚至因为能干的官员太多, 每年考核后, 岐阳诸君都要苦恼一番升降问题。
若不将地盘扩充出去, 这再过两年, 许多官员就升无可升了。
原本这三件事, 任何一件拿出来,都能让学子们、让众臣闹一闹的,可如今三代禁考的告示还贴在外头,大字依旧鲜红,废了资格的学子们自杀的血未干, 离开时的哭声仍旧萦绕在岐阳上空。跟着倒霉的世家,还在家里唉声叹气。
——确实能第一时间和离,但宇文霁的规矩,案发后和离,不算,依旧计入惩罚之中。但因为案件执行与证据收集,毕竟是活人,所以和离的时间往往是可操作的。但这个案子,多数督亭卫可没有高抬贵手的心情。
毕竟抗议的这群,恰好也是反对他们督亭卫大考入科举一科的人。
督亭卫本来跟县令已经平头,后来不就是因为县令自认为是平王门生,把他们硬生生打下去一截吗?说来可笑,你们门生就是这么对自己恩师的啊?
先前他们去攻击王娘娘庙,督亭卫最初还想着都是学子,不容易,手下留情了。结果让这群人自认斯文人的学子,可是一点都不留情啊。甚至有人带了火油,直接朝两个女督亭卫身上泼洒,把两个年轻的督亭卫活生生给点了。
幸好督亭卫接受过相关的训练,当事人忍痛脱衣,且没有挣扎,其他同伴冒着被烧伤的危险,赶紧以砂石将其掩埋覆盖。但就这样,两人也伤势严重,一个能不能活现在还不确定(随着气温的提高,活的可能在不断降低),另一个活下来了但容貌尽毁。
督亭卫其实真的已经有俯首之意了,毕竟他们脱胎于衙役和底层军士,最初虽有一股子狠劲,但面对宽袍大袖的士人,他们先天上本能地有些心虚,觉得自己本领不足啊。
这次的事一过,至少岐阳的督亭卫,二三十年内不会再有什么低头的狗屁想法了。
现在那什么城隍十八义士,还没开审,刑部说是放到大考之后,其实都知道,是在等那位重伤者的情况。她若被害,那泼油的和点火的,全都得赔命。她若活下来,那这几人也才能活命。
这事一过,岐阳朝廷也松快了一些,今年的职务升降可是要简单多了。
没掺和这些事的大臣们,私下里也是颇为幸灾乐祸。
“大王和吕相该是早就琢磨这件事了……”
“本来还能享福两年,谁让他们自己作死呢?”
女官们更高兴。
“这一届,女官们可是要多了。”
“活该!”
“我等须引以为戒。”
“正是。”
各地每年合格的学子,还是得看主官。超过半数由男姓为主官的地区,其报上来的合格名额,女举子都远远少于男举子,有的甚至只有一二女子。也不一定是他在考试上做了什么手脚,但主官主政时的情况,多少会影响当地的风土人情。
上行下效吗。
可想而知,他们刷下去的人里,必定有女学子,这下替补反而替补上来了。但不是说替补上来的女学子就比男学子多,很多地方参考的女学子本身就是少,只能说比最初录取的一定多。
而且这个三代内,也连累了不少官员落马。
冤枉的一定有,可也有知情的,这下一块儿回家吧。
(这个三代,指的是上追三代,下再延三代。一族男丁,大半都罩里头了。)
所以被遣返回家的学子,才有那么多在家门口自杀的。尤其是那些平民出身的,本来以为家族就此飞腾,谁想到一巴掌给打回了原形。甚至更惨,这一族自此好女不敢嫁,还得罪了督亭卫。他死了,他自家的父母还能勉强度日,他活着,他们家就是全族的罪人,一家子都别想好好活。
许多娶了新妻的学子,此时其原配才知道学子另娶了。但可笑的是,学子家里人都清楚。
自家好大儿出息了,村妇哪里般配?自然要娶世家女。
有点骨气的原配自然都是要走的,家里人自然相劝:“你家也算我家三代内,要受牵连的,你回去家中必然不容。”
报讯的督亭卫道:“你前夫另娶,他以妻为妾,有罪。你不知情,且在其重娶时,已算和离。你此时若走,不连累娘家。你若留,自认为其妇,反连累家里。”
这下不走也得走了。
有的人家求原配将儿子带走,改名换姓。督亭卫:“改名换姓也不行,除非他是在他亲爹犯事前改的。影响你娘家,也影响你自己。”
有的原配就彻底甩手走了,有的不忍心。可她们带走儿子后,娘家不容,想回去,娘家更不容。她若算是对方的妻子,娘家也要被牵连的。最后多数都是娘家强迫母子分离,把孩子送回去,把女子远远嫁了。
这事儿在宇文霁治下带来的震动,还是很大的。但舆情没有半点说宇文霁不是的,都说那些闹事的不好,升米恩斗米仇。
百姓有时候确实愚昧,但他们从乱世活到现在,再看看外头的那些大王们,很清楚到底谁才是真的仁善。
现在百姓在大事上,稳站宇文霁——跟大王反着干的,必定不是好东西。
所以,震归震,但大局是很稳当的,只是震出了些虫豸、灰尘罢了。
闭门读书的孙惊蛰,同样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他长叹一声,将传讯的纸条烧了:“说了不要急不要急……自今往后,再无名士,风骨不存矣。”
他又招呼来家中子弟,道:“好好读书吧。”
名士还是会有的,孙惊蛰的意思是再没有如他这样,自小养气养名成就的名士了。做名士的先决条件,将会从出身变成考试成绩,你得先考试合格了,才能崭露头角。否则即便你说得天花乱坠,次次不得中,你的名,也会成为笑话。
孙惊蛰又道:“我怕是无缘会试了。”
孙家子弟惊愕不已,孙惊蛰道:“非关大王。”他捶了捶自己的腿,“我身子扛不住了。”
考试改在了农历六月,正是暑热的时候。会试的考场什么样儿,他们都打听清楚了。届时那地方就是个蒸笼。虽然朝廷届时当然会有所安排,但每年会试考场,都有死人的。
孙惊蛰精于养生,毕竟是道家的,但他年纪太大了,他这回来参加考试,也没怀着做多长时间官的想法——考上了无论名气、年龄,也都要从底层做起,要么在岐阳去各部做书办,要么外放当县令、县丞。
以宇文霁对他的恶感,孙惊蛰心知,他是要被外放的。但如今的县令都是异地任职,把他放到个犄角旮旯,孙惊蛰即便撑过一两个任期回到京城,也已彻底老朽,难当重任了。
他来参加科举,不是为了自己个人的政治抱负来的,他是给世家做个样子的——别再绷着了,别再只让名声不显的小孩子来了,没见你们最先派来的孩子们,多数都与家族离心了吗?这次被你们闹起来的,只有些缺乏经验的平民学子。正经手中有权的,谁动了?是你们不让人家动手吗?是人家根本说不动,不参与。
若不趁现在占据一席之地,那要不了多久,世间便只剩新贵了。
孙惊蛰是不同意先前闹一闹的想法的,一群蠢货,还将过去的旧经验套用到现在。
既看不起崛起的平民子,又认为过去世家们用的法子,能让这些平民子也试试——世家常集合起来跟皇帝闹。
也不想想你们都让宇文鲜杀过一次了,宇文霁……看似仁善,其实他比宇文鲜更疯狂啊。他才是真正倾覆天下的人,将来世家还是会存在的,但千年世家将不会存在了。
孙惊蛰叹气:“我不能死在考场上,否则孙家危矣。”
他死在考场上,要被宇文霁误会的。傻子世家们,也很可能利用他的死。以防万一,这次就不参与了。
“努力吧。”孙惊蛰道,“当初我一时贪名,坏了孙家的基业,还需你等逆转乾坤。若得中,勿与旁人结党,只一心忠于王事,方才是兴家之基。”
孙惊蛰吩咐之后,让众人散了。
独有一人留下了,略有些犹豫地问:“大父……姑姑……”
“没有什么姑姑。不要多事。”
“是。”
宇文霁不知道老乌龟知难而退了,他还有自己愁的事情——熊爹又双叒叕拉肚子了。
果然如宇文霁想的,熊爹去抢猪肉了,他甚至没偷——
作者有话说:大趾:[愤怒]爹呀!!!
熊爹:[好的]
崔王妃:[托腮]
墨墨:[吃瓜]
大家国庆快乐!
第145章 偷猪
145
熊爹天还未亮就堵在了岐阳南门, 城外的皇庄都是从这个门给宫里进货的。现在皇宫里的宫女太监数量大大减少,只剩下了数百人。但皇宫没有废弃,只是改成了各个衙门的办公区, 原先前衙后宅的模式,开始改变。
城门一开,熊爹就带着人窜出去了, 果然发现了城外送来的活猪。他直接抢走了三头, 带着他的老兄弟,坐着宇文霁的战车就跑了。
——先前宇文霁的那三十辆战车,他还了二十辆,剩下十辆,人还了, 车没还,马也没还。宇文霁也乐得让熊爹开心, 逗趣一样去崔王妃那告了状, 父子俩玩笑般吵了两句嘴, 车就给熊爹了。
谁想到, 这次熊爹就用战车抢猪肉。
城门吏本来以为老平王是如过去般出去打猎的, 谁知道是抢猪肉的?虽然老平王弄点自家的吃食, 该不算什么, 但他能用抢的, 这事儿就不正常。城门吏赶紧上报, 宇文霁听说后,立马追了出去。
宇文霁立刻亲自追出去了。
但熊爹多精明啊,出城就分散了车队,自己只骑着马,奔向了个山坳坳。那地方早有他其余的老兄弟接应, 他老兄弟们还在附近打猎,弄了些野物过来。
一群七八十岁的老头儿,不吃干粮蔬菜,纯吃肉。宇文霁找到人时,老头儿们吃得,就只剩下一堆骨头了,内脏都扔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看见宇文霁的时候,熊爹还得意扬扬:“没事儿!老子壮得很!”
言犹在耳,回去路上就开始拉稀了,不止熊爹,一群老头儿都这样。
宇文霁:“尚能饭否,是吧?”他可真是又气、又心疼。
嘲讽归嘲讽,宇文霁赶紧命令,让把熊爹吃饭那一块儿的残渣,全都打包带回来。老爷子日常油水就足,也常常在外打猎吃肉,不至于拉成这样啊。
真是年纪太大了吗?
宇文霁这一灵机一动,还真有用——检查残渣后,太医发现,肉没熟。
熊爹这是怕宇文霁追来,看肉的外头略变色,就吃了。他长途跋涉回来,体力精力还没彻底恢复,这就拉肚子了。
熊爹躺在床上动不了,宇文霁气得脸黑,双手叉腰坐在他床边。
熊爹气息微弱地拉着崔王妃的手:“让他出去……黑脸吓死人……跟个老虎趴我床边似的……我都休息不好……”
崔王妃抿抿嘴唇,一口咬在熊爹拉她的手上,咬得熊爹嗷嗷叫。
“你可恨死我了!”崔王妃又连咬了两口,真咬出血了。
总算,熊爹缓过来了。
病好后,算是部分受到教训了。但他也没闲着,只是不再那么大动作了,却开始带着崔王妃,夫妇俩开始在小庄子上到处逛。
与此同时,靖安州彻底安稳了。
宇文霁没有把紫郡建成大城,哪儿来得及?还耗费民力,他在那边建了个军马场,连带着派过去了五万骑兵。刘去疾和马蜂搭伙领兵,靖安州本身就是粮食大州,宇文霁还“偷”了脈州部分土地。
如今地广人稀,马场不夺百姓的耕地。同时马场和官军的大量聚集,反而会带来市镇的诞生,给百姓带去营生。
随着军营在当地稳定下来,没用两年,一年多些,熊爹那时候还躺床上哼哼呢,靖安州大定。
甚至宇文霁还帮了宇文德稳定脈州,一直闹腾不休的世家,当发现五万骑兵住在他们隔壁(已经进“家”了)后,立刻老实了。
允州那边的朝堂,有人上奏折,请宇文德嘉奖宇文霁安定地方之德。
宇文德看着朝堂诸公,感到了一种从骨子里出来的无力感。
他甚至希望有傻子站出来,让他斥责宇文霁,但是,他的朝堂上已经连这种傻子都不存在了。
最可能获得傻子殊荣的宇文礼这次没掺和,因为他正忙于和石允的联姻之事,他要迎娶石允的孙女为侧妃。
宇文礼也感觉到了来自宇文德的不喜,他在想方设法地扩充自己的实力。
这一年的八月,那位伤势严重的督亭卫,还是去世了。
宇文霁能做的也只是把宫里存的冰都拉去给她们降温,但其中一位的伤者伤势还是太严重了……
那什么十八君子也能判了,宇文霁看了看判决——火灼、示众。
把他们头部以下的部分,烫一烫,不烧死,灼完了挂外头。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也是律法的规定。宇文霁批准了。
刚批准完,他就收到了一份急报——宇文德病了。
“病势沉重,已不能起了。”禀报的官员叫陶芳,还是当年靖安州派到丕州的(送死)使者,后来他就进了招贤馆,按照当时丕州的规矩,一步步考试,成了官员。
初时陶芳并没展露什么特别的才学,吕墨襟能发现他,因为连续三年,都有陶芳的判案送到他的手里。这些案子的案情都没太大曲折,但案子里相关的人情很复杂。
——毕竟不是柯学世界,日常生活中,没那么多悬疑案件。
其中有一个案子,赵某将钉耙靠于墙,刘某奔跑路过,不慎绊了一跤,跌于钉耙之上,被钉耙戳死。
刘某当时奔跑是因为妻子难产,他是去请稳婆的。他死,妻子一尸两命,剩下一个四岁的幼子与一个盲眼的老母。刘母听闻此事,悲伤过度,昏厥不起,也去了。
最后满门就一个小孩了。
赵某的意思,他想收养这个孩子。
这案子就纯粹一个意外,谁都不想有这样的灭门之祸发生。一般官员就判允了。
但陶芳把孩子按照孤儿的正常处理方式,送进慈幼院了,他还连夜将孩子改名换姓,送到了其他州的慈幼院。
赵某就十分不满,跑去质问,为何不把孩子交给他抚养,可是信不过他?
陶芳问:“你与刘某可有旧谊?”
赵某:“只是相识的一村之民,点头之交。”言谈就看出村民受过教育了。
“你可有子女?”
“有,三子一女。”他长子都十二了。
“你可内疚于刘某之死。”
赵某点头,面露愧色。
“你子女可内疚?”
“内疚!内疚,必会好好对待刘家子的!”
陶芳一拍惊堂木,先是道:“刘某系死于意外,无人谋害,其妻、母之死,虽引人扼腕,却与旁人无关。其子入慈幼院,合理合法。”
这件案子,从头到尾就是意外,甚至都不算是误杀。赵某放钉耙的地方,也不是大路上,刘某真的完全是巧合。之后刘家的灭门之祸,值得同情,但确实和赵某不相关。
陶芳对这个孩子的处理,完全是按照法律走的,没有任何偏袒或者为难旁人的意思。
有与赵某、刘某同村的老人当时也在堂上,听陶芳如此说,立刻道:“县尊说的是,我等晓得,只是还请县尊法外容情,我等皆会看着赵某践行今日所言的。”
“正是法外有情,才不能让刘家子作赵家子。赵某怀内疚之心,其必定将刘家子高高捧起,又有你等村民在旁‘监管’,他不敢有半点苛待,其对刘家子,必定溺爱。若其子女也如他一般……”陶芳摇了摇头,“此乃害命。”
陶芳这是只说了一种“最美好”的可能,就是真的将这个孩子养成了讨债鬼,把他们整个赵家吞吃殆尽。
这件事还会有另外多种更痛苦的可能。
比如赵某养了几年,内疚渐渐消磨殆尽,却把刘家子的性子养大了,这孩子可就性命堪忧了。或者他一心偿债,可他子女妻子受不了他溺爱刘家子了,要么刘家子依旧死的不明不白,要么赵某妻离子散。
老人闭嘴了,他没办法担保赵某家里不会发生这种情况。赵某一家子也就是普通人,他的大孩子可能懂一点,小孩子真能懂,将来赵某可能还会生孩子,他们一家能把刘家子宠成什么样?
赵某不知是没明白,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说绝不会如此,说他一家都是正经人,一定要将刘家子带回家养育。
老人也都劝赵某放下,赵某还是执拗。
老人走了,赵某让陶芳给哄出了衙门。
后来赵某也不干活了,隔三岔五来衙门闹。
跟他生了四个孩子的老婆也受不了他了,夫妻合离,妻子带了女儿回娘家,后来又带着女儿再嫁了。
田地也只有三个年幼的孩子侍弄,若非四邻接济,督亭卫看护,都得饿死。眼见他家里太不成样子,督亭卫与其族中长辈做主,将赵某和孩子们断了亲,孩子们也进了慈幼局。
赵某妻离子散后,还拿着砖头去衙门,要殴打陶芳。陶芳他是没打着,却成功送自己去吃牢饭了。
有人便说陶芳太不讲人情,弄得人家妻离子散。
但更多的人,觉得陶县尊判得对。这么一个执拗人,真让他把刘家子带回去,八成就是当年陶芳说的情况了。只是一个不到一年就妻离子散,另外一个大概要一家子苦熬至少十年八年,方才迎来惨烈的结局。届时才是一家子外加刘家子都被毁了,现在只是毁了赵某一个,其他人的结局还是挺好的。
陶芳是一个很稳当的人,他不会因一时冲动而做出激情的判断,冷静稳定。
这样的人才,吕墨襟自然喜欢,在考察一番后,升官升到身边来了,他现在管着一部分情报——
作者有话说:大趾:[愤怒]
第146章 (捉虫) 幼儿园二期学……
146
宇文霁细看了这份情报, 太子宇文礼已经进宫侍疾,顺带监国了。而直到这份情报送出来的时候,大臣们已经有三日没能见着宇文德了。
这就很可疑了。
尤其宇文礼……根据宇文霁对他的了解, 可不是一个好东西。上次知道他的事情,还是他要和石允联姻。
宇文德是一个成熟的老政客,他的行动是有逻辑, 有诉求的。虽然他也缺德, 比如找了一个姓宇文的姑娘,嫁给石允老匹夫了。
可宇文礼则更接近于先前几代宇文家的皇帝,脑子养坏了,不一定能做有逻辑的事情,他比宇文德还麻烦。
宇文霁正苦思中, 突然又有急报送到。
“淘州的军报?”宇文霁一惊,还以为宇文德是水军逆江而上, 偷袭来了。
拿过军报一看, 真实情况越发让他意外。是宇文德的水军来了, 却不是偷袭, 是投降的。
水军的投奔, 还得追溯到鹿仙人时期。
在他造反之前, 水军大都督是蔡韭蔡守宗, 蔡韭为人刻薄寡恩, 视漫江水军为私产, 常常纵兵劫掠江上船只,南北沿江的城镇,十有八.九要向其缴纳缴费税,若不缴,“水匪”月内必来。
谁都知道其以兵为匪, 但谁也没法管,只能交钱买平安。
鹿仙人造反前一年,蔡韭又干了一件神事,他竟不想给麾下将官发饷银军粮了,直言:“我以劫掠立家,尔等若想吃饱穿暖,便去抢吧。”
明明是在中原腹地,吃着民脂民膏长大的人,却养出了一个与胡人不相上下的饿狼脾性。
其麾下水军不想饿死,只能去劫掠,劫回来了却还要给蔡韭分润,因为他们用的战船刀兵,都是蔡韭的,要给蔡韭“租金”。
鹿仙人因皇帝加税造反,这消息传到漫江水军时,水军几乎是当即跟着反了。众兵将攻入蔡氏坞堡,将蔡家满门杀尽,肥壮的蔡韭被砍了四肢,在活着的时候,被一把火点了天灯。
水军到了鹿仙人的手里,管理他们的是两位神将,翻江神将洛安与倒海神将范远。鹿仙人本人是有用兵与用人之能的,当年鹿仙人能一举占领近乎三州,且截断南北交流,水军出了大力气。
后来战事停歇,鹿仙人又靠水军与江南沟通,运输来往货物。
鹿仙人是有机会安定三州,恢复生产的,可大概是他麾下确实缺少正经人才,其教中的高层多为一心享乐的贪婪之辈,正常从江南运来的物资,皆被他们自行瓜分,反而还从教民身上搜刮更多,何谈反哺?
他对百姓敲骨吸髓,但对水军,鹿仙人还是很大方的。水军在他父子掌权时期,甚至比过去还发展壮大了一些,水军人数超六万,大船三百,小舟无数。
可陆清月战败,当初他焚烧九灵宫时,确实已经安排了水军的小舟在外接应,但人没接着。
之后,管理水军的两名神将,洛安与其亲信因不愿归降于宇文德,被范远所杀。
宇文德麾下缺乏水军人才,任命了范远为水军大都督,管理全部水军。
但是已死的洛安,比范远更得水军人心。范远杀了洛安,消息泄露的当天,洛安的下属就有开船跑了的。范远派遣到其他船上接任的军官,也多有被杀,水军不听其令把船开走。
后来这些逃跑的水军集结起来,成了漫江上一支颇有威胁的力量。
所以,这些年来,漫江水军一直在打内战。
来归降的,就是原来洛安的势力。
宇文霁:“……”
洛安和范远,这俩都不是好东西,那些神将们就没一个是好东西的更别说之后叛军还成了水贼。
当水贼就是当水贼,在寻常人吃人都不算事的乱世,说一群没有稳定据点的水贼没作过恶,一直都是行侠仗义的好人?那他们早死了,活不到现在。
乱世,无法追寻绝对的公平和正义,因为这就不是一个公正的世道。
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来降宇文霁,也真的是一个巧合,毕竟是叛军,也没有正经地盘,这几年下来已经坚持不住了,另外也有宇文霁唯一一位水军将领水狮子葛石的功劳。
葛石就是蔡韭还在的时候,从漫江水军里跑出来的,虽然时隔多年,但还是有些旧关系在。葛石归降宇文霁后,水军一直不得用,也让他很郁闷,但看着其他将领不断建功,他也是想上进的,所以在上报之后,与漫江水军的叛军,建立了联系,成功让他们驾船归降了。
现在这支叛军带兵的将领叫洛禀,乃是洛安的小儿子。他自小喜爱船只,不愿上岸。范远灭洛家时,他也在洛安的旗舰上住着,侥幸逃过一劫。其指挥水军确实有一手,虽然年幼,可还是短时间内获得了叛军们的信任,成为了首领。
原本这种降将,该亲自来见一见宇文霁的。但洛禀表示,只要(有)杀了范远,他立刻(才会)进岐阳。
宇文霁骂骂咧咧,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这支叛军收下来了,因为他确实缺少水军。且若不接受他们,放任这群人在漫江上游弋,最后倒霉的还是百姓。
但想的挺容易的,做起来还是很麻烦的。毕竟宇文霁过去的水军太小了。虽然吕墨襟提醒后,宇文霁也开始重视起了水军,但还在初级阶段。
所以,收拢水军就变成了一件费人费粮又费时间的事情。
宇文霁脑子里甚至有些暴躁的念头一闪而过——把这些水军都杀了就好了,绝对没一个冤枉的。
就在最忙的时候,有一日,墨墨迟了半个时辰回家,宇文霁都准备好出门去接他,若工作实在太忙,就跟他一块儿在官署加班了。墨墨回来了,告诉他:“我接到了王皇后与宇文德几位十岁以下的皇子,以及尚城部分官员的家眷。”
“王皇后?”宇文霁下意识想到的是城隍庙里的王皇后,后来才意识到是宇文德的皇后。
“你先别急。”被打断的吕墨襟摆了摆手,“王皇后到后,便自裁了。他们要怎么安排?”说完又是一摊手。
正常处理“前朝”之子,就是封个闲散的爵位,荣养起来。一般这种爵位也传不过三代去,自然而然就死干净了。
但宇文霁现在没有进行过任何册封,也是拜宇文霁个人的强大战斗力所赐,军功最大的,是宇文霁本人,其他人的军功,说难听了,都是给他打扫战场的。
宇文霁不称帝,其他人也没那个脸提封爵。可不给投降者封爵,很难安下他们的心,收允州的时候,多少会有点麻烦。
王皇后这也是保护她的儿子,这孩子没有被册封,相对来说更好处理一点。但王皇后就麻烦了,她是前朝皇后。而且,宇文霁隐约觉得,她不想落得跟另外一位王皇后同样的下场,不想无奈再嫁。
因为宇文霁不娶她,但旁人也是会劝她再嫁的,不然她这个身份太尴尬了,也容易引起一些宇文德臣子的误会。
“唉……王皇后……”王家一门畜生,但王家女都让宇文霁敬佩,“墨墨,你其实已经有想法了吧?”宇文霁看着吕墨襟,他觉得墨墨此时的表情,有一种独属于墨墨的“坏”,坏得让宇文霁想把他揉进胸膛。
“哪有?”吕墨襟的眉毛飞扬了起来。
宇文霁的心随着吕墨襟的眉毛一块儿荡了荡,内心道:更坏了!更坏了!坏死人了。
他也是明白了,这是考验。他太依靠墨墨的脑子了,墨墨这是让他奋起了。
嗯,他一定奋起。宇文霁想着,伸手勾搭着吕墨襟的手指头。
“宇文德这是……托孤?但他为何不将人朝江南送?”
宇文霁十分理解宇文德不相信宇文礼,因为宇文礼在不似人这件事,确实是随了宇文德一百分——满分十分。
他对这门远亲,也是十分了解的。
宇文礼有个弟弟,有聪慧之名,宇文礼便趁宇文德出征在外,带着几个狐朋狗友,把这个弟弟和其生母扔进粪坑活活溺死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因为宇文礼先是带着人冲进皇宫,再把人横在马上,一路在闹市上招摇过市出城的,路上还踏死了数名百姓。
他们甚至驱赶百姓前来围观。
当时那美人一直将孩子托起,她自己沉底,也要让孩子露出粪坑。
宇文礼便让百姓朝少年投掷石块,有百姓不忍,他们便将围观百姓也给扔进去了。
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百姓连带着母子俩死了至少死了二十多号人。
这件事想扭曲,想捂住,都不可能了。但……还是那句话,吃人都无所谓,这种事算得了什么?
宇文礼会这样,也和世家的放纵有关。
宇文德是想管的,可每当他处罚太子,就会有世家出来求情。每当他出征,太子必定会搞些离大谱的事情出来。
让他杀了太子吧……之前最能代替的一个死粪坑里头了。现在王皇后这个小皇子能长到四岁,因为他打陆清月的时候,带着太子去了。本来是希望太子能够理解军务,结果宇文德在前边攻城,宇文礼带着他的亲兵在四周围狩猎百姓,按照他的说法是杀陆清月的教兵。
拿一堆女人、小孩和老人的人头,跑到宇文德跟前洋洋自得的炫耀。
宇文德大概很早就明白,为什么被世家名士高人教养着的宇文家皇族出了一群疯癫的蠢皇帝了吧?——
作者有话说:大趾:[托腮]都养着吧
第147章 (捉虫) 父子双傻
147
宇文霁挺意外的, 王皇后能带着人一路悄无声息地来到他治下,宇文德必定在幕后出力。但宇文德的表现,可不像是一位这样的好父亲好丈夫。
真爱?
宇文霁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但无论是与不是,这些小王皇后,都是倒了八百辈子霉。说不定将来的影视剧, 还真会将这俩描绘成真爱, 找个年轻偶像派演实际七老八十的宇文德,再挂一个“还原历史千古奇恋”的羊头。
“?”正说着话,吕墨襟就见宇文霁走神了,且神情颇为怪异,以他对宇文霁的了解, 都难猜出他在动什么脑筋,“在想什么?”
“将来世人传颂的故事里, 咱俩是什么样的?”宇文霁说着, 把吕墨襟搂了过来, 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你……大概是头上长角的神灵, 我可能是个男狐狸精?”
“哈哈哈哈!”宇文霁笑了起来, 这还真可能, 说不定还会把其他不似人的混蛋掺和进来, 弄什么三角恋、四角恋, 然后墨墨一边喊着“我权谋过人, 不靠任何人!”,一边对着骑马狂追的他伸出手“大趾救命!”
宇文霁越想越觉得好玩,笑得不能自已。他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吕墨襟的背脊,虽然没看见宇文霁的脸,但无论笑声, 还是震动,都太怪异了,吕墨襟忍不住扭了扭背脊,宇文霁把他搂得更紧:“别闹。”
吕墨襟翻了个白眼:“谁闹啊?”他干脆与他自说正事,“你觉得江南世家,会比江北的你好吗?”
“……”宇文霁思考了一会儿,“我不知道。”
吕墨襟拍了拍他的胳膊,宇文霁不情不愿把他放开了。吕墨襟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宇文霁旁边,边沏茶边道:“我与景光说一件事吧。当年江北遭灾,曾要从江南调粮,但江南各州,一直拖延。之后陆清月造反,却一直与江南往来频繁。”
“卧槽!”还有些现代思维的宇文霁,一句经典立刻冲口而出。
这可真是一颗个大瓜。
宇文霁一直以为,陆清月跟江南联系,是他造反,成就一方势力之后的事情了。可正是因为他造反的声势太大,才断绝了南北的沟通,北方才进一步糜烂,彻底变成了散装的。但若他和江南一直有往来,那江南世家就太可怕了。
漫江属于天堑,只要江南掌握住水军主力,江北想过江,必须顶着江南水军的骚扰,把自家的水军发展起来,再倾举国之力,打过江去。
属于是悄无声息,来了个大的。
“所以,景光,对水军有耐心些。”吕墨襟把宇文霁的大爪子抓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嗯。”宇文霁连连点头,可陡然意识到了不对,“咱们说的不是宇文德子嗣的事情吗?”
“你不是早有打算了吗?”
“……”
吕墨襟只能继续点头,确实有。
宇文霁不想给他们封号,但也没隐瞒他们的存在,准备通报一下,可孩子无父无母的小皇子们,都直接塞进各地的慈幼院。有爹有妈的,跟随父母一起安置。他们带来的财产宇文霁不会没收,但也仅此而已,他不会给他们任何东西。
有些大臣提出了反对,说这种安排恐有祸患。
宇文霁挥了挥手:“一切按律处置,百姓安稳,便无祸患。”
“若他们……”
“按律处置!”
目前律法中对于各种造反有着明确的界定,只要朝廷还在正常运行,就能在对方造反之初发现端倪,并及时进行打击和监控
假如没能及时发现,甚至如鹿仙人,或者其他历史上类似的情况那样闹大了,那也不是宇文霁现在没能斩草除根造成的结果,而是当时整个体系已经重新出现了问题,又到了一次“轮回”的时候了。
距离未来还有数千年,宇文霁不认为他建立的王朝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吕墨襟问:“科举可将其划入其内?”
“可。”
大臣们没有人说话了,宇文霁在很多人的心里,都是一个很奇怪,且很难以捉摸的君主。每当他们认为他仁善的时候,他必定会做残暴之事。当他们认为他很残暴时,他往往又会变得宽宏。
可是这些宽宏,有时候又显得有些小气。
比如现在,他给了这些人活命与正常生活的机会,却不封侯。
历朝历代的君主,谁不将封侯当成一件笼络臣子的最有力的工具?可他就攥在手里不用。但凡宇文霁自身稍弱,没这么能打,又或他私心稍重一分,他手下的武将早就闹起来了。
有年轻的臣子,私下里询问与自己亲近的上官(一般是老师)。
虽然窥探帝心,历来都是大罪,但谁不窥探啊?况且宇文霁还不是“帝”,只要别贴脸,自然不会有大事。有些上官自己也闹不清,可有些人还真的给出了答案。
“大王只是颇重人命罢了,也只重人命。”
有些人若有所思,有些人当面谢过师长,别后却又觉得师长怕只是胡乱答他,这说的莫名其妙。
安置这些人的事情,属实就简单了,宇文霁还是和吕墨襟继续去钻研水军的事情。可没出几天,允州又出大事了。
宇文德杀了将其软禁的太子,继而关闭尚城八门,干了和宇文鲜一样的事情——屠杀世家,但他比宇文鲜干得更有计划,更周密,也更……决绝。
宇文德可是真的没让任何人逃出来,其第一时间放下城门,将八门绞盘的铁链全部断开,并且点燃了全城。
宇文霁当初打鲁州,遇见过城门士卒故意不松开绞关石的。绞关石或绞盘,都设有机关,好在危急时,以最短的时间将城门落下。但落下的虽然快,再想将链子续上,可是一件极麻烦的事情,短时间内是达成不了的。
传出消息的细作曾亲眼去城外看过。
“数里之处,便觉热浪扑面,烈焰滔天,半天皆红,夜如白昼,生人难近。”
可能会有夸张,可大体应该都是真的。
宇文霁是小瞧了宇文德啊,他以为他送出家眷,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给妻儿一条活路。虽然大概情况接近,可在细节上,显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哥不是躺着等死,而是拉着他觉得不该存在的家伙们,一起死。
满城的百姓,不过是不值得在意的连带伤害而已。
至于宇文德到底是病死的、自杀的,被宇文礼或乱军杀死的?没人知道。甚至,宇文德到底死没死在城里,都没人知道。
短时间内,即便是视食人如寻常的乱世中人,也没人敢靠近那现实中的火焰地狱。
宇文德就是一只吃人的老虎,从生到死,一直都是。
允州郊外,十几名壮汉赶着数辆牛车,到了一处山坳。他们先是从车上抬下了一卷被褥。
“哐当”被褥中滚落了一顶卷着灰白头发的金冠,后边的军官匆忙将金冠捡起。
又有壮汉从后一辆车上,架下来了一位中年男子。他被用针线缝住的嘴巴高高隆起,肿胀难看,他的两只眼睛充满惊恐和痛苦,可他双臂扭曲,双腿扭曲拖拽在地,显然已经四肢被废,根本难以挣扎。
壮汉们举着火把进入山洞,一路深入,直到……来到了一处墓穴当中。那卷被褥打开,里边包裹的原来是宇文德的遗体。
领头人将金冠交给旁边一名无须的同伴,原来此人是一位宦官,宦官正在为宇文德最后整理了仪容。被缝了嘴的男子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竟然硬生生张开了嘴,但他的那张嘴也化成了一个彻底的血窟窿,他根本难以说出话来。
但众人本不搭理,只自顾自为宇文德入葬。待他们钉好厚重的棺盖,竟就如此陆续离开了,竟然就只留了宇文礼一个。宇文礼也是求生意志旺盛,即便疼得浑身哆嗦,汗出如浆,依旧在地上蠕动着,一点一点地前进。
可他没前进几尺,整个洞窟便山摇地动了起来!
原来众人并未离开,他们在通道中开启了机关,整个通道就此彻底坍塌。当初设计墓穴的匠人也是技艺精湛,只宇文德的墓室依旧完好,整座山中,也只剩下了宇文礼一个活人。
宇文礼发出呜呜哇哇的惨叫,但他最后的结局,要么伤重而亡,要么冻饿而亡,窒息却是不大可能的,因为岩石之间的缝隙,还是有一定的空气流动,足以保证宇文礼一个人的生存的。
宇文德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好丈夫。但凡宇文礼多半点脑子,宇文德也会妥妥当当地,把一切都交到他的手里。
可宇文礼太让他失望了,直钩钓鱼都能上钩啊。
宇文德假装重病,歇朝数日,宇文礼只试探着探病了一回,就敢宫变。
他太傻了……
他可以残暴,可以吝啬,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怪癖。结果宇文礼是既残暴又寡恩,还有各种各样的怪癖,他还傻,而且傻是最突出的。
宇文礼是一定斗不过宇文霁的,更糟糕的是,他必定会还会闹出各种各样的笑话,他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他是会被耍着玩。
我苦熬了一辈子,就是让我的名声被一个蠢货糟践的吗?
宇文德很高兴自己的名声是一个暴君,即使他是一个败者,可至少他来过,且留下了沉重的痕迹。但他不能忍受自己跟宇文礼绑在一块儿,被挂上一个“父子双傻”的名声——
作者有话说:大趾:[托腮]父子双傻啊……
熊爹:[愤怒]你看谁?!
崔王妃;[吃瓜]
墨墨:[吃瓜]
第148章 (捉虫) 方剂也嘎了……
148
放王皇后和其他孩子们离开, 因为宇文德可是比宇文霁的臣子们更了解他,他确定这些孩子会安然无恙的,他想给自己留下一条血脉, 说不定将来就有能成大事的了?
至于烧了尚城,原因有点多。他既然是九五之尊,总得有一场葬礼, 有一批陪葬吧?他没什么钱财, 但人祭可是足够的。尤其还有那些尊贵的世家们,他们也是最贵重的陪葬了吧?
且宇文德是恨这些世家的,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明明都是在为自己而活,到后来却莫名其妙活成了世家的傀儡, 就这么算了,让他们快快活活地, 再去宇文霁麾下当官?宇文德不甘心, 他向来是心胸狭窄的。
最后的最后, 宇文德的内心, 还有一点点的善意。他能大概看出来宇文霁想要一个如何的国家, 他这个老朽, 便将宇文霁不想要的垃圾, 都带走吧。
虽然未尽全功, 但剩下的那点渣滓, 对宇文霁也构不成什么麻烦了。
宇文霁是既不知道宇文德父子的真实下场,也不知道宇文德的真实想法。不过,关于后者,他能猜个七七八八。
猜到的同时,宇文霁背后发凉。
吕墨襟偏偏还在这个时候使坏, 在他脖颈子后边吹气:“他若和你一般年纪……”
宇文霁挺胸抬头,无比骄傲道:“我有墨墨!你比他厉害!”
反正最后赢了就行了,是自己赢的,还是墨墨赢的,重要吗?
吕墨襟也笑了:“我有景光,你也比他厉害。”
宇文霁:“嗯!我们二打一!”
说笑归说笑,两人以最快的速度下达了决策。靖安州驻扎的骑兵出发,却不是占领脈州,更不用说占据允州,而是直接前叉,在脈州的淀城驻扎。
这个地方,卡着灵州。
宇文霁想占据脈州不难,但想要彻底稳定脈州,他的官员数量暂时还有点捉襟见肘。而且他的水军还没彻底收服。如果占领脈州,就得直面漫江水军,那群人可是比当了水贼的叛军都麻烦,且若收降了他们,刚投奔不久的洛禀水军,必定会复叛。
虽然他们当过水贼,可在不做人这件事上,还是一直挂着官军旗子的范远更胜一筹。
同时,占领脈州也代表着宇文霁将会彻底跟江北的其余势力接触,除了石允和方剂外,可还有一些散碎的小势力,这些人也都是麻烦。
所以,宇文霁必须要等一等。
但是,又不能就放着不管,还要防着石允。这牲口绝对有胆子冲过来!
宇文霁猜对了,马蜂的前锋直接跟石允的前锋撞上了,这群嗷嗷叫的杂胡,对上了同样嗷嗷叫的平王军,前者化成了后者的军功。
刘去疾的大军先一步赶到,占据高地,摆下阵势。石允的大军没过来,只派来探马远远打探了一二,便退走了。
石允的大军半路上又碰到了方剂的埋伏,可方剂带的人太少了,只有五千,只在最初惊了石允一下,可很快便落入劣势。
刘去疾监视石允的斥候赶回去报信,刘去疾率大军赶来,已经有些迟了。只留下了石允三分之一的兵力,没能救下方剂,也没能杀了石允。
刘去疾的来信上,皆是愧疚之意。宇文霁的回信明确告诉他,他的任何决策都没有错。
就方剂那五千人,也就是石允脚底下不小心踩到的一根刺,拔了就好。
刘去疾的人马也是长途跋涉的,他们的士卒比石允精锐,装备也更好,可人数比石允少,比石允的补给线更长,同样算是异地作战。他只要稳住阵脚,将石允阻挡在外,就是最大的大功。
宇文霁句句都是真情实感,刘去疾是他心态最稳定的将军,他要是打进攻战,就不会让刘去疾去了。私心里,宇文霁是想让刘去疾接乐箭的班的,乐家没必要继续驻守遂城了。将来还是聚集在乐安麾下,当京官为妙。若其子孙有擅军事的,就去遂州,或出塞。
这个也是保乐家,否则以乐家的威望,万一出了个脑子不清楚的……不,不是万一。乐箭他儿子,脑子就不太清楚。
其实乐箭在育儿上的情况,有些类似于宇文德。年轻时忙事业,忽略了儿子的教导。等事业稳定了,发现儿子已经成歪脖树了。他只能把孙子带在身边,日日教导。
说到后代,石允的五个儿子,石家五虎,竟然都是小有名气的猛将,实在是让宇文霁不得不感叹一声“天道不公。”
五虎,就是五头畜生啊,是真真正正让石允打小用人血人肉养起来的,一个比一个不似人。
这五虎的母亲,都在他们长到五岁后,让石允以大锅活活煮熟后,与儿子分食。然后他的儿子们,也有样学样。他们都这样,石允麾下的畜生们也学这样子。
对这些不似人的人来说,一个女人,生了孩子再过五年,他也基本上……玩腻了,该说能活到孩子五岁的,其实都是极少数。
石允前两年娶的那位宇文家的新皇后,不久前崩了。从时间上看,差不多是石允得知宇文德身死时发生的事情。
消息传回来没几天,宇文婷进了宫。崔王妃将宫廷管束得铁桶一般,原先,皇帝让蚊子咬了个疙瘩,大臣几个时辰后就能知道,如今,宇文婷在宫里做了什么,愣是让宇文霁都不清楚。
然后熊爹找来了,跟宇文霁说:“景光啊,你将来能立个规矩,咱家的姑娘,不外嫁吗?成了亲也就住岐阳。”熊爹想了想如今的情况,将来公主怕是也得像诸侯王一样,“或者驸马随公主赴藩。”
宇文霁干脆回答:“行。”
可父子俩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叹了一声。
他们这一支本来就恨和亲,部分联姻跟和亲其实差别不大——宇文霁对穆家三兄弟格外亲近,还是和他们的出身有一部分关系的。
宇文霁以及他之后的两三代内,他这位祖宗留下来的话,后世子孙还是很可能遵从的,可时间长了,或者国家变弱了,那就不一定了。
因为联姻,真的是太好用了。
一代代的后人都说“遵祖训、遵古训”,宇文霁看着熊爹。
熊爹有时候虽然不正经,但他是宇文霁心里最正经的老祖宗——后代过上好日子是他最大的心愿,至于后代是不是按照他的规矩过日子,他根本不在意。
都按照老祖宗的规矩过,现在人还蹲在树杈子上呢。
是人的才算是老祖宗?那现在大家应该是母系氏族。
男人才算是祖宗?呃……他们家应该都是单性繁殖的,这种人应该确实和人类不是一个发展分支上的。
其实将来公主们是否还会外嫁,还是要看她们自己了。也可能,将来她们会自愿嫁出去,到外头当个女王,谁知道呢?
接下来,局势没有变的太平。
石允攻打脈州不成,可莫名其妙杀了方剂,当即去攻打梁州了。梁州早有防备,石允没吃到好果子,却也没退。他杂胡军的特点,就是一群流寇,石允干了一件很神的事情,他直接将命数万杂胡士卒自行就食于梁州当地。
这些杂胡三五一伙,百人一群,在梁州当地散开,大城进不去,专门劫掠杀戮村庄。如今刚入夏,百姓正该勤于侍弄粮食,浇水施肥捉虫驱鸟,却来了这群畜生。
梁州更少马,官军根本追不上杂胡,只能据城防守。
而梁州称臣的使团,已经来到岐阳了。带队的,是方剂的侄子,方赦。
宇文霁:“……”
他对梁州的心情,一向都十分复杂。
对石允不算复杂,若石允落在宇文霁手里,他绝对会给他来个千刀万剐,还得是每刮一百多刀就给他小心疗养,再继续刮的那种。他那些下属,基本也该跟他有个相同的待遇。说一句残忍的话,那地方年满五岁的,都不能留。没办法,那些孩子都被浸满了毒药了,怎么留?
其他地方,变态是少数,石允麾下,正常人都下锅了。
对宇文德也不复杂,那是个不似人的敌人,宇文霁会给他痛快点,但也从没想过要让他活。但宇文德麾下的正常人还是有的,熊爹回来后,就觉得他手下的几个将军不错。跟宇文霁说,若打起来,能留他们一命就留一命。
其他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势力,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而且,这些势力,宇文霁对他们治理下的普通百姓,都是没什么负面感情的。
就只有方剂的梁州势力很特殊。
方剂的崛起,在于他率领净州百姓求活。净州可是被鹿仙人祸害的地方,后来让陆清月彻底占据,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
方剂此举,毫无疑问是值得尊敬的大功。然后呢?
他到梁州,把梁州原百姓几乎全部驱除,没跑的,男的杀了,女的强掠,老人孩子几乎杀光。
方剂要是换个民族,他跟石允就是异父异母有着共同思想的双胞胎。可他也是汉人啊——
作者有话说:大趾:[托腮]
第149章 宇文霁出兵
149
方剂对待从净州带出来的百姓确实仁善, 在惨烈的杀戮后,梁州迅速“恢复”了安定。并且军民团结一心,抵抗来自陆清月和石允的进攻。
且方剂阻拦石允, 这很明显是送死的。方剂应该也了解了宇文霁的脾性,知道自己主政的梁州,宇文霁八成不会乐意接纳, 所以他去死了。还死得十分壮烈, 就是为了尽量降低宇文霁对梁州的敌意。
所以,宇文霁把急报送来的使者递上的文书,放在桌上,没打开,因为里边还有一封方剂的来信。
石允散兵为匪, 确实应该去阻挠,但宇文霁却不甘心。他有一些阴暗的想法, 杀戮驱赶了梁州百姓的净州人, 该受到惩罚。
当年驱逐梁州本地人, 这些净州人每一个都是获利者。对杂胡异族, 宇文霁能直接赎买回汉奴, 梁州现在双方都是汉人, 怎么赎买?
这地方的人, 就是从上到下从骨子里都坏了, 歪了。若收降, 宇文霁是不能进行清洗的。日后驻扎督亭卫与派驻官员,也必然麻烦多多。更不用说还要允其建立自己的蒙学,参与科举。将来督亭卫和官员,都会有出身梁州的人。
每想到如此,宇文霁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吕墨襟过来了, 端着茶和点心。他将托盘放在桌上,自己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开始吃吃喝喝——对,当然都是给他自己备下的。
吕墨襟吭哧吭哧吃了半盘子,宇文霁终于出声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去:“真膈应。”
他得收,因为大概所有人都在渴望着天下尽快一统。
吕墨襟喝了一口茶:“你收下来,就是麻烦。这些住在梁州的净州人,太抱团了。且方家在梁州的威望极高,外人极难插足。若收,就是得一块看似太平的烂地。”
“不收?”宇文霁眼睛一亮,墨墨是这个态度就好办了。
“景光,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表面的一统,而是一份安稳的基业。所以,我们不着急。”
说着当年宇文霁对他说过的话,吕墨襟露出了笑容,他的唇角上翘,眉眼如月,光华璀璨……顿时晃得宇文霁心跳如鼓,目眩神迷。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人?
宇文霁的思想黑暗了一瞬:墨墨若是不爱我,我大概会成为一个可怕的昏君。
他死死盯着吕墨襟,双瞳仿佛正有火焰在灼烧,用指腹擦着墨墨唇上的油脂,擦完了便将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吕墨襟面皮虽未变色,却只他自己知道,面上发烫了。温和的宇文大趾,偶尔也会展露出极其凶恶霸道的一面,在战场上,或,在床榻上。
“墨墨,去沐浴吗?”明日恰好休沐。
“……嗯。”
次日,吕相果然没能起床。
处理净州的办法,两个人也已经商量清楚了,不能硬生生地不收。因为方剂可是为了打石允战死的,属于是为了宇文霁战死的(大趾:呸!)。而石允的匪盗在当地劫掠,这个也确实不能不管。
所以,宇文霁在对使团表示欢迎的同时,却又多次对臣下道:“待平定后,我欲使梁州百姓移民净州。”
移民,在乱世结束后,新朝建立之初,是朝廷的常用手段。
宇文霁势力的扩大,也是伴随着移民一路过来的。他说要移民没有任何问题,但他说的这两个地方,就很微妙了。
可也不能说宇文霁这个决定是故意刁难。
梁州现在的人都是从净州出来的,时局平稳后再回去,合情合理。
使团在前往岐阳的路上,也收到了消息,队伍中有人高兴:“日后我净州人,便占了两州了。”
但这种傻子还是很少的,宇文霁的意思,可绝不是让他们走一半留一半。
方赦十分为难。
这个情况,他的伯伯方剂已经预测到了。小平王的脾气,其实不难猜,这人颇为疾恶如仇,怜惜弱小,他对于净州人的梁州之行,是十分厌恶的。但只是猜到了,不代表就能按照小平王的脾气去做。
方剂是想带梁州诸人归乡的,可这个提议要是数年前提出来,可能同意的人还多些,现在无论是方家人,或百姓,都已在梁州安家置产了,怎么走?他们只乐意分家分出一部分人归于净州,当然,原先净州的土地田舍也得多多地分给愿意迁移的人。
方剂已劝了一年多了,可他在面对外人时有多残忍,在面对自家人时,就有多优柔。
梁州人也让方剂养坏了,外加方剂自己也说过,小平王乃仁主。小平王还向宇文德称臣了,更让他们加深了这种印象——小平王不想开打,为了天下太平愿意低头。
方剂彻底无奈了,宇文德死后,他用自己的命,给梁州谋划了一个归附的机会。他也知道,自己过去干的事情,小平王不会容他。
可方剂的行为,被许多人嗤笑为愚蠢……
方赦在万分为难中,见到了宇文霁。
但不是在岐阳见的,而是在宇文霁出征的半路上,这还是一次隐瞒了使团其他人的秘密见面。
宇文霁年龄越长,威严越盛,此外还有些身份上的心理暗示(靠自己能力杀出来的未来九五)。方赦只看了一眼,就垂下头,浑身战栗难以自控。
“你能带梁州民众归于净州吗?”宇文霁只问了他一句。
方赦跪下:“小人只求带走部分百姓。”
这是方剂临出兵前,给他留下的真正遗言——他去死,其实只是给方家的一部分人求来了活路,他活着,方家全都得死。所以,若大王还能允许他们回去净州,什么都别多求,赶紧能带多少走,就带多少人走,回到净州后小心过活,从此别管其余人的死活。
“嗯。”
这次会面就结束了。
宇文霁在方赦离开后,才打开了方剂的信。
信中的方剂,解释了当年净州占梁州的真相。作为求活的灾民,他们最初是安稳去梁州避难的,可到了梁州没多久,就与梁州本地人爆发了各种冲突。他们只能反抗,没想到梁州本地官府就是一群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更没想到,净州人一动手,就停不下手了。
方剂将一切罪过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说是他自己节制不严,是他这个为将者之罪,百姓无辜。所以请宇文霁,给百姓一条活路。
宇文霁当年得到消息的时候,梁州已经易主,毕竟梁州当时距离丕州太远,他们的动静相比其他势力又太小了。
还是最近几年才开始收集梁州的确切消息。
当年净州人到梁州避难,最初是很老实的。可梁州的官府和世家过于不做人,本来已经同意放流民进来,放进来后,却是各种盘剥。
这群从当年鹿仙人手底下跑出来的流民军,却不是吃素的,两边就打起来了,梁州本地官府惨败。方剂一看梁州竟然这么不禁打,那干脆就把全境都占下来了。
但他们若只杀官府和世家,宇文霁也不会膈应,他把寻常百姓也都杀戮、掠夺了。
方剂说他节制不严,却是大大的假话,因为这事就是他当年煽动的,他根本就是以“胜后劫掠”为奖励——将城市和城郊划分了区域,在攻城战中获得怎样的战功,胜利后就能在不同的区域中劫掠,若是没有战功,就只能在别人劫掠后,去打扫战场。
所以方剂为人俭朴,家资不丰,因为他从来不会去抢的。可他的家族,依旧肥得流油。
今日这位方赦来求的,也不是什么百姓的一条生路,而是部分方家人的一条性命,特指那些还听方剂命令的,方家最核心的人。
宇文霁将信烧了。
方家人不跑,就在梁州待着,装可怜,其实他反而拿他们没办法。一旦真跑了……呵呵。1·
石允这家伙的行为看似疯狂又无奈,可他在战术上,也是个能人。
梁州人心稳固,石允打攻城战,损失太大。现在正是夏天,他的匪兵散布梁州全境,百姓难以耕种,都要避入城中,是需要官府给饭吃的。毕竟现在梁州百姓可不是寻常百姓,都是当年的流民军,属于全民皆兵的。
但梁州官府也没多少存粮,存粮都进了将军和刺史们的库房(当年主要逃避的是兵祸,毕竟鹿仙人是杀世家的,所以,这支流民军里,其实也夹杂了净州不少世家)。等城里没粮了,看这群人乐意不乐意开自己的库房分粮吧。
且梁州说是团结,可其实方剂这个小朝廷,当然也少不了派系。方剂对内好好先生的性格,是最适合派系发展了。
一旦过了秋天,秋收惨淡,石允不退,平王不救,那么,他们内部还会继续团结吗?
宇文霁想着,来年开春,他就发兵梁州救援,若梁州真的团结一心抵抗石允,那算是他们命不该绝,但若不是……那就是老天开眼。
秘密与宇文霁会面的方赦回去,也是和旁人一样,一脸愁容,看着使团的人争吵——
作者有话说:大趾:[好的]不见不散哦
第150章 江南禄王
150
使团现在不知道宇文霁为什么突然发兵, 不只他们不知道,平王治下百姓也都不知道。
使团中人去问礼部的官员,礼部官员也只乐呵呵道:“大王说杀谁便杀谁。”
问回来的人, 脸色难看。
“小平王威望至此?”
“去打谁都不知道,说打就打了?官员都不管的吗?”
问出口的人,自己也知道问的是废话。小平王的王驾都过去了, 他们也去围观了。这种支持的姿态不只是官员的, 是全民的,市井小民皆闻战喜。
那十几辆庞大战车碾压过道路的辘轳声,让众人此刻想起,依旧会心头憋闷。
有人道:“平王治下,皆寒门。”说话之人摇了摇头, “寒门一心向上,哪管什么百姓社稷?”
方赦揣着手, 与众人一齐点头, 心里却是嗤笑:屁的百姓社稷, 不过是人家小平王不听话, 你这世家急了。
说到了百姓社稷, 自然脱不开谈论耕战授爵, 接着又说科举, 然后是女官, 还有一路行来见着的城隍庙与土地庙, 一群老少爷们蛐蛐了宇文霁半天,又口沫横飞地畅想着将来他们到了小平王麾下该如何劝谏、改制……
等说完了别人,终于轮到说他们自己了。
“咱们是留在这儿等着小平王回来吗?”有人耐不住,问了一句。
“……”方才的热闹场面顿时消失了,众人都闭嘴了。
石允还在梁州肆虐呢。不是说攻不进城, 就损失少了。时间似慢实快,眼瞅着秋天这就到了,今年的秋收彻底完了。明明风调雨顺,却来了一个近乎颗粒无收的年景。
“小平王若是收下了咱们,应该会给梁州送粮吧?”有人道。
“应该,我问了,他们要救灾的。”
这两句对话发生后,气氛顿时又变得快活起来。
又有一个道:“平王治下富庶。”
“士绅一体纳粮服役可不好,按地纳税太过苛刻,分明是与民争利,国将不稳。”
“是极,要改的。”
“我见贱民竟也能吃油,吃饴糖,甚而买酒了。大王身边有奸臣,怎可苛于良民,而宽于贱民呢?”
于是又是一阵蛐蛐,比前一阵还要热烈。
方赦心道:见着小平王,真敢把这话说出来,我敬你是条汉子。怕是都惦记着旁人吆喝呢。真让小平王改了税,他们跟着吃香喝辣,激怒了小平王,砍的也不是他的脑袋。
可眼看着他们越说越兴奋,方赦耐不住了:“所以,诸位都是想留下等的?”
“……”这一句又冷了场。
按理说应该在这儿等,他们回去能做什么?可小平王去打谁都不知道,但没跟他们说一声,显然不是去梁州帮他们退兵的。也不会是去打石允,小平王是个傻子吗?无偿杀了石允帮他们退兵?大概率是彻底收下脈州和允州,再把周边的小势力打扫一番,继续不管他们。
但这种手到擒来的战事,需要小平王亲自去吗?可能小平王好战,喜杀人,所以耐不住性子吧?
要紧的事,即便这是一场轻松的战事,小平王能够一路直接平推过去,等到战事停歇,至少也要到明年夏天了。毕竟冬天最冷的一阵,是不能开战的。
等到明年,再谈论如何归附?那时的梁州是如何的局势呢?石允是否有攻下城镇呢?这都不好说。
众人彼此对视,神色间都有些不妥。因为随着梁州局势的改变,小平王愿意接纳的条件也必定会越来越苛刻。
方赦叹气:“大王奔赴战场却不留一言……诸位该也明白其中深意吧?”
翻译:别胡思乱想什么在小平王麾下呼风唤雨了,人家根本没把咱们当事。否则多少也该在路过的时候,正式见一见使团中的人马。找个专门负责谈判的官员安顿他们,又不是难事。
就是故意晾着他们,小平王很乐意见梁州被打个稀烂。
“不是说……小平王仁善吗?怎能不顾百姓死活呢?”
现在又说是百姓,不是贱民了。
方赦:“之前岐阳不是就传出来大王的意思了吗?让咱们回净州呢。”就是你们还惦记着占据两州的好事呢。
“……”
果然,一到正事,又不说话了。梁州富裕安定,净州田地多少年没人耕种,跟野地没区别了,房舍更是成了野物的天下,一穷二白的破地方,谁乐意回去?
“小平王不至于狠心至此吧?”“他真能放任杂胡杀我汉家儿郎?”
这话说的方赦都有点反胃,他毕竟有些年轻,还是没忍住,一句话冲口而出:“咱们当初杀梁州百姓的时候,也没顾念人家是汉人。”
“怎、怎么能这么说呢?”“净州人先杀咱们的,不杀他们咱们如何求活?”
眼看着又要变成一场自辩大会,方赦烦了:“我是会留在这里,一直等着大王战胜归来,为我百姓族人求一条活路的,大家想走还是想留,自便吧。”
方赦本人是要留下的,他毕竟是使团的团长,一旦他带头回去,其余众人必定会察觉出不对,方家人想离开两州可就难了。他已经定好了回去的族人,这些族人会将消息带回去,也会带着愿意离开的人离开。
方赦态度坚决,意志坚定,存了心要为方家的生路而亡。
使团的人闹腾了几日,最后一半留,一半走。
当方赦带着使团到了岐阳,他也终于知道了宇文霁出兵的原因——江南禄王宇文度自立为帝,以唐攀为大将,率八十万大军(实际不超过四十万),准备渡江。不过,在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大军应该是已经分三路渡江成功了。
江南也是有宇文家的诸侯王的,但江南素来为瘴疠之地,在那边的诸侯王都是名声不显。谁能想到,江北所有人都以为天下太平只是时间问题的时候,这个禄王蹦出来了。
吕墨襟对宇文霁讲过江南的操作,虽然吕墨襟也说是推测,但他的推测一向是很准的,他说什么,宇文霁信什么。
若鹿仙人是江南故意养出来的,江南对天下没什么想法,是不可能的。问题只是对方什么时候冒头罢了。
然后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吕墨襟突然对宇文霁道:“江南要动手了,咱们也开始做准备了。”
让他得出几个结论的原因,是剩下的那一多半漫江水军投靠了江南,那时禄王甚至还没称帝。
宇文霁毫不怀疑,直接开始整军出征。满朝文武当然是有人提出疑问的,不过宇文霁没有把吕墨襟的推测提出来,他只道:“我欲一统天下。”
翻译:反正我是一统天下,你管我打谁?
最后众臣知道的,也只是调集十五万大军,兵出靖安州。
宇文霁本人到了靖安州的养马郡后,便停下了——本来没有养马郡,自从建了军马场,便有了。
宇文霁这次要做一位真正的统帅,而非猛将了。
他本来可以快速占领脈州,却没动弹。而是在养马郡开始建大营,且将大营周边坚壁清野。过膝盖的灌木,都要连根拔了。
脈州水网纵横,多丘陵沼泽,且道路常年缺乏修缮已经废弛,不适合步卒的大兵团作战,战车和骑兵进去,更是找死。
宇文霁直接等着对方过来,顺便也看一看对方水军的行军速度。
结果宇文霁发现,水军的名声军纪是够烂,但是,战斗力应该不弱。他们用三天时间,就将二十万大军,以及大量的军粮辎重运过江了。
宇文霁曾想过来个半渡而击的,但他当时情报里查找到的可疑地点一共有七个,且已确定漫江水军不会选择只从一个地方渡江(收降洛禀的好处这时候开始体现出来了,洛禀这支叛军在漫江水军里还有探子,但探子的职位不高,无法得知确切的登陆地点)。
宇文霁计算了一下分兵可能遇到的麻烦,放弃了。
他向来不喜欢出奇,稳扎稳打能赢,那就稳扎稳打。
唐樊渡江后,快速占领了脈州。脈州的首府伏江城是当年陆清月的“旧都”,来攻打伏江城的有大半是漫江水军,伏江城守军几乎没有抵抗,便开了城门。
唐攀在稳占伏江城后,分兵前往允州。宇文德火烧尚城后,允州却并没发生动乱。毕竟允州各地已经很清楚了,他们在争霸中败了,只要等将来投降就好了。
虽然来的不是想象中的小平王,但各地也没出现什么像样子的反抗,毕竟为了谁反抗了?无论来的是小平王还是禄王,总归是别人的土地了。他们投降了,为了安稳民心,大概也会继续担任原先的官职,没什么改变的。
整个过程中,只因为某支军队的主官不知道怎么想的,来了个坑杀降卒,引起了小规模的骚乱,其他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唐樊似是心满意足般,直接安稳下来进行发展了。
部分民夫直接放于当地为民,建村立寨,建立官府。
这情况,显然两边要开始长期的对峙了。
宇文霁一直按兵不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作者有话说:大趾:[吃瓜]
140-150
同类推荐:
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
死对头居然暗恋我、
穿成秀才弃夫郎、
穿越汉花式养瞎夫郎、
兽世之驭鸟有方、
君妻是面瘫怎么破、
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
gank前任后我上热搜了[电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