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茂黎眼里燃起希望, 繁宿同样面色一喜。
“不是中毒吗？那是什么？要怎么治？”
喻颜说：“他口腔溃疡太厉害了，溃疡就是他嘴里的那些伤，旧伤没好, 新伤又来, 导致整个口腔都溃烂了，所以随便吃些什么都能刺激到。”
他扭头看向茂黎，没发现繁宿等人的怔然。
“口腔溃疡本来不算是大病，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流血不止这么严重的，你不疼吗, 怎么不早点来看看？”
喻颜以为他不爱惜身体, 语气里难免带了一丝丝责备。
茂黎被他问得手足无措，张了张口，血又从嘴角流出来了。
喻颜叹口气, 抬手，“等会儿再说，我先给你止血。”
他取出了之前煅烧过的熟石膏, 调配出合适的粉末。
又重新兑了温盐水, 让茂黎漱口。
漱完, 他让茂黎抬起下巴，张开嘴，再用干净的小木棒，蘸取白色熟石膏粉末, 敷在茂黎口腔的溃疡处。
他的动作很轻柔, 敷药时, 温声和茂黎说：“你嘴里的溃疡很多，我要全给你涂一遍，稍微忍忍, 别闭嘴。”
茂黎没法说话，就用喉咙“嗯嗯”两声，眼睛信赖地望着他。
知道他疼，喻颜通过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是我用石膏石处理出来的药粉，外用可以治疗溃疡不敛、水火烫伤、外伤出血等。少量服用，对人体没有危害，但大量服用会刺激到身体里的器官，所以要按照我说的来用药……”
他手上的动作细致，眼神温和又专注，清悦的声音不徐不缓，把所有人都听入了迷。
过了几分钟，喻颜为茂黎敷好了药，捧着他的下颚，观察了他口腔片刻。
熟石膏粉的效果立竿见影，几个严重的溃疡不再流血，其他的溃疡的表面，也变得干燥，微微绷起了皮。
喻颜松开手，和茂黎说：“可以稍微闭上嘴了，感受一下。”
茂黎缓缓合上嘴巴，认真地感受着，眼睛越来越亮。
“喻颜大夫……”发现自己吐字不含混了，他格外高兴，“我嘴里没流血了！！而且几乎不疼了！！”
他大胆地活动活动上下颚，平常做这样的动作，口腔刺痛难忍，现在竟然只有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牵扯感！
“兽神啊，真的不疼了……”茂黎捧着脸，不可置信地说，“我都好几年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喻颜大夫，你真是神了！怎么有这么好用的药啊！！”
“早知道你能治，我早就来了！！”
“啊啊啊这种感觉太舒服了！！我想对着山林喊两嗓子！想到水里游泳、抓鱼！想去树上掏鸟蛋、摘果子！我现在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茂黎的情绪大落大起，好像憋了很久似的，比半岛部落的鸟兽人们话还多。
喻颜无奈劝阻道：“你嘴里的溃疡还没好呢，动作幅度别太大，扯坏了伤口，又要流血了。”
茂黎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知道啦，我就是说说。总之，真的谢谢喻颜大夫救了我。”
喻颜浅笑：“不用谢。”
“我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丢死人了……让你笑话了。”茂黎涨红了脸。
“你也是不了解。”喻颜拽了个石墩子过来，坐下，问道，“这回和我说说吧，你口腔溃疡多久了？”
茂黎：“好多年了……从我有记忆起，嘴里就总坏，不过我们部落的人，都有这个问题，反正死不了人，我疼着疼着也习惯了，没当回事。”
喻颜好看的眉毛蹙起：“那这次呢？”
茂黎：“这次是我在野外看到一个绿油油的果子，掰开闻到一股特别的气味，有点甜，又有点刺鼻子。我好奇，想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味道，就咬了一口。
“没想到，那个果子有毒！吃到嘴里以后，真是疼死我了，喉咙像是被火烧穿了一样，我的眼泪当时就流下来了，嘴里哗哗淌血，变成兽形都不管用！吓得我赶紧跑回部落，去找了我哥哥他们。
“他们也没办法给我止血，于是我们就来了你这。”
喻颜点头：“看来这个果子严重刺激到了你的口腔。你们有把果子带来吗？”
茂黎看向繁宿，后者点头说：“带了。”
他取出了一个绿色，一头尖尖的长果子，递给喻颜。
喻颜入手一看，这不是青椒么！！
深湖部落竟然有他一直想找的辣椒！！
他上手一掰，咔嚓一声，手中的青椒成了两半，里面长着一颗颗圆形的白色辣椒籽。
把辣椒凑近鼻尖，他闻到了熟悉的辣味儿，不禁心潮澎湃。
伸出舌头，想要舔一下辣椒的时候，深湖部落的人连声劝阻：
“喻颜，你别吃它们！它们有毒！吃了嘴里会流血不止的！”
“虽然你有药粉，但还是会很疼啊！”
“你是想试药吗？让我们来吧，反正我们都疼习惯了。”
喻颜见深湖部落的人，一脸的视死如归，笑道：“不试药，我就是想尝尝辣不辣。你们放心吧，我嘴里没伤口，应该不会流血的。”
深湖部落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辣……是什么味儿？
喻颜说完，就小小地舔了下青椒。
嘶！这辣味真够足的！他舌尖都被辣得一抖，嘴里疯狂地分泌唾液，眼圈也被辣红了。
喻颜吞咽了几下口水，才勉强把辣味儿平息。
他看着手中的辣椒，十分高兴。
辣椒嘛，就是要有辣味儿，吃着才过瘾啊！
他日盼夜盼，终于找到辣椒啦！！
草棚内外的人，看喻颜被“辣”到后，还一脸兴奋的模样，都懵了。
难不成，这个绿色的果子，还是好东西？
不远处的澜修，问：“喻颜，你怎么样，嘴没受伤吧？”
喻颜张了下嘴，说：“没有！”
澜修：“那就好。你喜欢吃这个果子？”
喻颜重重点头：“嗯嗯。它叫辣椒，是一种很好的调味品！我想找很久了。”
手手根和大蒜直接吃很难吃，但是喻颜用它们做菜，会让菜变得美味。
有这两样东西在前，半岛部落的人，勉强可以接受喻颜的话。
深湖部落的人则不同。眼前就有一个被刺激到流血不止的例子在呢，他们都觉得辣椒很恐怖！
要知道，他们的兽形庞大，战斗力很强，成年兽人可以说是丛林霸主。
面对再凶悍的野兽，也没怕过的他们，此刻望着喻颜的眼睛，都充满了敬佩。
这个年轻的亚兽人，居然敢吃辣椒！！
太强了吧！难怪说他是半岛部落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亚兽人！
茂黎佩服归佩服，还是担忧地劝：“喻颜大夫，你真的要吃它吗？嘴里痛到流血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繁宿也由衷地道：“是啊，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们为你采更好吃的果子来。”
喻颜坚决地说：“不，我觉得辣椒很好。繁宿族长，你们部落的辣椒多吗？”
繁宿想了下，点头：“不少。”
“有不同样子的辣椒吗？比如更细长些，或者更粗短些，再比如黄色和红色的。”
“这我没注意过……”
茂黎积极地接话：“我见过红色的！”
喻颜眼睛一亮。
茂黎指了指他手中的辣椒：“这个果子完全熟了就会变成红的。”
喻颜：“……”那不还是同一种辣椒么。
不过找到一种，就比找不到强。他脑海里飞速过了一遍能用辣椒做的菜，水煮鱼、水煮肉片、辣子鸡、口水鸡、火锅、辣椒炒肉……吸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既然你们部落有辣椒，这次茂黎的治疗费，就用辣椒来付吧！”
深湖部落劝不动他，只能满心敬佩地答应下来。
不过繁宿暗下决心，要再给喻颜付些别的物资。
谈完辣椒的事，茂黎犹豫地开口：“喻颜大夫，你能不能给我哥他们也看看啊？”
喻颜会意：“你刚刚说，你们部落的人都有口腔溃疡，是吧？”
茂黎点头：“是的是的。能给他们也用些药粉吗？”
喻颜大方地表示：“可以。那你把位置让给他们，我挨个看看。”
茂黎大喜：“嗯嗯！谢谢喻颜大夫！”
他起身，把怔愣的繁宿，推过来坐下。
繁宿看了喻颜一眼，冷峻的面颊划过一抹不自在，说：“药粉那么珍贵，要不然还是算了，我们都习惯了……”
喻颜：“倒也谈不上珍贵。”
盐湖那边的山上，石膏石遍地都是，只是煅烧费点功夫。
听喻颜这样说，繁宿乖乖坐下不动了。
毕竟，能不疼，谁会想要疼呢？看茂黎活蹦乱跳，他早就羡慕了。
喻颜重新洗了手，配了药粉，兑了盐水，让繁宿漱口。
繁宿照做后，张开嘴，等着喻颜给他上药。
喻颜检查了一番，说：“你的口腔溃疡，也没比茂黎的好到哪儿去啊。”
亏他还能表现得那么淡定。
有这么强的忍耐力，不愧是当族长的料。
繁宿冷白的面颊，微微泛起了红，黄琥珀色的眼眸，尴尬地看向别处。
喻颜另取干净的小木棍，给繁宿口腔里上药。
一回生，二回熟，结束得很快。
繁宿合上嘴，修长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面颊，惊讶地说：“真的一点也不疼了。”
茂黎激动道：“对吧对吧！我没骗人！这个药粉超厉害！”
繁宿活动活动下颚，如同淡人得到了提鲜，脸色肉眼可见地亮堂起来。
喻颜微微一笑，说：“下一个！”
深湖部落的人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坐下来，由喻颜为他们上药。
他们的兽形凶，长得酷，被喻颜摆弄时，却乖得不行。
一圈上完，他们在草棚外面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仿佛鸟类开大会，哪还有上次见面时的高冷样子。
“完全不疼了。”
“我也是，嘴巴里面好舒服。”
“好多年都没这样轻松过了！”
大家被喻颜和石膏粉，深深折服了。
繁宿嘴角罕见地噙着笑，走到喻颜面前，问：“喻颜大夫，我们能不能和你多换些药粉回去？部落里还有不少人需要。”
喻颜点头：“换可以给你们换，但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整个部落都有口腔溃疡？”
繁宿一怔：“为什么……从我父辈的父辈开始就有了……”
当一样东西，伴随自己一辈子时，人们会把它当成自己的一部分。
所以深湖部落的人，没有探究过其中的原因。
喻颜听懂了繁宿的意思，心里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从饮食习惯开始，了解起深湖部落来。
繁宿等人对喻颜非常有好感，积极配合，知无不言。
这一问，让喻颜大体上找出了症结所在。
“……你们部落只吃肉和果子，一点野菜都不吃，这样是不行的。”
蟒蛇可以是纯食肉动物，但这个时代的兽人们，显然已经脱离了“野兽”的范畴，更偏向于“可以变成兽形的人类”。
深湖部落人数不多，还几乎不和其他的部落来往，都不清楚其他部落是荤素搭配着吃的。
喻颜耐心地解释着：“比如我们面前的这些树木，它们长大，需要空气，光照，水，和土里面的养分。
“人也是一样，要吸收各种各样的养分，身体才能健康。
“你们不吃菜，身体里缺了菜的养分，所以口腔溃疡这么严重。
“这种情况下，就算你们换回了药粉，也只能治得了表面的伤，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所以，要想康复，你们往后得注重食物的搭配，尤其是野菜，不喜欢也要吃。
“吃一段时间来复查，看看情况怎么样。”
不仅是深湖部落的人，半岛部落的人也听得格外认真。
雪非说：“咱们从春天到夏天，吃了不少野菜，好像真没听说过谁得了口腔溃疡，一直不好的。”
辛屿点头：“是的，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我家的烁星去年冬天还得了，但是今年完全没有。”
音清：“多亏了喻颜，教咱们把野菜做得好吃。”
大家感激地看向喻颜。
深湖部落的人，将喻颜的话听了进去。
繁宿认真地保证：“等我们回去后，会把这些话，讲给部落里其他人听的，我一定让他们多多吃野菜。”
喻颜欣慰地点点头。
他用干净的小陶罐，给繁宿等人装了石膏粉，又给他们细致地讲了用法。
除此之外，他还包了晾干的金银花，让他们回去煮水喝。
“金银花有很好的消炎作用，石膏粉外敷，金银花内服，会让你们的溃疡好得更快。”
此举对深湖部落，意义非凡。
他们收下药，连连向喻颜道谢。
繁宿说：“喻颜，口腔溃疡这个病，已经折磨了我们几代人了，我们真的非常感激你治好了我们。就算把整个深湖部落的辣椒都采来送你，也抵不过你对我们的帮助。
“你看这样行不行，听说你在收集石头和木料，我把整个部落的人都叫上，明天就采了石头、运了木料来给你，希望你千万不要拒绝。”
茂黎接话：“或者你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我们一定尽力达成！”
喻颜想了想，答应了繁宿的提议。
“那你们就送石头和木料来吧。”
深湖部落的人很高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声保证：“好！”
他们一定要收集最好的石头、最好的木料！！
治好了病，谈好了要付的物资，深湖部落的人差不多要回去了。
茂黎依依不舍地看着喻颜，还有他身后的草棚，遗憾地说：
“唉，你这有好多我没见过的好东西，我真想每个都仔细看看，再和你学学要怎么把野菜做得好吃，可是部落里的大家也在等我的消息，我们今天只能先回去了。”
其他的蛇兽人们赞成地点头：“上次来还没见到那两个大坛子呢，听说是腌的菜？真好奇是什么味道。”
“你们这批新烧的陶器，比之前的更鲜艳漂亮了，要是换两个给我伴侣带回去，他得高兴疯了。”
“听说你们用兽毛织了布？”
喻颜听他们七嘴八舌说着话，心里感到意外。
这和之前的“高冷酷哥”形象，差别太大了吧？
所以，他们并不是真的高冷，是嘴里太疼了，才不说话的？
想通后，喻颜忍俊不禁：“咱们两个部落离得近，下次再来也是一样的。至于兽毛织的布，因为兽毛有限，我们自己部落都不够用，除非你们拿出很多物资，否则就不往外换了，陶器的话，可以找苍峰族长预定。”
繁宿：“好好，我到时和他谈。”
苍峰直接拿了一个新陶杯给他，说让他带回去，先给部落的人瞧瞧，没收他物资。
繁宿羡慕地想，半岛部落现在真是豪横啊。
喻颜往外送了他们一段路，叮嘱：“溃疡没完全好的时候，别吃会刺激到伤口的食物。后续你们的情况好不好转，都来和我说一声哈。”
繁宿重重点头：“知道了。”
他看了茂黎一眼，笑道：“这次真的是闹笑话了，明明是我们自己的病，结果怪吃辣椒中毒，哈哈。”
茂黎脸皮薄，忍不住嗔他：“哎呀哥，你快别说了！我都够丢人的啦！”
深湖部落和半岛部落的人，都哈哈笑起来。
互相道别后，繁宿他们变成一条条庞大的蟒蛇，朝着他们部落的方向而去。
喻颜站在原地出神，久久没挪动脚步。
澜修走过来，听他嘴里念叨着“溃疡，中毒，缺氧，炭化”等词。
过了一会儿，喻颜眼睛锃亮地说：“我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第一次参与烧炭的人呢，全都叫来我这，我有事情要问！！”
第42章 辣椒
部落的人速度很快, 将参与了第一次烧炭的人，都叫到了喻颜这边。
草棚里外，又被帅气的各式男人们挤满了。
喻颜随手拖了个木墩子坐下, 手里捏着记录的本本, 和一根削尖的炭笔。
他清亮的眼睛望着大家，说：“下面请大家回忆一下第一次烧炭的过程，把你们能想到的所有细节，都说出来。”
苍峰问道：“从一开始砍树的时候说？”
喻颜点头：“对，越细越好。”
苍峰左右看了看, “那就从我开始吧……”
一个又一个的人来到喻颜面前, 讲述着他们的经历。
喻颜边听、边记、边对比，发现一直到开窑，大家说的都大差不差。
他之后的实验, 也确定了木材和陶泥的种类，并不是决定黑炭白炭烧成的关键因素。
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叫清辉的兽人。
“……我开窑的时候, 把上面的陶泥扒开, 再将木炭抱了出来……”
“等一下。”喻颜敏锐地打断他,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将木炭抱了出来？”
“再前面那句。”
“把陶泥扒开……”
“就是这个！”喻颜重重拍了下手。
清辉和其他人一样，满是疑惑：“怎么了吗？不都要扒开炭窑的吗？”
“别人是先把泥壳敲掉了再扒，但你没有这一步。”
清辉愣了下, 有点不确定地说：“我好像真不记得我用力敲过……很快就把炭窑打开了。”
喻颜问：“那你还记得, 你开窑前, 泥壳是碎的还是完整的吗？”
清辉竭力思索着：“完整的吧……”
过了好几天，他真的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了，急到直敲脑袋。
喻颜抬手阻止：“别急别急, 我猜测，从表面看，泥壳是完整的，因为如果裂开，你会告诉我的。”
清辉放下手，问：“那实际上呢？”
喻颜“啪”地合上本子，“泥壳应该已经漏气了。”
虽然是推测，但语气颇为笃定。
“漏气……”澜修眸子直直扎过来，“难道这才是白炭烧成的原因？”
“得试试才知道。”喻颜笑着说，“还是深湖部落的人启发了我。茂黎在吃了辣椒后，吐血不止，大家都以为他是中毒了，事实是他的口腔溃疡太严重。
“我就在想，我们烧炭，会不会也被表象迷惑了呢？于是我把烧炭的必要因素列了出来，又听你们说了细节，得出了刚刚的结论。”
木材在缺氧的条件下，不完全燃烧，碳化后会得到木炭。
喻颜把这条原理牢牢记在心中，反而陷入了思维定势，一直在往木材种类、炭窑大小、燃烧时间上面使劲。
却忽略了“空气”这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万一，白炭的生成，反而需要空气的介入呢？
“接下来……咱们一块去炭窑，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喻颜眼中闪着光，志在必得地看向炭窑的方向。
大家浩浩荡荡，从喻颜家中，赶到了炭窑。
守在这里的兽人迎上来，说：“黄烟快消失了。”
喻颜点头，带着人，和了泥，将大部分的炭窑都封死了。
等炭窑一点点冷下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敲掉一个炭窑的泥壳，也留了全程被封死的炭窑，作为对照组。
烧炭的这片空地，烟雾缭绕，喻颜被呛得时不时打喷嚏。
他仿佛察觉不到，专心致志地记录着炭窑的情况。
澜修问他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喻颜执着地摇头：“我要亲眼看着白炭烧出来。”
到了第二天，所有的炭窑，终于全部冷却。
喻颜这次不需要挨个检查了，因为那些被提前敲开泥壳的炭窑里，或多或少出现了白炭！！
他把记录的本子别在裤腰里，拾起一根一根的白炭，细细检查。
质地、颜色、敲击声音，都是上乘。
“烧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原来是需要空气再次炼化……”
望着他们持之不懈的结果，喻颜心绪的复杂，难以言表。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眼圈微微泛了红。
跟着烧炭的其他人，全都高兴得不行，苍峰和辛屿重重抱在一块，激动道：“快看，是白炭！！”
“咱们把白炭烧出来了，真的烧出来了！”
森柏也在炭窑前头走来走去，兴奋地脸都红了。
“这回不是因为运气烧出来的……这么多的白炭，咱们马上就可以放开手冶炼金属了！”
话一出口，他鼻子都酸了。
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真的没有白费啊！！
还有好多人凑在一块，热烈地讨论着这回的白炭有多好，眼中都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澜修走到喻颜身边，深深地望着他。
“喻颜，你做到了。咱们有白炭了。”
简简单单的话语，却重重牵动了喻颜的心弦。
他想到最近废寝忘食烧炭的日子，想到自己身上洗不掉的炭灰，想到梦里都在不停地干活、记录……
还有烧炭成功时的巨大喜悦和成就感，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喻颜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澜修，从他的眼中，读懂了信任与肯定。
“嗯，”喻颜点着头，似哭实则是笑，哑声说，“是咱们做到了。”
平复了情绪后，喻颜和大家一块，把这些炭抱出来，统计烧成率。
没封泥和全程封死的炭窑，烧出来的都是黑炭。
其他炭窑随着泥壳敲掉时间的不同，烧出的白炭数量也不同。
喻颜准备之后带着大家，再用那批大炭窑烧上几回，确定好空气二次炼化的最佳时间。
反正，白炭烧成的原因已经找到，之后都是精益求精的步骤，喻颜有了底气，不用再担心失败了。
听说深湖部落的人们来给他送石头和木料时，他一身轻松，笑盈盈地回到栖息地。
他在祭坛广场前头，接到了深湖部落的人。
一条条犹如存在于魔幻世界的巨型大蟒，背上驮着东西，把林子前的空地都占满了。
为首的黑色巨蟒开口，是繁宿低冷磁性的声线：“喻颜，我们来了，东西给你送到你鸟窝那去？”
喻颜摆摆手：“把辣椒送回去，其他的，你们随我来。对了，辣椒你们留种了吧？”
“留了，放心吧。”
喻颜变出翅膀，在天上给他们领航。
几分钟后，他在一片平地上降落。
这里离部落栖息的乔木林，还有河岸都不远。往西边再走一段路，就是喻颜开辟出的那片田地。
田里，还伫立着风归扎的几个草人。
新长出来的幼苗，以及粗壮的蒜苗，连成了片片颜色不一的绿意。
这处平地，是喻颜特意选的房址。
他考察过了，土质适当，地基可以打得牢固；离水源近，方便取水；离山林远，火灾发生的几率小。
平地上生长的树木，他准备砍掉大半，留几棵在房前屋后遮阴就行。
这会儿，地上已经堆放了一些花岗岩、青石，和用叶片遮挡住的木料。
“大家把石头卸在这边，木料卸那边吧，辛苦啦！”喻颜笑着说。
深湖部落的人们积极应声，很快把东西卸完。
喻颜估摸了下，这么多的石头和木料，他盖三个房子都用不完。
深湖部落别是真的出动了全族，整整收集了一天一夜吧？
卸完货，大家变成人形，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由繁宿领着，来到了喻颜面前。
“你们嘴里怎么样了？”喻颜问。
繁宿微微勾唇，笑道：“涂了你给我们的石膏粉，喝了金银花煮的水，伤口在愈合了。”
“我看看。”
大家熟门熟路地排好队，张着嘴，由喻颜检查。
果真如繁宿说的那样，这里的人体质极强，就连茂黎口中的伤口，都好了一小半，看着也不红了。
检查完，喻颜赞许地说：“挺好的，药粉继续用着，野菜呢？开始吃了吗？”
繁宿：“吃了，这是我们部落现在最重视的事了。”
他身后的人们，连连点头，都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喻颜。
这回过来，他们还带上了部落的小崽。
几个白净净，软萌萌的小崽跑到喻颜身前，仰着脑袋和他说：
“喻颜大夫，我的嘴一点也不痛啦，谢谢喻颜大夫。”
“喻颜大夫，这是我们给你采的花，希望你能喜欢。”
“都是最新鲜，最好看的花哦！送给你！”
崽崽们的眼睛，澄澈、干净，充满了真诚，看得喻颜心口软成一片。
他弯下腰，伸手接过他们递来的花，捧到鼻尖，闭着眼睛嗅了一下。
“嗯，真的好香，谢谢崽崽们。回去要好好听族长的话，好好吃菜，知道吗？”
崽崽们异口同声：“知道啦～”
夏日的天空，说变就变。
刚刚还是烈阳高照，这会儿却飘来了乌云，空气里的味道，嗅着是要下雨了。
喻颜便招呼大家到他草棚那边去坐坐，正好昨天他们没参观上。
深湖部落不管大人还是小崽，都非常开心，有说有笑地跟喻颜回了家。
到地方后，喻颜让风归帮忙招呼着，他和澜修先去水边洗了洗。
羊毛纺成线后，巧手的亚兽人，又将线织成了布，喻颜现在有“毛巾”可以用了。
他站直身体，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对不远处的澜修说：
“有了繁宿族长他们送来的石头，我准备等明天天晴了，就把房子的地基打了。地基还要沉一沉，才能建房。”
澜修看过来：“好，我来给你帮忙。”
“嗯！”
两人结伴往回走，路上澜修问：“地基打好后呢，要做什么？”
“我想想啊……”
喻颜伸了个懒腰，上半身穿着的无袖背心顺势往上跑，露出一截薄瘦但有力的腰。
澜修瞥到后，默不作声地把眼睛移开了。
“得烧一批白炭出来，然后休息两天吧，这段时间好忙。咱们去明原部落挖藕带怎么样？再不挖就要过季了。”
澜修笑着说：“好。要不要把锅带上，咱们在野外做东西吃？”
喻颜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青山，绿水，野餐！想想就高兴。
“喻颜！”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是疏雨带着青青部落的人来了。
白色毛绒大兔子跑到近处，等谈年跳下来后，变成了人形。
“疏雨族长，你们是来学造纸术的吗？”
“是的！今天下雨，应该没耽搁你的事吧？”
“没有，你们和我来。”
到草棚后，青青部落和深湖部落的人友好地打了招呼，聊了一会儿。
得知喻颜治好了整个深湖部落的人，疏雨他们佩服地说：“也就是喻颜能有这样的本事了。”
谈年：“上次遇到发狂的咩咩兽群，是他救了我们，还猎到了好多咩咩兽！”
深湖部落的人说：“这个我们知道！听着就很惊险……”
这两个部落当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却没有多少来往。
结果因为喻颜混熟了。
得知深湖部落现在要多吃野菜，青青部落主动提出给他们换一些。
谈年拍着胸脯说：“我们部落不管是亚兽人还是兽人，都擅长采集，采到的菜很好吃的，喻颜都喜欢呢。”
繁宿感激道：“我们部落的人正好不擅长采集，你们能给我们换野菜，那真是太好了。”
茂黎咧嘴灿笑，补充道：“但我们很擅长打猎！猎物多到吃不完！用兽肉和你们换野菜，行吗？”
疏雨笑着说：“当然行了！”
说着说着，话题拐到了喻颜身上。
繁宿他们昨天和今天，都嗅到了他身上有木炭的气味，好奇地问他在做什么。
喻颜笑着和大家分享喜悦：“我们烧出了很好的木炭。”
被他亲口认证的“好东西”，瞬间勾起了大家的兴趣。
“能不能给我们换一些？”
喻颜：“还不行，我们留着有用的。”
“唉，好吧，”大家有些失望，“以后有多的，一定要换给我们啊。”
喻颜俊脸上笑意更浓：“放心，会有机会合作的。”
深湖部落的人在这边呆了一阵子，比青青部落的人还能说，喻颜有点怀念他们以前高冷的样子了……
直到苍峰把他们带走，去聊陶器交易的事，这里才安静下来。
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喻颜将造纸术教给了青青部落的人。
他们各个听得眼睛发亮，非常认真。
傍晚，雨声渐歇，天空露出了水洗后的碧蓝，与赤色的晚霞，交相辉映。
喻颜留疏雨他们在这里吃晚饭，他们不好意思地婉拒了。
待青青部落的人离开后，喻颜先去看了看几头羊。
这几天忙着烧炭，挤出来的羊奶，他们没空喝，大部分换给了部落的小崽们。
小崽们都爱喝奶，现在一见到他，亲热得不行。
也不知道谁指点了秋泽，总是变出毛茸茸的兔耳朵给他撸。
几头羊的状态不错，喻颜搬了几捆草，丢到它们脚下。
然后，他意识到一件事……
“亚父，这些草都是你砍的吗？”
风归在草棚那边回答：“我只砍了一小部分，其他的都是部落里的人送过来的，他们说采集的时候顺手砍的。”
喻颜感动地说：“原来是这样……我今天去咱们要盖房子的那块地看，那里堆了好多的石头，估计也是部落的人送的。”
风归：“不止这些呢，上次我采集回来，见部落的人还给咱们的田拔草。”
喻颜：“我就说怎么去了几回，都没见杂草……”
部落里的大家这是做好事不留名啊。喻颜把他们的好，默默记在了心上。
给羊喂了食水，喻颜搬来陶缸，挤好羊奶。
石灶边，风归正在挑选晚上要吃的食材。
喻颜好几天没做饭了，手怪痒痒的，和风归说：“亚父，今晚我来做饭吧！给你们尝尝辣椒！”
风归：“……你确定要吃这个啊？”
喻颜哈哈笑，“亚父，你放心吧，不会把嘴吃坏的。而且我会做不辣的菜，你们到时候想吃哪个吃哪个。”
风归这回放心了，只是对于辣椒的味道，不抱太大的希望。
他想不通，吃了嘴巴会痛的食材，怎么会让喻颜这么喜欢呢？
深湖部落的人也是下了狠了，给喻颜送来了足足三大筐辣椒。
其中有一筐，是已经熟透的红辣椒。
喻颜往下翻了翻，连小指大小的辣椒孙子都被他们给摘了。
这么多辣椒，吃到坏也吃不完，喻颜愉快决定，拿出一部分做成泡椒，一部分磨成辣椒酱，最后再晾晒一部分，慢慢吃。
他满意地点点头，取了个陶盆，装了一盆的辣椒，用清水洗干净，放在一旁备用。
又从草棚的檐下摘了条咸肉，从草筐里摸出几个鸟蛋。
早上虾笼收回来后，来不及收拾，虾笼就被整个泡在了溪水中。
喻颜嘴里哼着欢快的调子，走去溪边，抄起虾笼一看，大虾们生命力旺盛，活蹦乱跳的呢。
他把虾倒出来，洗干净带回去，虾笼交给澜修清洗。
风归已经把石灶的火生起来了，喻颜往锅中添水、姜片，水开以后，把虾给煮熟了。
“亚父，你帮我把虾肉剥出来，头和壳扔了就行。”
“知道了。”
喻颜走到切菜的木墩子前，将蒜头、辣椒这些配菜切好。又把咸肉切成薄厚均匀的片。
经过盐腌制，肥肉已经变得略微透明，瘦肉的纹理也很漂亮。
美中不足的是，香味差了点儿。
喻颜心说，等后面腾出手来，做咸肉时，最好是找些松枝熏一熏。
熏过的腊肉那才好吃呢。
配菜切完，风归的虾也剥好了。
喻颜把蒜末、辣椒碎放入碗中，用热油淋过，再加上盐、青柠汁调味。
随后，他把料汁浇在虾仁和切好的黄瓜条上面，又扯了一把荆芥叶进去，拌匀后，搁在一旁，慢慢入味。
锅重新烧热，他炒了个咸肉，又炒了个鸟蛋。
这两个菜，他都是各做了辣的不辣的两种。
辣椒经过热油锅的激发，辣味冲鼻，喻颜炒菜时连着打了一串喷嚏，看得风归欲言又止。
全部做好后，喻颜笑着招呼大家：“吃饭啦！”
第43章 打地基
风归和澜修停下手上的事, 走过来，和喻颜一起端菜、摆碗筷。
充当了桌面的石板上，有色泽鲜艳、散发着青柠香气的虾仁拌黄瓜；有被热油炒得晶莹剔透, 边缘微微卷曲的咸肉；还有颜色金黄, 点缀着青椒片的喷香鸟蛋。
喻颜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岔开腿坐下，把筷子递到风归和澜修手上。
“尝尝我做的怎么样。”
大家的鼻子都很灵敏，早就闻到了菜里辣椒的味道。
经过烹饪，没有那么刺鼻了, 泛着一种陌生的香气。
只是闻多了, 还是觉得鼻子痒痒的，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们，远离这种食材。
喻颜不管风归和澜修怎么想的, 分了筷子，直接夹了一个虾仁塞进口中。
唔，新鲜活虾煮过, 再剥出来的虾仁就是不一样, 脆脆弹弹的, 特别新鲜。
而且这些虾长得大，虾仁被烫得卷曲了，还有自己大半个掌心长呢，给他嘴巴都要塞满了, 真是太满足了。
菜晾了半天, 已经凉了, 料汁的味道，渗透到了虾仁里面。
蒜香味，辣椒的香味儿, 青柠和荆芥的爽口，配上鲜虾的独到，吃得喻颜双眼发光，飘飘欲仙，恨不得到天上去飞两圈。
太好吃了，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辣椒啊辣椒，我终于把你吃到嘴了！你知道没有你的这几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
咽下口中的虾仁，他又吃了一根黄瓜条。
嗯！又清新又爽口，比虾仁更入味，超好吃！
紧接着，喻颜吃了咸肉和鸟蛋。
澜修是打猎的好手，部落里的人也总是用兽肉和自己换东西，所以家中一直不缺鲜肉，吃咸肉的机会不多。
偶尔吃上这么一回，换换口味，也挺不错。
用辣椒炒新鲜的兽肉和咸肉，味道是不一样的。
喻颜反正很喜欢这种做法，辣味融入进去，咸鲜味变得刚刚好，一点都不腻。
可惜没有米饭，否则就着这道菜，他能一口气吃两碗！
兽世的鸟蛋也都是“纯天然”的，蛋黄没炒的时候，就是深橘色，炒过后，香气被成倍地激发出来。
一块炒蛋，配上一片辣椒，真是神仙也不换啊！
喻颜吃得连连点头，嘴里嘟囔着：“好吃，真好吃。”
风归也吃了咸肉和鸟蛋，不过他吃的都是不放辣椒的。
咀嚼时，他将喻颜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禁好奇起来。
真有那么好吃？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筷子伸向辣的菜几次，到了中途，又拐去夹不辣的了。
抬眼再看澜修，也尝起了辣的菜。
他垂着眼睛，嚼得很慢，在细细感受辣椒的味道。
不一会儿，他眼睛缓缓亮起，疑惑又惊讶地看着喻颜。
“咕咚”，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
喻颜冲他笑：“怎么样，好吃不？”
澜修张了张口：“……等下，我再尝尝。”
他把每样辣的菜都尝了一遍，才缓缓说：“味道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我吃完还想吃。”
明明嘴巴里面痛痛麻麻的，不好受才对，怎么他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呢？
喻颜哈哈大笑：“辣椒就是这样的！不喜欢的，一口也不想吃，喜欢的，一顿不吃都不行！依我看，你就是能吃辣的人！
“吃着很爽对不对？现在是天气热，等到天冷的时候，吃点辣椒，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那才叫过瘾呢！”
澜修回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真的被辣椒这种食材勾住了。
他冲喻颜笑了下，继续夹凉拌酸辣虾仁吃。
脆弹的虾肉很有嚼头，辣味和酸味搭配得刚刚好，还是个凉拌菜，在夏天吃太开胃了。
澜修的眼睛也亮亮的，嘴唇和脸颊被辣得泛红，也停不下来。
“好吃。”他彻底被辣椒征服了。
喻颜成功把“辣椒”安利了出去，相当有成就感。
他再看向风归，劝道：“亚父，你也尝尝呗，真吃不惯就不吃了，反正还有不辣的菜。”
两个小辈都吃了，风归也下定了决心，尝了下咸肉。
牙齿将丰腴的肉片咬断时，舌尖第一个品尝到的，是咸味儿和辣味儿，接着，然后才是咸肉独有的芬芳。
以前炒咸肉，也有肉香咸香，但这次太不一样了。
辣椒的存在，像把他的舌尖瞬间点燃了，刺刺的，有种灼烧感。
可同时，也把咸肉变得越发浓香，连肥肉的腥膻气，都被去除了！！
难怪之前喻颜说，辣椒是和手手根、大蒜一样，都能去腥的调味料！
“嘶……”风归被辣得轻轻吸着气。
喻颜给他倒了一茶缸煮过的羊奶，说：“喝这个，解辣。”
风归端过来，喝了两口奶，嘴里果真不辣了。
他眼睛泛着亮，又夹了辣的咸肉送进口中。
随着咀嚼，他微蹙的眉心舒展，又惊又喜地看向喻颜。
喻颜了然地挑挑眉，笑道：“我就说还不错吧？”
风归赞成地点头：“虽然舌头有点痛，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好吃。”
喻颜的下巴抬得更高了，给他夹了两筷子菜：“早知道你会喜欢吃。咱们两个是父子，口味差不多，我喜欢的，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风归失笑：“好，你比我更了解我。”
他和澜修两个人都喜欢吃辣，让喻颜非常高兴，脸上的笑意就没散去过。
夏天的傍晚，三个人吃出一身的汗，浑身上下的毛孔仿佛都打开了，再喝口浓郁的羊奶，特别爽。
晚上喻颜躺在鸟窝里面，还在回味饭菜的香气呢。
风归在树下的草棚中，做了会儿手工活，洗漱过，回到树上，见喻颜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
他看了片刻，也笑着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喻颜起床，神清气爽。
等他下了树，风归问他：“咱们的地基……是这么说的吧，什么时候打？”
喻颜看了看蔚蓝的天空：“下午没那么热的时候吧，上午我要干干家里的活。”
风归：“嗯，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一个人就能干。”
“那我和部落里的人去采集，下午早点回来。”
吃过早饭，风归去采集，澜修去打猎，家里就剩喻颜一个人。
他把羊喂好，奶挤好，把药草和野菜晒上，又去检查两个腌菜坛子。
之所以是两个，是因为小坛子的萝卜咸菜，已经被他们三个吃得汤都不剩。
两大坛腌菜目前的状态还好，腌菜水的颜色变得不再清澈，散发出了微酸气味。
检查完，他把陶碗重新扣回去。
然后，走去草棚中，把盛着羊油的缸给拖了出来。
因为分到的羊太多了，他们吃不完，肥肉被熬成了油，都放在这个缸里。
这东西长时间放着也不坏，他决定他晒一批干辣椒出来，到时用羊油炒点火锅底料。
看今天天气就不错，他拖了大半筐的红辣椒，和小半筐的蒜头，去溪水边洗干净。
回去后，他在草棚外面搭了简单的架子，上面放上风归编的竹筛，把洗好的辣椒和蒜头倒在上面，让它们沥干水分。
等待的时间，他搬来了碱土，过滤获得碱水，再把碱水加热。
然后，从缸里蒯出羊油，和碱水、草木汁液、贝壳粉末等，混合在一起，做了一批“羊脂皂”出来。
神奇的是，羊油闻着膻，做成肥皂以后，膻味却几乎闻不到了。
羊油皂化以后，是很纯净的白色，透着细腻的油光，用起来也很温和、柔软。
喻颜对这批肥皂很满意，他把皂液倒进模具中，等着皂液慢慢变冷。
现在不仅是半岛部落，附近的明原、青青、深湖等几个部落，也都离不开他做的肥皂了。
“等他们见到这批羊脂皂，肯定会喜欢的。”喻颜笑着说。
做完肥皂，辣椒表面已经被晒得没有水珠了。
喻颜用筐装了一部分辣椒，又拿出草棚上面挂着的晒好的蒜头，放在辣椒上面。
筐装满了，他就把之后要用到的盐和器皿，放在了自己的小小空间里。
清点好东西，他背上筐，飞向了祭坛广场，那里有部落公用的石磨。
上午，部落除了年迈的兽人和年幼的崽崽，大部分年轻人都出门干活了。
见他过来，崽崽们新奇地问：“喻颜哥哥，你背上背的是什么呀？”
喻颜放下筐，拿出上层的蒜头，崽崽们立刻看到了红辣椒。
“咦，这是什么味道。”烁星捂着鼻子往后退，眼睛还在往筐里瞄。
秋泽蹦蹦跳跳举手：“我知道，是辣椒！很好吃的！”
“不对吧，”烁星说，“我怎么听说的是超级可怕，吃了嘴里会流血！”
秋泽：“喻颜哥哥喜欢的东西，肯定好吃！”
烁星：“可怕！”
秋泽：“好吃！”
……
喻颜无奈地劝道：“别争了，等你们长大了，亲自尝尝，就知道是可怕还是好吃了。”
秋泽跃跃欲试：“我现在就可以吃的，我已经很大了。”
喻颜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秋泽：“……”
其他崽崽：“哈哈哈哈！”
别管怎么争，大家对辣椒好奇是真的。
得知喻颜要磨辣椒酱，他们都要帮忙。
几个崽崽硬是叽叽喳喳出了一大群人的感觉。
“行吧，那小兽人帮我拉石磨？小亚兽人帮我剥蒜？”
“好啊好啊！”
石磨楔了根木棍，木棍连接着长长的支杆，只要推动支杆，就能使石磨转动起来。
喻颜把石磨清洗干净后，往石磨里面添了层晒好的辣椒，示意烁星推动起来。
辣椒一点点地往下磨，喻颜又拿木勺子，往上面添了一层薄盐、一层蒜粒。
之后的材料，也是按照一层辣椒、一层盐、一层蒜粒这么加的。
崽崽们拉磨很像样，不一会儿就和喻颜配合默契了。
有粗粒的辣椒酱，从石磨的边缘处流出，落进喻颜早就放在下面的木桶里。
等这遍磨过以后，还要复磨个一到两次，辣椒酱就会变得细腻了。
只加了蒜和盐的辣椒酱，味道不那么丰富，但很有层次感，闻得喻颜边打喷嚏，边咽口水。
周围的崽崽们也被熏到了，“阿嚏”“阿嚏”声不绝于耳。
喻颜笑着说：“很呛吧？还能坚持吗？”
拉磨的烁星吸溜着鼻子，倔强地说：“当然！我鼻子一点也不痛！”
不远处的秋泽瓮瓮地说：“你不痛那我也不痛……烁星，你说的对，辣椒真可怕！”
喻颜“噗嗤”笑出声来。
好在他要磨的辣椒不算多，到第二遍时，他就让崽崽们来添料，自己转磨盘了。
添料只需要一个人，崽崽们只能排着队，脆生生地数数：“……八，九，十，你添了十下了，到我了！！”
闻言，打头的崽崽只好把位置让给第二个崽崽。
轮到烁星时，他冲喻颜挤眉弄眼：“喻颜哥，你看我们干得是不是很卖力？”
喻颜挑眉：“是卖力。”
“那你能不能奖励我们一下呢？”
“你们想要什么奖励？”喻颜盘算着家中的食物。
不曾想，烁星说：“想要足球！”
喻颜怔了下。
烁星的眼中满是渴望：“上次你们在这处理兽毛时，不是说等你有空，就做个更结实的足球出来吗？你什么时候才有空呢？”
秋泽：“是呀，喻颜哥哥，我们后来用兽毛、树叶、泥巴做的球，都不扛踢，好想要个结实的足球哦。”
喻颜心口一软。
原来他之前说过的话，被崽崽们牢牢记住了。
他温声道：“是我不好，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烧炭，没做足球出来。今天吧，等打猎的兽人回来，我就给你们做足球，好吗？”
崽崽们一听，高兴坏了，一蹦三尺高。
“太好啦太好啦！”他们卖力的表现果然是有用的，哈哈哈！
有足球勾着，他们干起活更来劲儿，小脸不知是呛的还是热的红扑扑。
磨好的辣椒酱，颜色亮红，汁水十足，散发着生辣椒和生蒜的独到气味。
喻颜用手指轻抹了下石磨，再把手指放进口中，尝了尝。
“嗯，很不错，你们要尝尝不？”
崽崽们连连摇头，表示他们不爱吃辣。
喻颜咧嘴一笑，用小坛子把磨好的辣椒酱装好，再打了水来，把石磨仔细刷了好多遍。
他今天和辣椒打了太多交道，手指都被辣痛了。
上午干完活，他领着崽崽们在树下休息了会儿。
崽崽们有睡午觉的习惯，烁星哈欠连天地变成兽形，啪叽，趴在了地上。
他拿翅膀拍了拍地，邀请喻颜：“喻颜哥，你来靠着我躺着吧，要是能帮我梳梳毛就更好了。”
重点是最后一句吧？
喻颜笑着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用手指帮他梳理着羽毛。
其他的崽崽见了，也围过来，要喻颜帮他们梳梳。
树荫下，崽崽们变成兽形，把喻颜挤得东倒西歪。
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喻颜也困了，靠着他们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久，他听到巨兽奔跑的声音靠近。
睁开眼，发现是澜修他们打猎回来了。
见到喻颜，大家也很惊喜：“你今天怎么在这儿？刚采集回来吗？”
喻颜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说：“不是，我在等你们。”
“等我们？”
“嗯，”喻颜扫了眼他们背上的猎物，“你们分猎物的时候，把它们的膀……尿泡给我呗，我有用。”
苍峰：“可以啊！不过你是要吃吗？这东西我们都不要的。”
喻颜摇头：“我不吃。”
“那是……”
烁星变成了人形，抢着说：“喻颜哥是要给我们做足球！是吧？”
“没错。”
苍峰等人很意外。尿泡还能做足球？这么轻，做完怎么踢啊？
因为好奇，大家取出尿泡给喻颜后，都没急着走。
喻颜摸着尿泡表皮，厚实又有弹性。等清洗干净，充好气，他举高试了试落地弹跳性，也很不错。
“可以用。”他和大家说。
采集的亚兽人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听说喻颜要做足球，他们边分配猎物，边往这边瞧。
尿泡其实是足球的“内胆”，表皮需要用兽皮缝制。
到这步，喻颜就得请部落里心灵手巧的亚兽人们帮忙了。
兽人们常年打猎、处理兽皮，正好有现成的可以用。
喻颜拿了块软制兽皮出来，请亚兽人们用骨刀，精准裁切出十二块。
随后，用骨针穿上结实的麻线，以交叉走针，反面缝合兽皮。
喻颜站在旁边解释：“这么缝的话，线头就藏在里面了。”
风归点头：“是的，做出来的球应该很漂亮。”
刚才剪裁时，因为工具不趁手，花的时间比较多。
到缝合这步，巧手的亚兽人简直是闭着眼睛都能缝。
他们把兽皮裹在充气内胆外，没花多久，就把足球的表面缝好了。
兽皮为面，膀胱做胆，加压满气。
喻颜还让人打来水，把足球往下压，确定不漏气。
他捧着球，用手拍了拍，发出“砰砰”声。
“做好了！接着！”他把球丢给了崽崽们。
崽崽们兴奋坏了，嗷嗷叫着去抢球。
“这次的球应该够你们踢一段时间了，制作方法大家也学会了，踢坏了就让大人们再给你们缝。”喻颜笑着说。
崽崽们抱着球，激动地说：“知道了！！谢谢喻颜哥哥！！”
“我们去踢球了！”
“我要当守门员……”
喻颜看着崽崽们在祭坛广场上跑来跑去，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
辛屿走过来，向他道谢：“喻颜，谢谢你给崽崽们做的新玩具，你真是太宠他们了。”
喻颜和大人们说了崽崽们帮他干活的事，喜爱地道：“崽崽们值得。”
澜修站在喻颜身边，笑道：“不止是崽崽喜欢，我听森柏他们说，也要做足球出来踢。还后悔之前把尿泡都给扔了。”
喻颜：“哈哈哈。”
或许要不了多久，半岛部落真的能举行“足球赛”了。
下午日头盛，喻颜去河里面泡了一会儿。
等日头偏西，阳光不那么毒了，他带上工具，叫上澜修和风归，去了他们要盖房的场地。
喻颜背着手，先是用脚丈量了一番，然后取出木棍，插在四个角。
之后，把木棍之间绑上线，圈出来的长方形，就是挖地基的范围。
考虑到供暖，他准备把房子分成三部分，单独做正门。
一部分大概一百五十个平方，是他和风归住的地方，包括了厨房、客厅还有卧室；
第二部分大概一百个平方，则是他给人看诊的地方，到时候，他要在里面打几个病床，方便病人留宿；
第三部分大概也一百个平方，是个仓库。
绑好线，喻颜起身和澜修说：“好啦，你可以变成兽形，把这里面的树都拔了，再往下挖出这么深的坑来。”
喻颜比量的深度，约莫一米。
本来盖单层的房子，挖个六十厘米就行，但他要用石头砌墙，怕承重不够，索性往下多挖四十厘米。
澜修答应下来，正要开干，好几个方向传来呼喊：“喻颜！我们来给你帮忙了！”
喻颜往天上，还有远处一看，好家伙。
第44章 野鸭
喻颜现在对大家的兽形很熟悉了, 视线一扫，就认出半岛、明原、青青以及深湖部落都来了人。
他惊喜地往前迎了一段，等这些人该落地落地, 该变成人形变成人形后, 问：“大家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打地基啊？”
前头的苍峰笑着说：“他们问，我就说了。”
明原部落的族长江阔，顶着一头灰发，笑得张扬肆意：“喻颜，我们没来晚吧？”
喻颜哈哈笑：“简直是太准时了, 我们刚要开始。”
他看到江阔身后的钟海、梦云夫夫, 主动关心道：“双虹的腿怎么样了？”
钟海受宠若惊地回答：“痊愈了！夹板拆了以后，就满部落地疯跑，可给他憋坏了。”
拆夹板是做烧炭实验时候的事。喻颜那会儿太忙了, 给双虹检查了没问题，就让他回去了。
梦云和钟海对视一眼，也笑着同喻颜说：“这次我们过来, 他还想跟着呢, 我们怕他添乱, 跟他说你马上要去我们部落，他才听话，乖乖留在部落里了。”
喻颜微笑着点头：“小豹子活泼好动很正常，腿恢复了就好, 下次有机会, 再带他来我们部落玩。”
钟海和梦云：“好啊。”
喻颜又扭头, 问了问深湖部落的情况。
他们的口腔溃疡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自然不能这么快就好利索。
不过在坚持用药加上每顿都补充蔬菜的双重手段下，病情已经明显好转, 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摆脱口腔溃疡这个烦恼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深湖部落这些曾经很“高冷”的大帅哥，每个都笑容灿烂，话也多了密了。
还有青青部落，生活也因为喻颜改善了许多。
大家念着喻颜的好，听说他这边有活干，都积极地往这边赶，怕来晚了，活就被其他人抢走了。
喻颜站着和他们寒暄了一会儿，便带他们去挖地基。
挖之前，他给大家说了下范围：“看到我用线圈出来部分了吗？把这里的树拔了，土挖出来，坑深大概这么多。”
他折了几根木棍，把木棍都掰成同样的长度，递给几拨人，统一他们的“施工”标准。
又在房场周围的地上转了转，给几棵树做了标记。
“除了我做标记的，其他的树都要拔掉。草的话，一会儿挖土，直接就翻了。”
大家认真地听完，点头表示他们记住了。
来帮忙的人多，全变成兽形，这里装不下，于是最终只选出了几个适合挖土的兽人。
变成兽形后，他们的爪子格外锋利，再坚硬的土地，都能不费力地翻动。
另外一部分兽人，索性用人形拔着树。
和树干比起来，他们的人身纤薄，力气却堪称恐怖。
比如深湖部落的繁宿，一个人抱着比他还粗的树干，全身带动着胳膊用力，地下立刻有“咔嚓咔嚓”树根被折断的声音传出。
他咬着牙关，冷喝一声，猛地就把整棵树连根拔起，丢到一旁了！
喻颜暗暗咋舌。这简直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力气了。
有了兽人们的帮忙，他和其他的亚兽人，暂时得了个清闲。
巨鸟、大老虎、大狼、大兔子卖力地刨着坑，房场上尘土飞扬。
不一会儿，坑的雏形便出现了。
喻颜拿起工具，带着亚兽人们跳到坑里，把坑的几面都修得平整。
他选的盖房位置的确不错，没有出现洼陷的情况。
做完这些，他让兽人抬了石头过来，往地基里面下石丁，这是为了让房子有更好的承重能力。
石丁的选择也有讲究，短的大概四十到六十厘米，长的大概七十到一百厘米，不在这个范围内的都被剔了出去。
石丁的尖锥端向下，钉进土里，见方的一端则向上。
同时，他让另一部分人抬些黄土和碎石过来，留着一会儿用。
下石丁时，喻颜指导着兽人们：“这个地方我要砌墙，下三行石丁吧，交错着下。”
怕他们理解不了，喻颜还亲自示范了一遍。
“这里是要立柱的，石丁得多下一点……”喻颜摆了个梅花形出来。
兽人们很聪明，看他示范一遍，就记住了。
而且因为他们力气大，下石丁几乎不用工具，还又快又好。
石丁下完，再用木头夯实，黄土和碎石也运回来了。
喻颜又带着大家把土里面的杂质挑出去，打了水来，和泥、捶打，把土处理得细腻结实。
随后，喻颜领着他们，以一层黏土、一层碎石的堆叠方式，夯起地基来。
想夯实地基，这一步就得卖力气。
兽人们都想让喻颜盖出满意的房子，夯击时各个咬紧牙关，拳头和工具“砰砰”地挥舞着，被他们夯过的土，喻颜估计用手抠都抠不下来。
夯好了泥土，又把叠石之上的四圈，堆砌上石条，整个地基就算完成了。
因为夯击步骤是重复的，加上人太多，喻颜原本计划天黑之前干完的活，现在太阳还没落山，就干完了。
分配到每个人头上的活少，大家连汗都没怎么出，还笑着议论：“打地基挺有意思的。”
只有喻颜这个“总监工”，到处跑来跑去，出了一身的汗。
他擦擦汗，取出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长长呼着气。
“地基打好了，今天真是谢谢大家啦！”
苍峰摆手：“别客气。”
江阔问：“下一步就是要盖房了吧？”
喻颜点头：“对，不过要让地基稍微沉一沉再盖，正好我还缺点材料，可以在这几天准备了。”
疏雨问：“需要我们帮忙吗？”
喻颜：“暂时不用。”
繁宿：“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
喻颜点头：“会的。”
江阔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喻颜，那我们先回去了哈。”
喻颜闻言，过意不去地说：“你们来帮我干活，连口水都没喝上就要走啦？”
江阔笑道：“这点活又不累人，我都没渴呢。”
灌了个水饱的喻颜：“……”力气大真是好啊。
他继续劝道：“那你们和我回去，我给你们装点东西再走吧？我家有咸肉、果子、野菜……哦对，我今天还磨了辣椒酱，闻着可香了。”
明原部落和青青部落的人，也听说了“辣椒”这东西，有点好奇。
不过他们只问了辣椒酱是怎么磨的，没找喻颜要。
深湖部落的人，对这个辣椒酱就非常抵触了。
茂黎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喻颜哥，我这辈子都不想吃辣椒了。”
喻颜笑道：“你的口腔溃疡还没好，我也没准备给你们啊。”
茂黎好心地提醒众人：“……反正辣椒太可怕了，吃了嘴超级痛，也不好吃。”
听了他的话，青青部落有不少人都打消了尝尝辣椒的念头。
明原部落却是更好奇了，江阔当场就和繁宿说了用物资换他们辣椒的事。
最后，大家都没收喻颜给的东西，休息了会儿，喝点水，就和喻颜等人道别了。
江阔临走，和喻颜约好明天在明原部落见。
“我领着你们去挖藕带，你们可一定要来啊！”
喻颜挥挥手：“知道啦，明天见！大家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兽人们变成兽形，朝着各自部落的方向奔去。
喻颜看着他们的背影，想到他们对辣椒的“嫌弃”，笑着摇了摇头。
他和风归、澜修三人回到了银杏树下，开始准备晚饭。
喻颜拎着兽肉出去，和部落的人换了条鱼回来。
他到水边把鱼杀了，去除内脏、剔掉鱼骨，再把鱼拎到草棚外，片成一片片。
晚上的主菜，就是用辣椒做的水煮鱼了。
虽然少了麻椒等调料，味道没有他在现代时吃到的那么丰富、浓郁，但胜在鱼肉鲜美，辣椒爽口，吃得几人十分满足，连声称赞。
喻颜还取出了他新磨的辣椒酱，掰了蒸熟的茎块，用筷子剜起红彤彤的辣椒酱，涂抹在茎块的表面。
他咬下茎块，香香地咀嚼着，大呼过瘾。
“亚父，澜修，你们也尝尝。这茎块之前吃干巴巴的，连点甜味都没有，配上辣椒酱特别好吃。”
风归和澜修学他的方式试了试，的确很好吃！
“有了辣椒酱，茎块吃起来有滋味多了，”风归赞扬道，“而且很方便，出去采集的时候，带几个茎块，再带点辣椒酱，饿了就拿出来吃两口，不占地方，还不费事。”
喻颜赞成地点头：“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想到明天的行程，澜修问：“去明原部落挖藕带，也带些辣椒酱吗？”
喻颜说：“带！到时候让江阔他们搬口陶锅过来，我用辣椒酱炒藕带，啊，想想就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风归：“喻颜，这一路过去挺远的，让澜修跟你去，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啊？”
“家里有不少活呢……”
“那也不至于半天都走不出去。早上起来后，我就把羊喂了，把奶挤了，该晒的菜，我让辛屿他们来帮咱们翻面，田里再拜托巡逻的兽人看着，你就和我们去吧。”
“这……你们年轻人出去玩，我不去了吧？”
喻颜扁扁嘴：“说得好像你年纪多大似的，部落里有好多像你这么大的人，都还没找伴侣呢。
“咱们又是纺线织布，又是烧陶种田，还烧了那么多天的炭，总得放松放松啊。
“反正你就和我们一块，咱们一家人，一个也不能少！”
澜修咽下口中的东西，冰蓝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他。
一家人……这三个字真好听。
风归说不过喻颜，最终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他们要出发的时候，喻颜和澜修破天荒地在树下等风归。
喻颜朝澜修勾勾手指，等他靠近后，小声和他咬耳朵：“我亚父在上头试衣服呢，还把首饰也拿出来戴了。上次这么郑重，应该还是秋收集会的时候吧。”
澜修笑了笑，没出声。
喻颜又说：“秋收集会估计他都不打扮。”
毕竟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个傻的，风归养活他们两个都很不容易了。
澜修：“今年的秋收集会，估计会很热闹。”
喻颜：“我也很期待呢！”
兽世一共有四个重大节日：狩猎节（深秋）、圆月节（隆冬），春醒节（立春）和秋收节（立秋）。
前三个节日，都是部落各过各的。
而秋收节，则有盛大的集会。
到时，周围的每个部落都会带上他们的好东西，前往草原，和其他人交换。
部落的族长们也会隆重地打扮一番，一同祭祀兽神。
年轻爱美的兽人和亚兽人，更不用说了，对此非常看重。
有不少伴侣，最开始就是在秋收集会上认识的。
现在是夏中，算算时间，还要几个月，喻颜现在就想去集市上玩了。
“喻颜，澜修，我来了。”风归的声音传来。
喻颜扭头一看，风归今天穿了浅蓝色，类似无袖衬衫款式的上衣，下半身搭配黑色的裤子。脖子和手腕，各佩戴了一条彩石首饰。
他人长得好看，气色红润，这样一搭配，让人眼前一亮。
喻颜嘿嘿直笑，把风归笑得不好意思了。
“很奇怪吗？”
“怎么会？我亚父真好看！”
风归展颜一笑。他好久没离开过部落了，上次出门，还是作为鸟系亚兽人，帮别人跑腿。
如果春天时，有人和他说，他可以不愁食物，穿着好看的衣服，出门游玩，他肯定不会相信。
而今，因为喻颜，这些事情，都实现了。
变出翅膀飞到天上后，他感慨地望着天边，心里念着伴侣的名字：瑞华，你看到了吗，我和崽崽现在过得很好了。
喻颜身上背着筐，借着风归卷起的风带，一路向明原部落飞。
澜修变成的大老虎，在地上跑着，速度也很快。
上午刚过半，他们三人就到了明原部落的领地。
明原部落在半岛部落西南的方向，温度和湿度都更高一些。
随着飞行，喻颜见到了许多不同于半岛部落的植物、野兽。
明原部落虽然没有海，但有非常多的湖泊，丰富的水资源，催生出了秀丽的景色。
一路看来，山川巍峨，湖水浩瀚，美不胜收。
刚在明原部落的领地飞了一会儿，前方就跑来一队狼兽人，打头的灰色大狼正是江阔。
“喻颜，澜修，风归，你们来啦！”大狼仰着脑袋说。
他身后有几只狼，兴奋地引颈长啸，以表达对他们的欢迎。
这个行为会传染，不一会儿，喻颜听四方都有狼嚎声传来。
亚兽人和崽崽坐在兽人的背上，也朝着喻颜他们不停挥手。
其中一个有着一头金发的可爱小崽，在钟海的身上蹦个不停。
“喻颜哥哥！喻颜哥哥！”‘
喻颜认出了这是双虹，笑着点头，以做回应。
“江阔族长，咱们是现在就去挖藕带吗？”喻颜悬停在天上，问。
江阔：“看你们，是想想去我们部落坐会儿，还是直接去挖。”
喻颜：“直接去挖吧！”
“你们随我们来。”
大狼大豹子大狐狸们，在前头给喻颜等人带路。
约莫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片浩荡的沼泽地边缘。
喻颜离得很远时，就看到了水面上层层叠叠的的绿色荷叶，以及盛放的粉色荷花，正随风摇曳。
风中都是荷花的清新香气。
他和风归落了地，收回翅膀，澜修也变成了人形，三个人一块上前。
江阔等人同样变成人形，指着湖里的荷花说：“就是这了。你们先等下，我们在周围跑两圈，免得草中藏着野兽。”
喻颜：“好，谢谢江阔族长。”
“客气了。”
江阔清点了几个人，澜修主动上前，和他们一块变成兽形，在湖里湖外跑着，惊起了阵阵飞鸟。
喻颜本来在岸边耐心等待，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嘎嘎”声。
哪来的鸭子叫？
他定睛一瞧，还真有一片野鸭子，从草丛里飞起来了。
这些野鸭身上生长着黑色的羽毛，鸭头上的毛，却是绿色的，体型比他在现代见过的鹅还要大，翅膀有力，个头敦实。
想到鸭肉的味道，喻颜冲澜修说：“澜修，能不能帮我猎几只头上有绿毛的鸟！”
澜修：“好。”
他厚实的前爪往前一伸，就摁住了一个野鸭。
又一挥，再摁住一只！
江阔他们见状，也追赶起野鸭来。
不多时，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两三只野鸭回来了。
野鸭们发出“嘎嘎”的叫声，爪子不停蹬着，扭转脖子，试图叨他们的手。
可惜翅膀根被人死死掐着，它们对兽人造成了０的伤害。
梦云牵着双虹的手，站在喻颜身边，说：“你想吃绿头鸟吗？幼鸟还行，成鸟的肉很柴，而且有股特别重的鸟味儿，我们拿手手根去炖，都消除不了它的味道。”
双虹捏着鼻子说：“是啊是啊，绿头鸟不好吃，不过它们的鸟蛋很香！”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湖边的草甸，兴奋道：“这里肯定有很多鸟蛋！喻颜哥哥，我去给你摸鸟蛋来吃吧！”
喻颜想到鸭蛋的味道，不出意外地馋了。
他揉揉双虹的金发，说：“不着急，等一会儿挖藕带的时候，顺便捡鸟蛋就行。”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梦云，这个季节的绿头鸟，会孵蛋吗？”
梦云点头：“会的。”
喻颜的眼睛亮了。孵蛋……意味着有小鸭子！
第45章 藕带美食
他迎着挺拔英俊的澜修走了过去, 就着澜修的手看了看绿头鸟。
没错，除了体型大些，羽毛长些, 牙齿锋利些, 这就是他在现代见过的鸭子！
喻颜高兴地问澜修：“你们刚刚在这片草甸上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绿头幼鸟？”
澜修回想了下：“没看到，草太深了。但是我听到叫声了。怎么，你想要？”
喻颜一个劲儿点头：“嗯嗯！你在哪里听到的？快带我去看看。”
江阔他们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热心地说着他们从哪个位置听到了叫声。
喻颜让他们把猎到的绿头鸟放下, 随后叫上澜修, 往大家刚刚手指的方向走。
还不到挖莲藕的季节，这里来的人少，青草长势茂盛。
澜修主动走在喻颜前面, 大幅度拨拉着草丛，免得里面藏着漏网之兽。
江阔想了想，让族人分散开, 帮喻颜寻找着小绿头鸟。
明原部落的人, 对此非常积极, 嘴里还不停发出“喔喔”的引鸟声音。
托耳力和嗅觉敏锐的福，没多久，喻颜两人就找到了两只小绿头鸟。
它们还很小，体型和现代半大的鸭子差不多, 头顶绿色不显眼, 身上的绒毛是偏灰色的, 翅膀光秃秃，看样子还不会飞。
小绿头鸟与族群失散，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 啾啾的叫声比成年绿头鸟稚嫩许多。
喻颜的眼睛绿了，兴奋地和澜修说：“快快，咱们把它们抓住！”
澜修没问为什么，袖子一撸，就扑了上去。
两只小绿头鸟被冲散，喻颜去追另一只时，不忘大声说：“要活的！”
澜修目光专注：“知道。”
他是打猎能手，抓一只小绿头鸟，自然不在话下。
喻颜比他稍慢，也抓住了自己追的那只小鸟。
湖边其他地方，传来了呼声：“我抓到了一只！”
“我这边有两只，马上就抓到了！”
“林夜，有只往你那边跑了！”
“看到了！！”
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抓了十五只小绿头鸟回来。
这些绿头鸟不是同一窝孵化的，体型大小不一，但都还没不会飞。
江阔等人问喻颜：“你是要吃这些小绿头鸟吗？”
喻颜：“不，我要养着它们。亚父！”
风归：“这呢。”
“把你带来的筐给我一下。”
风归递来筐，喻颜示意大家把小绿头鸟放进筐里。
还好风归背了三个筐，不然都装不下。
装完，喻颜把盖子扣好，又用草绳绑了几道，确认这些小绿头鸟跑不出来。
等他搞定，明原部落的林夜问：“喻颜，你想吃鸟肉的时候，去野外猎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养幼鸟，多麻烦啊，而且它们长大了还会飞走。”
梦云说：“是啊，野外比绿头鸟好吃的鸟类很多的。”
喻颜笑着回道：“绿头鸟没那么凶猛，草料鱼虾它们都吃，给它们找食物简单。最重要的是，我喜欢绿头鸟的蛋！”
绿皮鸭蛋，炒着吃蒸着吃腌着吃都好吃！
唉，要是有白酒就好了，这种野鸭下的蛋，腌出来的蛋黄肯定是红色的，滋滋冒油，别提多香了。
林夜：“好吧。”
江阔拍拍林夜的肩膀，勾着唇笑：“喻颜连咩咩兽都养了，何况是绿头鸟呢。喻颜，你也别太担心它们会飞走，大不了把它们的羽毛拔了。”
喻颜点头。不过他没准备拔毛，而是想等部落冶炼金属矿石时，打造剪子出来，把绿头鸟的羽毛剪掉。
他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一代代驯化绿头鸟，直至他们失去飞行的能力。
林夜又问：“那我们抓到的大绿头鸟呢？”
喻颜：“下午吃！这个鸟肉做好了会很好吃的，下午我多做些，大家尝尝。”
人们一听，相当感兴趣：“好啊好啊！”
梦云想了想，说：“反正我也要在岸上看着双虹，你们下水的时候，我就先把绿头鸟处理了吧，毛得拔干净，内脏呢，要不要？”
喻颜：“要。”
梦云：“嗯，我洗干净一点。”
喻颜：“还有绿头鸟的肉，最好是剁成一块一块的。”
梦云：“行，知道了。”
还有人说：“我注意到草里的鸟蛋不少，准备留在岸上捡鸟蛋。”
喻颜：“那咱们分头行动。”
他看向湖中的接天莲叶，笑道：“走吧，其他人跟我去摸藕带！”
“好！！”大家积极响应。
他们在岸边脱掉了衣服鞋子，慢慢走进湖中。
湖边的水不深，淤泥踩着软软滑滑的。
喻颜的手顺着茎杆，往泥里面摸了两下，就摸到了一条藕带。
他扯住藕带，往上一拽，这根藕带就到手了。
藕带有他两根手指并在一起那么粗，颜色是嫩白色，用指甲稍微一抠就破了，很嫩。
喻颜抿唇笑，用湖水把藕带冲了冲，丢进了自己的背筐中。
接下来，他摸得特别来劲儿，每次下手都有收获。
这片湖泊很大，明原部落的人，还有风归、澜修他们，散落在各处，被宽大的荷叶一挡，喻颜就看不到了，只能通过水下的波动和大家的谈笑声，判断他们的方位。
看得出来明原部落的人对这次的采集行动很上心，笑声就没停过，有的年轻亚兽人，还比试起来了。
捞到中午，喻颜带来的几个筐都装满了。
他出水以后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一直最开始下水的地方打转，可见湖里面的藕带数量多么庞大。
等秋天时，会有一大批的莲藕收获。
带着几筐藕带，他划水上了岸，取出毛巾擦干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湿掉的裤子，他拧干搭在了筐沿上面。
湖畔清风吹拂，用不了多久，就能干了。
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到岸上，筐里都是满满的。
钟海笑着冲喻颜说：“平常我都是带着人去打猎，今天来采集，发现真有意思。”
梦云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他左边的筐里，垫了荷叶，装着剁好的鸟肉。
因为工具不趁手，剁得很大块，切口也不整齐。
他右边则是堆了好大一堆羽毛、绒毛。
双虹和其他几个崽崽手里把长长的羽毛当兵器，跑来跑去，玩“打架游戏”。
听到伴侣的话，他摇了摇头，笑说：“那是因为这里的藕带很多，要是让你去野外，转悠一天才能采满一筐食物，你就不觉得那么有意思了。”
钟海和梦云在一块久了，求生欲很强，说：“是，你说的对，辛苦你了。哎呦，你都已经剁了这么多鸟肉了？动作太麻利了，不愧是我的伴侣。”
周围响起了一阵起哄的声音。
梦云的俊脸微微红了，白他一眼，似嗔似羞：“你快闭嘴吧。”
钟海理直气壮：“不，我就要夸我的好伴侣。”
“……钟海！”
喻颜等人笑得腰都弯了：“哈哈哈！”
歇了一会儿，他们清点了藕带数量，足足拔了六十七筐。绿皮大个鸟蛋也捡了整整三大筐。
风归拨弄着藕带，欢喜地说：“闻着都这么清新，吃起来肯定很好吃。”
江阔他们说：“是啊，刚刚我在水里的时候就尝了下，又鲜又清甜。以前我们嫌这东西小，不来挖，真是损失大啦。”
太阳已经偏西，这会儿正是晒的时候，喻颜提议去明原部落里看看，得到了大家的欣然赞成。
江阔变成一头银灰色的大狼，背上了几十筐藕带，热情地在前面引路。
“走走走，早就想让你们到我们部落里做客了。”
喻颜正准备变出翅膀，澜修低声问：“你和风归飞行、采集了一上午，我来背你们吧？”
“好啊。”喻颜麻溜地把胳膊放下了，招呼风归过来。
风归在他们两个的脸上看了一个来回，露出个过来人的笑容，说：“没事，我不累，我自己飞。”
说完，他拍打着翅膀，追明原部落的大部队去了。
喻颜＆澜修：“……”
澜修：“你还坐不？”
喻颜微微抬起下巴：“坐，为什么不坐！”
好像他心虚似的。
回去的一路，喻颜坐在澜修背上，几乎没出过声。想到风归的那个笑容，他的脸就有点热。
好在大家都没说什么。
到了明原部落的栖息地，喻颜从大老虎的背上跳下来，好奇地四处看着。
和大部分都是鸟兽人的半岛部落不同，这里大部分是狼兽人，大家住在山腰上挖出的一个个山洞里。
山洞口做了加固，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一路走来，部落里的人都用兴奋和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还有胆大的主动和他打招呼，一副“终于把他盼来”的模样。
江阔把喻颜他们领到了自己的山洞外。
山洞下方的平底上，搭了一个和喻颜家里差不多的草棚。
草棚中放着杂物，外头堆了石灶，灶上面烧水的壶，一看就是出自半岛部落。
“我的父亲和亚父都回归了兽神的怀抱，现在我是一个人住。来，你们坐这。”
江阔走去草棚中，拿了干净的陶碗，往碗中倒上壶里的水。
“这是我早上出门之前烧的，”他把碗递给喻颜，“知道你们都要喝烧开的水。”
喻颜接过碗，说：“谢谢。不光是我们，你们部落最好也是把水烧开再喝。”
江阔倒完水，坐下来，点头道：“嗯，现在包括我在内，很多人已经在喝了。这段时间，坏肚子的小崽都少了。”
聊了一会儿，喻颜见小绿头鸟们在筐里挤得发蔫儿，问：“江阔族长，你们部落有废弃的山洞吗？我想把这些小鸟先放在山洞里。”
江阔立马起身：“有，你们随我来。”
风归想了想，说：“我去给这些小鸟薅点草籽回来吃吧。”
喻颜：“成。”
澜修主动背上几筐小鸟，和喻颜、江阔一块，来到废弃山洞外。
这山洞挖得浅，只有十多米，里面是堵死的。
喻颜接下澜修的筐，打开，把小绿头鸟放进去。
出了筐，它们果然活蹦乱跳起来，摆着尾巴，东叨叨，西啄啄。
江阔让他们两个在洞口这里看着，自己去打了几捆树枝，把洞口给挡住了。
风归也回来了，隔着树枝墙，把带籽的草丢给小绿头鸟们。
它们兴奋地叫着，跑过来吃草籽。
喻颜看着它们憨态可掬的模样，心都要化了。
“小鸟安置好了，咱们去做饭吧！”喻颜说。
江阔：“走走！”
明原部落也有供大家聚集的地方，听闻喻颜要在这做饭，大家把家里的好炊具、好食物，都搬了过来，兴高采烈要聚餐。
虽然不少人第一次见喻颜，但非常热情，还强烈要求喻颜给他们分配任务。
喻颜笑着摆手：“我不知道大家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还是让你们部落的人来分配吧。我就负责炒藕带、烧鸟肉。”
“唉，那好吧，”明原部落的年轻人们期待道，“我们就等着吃啦！”
“听说你做饭超级好吃，我们早就想尝尝了！”
喻颜哈哈笑：“好，没问题。”
藕带挖回来的多，可以放开手做。
喻颜一口气做了清炒藕带、酸辣藕带、擂椒藕带三种。
其中擂椒藕带稍微费事点儿，陶锅烧热以后，不能放油，直接把青椒丢进去，用小火慢慢煎到表皮变软起皱，微微焦糊。
在这个过程中，辣椒的香味被煸了出来。
不少人一边闻一边说：“味道又刺鼻又好闻，辣椒真神奇。”
等辣椒煸好，喻颜才加了油，炒香蒜末，然后把洗净切好的藕带丢进去，翻炒片刻，即可出锅。
这几道菜中，用到的青辣椒、辣椒酱、青柠、蒜头，都是他从家里面带过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明原部落有牡蛎油！
牡蛎是从他们部落换的，熬油的方法是他教的。
喻颜尝了尝，赞叹道：“嗯，味道还挺正宗的。”
江阔一脸云淡风轻：“是吗。”
钟海和他一块长大，两人关系很不错，毫不犹豫地拆了他的台：“喻颜，他的淡定都是装的，一开始换回来的几筐牡蛎，都被他带着人熬废了。”
江阔咬牙切齿：“梦云，让你家钟海把嘴闭上！！”
梦云捧腹大笑：“我可没办法。”
有人起哄：“你亲他，亲他就闭嘴了。”
“对对对！”
“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钟海笑着把脸凑过去，眼睛直勾勾盯着梦云，作势要亲。
可惜嘴巴还没碰上，就被梦云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双虹哒哒哒跑过来，说：“父亲和亚父又亲亲了。”
梦云：“……你也给我去一边去！”
聚餐的这片广场上，爆发了一片更大的笑声。
喻颜盛菜的手都笑得抖。
余光瞥到风归脸上带笑，心情不错的样子，喻颜说：“亚父，虽然咱们两个部落的人不同，但是相处得一样融洽哈。”
风归点头：“是啊，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接下来，喻颜做了辣炒鸭肉。
为了扭转大家对鸭肉的印象，他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油热爆香姜片，他倒入鸭肉，耐心地炒干鸭肉的水气；之后下了辣椒、蒜，炒香，又添了热水，炖煮了约莫四十分钟。
期间，他招呼大家来尝他炒的藕带。
藕带清爽的味道，本就让他们非常喜欢，加入辣椒后，美味更是直接提升了几个层次。
胆子大的人率先尝完，惊艳地连声说：“嘶，嘴巴虽然有点痛，但是好好吃！”
“酸辣的藕带和擂椒是两种味道，一个特别爽口开胃，另一个有种辣椒的焦香味儿，我两个都喜欢！”
其他在观望的人问：“嘴巴都痛了，还喜欢？”
“你们尝尝就知道了！痛得好爽！让人吃了还想吃！”说完，这个兽人甚至跑出人群，变成大狼，仰天嗷嗷了两声。
剩下的人不淡定了，纷纷把筷子伸向了藕带。
喻颜炒菜的火候、时间都掌握得刚刚好，藕带去了生，依旧是嫩嫩脆脆的。
它本身就有细细的孔眼，现在含着酸、辣、咸、鲜的味道，咬下去满□□汁，的确超级好吃啊！
江阔挥舞着筷子，嘴巴都辣红了，还停不下来。
他说：“和用辣椒炒的相比，清炒的就有点淡了，真没想到辣椒能让藕带好吃这么多。”
林夜点头：“等过段时间脆藕长成了，也拿辣椒炒，是不是一样好吃呢？”
钟海：“肯定的！”
梦云：“族长，咱们明天去深湖部落一趟，催他们快点给咱们摘辣椒吧？”
“我也想啊，”江阔无奈地看向喻颜，“他们把能摘的都摘给喻颜了。”
喻颜宽慰道：“辣椒这东西长得快，再等几天，又能下来一批。”
明原部落的人，对此相当期待。
辣炒藕带都这么好吃，想到辣炒的鸟肉，他们直流口水。
半小时后，锅里的水已经被炖得差不多了，喻颜放下之前磨好的红辣椒酱，和鸭肉翻炒均匀后，加入牡蛎油和切碎的蒜苗，最后翻炒几下，把辣炒鸭肉盛到了旁边的陶盆中。
煸炒炖过的鸭肉，肉质收紧，颜色变成了诱人的棕色，冒着热汽。
红彤彤的辣椒碎，绿油油的蒜苗碎，均匀地点缀在鸭肉之间，使其变得色香俱全。
辣椒去除了鸭肉的膻味儿，激发出禽类特有的肉香，和辣味交织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喜欢吃肉的人们，简直要被这道菜给逼疯了。
太香了，香得旁边有人掉河里他们都注意不到！
如喻颜预料的那样，这道辣炒鸭肉，收割了整个明原部落的好评。
他们不像是自己、风归和澜修那样，吃了几天辣椒，稍微习惯了。
属于是又菜又爱吃，被辣还停不下来。
有的人甚至把炖软的骨头都给嚼了咽了。
吃完，他们一致表示，明天就去深湖部落，催繁宿他们给自己摘辣椒！
还有绿头鸟，也多猎一些回来吃吧！
江阔：“那明天林夜你带着人去深湖部落，我带人猎绿头鸟。”
钟海：“我带着梦云，去半岛部落换大蒜！”
梦云看向喻颜：“辣椒酱能不能给我换点呢？生吃炒着吃都好香。”
喻颜：“我这次磨得不多，给你换一小罐吧。”
“太谢谢你了！”
其他人慢了一步，没换到，遗憾得捶胸顿足。
梦云是蟒蛇系的亚兽人，他的亚父出自深湖部落。想到繁宿他们对辣椒的抵触，他笑着摇头。
等以后他们的口腔溃疡好了，吃到用辣椒做的菜，不得后悔死啊？
这么好吃的食物，被他们忽视了那么多年！
哈哈哈，真想看看他们到时候的表情有多么精彩。
喻颜他们三人，在明原部落吃饱了饭，还吃了不少他们这里特有的甜果子，见时候不早，拒绝了留宿的邀请，准备回家了。
大家很舍不得他们，给他们装了二十筐藕带，两筐鸟蛋，两筐果子。
还有人拿了兽肉给他们，喻颜连连拒绝：“谢谢大家，我们家的兽肉真的吃不完了，这个真不带了。”
三人离开明原部落时，江阔带着人，把他们送出了好远好远……
回到半岛部落，喻颜让澜修和风归先回去放东西，自己去了苍峰家。
出去玩了一整天，他要收收心，和苍峰、辛屿商量正式冶金的事了。
第46章 金属刀
喻颜扇动翅膀, 飞到了苍峰他们住的那棵大榕树下。
这棵榕树上了年头，树冠是深绿色的，向四周蓬勃伸展, 从树下向上看, 会有种遮天蔽日之感。
苍峰他们一家三口，在树上左右各搭了一个鸟窝。
他和辛屿住的那个大一些，烁星单独住的那个小一些，都是圆圆的。
此刻，烁星在林子里面玩, 辛屿和苍峰在树下准备着晚饭。
“苍峰, 辛屿！”
听到他的呼声，两人朝上方看来。
苍峰：“喻颜！”
辛屿：“我们刚刚听到巡逻兽人的叫声，知道你回来了。怎么样, 明原部落好玩吗？”
喻颜稳稳地落了地，收回翅膀，卸下背筐, 笑着说：“挺好玩的, 有特别多的湖泊, 风景很好！我们这次挖回了好多藕带，这是给你们和音清、雪非他们带的。”
辛屿惊喜地说：“谢谢！一会儿我拿去和他们分了。”
苍峰：“咩咩兽我们帮你喂过了，晾的菜也翻过。”
“嗯嗯，谢谢你们了。”
喻颜往四周看了眼, 树下堆着石块、木头、兽皮、陶器、食物、处理过的葛缕等等……
他说：“你们这的东西也不少啊。”
苍峰：“是啊, 不仅是我们家的, 部落里的东西，也放在我这了，比如要换出去的陶器什么的。”
辛屿：“不过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木料, 准备抽空就把草棚搭起来，这样就不怕日晒雨淋了。”
喻颜由衷地说：“辛苦你们了。”
苍峰笑道：“不辛苦，看着部落越来越好，我们都高兴着呢，来，咱们到这边坐。”
喻颜不好意思道：“打扰你们了。我这次过来，是想和你们说说冶炼金属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问：“什么时候烧？”
喻颜反问：“咱们攒了多少金属矿石了？”
苍峰：“从别的部落换到的有几十块，在那边，走，我领你去看。”
喻颜意外：“这么多啊？”
森柏从高地部落带回的那两块灰矿石，还挺贵的呢，这几十块，得花多少物资啊？
看出他的疑惑，苍峰笑着解释：“没用多少物资。咱们部落现在有着最好的布料、陶器、纸张，别的部落都抢着和咱们换。”
辛屿：“是的，本来金属矿石他们留在手上就没用，所以他们要的物资不多。”
喻颜放心了：“那就好。”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金属矿石堆前。
这些矿石的颜色基本上就黑色、褐色、土色几种，大小不一。
喻颜捡起了一块小的黑矿石，放在鼻端嗅了嗅，能闻到金属的味道，不过不确定是什么金属。
苍峰说：“我们检查过是金属矿石才换的。哦对，你看看这个。”
他递来了一块表面是土色，棱角处是白色的矿石。
“你要是没来找我们，晚上吃了饭，我也要去找你的。这个矿石，是咱们部落的人，在领地内发现的，我带人去挖了挖，山上有不少呢。”
喻颜很是惊喜：“咱们部落也有金属矿石了？太好了！”
苍峰笑道：“是很好，你看看，需要的话，我们去多挖些回来。”
喻颜把手上矿石放下：“先炼一炼攒的这些。上次咱们烧出了不少白炭，我想着明天上午就开始冶金，你们觉得怎么样？”
苍峰灰色的眸子微亮，向天上看了下：“可以啊！正好明天是个好天气。”
喻颜：“嗯，可以选一些力气大的兽人参与冶金，上午顺利的话，下午你们继续跟着我去烧炭，咱们再多烧些木炭出来。”
苍峰点头：“可以。”
又商量了一会儿，喻颜惦记着他带回来的小鸭子，和苍峰辛屿他们约好明天见，便飞回了家。
喻颜落地，见澜修和风归在拴羊的那两棵树后忙碌，径直朝着他们走去。
“亚父，澜修，你们干什么呢？”
澜修把扛来的十几根木头放下，说：“这些小绿头鸟撒开就跑，附近又没有合适的山洞，我们想用木头把它们围起来。”
喻颜点头：“有道理，我也来帮忙。”
木头是澜修在远处的林子里面砍的，大概成年人小腿那么粗，风归正弯腰掰着树枝。
几筐小鸭子在筐里面嘎嘎地叫。它们有点笨笨的，筐的盖子都打开了，也不知道往外跳。
“你和苍峰他们谈好了？”风归边干活，边问。
“是的，明天上午就开始冶炼金属。还有个好消息，咱们部落的人在领地内发现金属矿石了，还不少呢！”
风归和澜修闻言，都是一喜。
“太好了，”风归说，“其实我之前在野外采集，见到过金属矿石，但带回来也没用，我就没上心。”
喻颜笑着点头：“往后可以上心上心啦。”
澜修力气大，砍木头很容易，风归和喻颜戴着手套，干活也麻利，用了没多久，他们就处理好了高高一摞的木头，每根都到澜修头顶那么高。
“应该差不多了，咱们挖沟，把这些木头埋下去吧。”喻颜拍拍手套上的灰，说。
澜修自告奋勇：“我来挖。”
他直接变成了兽形，根据喻颜圈出来的范围，挖了一圈深沟。
喻颜和风归两个人，往沟里面竖着放木头，木头和木头之间，大概留出了手腕那么宽的缝隙。
接着，喻颜让风归扶着木头，他和澜修埋土。
埋完的木头，露出地面的部分，只到喻颜胸口那么高了。
只是这样，木栅栏还不够牢固。喻颜又取来稍细一些的木头，还有粗实的麻绳。
他示意喻颜把木头水平着架在木栅栏中上部分，自己拿麻绳，把木头在栅栏上面绑好。
绑完一排后，他摁着栅栏晃了晃。
“栅栏不是特别稳，但是比之前好多了。”喻颜评价着，“先这样对付几天，要是能打造出金属钉子和金属丝，再重新加固一下。”
澜修点头：“好。”
风归：“小绿头鸟很笨的，现在这样足够用了。”
这次时间紧，喻颜没给栅栏留门。反正他和风归都会飞，可以飞进去，给小绿头鸟添食添水。
三人合计完，继续把另外三面的栅栏绑结实了，消耗了不少木头和麻绳。
好在等这个简陋的“养鸭场”拆除后，木头和麻绳还可以再次利用。
喻颜围着栅栏走了一圈，确定没问题了，把小鸭子们放进了栅栏里头。
太阳渐渐没入了西边的山头，林间的光线变暗。
小鸭子们不像白天那么活泼，吃了风归添的草籽以后，就聚成一团睡觉去了，嘴里不时发出嫩嫩的叫声。
风归虽然没有养鸭的经验，但他是黑天鹅系的亚兽人，懂得鸟的习性，知道小鸭子们挺舒服的，就没管了。
三个人回到银杏树下，抓紧时间喂羊、挤奶、收拾东西、做饭。
躺回鸟窝时，皎洁的月亮，已经升至中天。
第二天，喻颜没有赖床，天蒙蒙亮，他就起身穿衣服，下了树。
风归正在石灶前烧水，澜修牵着羊去溪边喝水了。
喻颜伸个懒腰，踱着步子走到栅栏前，看里面的小鸭子们。
栅栏的地上有两团新鲜水草，水草里夹着活蹦乱跳的小鱼和小虾米。
小鸭子们很兴奋，围着水草啄来啄去，晨风把它们身上灰黑色的绒毛，吹得东歪西晃。
喻颜展颜一笑：“你们今早的伙食不错啊，第一次吃海草海鱼吧，香不香？”
不远处的风归闻言：“肯定很香，它们都兴奋一早上了。”
喻颜又欣赏了一小会儿，澜修回来后，他主动接过绳子，把羊拴回了树上。
接着取来了陶缸，把羊奶给挤了。
简单吃过早饭，给羊和鸭子都添上草料，又拜托巡逻的兽人帮忙看着点，三人结伴，去了陶窑。
已经有一些人，在这里等着了。
见到喻颜，他们兴冲冲地打招呼：“喻颜，过来了啊！”
喻颜微笑：“嗯。”
约莫早上七八点钟，人齐了，喻颜和苍峰交换了一个眼神，主动站出来，说：“今天咱们半岛部落要开始冶炼金属了，顺利的话，我们以后就有金属工具用啦。”
人们点着头，晶亮的眸子里都是喜悦和期待。
喻颜：“接下来我来分配一下任务……”
他带着一部分人，把陶窑的燃烧室稍微改了改，这样可以一边冶金，一边烧陶。
另一部分人就趁着这个时间，去和泥、捏陶胚。
因为烧陶是顺带的，所以陶胚捏的不多，主要是喻颜想看看，白炭烧出来的陶器，和黑炭会有什么差别。
燃烧室改好，陶胚也捏完、进窑了。
喻颜让人往燃烧室里填了白炭，在大家紧张的注目下，开口：“点火！”
引火的干草和枯枝很快烧了起来，将白炭点燃。
一阵恐怖的熊熊热浪，从燃烧室里扑出，逼得这些强悍的兽人，都面色微变，往后退了两步。
参与了上次黑炭烧陶的兽人震惊地说：“黑炭烧起来就够热了，白炭更热！”
“是啊，这还没加风箱呢！加上以后，人还能靠近吗？”
喻颜对此早有准备：“没事，我带了工具来。”
只见他掏出了一个类似小锅一样的陶制容器。
和锅不同的是，这个容器没有手柄。
澜修问：“这是什么？”
喻颜答道：“上次我请部落的人帮我烧的，你们可以叫它坩埚。一会儿把金属矿石放进坩埚里，再把坩埚放进炭炉中。”
苍峰：“不怕它烧炸了吗？以前做饭，锅就总炸。”
喻颜：“会不会烧炸我也不确定，先试试吧。木柴燃烧的热度，相对于白炭燃烧，只能算是低热，有的容器很神奇的，就是耐高热不耐低热。”
低热高热的，好多人都听不明白，只觉得喻颜真厉害，懂得真多。
随着燃烧室不断升温，大家又往后面退了一段。
音清再问：“直接把矿石丢进去烧不行吗，为什么还要用容器啊？”
喻颜笑眯眯：“万一矿石被烧融了，烧成水呢？”
音清嘴巴张大：“啊？不可能吧？石头怎么会被烧成水啊。”
不少人附和：“是啊，顶多被烧软，像上次那样。”
也有少数人，比如澜修，望着喻颜，若有所思。
喻颜笑了笑，没再解释。
等燃烧室里的白炭熊熊燃烧，喻颜取出他的灰矿石，丢进坩埚里。
然后对澜修说：“你帮我放进去吧。”
澜修：“好。”
他取了两根木棍，夹在坩埚的两边，把其稳当当地放进了炭炉中。
等他退回来，喻颜点头向森柏示意：“拉风箱。”
“好嘞！”
呼！呼！风箱鼓动下，炭炉的温度，再次提升！烤得人皮肤都有种爆裂的感觉。
这回，包括喻颜在内，都紧张地盯着红彤彤的炉子看。
坩埚很快就被烧红了，苍峰他们先是在心里祈祷着：千万别炸啊。
过了一会儿，坩埚依旧稳稳当当。
他们的想法变成了震惊的“兽神啊，这都没炸？”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喻颜让他们把坩埚夹出来。
几个兽人配合默契，澜修将赤热的坩埚夹出后，立刻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准备好的石头上。
灰矿石没有被融化，但已经被烧得很软了，倒出来时，一荡一荡的！
给音清他们看得眼睛都瞪圆了！
等待在一旁的默野早已做好准备，举着石头，朝着烧软的矿石，砰地砸了下去。
矿石肉眼可见被他砸扁了！
两下后，默野手上的石头碎裂，苍峰快速接手，继续捶打矿石。
连着捶了几个人，矿石冷却变硬，砸不动了。
喻颜对此很满意，说：“这回把它夹进去直接烧，烧软了就取出来，继续锻打。”
“好！！！”他们精神大振地应声。
音清攥着喻颜的胳膊，眼圈都红了。
“喻颜，我相信你了，刚刚那个灰石差一点点就要烧成水了！”
不远处的雪非也震撼地说：“原来石头真的可以融化。”
另一边，澜修他们这伙人，继续冶炼、锻打灰矿石。
喻颜取出了新的坩埚，交给闻冽、清辉等小队，让他们冶炼别的金属矿石。
在不停的实验中，有的金属矿石被烧融成了水，也有的纹丝不动。
多数金属矿石，都像是高地部落的灰石，还有半岛部落发现的土色石那样，只到烧软的程度。
喻颜拿出新的本本，把各类矿石冶炼的情况，认真记录下来。
他穿梭在几个锻打队之间，有条不紊地做出判断：“可以烧成水的矿石，先不打了，等后面我做容器直接浇筑。
“完全烧不融的也别打了，以后不收这个矿石了。
“灰石那边等一等，谁去帮我打水过来，等灰石烧红以后，就快速放进水里，冷下来后再放进去烧，重复这个步骤。
“土色石捶打得再薄一点。”
……
大半天都在忙碌中度过。
好消息是，经过不停地冶炼、锻打，多数金属矿石，都被打造成了工具。
灰石和土色石，喻颜让人打造的是刀。
刀含着刀刃和刀柄两部分，锻打花费的时间更长、力气更大。
另外的矿石，打造出了锤头、斧头、棍子和金属片等工具。
澜修、苍峰、默野他们这些年轻有力的兽人，在停下来时，手因为用力过度，颤个不停，脸上身上都是热腾腾的汗。
可他们没一个人喊着休息，全饱含期待地看向喻颜。
苍峰说：“喻颜，是你带我们打造出的金属工具，你来试吧。”
喻颜笑着点头：“好。”
他拿过了两把刀，又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磨刀石，给刀开刃。
这两柄刀都是银灰色的，不过一上手，喻颜就感受到了差别。
灰石打造出的刀，比土色石的更沉，且更坚硬。
如果他没判断错，灰石应该是铁矿石，土色石则是铝矿石。
铝可比铁要软多了，不适合做成刀具，倒是做铝盆、铝碗什么的，隔热好，用着趁手。
“刷，刷”，他思索时，开刃的速度不减。
温度高了，就用水降降温。
没用多久，两柄刀都开好了刃。
他将铁刀和铝刀，递给周围的人：“你们要看看吗？”
“看看看！”大家抢着伸手。
刀落入掌中后，他们马上被金属特殊的冰冷触感给惊艳了。
“沉甸甸的……摸着凉凉的。”
“比骨刀和贝壳刀都要沉多了。”
“你们听，敲击起来的声音很清脆！”
“兽神啊，咱们真的把矿石变成了刀的样子？谁来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来！”
“嘶，轻点，下手那么重呢！”
“哈哈哈！”
喻颜在大家看刀的时候，搬来了兽腿，还有茎块、果子等物。
“看得怎么样了？来给我试下吧？”
刀立刻回到了他手上。
喻颜先握着铝刀，转了个刀花，然后手上用力，对着茎块和果子剁了下去！
砰砰两声，茎块和果子很容易就被劈开了！
周围一片哗然：“好锋利！”
“不愧是金属刀！”
但是等喻颜剁兽腿时，就只能把肉剁出豁口，骨头根本剁不开。
不想卷了刃，喻颜放下铝刀，拿起铁刀。
“嘿！”
他重重往下一挥，就听“咔嚓”一声，坚硬的腿骨，被剁开了一半！
喻颜手上一震，眼睛发亮，拎刀再剁。
当当两下后，腿骨被彻底劈成两截。
如果他是力气更大的兽人，说不定第一下就能剁断了。
喻颜看着兽腿整齐的切口，握着刀，心口一阵畅快。
好刀！好爽！
第47章 铝制工具
围观的人们盯着喻颜手里的铁刀, 激动得眼睛快喷火了。
喻颜一开始把纸造出来的时候，他们很多都没上心，是慢慢才发现了纸的妙处, 直至现在离不开纸。
可金属刀, 部落里从兽人到亚兽人，从老到少，就没有不清楚这玩意有多好的！
金属比贝壳、兽骨结实锋利太多太多了！
被砍成两截的腿骨，就是最好的证明！
人群一片哗然，有几个年轻的亚兽人, 兴奋得抱在了一块。
“是不是成功了？”
“应该是吧！”
“啊啊啊有金属刀了！我们有金属刀了！”
“你再掐我一下, 我感觉我又在做梦了！”
在大家的议论声中，苍峰走过来，灼灼地盯着刀, 赞叹道：“真是把好刀。”
他有点忐忑地问：“喻颜，能给我试下吗？”
喻颜将刀转了个方向，刀柄对着苍峰, 笑道：“放心试。”
苍峰灿烂一笑, 握着刀, 等喻颜退开以后，他绷着坚毅的下颚，抡起膀子，就朝兽腿剁了下去。
喻颜想得不错, 苍峰只用一下, 就把兽腿给剁断了, 切口还更平整。
苍峰倒吸一口气，眼睛更亮了，又试着切了切茎块、砍了砍树枝, 都很好用！
“这比我们的爪子都要锋利，用起来也方便！”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见他上手，其他人也渴盼地冲了过来，抢着说：“给我也试试吧！”
“快让我摸摸！”
苍峰不舍地将铁刀递了出去，又拿起铝刀试了试。
“嗯……这个刀轻多了，砍东西没有刚刚那把好用，不过切个茎块、果子什么的足够了。”
辛屿凑过来：“我试试。”
苍峰把刀递给他，辛屿试了两下，立刻叫雪非、音清他们过来看。
“……要是做成小刀，咱们采集的时候带出去，削个蘑菇啊，挖个野菜什么的，肯定很方便。”
几个亚兽人连连点头：“没错！有了小刀，咱们哪还需要用爪子啊！”
两把刀在人群里传来传去，每个试过的人，都彻底被它们征服了。
音清急得直跺脚：“我记得这是用咱们部落找到的矿石打造的吧？那还等什么，快多采一些回来啊！我太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刀了！”
有人跑来问喻颜：“咱们今天晚上就去采矿石行不行？”
喻颜笑道：“太阳都要落山了，你们想摸黑干活，不吃饭不睡觉了啊？”
大家说：“我不饿也不困！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喻颜摊手：“还是不行，采回来冶炼不上，咱们攒的白炭基本用光了。”
“唉！那就去砍木头、烧炭吧！”
“对对！我知道一片特别茂盛的榆木林！”
喻颜本来还说，上午冶炼金属，下午带人烧炭的。
结果冶金真不是个轻松活，一忙就忙到了现在。他们打造的还是最简单的工具呢。
被大家积极的态度感染，喻颜想了想，说：“那一会儿咱们就去砍木头吧，等明天一早，我就带人烧炭。”
“好！！”回应的喊声震天响。
喻颜揉了揉耳朵，扭头一看，正好对上了澜修冰蓝色的眼眸。
年轻英俊的兽人直直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垂下的眼眸里皆是笑意。
喻颜嘴角笑意加深，问他：“你有试那两把刀吗？”
澜修点头：“我试了灰石打造的刀，好用。可惜咱们和附近几个部落，都没发现灰石。”
喻颜：“不急，大不了以后去一趟高地部落。”
澜修：“我能和你一起吗？”
喻颜：“你想的话。”
澜修毫不犹豫：“我想。”
喻颜与他对视，又忍不住笑了。
“好啦，大家看得差不多了吧，该出发去砍木头了。”喻颜大声说。
“嗯嗯。”两柄刀被从人群中，送回了喻颜手上。
喻颜想了下，举着刀说：“以后咱们别用‘灰色石打造的刀’‘土色石打造的刀’来称呼它们了，太绕口了。”
雪非：“那怎么称呼呢？”
喻颜：“灰色石打造的，就叫铁刀，土色石打造的，就叫铝刀。对应的，灰色石可以叫铁矿石，土色石可以叫铝矿石。”
他们仅用零秒钟，就接受了这几个新称呼。
喻颜点出一部分人跟自己走，留一部分人在陶窑这边善后。
砍回来的木头，被堆在了炭窑那边。
不少人因为太想要金属工具了，就提议：“咱们贪个黑，先把树枝砍掉、树皮剥掉吧？”
喻颜从早忙到晚，话说多了嗓子疼，肚子也要饿扁了。
不等他讲话，澜修淡淡开口：“明天早上再干吧，先回部落吃饭休息。”
大家后知后觉到了疲惫和饥饿，歉疚地说：“瞧我们，一激动饭都忘了吃了。”
“那明早再来。”
“喻颜，今天真是累坏你了。”
“大家都辛苦了！”
“走走走，回部落。”
喻颜看向澜修，冲他会心一笑，澜修也回了他一个好看的笑容。
因为家里的鸭子、羊都要喂，所以风归先回去了。
等澜修变成老虎，喻颜熟练地爬到他背上，往他温暖的皮毛上一躺，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他解下腰间的铁刀，借着幽暗的天色，细细端详片刻，又挥舞了两下。
破空之声传到澜修耳中，他低声问：“很开心？”
喻颜笑眼弯弯：“嗯！今晚咱们炖排骨吧？我用刀把骨头剁成小块！”
他真是受够大段的骨头了，在锅里支棱着，炒都不好炒。
澜修的眼里划过笑意：“好。”
接下来一段时间，喻颜忙得脚不沾地。
他带着人伐木、烧炭，总结出烧成白炭的最佳条件，还把冶金要用到的工具改造了一番。
比如坩埚，之前是光秃秃的竖桶状，他用金属片把坩埚紧围了一圈，再把金属棍固定在金属片上，前端绑上木头手柄。
这样冶金时，送取矿石都方便了，还不怕烫手；
再比如金属锤头，他嵌了木质手柄，锻打金属的时候，直接用锤子，比用石头更省事，更安全；
再再比如，他让人打造了一个金属锻打台……
趁手的工具做好时，他们也攒了不少白炭，再次冶炼起金属矿石，可谓事半功倍。
半岛部落从上到下，都对冶炼金属投入了全部的热情，不少人恨不得天天住在炼金炉那边。
哦，炼金炉也是喻颜带着人新建的。
因为他们用白炭烧出来的陶器，质量上比黑炭烧出来的好，但没好特别多。
这么小的差距，不值得他们用珍贵的白炭去烧陶，索性就把冶金和烧陶分开进行了。
喻颜带着人烧炭期间，他们打造出金属工具的事，飞速传遍了附近的部落，引起了轩然大波。
明原、青青、深湖等部落，都来了人，想看看他们的金属工具。
喻颜太忙了，是半岛部落的其他人招待的他们。
第一批铝制工具打造成功时，早夏已经悄然过去。
喻颜作为大功臣，收获了一套铝盆、铝碗、铝盘、铝刀……
没有铝锅是因为烹饪食物时，铝离子容易析出。而过量摄入铝，有损伤神经的风险，所以喻颜直接没让部落的人打造铝锅。
考虑到他们听不懂专业术语，喻颜只说了铝制品加热食物，会危害健康，好在大家都听他的，表示不会用铝制工具做饭。
夜晚，一场骤雨冲刷掉夏日的灼热。
到了清晨，转为淅沥的小雨。
下雨不适合出门采集、打猎，烧炭和冶金工作也短暂告一段落，所以喻颜他们三个，今天谁都没出去。
他们整理了一遍最近得到的东西，之后坐在草棚里休息。
风归对那一套铝制工具相当喜爱，时不时就去摸一摸，敲一敲。
喻颜捧着陶碗，里面装的是今早新煮的羊奶，他伴着雨声，惬意地喝着。
澜修坐在他身旁，手里捏着个小锤子，正在给他砸坚果。
“咔嚓”，坚果壳被轻松破开，澜修用修长的手指取出果仁，放在手边的小陶碗里。
等攒了小半碗，就自然地倒在喻颜手上。
喻颜喝完奶，打了个嗝，摆摆手说：“不吃了，吃撑了。还剩下好多兽奶呢，你们不喝吗？”
风归正用铝刀削着茎块的皮，笑着说：“不喝了，这几天有点喝腻了。”
说完他自己都怔了下。日子真是过得好了，连兽奶这么好的东西都能喝腻。
但这确实不怪他。
喻颜和澜修忙着干活，多数时候想不起来喝兽奶。
咩咩兽每天要挤两遍奶，现在天气热，当天不喝完就坏了。
最终，只能是风归把这些兽奶解决，他还换了不少出去呢。
喻颜想通后，没勉强风归，笑道：“那亚父就别喝了，澜修你呢？”
澜修抬眼：“我喝一碗吧。”
“那也还剩下很多……”喻颜嘟囔着起身，翻出了个没用过的陶罐。
陶罐口带凹槽，是他为腌菜准备的。
前些日子他们去明原部落，带回了很多藕带。
自己吃不完，就换出去了好多筐，剩下的一部分腌上，另一部分被他晾上了。
他把陶罐用开水彻彻底底烫过，完全晾干后，把羊奶撇去奶皮，倒了进去。
然后，给罐口凹槽倒上水，扣了个碗，以做密封。
最后，把陶罐搬去了草棚的角落放着。
另外两人见状，问：“兽奶也能腌吗？”
喻颜：“嗯……准确说，我是在发酵酸奶。”
风归愣了下：“酸奶？那不坏了么，还能吃么？”
“不是坏……总之我先试试吧，不一定成功。”
在现代的时候，自制酸奶倒是简单，取牛奶和酸奶混合，倒进干净的容器中，再保持适当的温度就可以了。
他现在没有酸奶，便只能寄希望于空气里的菌种。
听他这样说，风归也好奇地盯着陶罐看：“希望可以成功。”
旁边的澜修，忽然站了起来，往外面跑去。
喻颜：“怎么了？”
“绿头鸟那边有动静。”
“啊？”他怎么没注意到？
“你们在草棚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澜修很快跑到了鸭圈外，绕着木栅栏走了半圈，朝着前方快准狠地伸出了手。
再起身时，喻颜见他手上捏着一只嘎嘎乱叫的鸭子。
鸭子每天被好吃好喝地养着，比最开始带过来时，长大了不少。
澜修抓着它走来，给喻颜风归看它翅膀上的羽毛。
“它的羽毛长长了，从里面跳出来了，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会飞了。”
喻颜：“那可不行！”他们辛辛苦苦养的呢！
他接过鸭子看了看：“之前太忙了，都没注意到它们长大这么多了。等我拿刀过来，把它的翅羽割了。”
之所以不用剪子，是因为部落的锻造还处于起步水平，没打造出来呢。
好在喻颜的那柄铁刀也挺锋利的。
风归和澜修给他打下手。一个去圈里面抓了鸭子送来，另一个帮他抓着。
喻颜把十五只鸭子的翅羽、尾羽都割了一遍，才将它们丢了回去。
一开始越狱的那只鸭子，扑棱着翅膀，还想往外飞，结果到栅栏的一半就掉回去了。
喻颜收回视线，和另外两人说：“这样应该能撑一阵子，等圈不住的时候，我再想办法。”
风归“嗯”了一声，看向天边，“雨快要停了，下午你要做什么？”
喻颜：“先去看看这批的炭烧得怎么样了，然后去把青瓜的架子给搭了。”
风归：“搭架子要用树枝吧？我去砍些回来。”
澜修：“我和你一起去吧，给咩咩兽和绿头鸟也砍些草回来。”
不久，天空放晴，三人按照商量好的行动。
喻颜去炭窑打了个转，没多留。
因为现在部落里面好多人，比如苍峰、辛屿、默野他们，跟自己烧炭烧出经验，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返回银杏树下，他用背筐装好工具，飞向了河边的田地。
一场雨过后，草人湿漉漉的，伫立在田中。
喻颜巡视了一趟，甜菜、红薯、黄瓜的苗，都拔高了许多。
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尝试给甜菜和红薯扦插了。
不久，风归背着一捆长长的树枝，飞了过来。
同样没出门采集，也没有被分配去陶窑、炭窑、炼金炉干活的音清尽夏等人，兴冲冲地跟来看热闹。
“喻颜！”他们和喻颜招手。
喻颜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腰上挂的东西——部落新打造出来的铝制小刀。
音清还戴了两个银闪闪、叶片样式的耳坠。
随着他说话，耳坠微微晃动，折射着漂亮的光。
喻颜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音清快步走过来，说：“来帮你干活，顺便找你玩！”
他偏着头，“快看，我的耳饰好不好看？我特意拜托森柏帮我打造的。”
喻颜由衷地夸赞道：“好看！”
音清乐坏了：“哈哈哈我也觉得！”
喻颜给音清形容了一下，他以前在网上刷到的那些苗族首饰，银项圈银坠子银手镯什么的，动起来会叮当作响。
不仅是音清，其他的亚兽人也听得入迷了。
“……虽说铝制的没有那么闪亮，但也挺漂亮的，你要不要打造一整套出来啊？到时戴着去秋收集会，你就是整个草原最靓的亚兽人！”
音清激动地大喊：“要要要！喻颜，你帮我在纸上画下来好吗？我马上就要请人帮我打造！”
尽夏他们生怕被落下，说：“我们也要！”
“喻颜，这么漂亮的首饰，你怎么不早点和我们说呀！”
喻颜哈哈一笑：“我也是看到音清戴了耳坠，才想起来的。你们别急，等我把架子搭好，就给你们画。”
音清：“嗯嗯！”
几步外的风归听他们热烈地讨论这事，笑着摇了摇头，说：“别的部落连趁手的金属刀还没用上，你们都要打一身的金属首饰了？真不敢想象到时会多惹眼。”
音清他们的表情骄傲极了：“谁让我们部落有喻颜，其他部落没有呢。”
“就是就是，其他部落也不用太羡慕我们，想要金属工具，可以拿物资来和我们换呀！”
“哈哈哈，对，咱们部落这段时间可热闹了。”
……
大家聊着天，轻轻松松就把架子搭好了。
黄瓜秧有了可以攀爬的架子，很快就会迎来猛涨期。
喻颜背着手，满意地看了一圈，宣布可以回去了。
年轻俊美的亚兽人们欢呼一声，跟他回了银杏树下。
喻颜坐在石头上，取出本子和炭笔，给他们描绘着自己知道的首饰样式。
大家听得相当来劲儿，每样画出来，都会斩获一片好评。
“这个镯子好漂亮，我要打造这个！”
“天啊，这是头饰吗？这么精致！”
“兽神在上，挂这么一大片金属饰品在胸前，得多好看啊！”
他们叽叽喳喳地议论到傍晚，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没多久，又都跑回来，不是给喻颜拎了茎块，就是给他送了果子、新鲜的兽肉和鱼。
大家感激地说：“喻颜，谢谢你为我们画首饰图样！”
“这个是河鱼，肉很嫩，又没什么刺，你尝尝，我觉得比海鱼好吃呢。”
“我这个果子也很甜。”
他们的热情，让喻颜很高兴。
虽然家里不缺食物，他还是笑着收下了东西，皆大欢喜。
再次离开前，音清问：“喻颜，今天下了那么久的雨，野外应该会长黑耳朵，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去采集啊？”
黑耳朵喻颜知道，就是木耳。部落里的人用晒干的木耳和他换过东西，所以他家里不缺。
于是喻颜说：“我就不去了，明天是个晴天，我想去一趟海边。”
尽夏好奇：“嗯？你去赶海吗？”
喻颜摇头：“不是，我要去采石灰石。”
或者说，海边的石灰岩。
第48章 烧水泥
石灰岩在海边可太常见了。
浅海边上的白色峭壁、珊瑚礁岛, 都属于石灰岩。
因为石灰石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造礁生物比如海藻、珊瑚，都能分泌碳酸钙；海洋生物的遗骸, 比如贝壳的主要成分, 也是碳酸钙。
之前喻颜做肥皂，为了提升肥皂的硬度，还磨了贝壳粉进去呢。
海水中的碳酸钙饱和后析出，贝类、藻类的遗骸沉积下来，再经过压实、胶结的过程, 自然会形成石灰岩。
石灰岩再经过粉碎、烧制, 可以得到实用性广泛的熟石灰。
他马上要盖房了，想用石灰石烧些水泥出来用。
之前之所以没去采石灰石，一方面是因为海边石灰石多, 想用随时过去就行，另一方面，是没腾出时间。
现在白炭烧好, 金属冶炼也渐渐走上了正轨, 他得把盖房的进度提上来了。
部落里的人, 不知道他口中的“石灰石”是个什么东西，面露疑惑。
喻颜和他们形容了下，他们马上懂了。
“哦——就是灰白色的那种大石头啊！”音清问，“你一个人过去吗？那么大的石头, 你怎么采啊？”
其他人附和：“是啊, 这和你收集来盖房的石头可不一样, 你扛不动吧？”
喻颜微笑答道：“我准备叫几个兽人和我一块去。”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嗯嗯，那你们记得把采石工具带上。”
“好。”
铝制工具软，没法开凿石头, 好在这段时间，部落用别的金属矿石，打造出了锤子、凿子等工具，硬度上，比铁制品差一些。
就是工具的数量很少，整个部落就只能凑出一套来公用。
又聊了几句，音清他们结伴离开。
喻颜看了眼他们拎来的活鱼，和风归、澜修说：“今天晚上我做个酸菜鱼咱们吃吧？”
酸菜已经腌好了，风归之前拿来炒过肉，味道很不错。
风归期待地说：“好啊，我去杀鱼。”
澜修想了想，“那我去找苍峰他们，和他们说明天去开凿石灰石的事。”
喻颜：“行，快去快回哈。”
澜修浅笑着点点头，变成大老虎跑远了。
风归杀鱼时，喻颜取出了嫩姜、蒜头、辣椒，洗净切好，放在一旁备用。
随后，他拿了个干净的陶盆，打开酸菜坛子，用筷子捞了两颗酸菜出来。
他这种方法腌制出来的酸菜，颜色还是绿的，酸味扑鼻，闻得人口舌生津。
再把酸菜洗好，切好，风归拎着鱼回来了。
喻颜取出铝刀，把鱼肉切成一片一片的。
“这鱼真不错，刺确实很少，在哪个河里抓的啊？”他问风归。
风归：“咱们部落的河流里都有，只不过它们在深水区域活动，抓住的机会不多。”
喻颜点点头，琢磨着以后编个渔网出来捕鱼，或者做个鱼竿钓鱼也行。
铝刀很好用，他很快将鱼肉片好，用添了姜汁的冷水泡上。
大概十分钟后，他捞出鱼片，用纸擦干水分，再拿鸭蛋清、盐给鱼肉调味。
调好，他把鱼肉放在一旁腌着，起锅烧油，先炒香酸菜，又下了刚刚切好的调料，以及剁成段的鱼骨翻炒。
风归站在他旁边，认真地学习。
“亚父，帮我舀点清水到里面。”
“来了。”
喻颜用牡蛎油给酸菜汤调了味。
因为酸菜本身就很咸，他没有额外放盐。
石灶里的柴火呼呼燃烧着，没多久，酸菜汤煮开，酸辣香味，浓浓地飘了出来。
风归嗅了嗅，眼睛亮亮地说：“真香。”
“是吧，拿来煮鱼片可好吃了。”
等着汤煮好的时间，喻颜又和风归做了别的菜。
他时不时往林子里面看，见澜修回来，立马展颜一笑，将鱼片倒进了锅里。
鱼片熟得很快，煮了约莫一分钟，喻颜就把菜盛了出来。
没放别的配菜，光汤和鱼肉，就装了整整一大盆。
澜修走过来，笑着问：“已经做好了？”
澜修：“还差一点点！”
他利落地把切好的坚果碎、蒜末、干辣椒，洒在盆里。
用陶锅烧好热油，“滋啦”一下，泼了上去。
坚果香、蒜香、辣椒香瞬间爆发，颜色又鲜亮好看。
喻颜端详了两眼，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
澜修主动说：“我来端吧。”
喻颜：“嗯嗯。慢点，别烫到。”
“知道了。”
三个人开了饭，筷子最先伸向的，都是这道色香俱全的酸菜鱼。
鱼片很嫩，夹的时候不能太用力，在筷子上颤巍巍的。
喻颜微微噘嘴，吹了吹，等没那么烫了，放进口中。
味蕾刚品尝到滋味，他的眼睛就瞪大了。
酸酸辣辣的，真开胃！
鱼肉刺少，而且因为新鲜，一点儿都不腥，在嘴里面滑溜溜的，滋味十分鲜美。
他吃得很满足，漂亮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后，他用陶勺子盛了汤在碗里，吹一吹，吸溜了一口。
“嗯！汤也很好喝！酸菜味好浓啊，鱼味儿的鲜美也进到汤里面了！”
毫不夸张地说，他之前在现代吃的酸菜鱼，都没有这个好吃！原汁原味就是无敌的！
风归同样对这道菜赞不绝口，他喜欢吃里面的酸菜，不一会儿就干光了一碗，脸都被辣红了。
澜修话虽然不多，但是筷子下的速度可不慢，眸子始终亮闪闪的。
喻颜见他们喜欢，自己心里也高兴，吃得更香了，嘴唇不一会儿就被辣得殷红。
澜修停下筷子，给他递了一碗煮好的兽奶过去。
喻颜勾唇一笑：“谢谢。”
接过来喝了两口奶，痛感消散了不少。
他笑着感慨：“要是有花椒，这个菜的味道就更完整了。”
……
第二天清晨，天空晴朗，云层浅淡。
喻颜他们把家中的活干完，一起来到祭坛广场。
苍峰、默野、森柏、闻冽等兽人，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喻颜，来了。”
“嗯，咱们现在出发？”
“好，你在前面飞，我们跟着你。”
喻颜点点头，扇动翅膀，飞到天上。
他领着他们，飞到了浅海地带，隔了很远，就看到海边大片大片灰白色的石灰岩。
落地后，他蹲下来检查了一番。
“这就是我想要的石头，大家帮我凿一些下来吧。”
“好。”
苍峰拿出金属工具，分给兽人们，示意喻颜风归退远些，哐哐凿起来。
他们力气大，又有了趁手的工具加持，石灰岩很快被破开。
澜修变成兽形，其他的兽人往他背上搬着大石头。
喻颜站在岸上指挥，余光瞥见岸边飘着深绿色海带，随手扯了过来。
一扯才发现，这海带长了得有几年了，足足几十米。
他们三个人，怕是吃到秋天都吃不完……
喻颜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把海带卷吧卷吧，塞到了身后的背筐里。
见石头快装完了，喻颜挥动翅膀，在海边飞了一圈。
从空中往下看，波光粼粼的海水中，一道道海带更加明显。
喻颜问苍峰他们：“海里好多海带，你们要不要捞些回去吃啊？凉拌或者煮汤味道都挺好的，又有营养。”
“营养”这词喻颜总说，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苍峰放下最后一块石头，扭头说：“好啊！”
默野他们：“那我们也捞点吧。”
一人又捞了一大根海带，才浩浩荡荡地往部落的方向而去。
路上，苍峰飞在喻颜前头，问喻颜：“这石灰石你采回去，也要烧吗？”
喻颜点头：“是的。”
苍峰：“用木炭？”
喻颜：“先用木头试试，烧不动就得上木炭。”
苍峰沉默几秒，才说：“好。”
感觉他在犯难，喻颜问：“怎么了吗？”
苍峰说了实话：“喻颜，咱们部落的人还是太少了。现在大家要造纸，要织布，要烧陶烧炭，还要冶金……有点忙不过来了。”
喻颜：“确实，连我都有段时间没出去采集了。”
更别说苍峰他们这些领导部落的人，更走不开。
“不过你放心，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先把你的事忙完。”
喻颜有些感动：“我在想，咱们可不可以把活分出去一部分呢？”
苍峰：“哦？”
“比如纸，青青和明原部落的人都会做，咱们直接和他们换就行了。再比如织布，也可以让其他部落的人先把线纺好。冶炼金属同上，兽人们学一学都能上手。”
游隼扭着头，眼睛亮了，“你的意思是，把木炭和矿石运到其他部落，让他们来冶金？”
喻颜：“对。烧炭的方法掌握在咱们手中，不怕别人学去。甚至烧炭需要的木头，咱们都可以跟其他部落换。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省很多事了。”
苍峰：“你等我想想。”
到了部落后，他们运着石灰石往陶窑的方向走。
苍峰越想，越觉得喻颜说的有道理。
半岛部落现在的好东西很多，不做出些改变，人会累坏的。
卸下石灰石后，苍峰把大家叫过来，和他们商量了一番，大家都赞成喻颜的提议。
喻颜还说了一个新概念——以工代酬。
“比如他们想换咱们部落的木炭、金属工具、陶器、食物等等，都可以用劳动来抵物资，我相信会有很多人乐意干的。”
苍峰他们已经惊呆了。还能这样？喻颜怎么想出来的啊？
换做是他们，如果别的部落有那么多好东西，只要出力气就能换，那他们不得抢着上！
要知道，兽人们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了。
“喻颜，你太厉害了，”森柏由衷地道，“咱们就这么做吧！”
喻颜看向苍峰：“具体的你们再商量商量。”
苍峰点头：“好，稍晚一些，我给附近几个部落传信。”
默野：“咱们下面做些什么？”
喻颜：“得把石灰石砸碎。”
森柏：“这活容易。”
喻颜：“那你们先干着，我去部落里再叫些人，挖些陶土回来。”
风归：“我和你一起去。”
音清、雪非他们出去采集了，辛屿在炼金炉那边忙，喻颜叫了别的亚兽人一块。
听说他要挖黏土，大家都很愿意帮忙。
喻颜只知道烧水泥的原材料是石灰石和黏土，不过不清楚具体的配比。
所以他准备多挖几种黏土回来实验。
还有冶金的炉渣，里面有金属，也可以放进去一块煅烧，以提高水泥的品质。
黏土所在的位置不同，大家出了部落，就分开行动了。
让喻颜意外的是，他挖到一半，身后传来了繁宿的声音。
“喻颜！我们又找了食物给你送来！”
黑色的庞大蟒蛇，压平了茂盛的草地，爬到他附近，变成人形。
茂黎以及其他几个深湖部落的兽人，跟在繁宿身后。
他们长得很有型，仿佛男模出街。不笑的时候，有种阴湿森冷的气息。
喻颜直起身子，笑着问：“什么食物啊？”
繁宿解下背上的筐，打开盖子，给喻颜看。
里面放着一根根树枝，上面结着串串青色带凸点的小果实。
“嗯？”这不是花椒么。
喻颜拿起一根树枝，闻了闻气味，又揪下一小粒果实，放进口中。
确实是青花椒的味道无疑啊！
茂黎凑过来，期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吃？”
喻颜：“是的，这是我要找的花椒，你们怎么发现的啊？”
茂黎：“哈哈，我们的口腔溃汤不是好了吗，现在大家对探索野外非常沉迷，尝了好多之前不敢尝的东西，有人吃菌子都吃出幻觉来了……这个果实的味道就和辣椒一样奇怪，我们都觉得你会喜欢，所以给你送来了。”
喻颜：“……”
罢了，喻颜笑了笑，没有解释。
“吃出幻觉的人好了吗？”
“已经好啦！不好我们肯定会来找你的。”
“嗯，谢谢大家给我送花椒，我晚一点教你们造纸方法。”
深湖部落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高兴。
“不着急不着急。”
“你们在挖陶土吗？我们也来帮忙吧！”
他们根本不给喻颜拒绝的机会，撸起袖子就干。
本来喻颜这队人，出来得最远，但因为有他们加入，还成了最先回去的。
到部落后，苍峰过来迎接他们。
“繁宿族长。”
“苍峰族长。”两边的人友好地打了招呼。
喻颜忙着处理黏土，和繁宿说：“我亚父也是造纸熟手了，让他来教你们行吗？我还有些活没干完。”
他们立刻说：“你去吧。”
“用不用我们帮忙？”
喻颜笑着摇摇头：“这回不用了。”
大家目送喻颜离开，苍峰邀请繁宿他们到自己家坐，风归跟着一起。
路上，苍峰和他们透露了，半岛部落想请一些帮手的事。
繁宿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急切地表示：“我们可以！”
他身后的几人也抢着说：“上次打地基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力气都很大的，找我们干活准没错！”
“而且我们也在部落发现了一些金属矿石，就用这些矿石打造工具吧！”
繁宿真是对半岛部落的木炭太感兴趣了，上次过来，就捧着看了半天。
回到部落后，他也带着人试着烧了烧，可惜，质量比他们的差远了。
他们的反应，都在苍峰的预料之中。
“来，咱们坐下来说吧。”
辛屿听到消息，从炼金炉赶了回来，和苍峰一块招待客人。
繁宿他们先把造纸术学了，然后和苍峰认真地讨论了一番劳动与报酬。
两方人达成约定时，已经是下午。
繁宿等人变成兽形，装上木炭、铝矿石和锻打工具后，和苍峰他们告辞。
苍峰把森柏叫了过来，让他跟着繁宿他们去深湖部落，指导他们冶金。
森柏也变成了兽形，在天空中盘旋。他这次出门的心情，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以前的半岛部落很弱小，鸟兽人们都是给周围的人跑腿，来换取物资。
这一次，他肩负着壮大部落的任务，连深湖部落的族长，都要听他的指导，他心口怎能不涌起阵阵激动？
“族长，帮我和喻颜说一声，我们先走啦！”森柏大声喊。
苍峰仰头挥挥手：“知道了，一路顺利。”
大蛇们带着东西离开了。
苍峰变成兽形，载上辛屿，往陶窑的方向飞。
落地后，他才发现喻颜领着人，在山的另一侧，开了个烧石灰石的窑出来。
和陶窑比起来，这个窑要小很多，但是通风更好。
喻颜也是在碾碎石灰石的时候想到的，石灰石受热会产生气体，别把窑给炸了。
“喻颜，我们来了。”辛屿问，“你这边怎么样了？”
喻颜手里掐着本子，正指导大家把原材料放进石灰窑里。
这些材料，是碾碎的石灰石，和处理过的黏土粉末、炉渣，以不同比例混合的。
“已经烧过两炉了，马上开烧第三炉。”
“我和苍峰也来帮忙。”
第一炉，喻颜是用木头烧的，温度明显低了，石灰石基本都没分解；
他不气馁，重新配料，第二炉用黑炭烧的，还上了风箱。这次的情况，比上回稍强一点，但依旧没达到喻颜的要求。
“没办法了，这个白炭真是省不下来啊。”他嘟囔道。
到第三炉，上了白炭和风箱，窑里的温度变得极高，源源不断排出了气体，才算是把石灰石完全分解掉。
喻颜见状，稍微松了一口气。往好处想想，他们最起码有白炭可用。
要是白炭的温度也达不到，那可真没办法了。
窑里的原料少，约莫半小时，就烧好了。
喻颜一直盯着窑里面的情况，将材料的变化严谨地记录下来。
灭了火，开了窑后，他让大家小心些，把烧好的材料搬出，自己上前查看。
第49章 使用水泥
石灰石、黏土和矿渣混合在一起, 经过高温煅烧后，变成了灰白色的粉灰，样子已经和他在现代见过的水泥很像了。
不同的材料配比, 造成了颜色和粉末颗粒上的细微差别。
喻颜用一到十, 给这些成品分了级，记录在册，方便以后查看。
在他检查成果的时候，大家好奇地静静看着。
他们的眼神不错，也能看出这些“白灰”间的差别。
不过都烧成灰了, 还能做什么？他们根本想不出来。
终于, 喻颜认真地从头看到了尾，开口：“谁帮我打点水来。”
辛屿说：“我去吧。”
他将水打来，放在地上。
喻颜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舀子, 舀了水，走到第一堆水泥前，一手慢慢浇到上面, 另一只手用木棍一圈圈地搅和。
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这些“白灰”和了水后, 竟然很快从糊状凝结成了块状！
“怎么会这样？”音清惊呼。
喻颜没答，等了片刻，拿小棍在凝固的水泥表面敲了敲，发出“咚咚”的声音。
离他最近的辛屿也瞪大了眼：“这……变成石头了？”
“不是石头, 你们可以管这个东西叫水泥。成品水泥, 可以比石头更硬。”喻颜说。
澜修眼睛一闪：“这样说的话, 水泥板比石板更好用，而且想修多大，就能修多大的。”
苍峰：“还能比石头平整！”
澜修：“对, 可以控制形状。”
其他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那咱们可以用水泥做工具啊！比如石磨，直接用水泥搭出来不就行了？又方便又省事！”
“做水泥墩子也行！”
……
大家不再小瞧这个其貌不扬的“白灰”，兴致勃勃地畅想着它的妙用。
因为太高兴了，明明干了一天的活，他们脸上却不见半点疲惫。
苍峰深深地看着喻颜的侧影，说：“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水泥烧出来了。”
辛屿也很激动：“我有种强烈的预感，咱们部落要因为水泥大变样了。”
旁边的音清笑着说：“咱们部落不是已经大变样了？”
所有人都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看向喻颜的目光，十分炽热。
喻颜没参与他们的讨论，扭头叫澜修过来。
“你像我刚刚的样子和水泥，水一点点地倒，我来记录。”
“好。”
澜修的手很稳，完美地完成了喻颜的“任务”。
喻颜捧着本子，捏着炭笔，专心记录。
这次他在本子上面绘制了简单的图表，更方便对比数据。
等所有的水泥全部凝固后，喻颜又开始测试它们的坚硬程度。
很快，喻颜发现，生石灰取个两成到三成，烧出来的那部分水泥是最坚硬的。
就连力气很大的兽人想把它们敲碎都不容易。
这个发现，再一次震撼了大家。
“兽神啊，仅仅是把灰和上水，就能硬到这个程度？”
“这可不是普通的灰呀，是白炭烧出来的灰！”
“不算石灰岩还是陶土，咱们部落都有的是！金属矿渣也不缺！咱们以后想要多少水泥，就有多少水泥了！”
“啊啊啊我要激动疯了！！”
“我就知道喻颜一定能行的！”
喻颜也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实验进行到这一步，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剩下的，就是看添加了哪种黏土的水泥品质更好。
喻颜请力气大的兽人帮忙，从多个角度测试了这批最坚硬的水泥，暂时得出了“部落的红陶土烧出来的水泥最好”的答案。
全神贯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回过神，天已经半黑了。
喻颜拍拍手上的石灰，笑着和大家说：“今天就到这吧，辛苦大家了，快回部落做饭休息吧，明天咱们再接着测试。”
他的脸上沾了灰，但丝毫不有损俊美。
望着他那双明亮似星子的黑眸时，所有人心里都被照亮了。
好像只要有他在，前路的一切困难都会解决。
未来充满了希望。
……
大家结伴，高高兴兴地回到部落。
“水泥烧制成功”的好消息，很快传到了部落所有人的耳中。
不少人拿出了家中的好食物，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来庆祝。
喻颜他们晚上吃得也不错。
他用繁宿等人送来的花椒，做了一道水煮肉片，吃得三人大呼过瘾。
好不容易把嘴巴腾出来，他问风归：“亚父，苍峰族长今天和深湖部落谈得怎么样了？”
风归：“很顺利，繁宿他们走时，带了一批白炭和铝矿石。森柏也跟他们一块过去了，要教他们冶金锻造。”
喻颜点头。
风归感叹道：“森柏虽然也是强大的兽人，但力气比不上苍峰，狩猎技巧比不上默野，以前在部落里不太显眼。真是没想到，他冶金的本事这么高。”
澜修：“他的确厉害，喻颜都没教过，他就能用铝矿石打造出形状不同的首饰了。”
喻颜笑了笑，想到一个词——“术业有专攻”。森柏的天赋，或许就在锻造上面。
部落里还有一些亚兽人，在织布、染色上面非常有天分。
比如尽夏的亚父，因为织出来的布特别好，附近几个部落的人都抢着和他换，他也有段时间没出去采集了，光是靠织布，就可以换到足够家里人生活的物资。
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兽世的“职业”，会越来越多。
想到这里，喻颜也满怀希望地笑了。
吃完饭，风归和澜修都让喻颜歇着，他们去洗碗、喂羊、喂鸭子。
喻颜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旁观，起身去看了看他发酵的酸奶。
揭开碗的瞬间，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馊味儿。
“……”
他不死心地把羊奶倒出来，那股馊味儿更重了，羊奶表面还飘着奇怪的小泡泡。
喻颜叹了口气，提溜着坛子往外走。
“亚父，澜修，我去把坏掉的兽奶倒掉哈！”
他拎着坛子刚到水边，就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靠近。
几个崽崽亲热地问：“喻颜哥哥，你做什么呢？”
喻颜抬头，见他们每个人怀中都抱着一个足球。他一开始带人做的那个，在秋泽手上，已经被踢得毛糙了。
“洗坛子呢，你们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玩？”
烁星说：“我们不是来玩的，是我父亲让我来叫你，江阔和疏雨族长正在我家呢。”
喻颜：“啊？这么晚了？”
“是啊。”
“你稍等我下，我把坛子刷完，咱们就走。”
秋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的，探着脑袋，萌萌地问：“喻颜哥哥，这里面是兽奶吗？”
“对，不过已经坏掉了。”
“好可惜呀，是放的时间久了吗。”
“是发酵得太慢了，还没等发酵好就坏了。”
“发酵是什么？”
“发酵就是……”
喻颜刷好坛子，边带着崽崽们往回走，边给他们解释着。
放好东西后，他拿了几个碗，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刚煮好的羊奶。
“喝吧。”
崽崽们眼睛锃亮，齐刷刷说：“谢谢喻颜哥哥！”
等他们喝完，喻颜和他们一块，去了苍峰住的那个大榕树下。
天完全黑了，林深雾重，人们生了火把，将这一片黑暗驱散。
喻颜扫了一圈，问：“江阔族长，疏雨族长，你们怎么带人来了？”
江阔用怨念的眼神看着他：“喻颜你说，咱们两个部落是不是打了很久的交道了？你们织出的布，我们是第一个和你们换的。”
喻颜：“是的。”
“那咱们两个部落的关系是不是不错？”
喻颜有点猜到他的来意了，笑着点头，“是。”
“既然是，你们想找人干活，怎么不先找我们呢！”江阔急坏了。
一旁的疏雨也怨念地接话：“还有我们部落，喻颜，你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的吗？”
江阔身后的林夜：“深湖部落能做的事，我们也能做啊！”
喻颜抬了抬手，安抚他们：“大家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苍峰站出来打圆场：“这事也怪我，繁宿族长他们正好过来给喻颜送东西，我就先和他们说了。”
江阔轻哼了一声：“确实怪你。”
他再看向喻颜：“我们都是你的朋友，反正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
喻颜勾唇一笑：“好好。”
得了他的承诺，江阔和疏雨终于高兴了。
喻颜请大家坐下，看着苍峰在他们之间周旋。
辛屿用部落新烧的漂亮陶碗，给大家倒了水，然后坐在喻颜身侧。
从周围这几个部落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半岛部落已经成为了这一片土地的中心部落。
另外的部落，都想和他们打好关系，不想被其他部落落下。
所以这次的谈话，进行得很顺利。苍峰只需要把下午和繁宿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就行了。
条件都说好，江阔和疏雨带着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喻颜也和苍峰、辛屿告别，回到家中。
翌日，天气多云，空气里的味道，告诉喻颜下午有雨。
他在吃早饭前，先把羊奶给挤了。
一天两顿地喝奶，他也有些喝腻了，所以不死心地用坛子继续发酵酸奶。
这次，他吸取了昨天发酵太慢的教训，把坛口封好后，又找来一块兽皮，将坛子包裹上了。
“喻颜，好了没？可以吃饭啦。”风归叫他。
“好了！”
他风风火火地解决了早饭，挥别了风归，叫上澜修去石灰窑，继续烧水泥。
这次，他主要测试的是升温的快慢、湿度、空气含量、黏土的种类等因素，对水泥品质的影响。
做实验需要一遍遍的重复步骤，不能打丝毫马虎，本该是有些枯燥的。
可是，和他一块干活的人很多，他被大家那种把劲儿往一处使的态度感染了，也不禁热情高昂。
尤其每一次实验，都能获得正向的反馈，他干起活来，就更积极。
前后忙活了三天，酸奶虽然一直没发酵成功，但他们终于烧出了最让人满意的水泥。
喻颜把筐里垫上大叶片，再将水泥灰装进去，盖好盖子，让澜修变成兽形，帮忙背到他家，又让默野去运些细沙过来。
到家后，喻颜指着石灶说：“澜修，你帮我把这个拆了吧。”
“好。”
大家都好奇喻颜要做什么，主动帮澜修的忙。
另一边，喻颜拿出他的铁刀，把刀刃磨锋利，削了个木头刮板出来。
削完，石灶拆掉，运沙子的默野正好也回来了。
喻颜把水泥和沙子倒在地上，打了水，开始和水泥。
具体的配比，他不清楚，反正哪样多了，就加另外两样。
终于，水泥和好了，“玩泥巴”的过程还挺解压。
喻颜用刮板，往石头上面刮水泥，然后将石头垒成一圈，再一层层地加高，砌出了灶的雏形。
到这步，大家终于明白喻颜在做什么了。
“水泥还能这样用？”
“天啊，我只知道水泥凝结后特别坚硬，怎么没想到，还能用来粘合石头呢！”
“这搭出来的灶得多结实啊！”
人们盯着初具雏形的水泥灶，目光相当灼热。
只有澜修提醒了一句：“喻颜，地上的水泥好像要凝固了。”
喻颜赶紧扭头看去，的确，边缘部分已经成水泥疙瘩了！
这可不行啊，他的水泥灶刚砌了一半！
喻颜想了想，放下刮板，问：“谁想试试吗？接着往上砌石头就行。”
苍峰抢着说：“我想。”
喻颜把刮板给他，“交给你了。”
“嗯，我会抓紧的。你呢？”
“我去取点石膏粉过来。”
石膏粉怕潮，喻颜是在罐子里密封好的。
他抱来罐子，把里面的石膏粉倒在和好的水泥堆上。
一个眼神递给澜修，不用说话，澜修就会意地搅拌起水泥来。
加了石膏粉后，水泥的凝结速度果然下降了。
喻颜松口气：“这回可以了。之前都是用小堆的水泥做测试，凝固的快慢变化不明显。”
雪非问：“所以水泥最好是和上石膏粉再使用？”
喻颜：“对。”
音清：“石膏石直接磨成的粉可以吗？”
喻颜：“恐怕不行，得烧过的熟石膏。”
“啊……”大家面露难色。他们也不会烧啊。
喻颜笑着宽慰他们：“别急，往后我教你们。”
“！太谢谢你了喻颜！你怎么那么好啊！”他们感动坏了。
喻颜：“你们学会了，我也能省事了，多好啊哈哈。”
所有人都清楚，他们为喻颜做的，远比不上喻颜带给他们的。
此时此刻，他们迫切地想要报答喻颜。
于是，认真砌石头的苍峰，就被他们盯上了。
“族长，你都已经砌了一圈了，换我来砌吧。”
“……一圈也没几个石头，我手里的刮板都没握热呢。”
“哎呀，你累了，你需要休息！换我来！”
“我来才对，我这几天都没干上什么活。”
“把刮板拿来吧你！”
“诶！你们怎么还上手抢啊！喻颜，你管管他们啊！”
喻颜见他们抢得这么狠，忍俊不禁地站远了些，免得被他们波及。
后来发现，他的担心多余了。
这些人连水泥灶都小心着没碰到呢。
打打闹闹中，水泥灶终于砌好了，是四四方方的形状，最上面留了缺口，可以把锅坐下去。水泥灶里面涂了黄泥，可以防止水泥直接加热炸裂。
除了前面烧火的开口，喻颜还让他们留了一个砌烟囱的位置。
简简单单的水泥灶，一下子成了稀奇玩意。
先是苍峰他们围着看了半天，后来消息传遍部落，不管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全跑过来参观了，对水泥灶赞不绝口。
喻颜看得出他们眼中的羡慕和渴望，笑着说：“咱们部落一直在烧炭，很快就能有很多的水泥了，大家想要都会有的。”
所有人都感激地看向喻颜，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喻颜，谢谢你。”
“半岛部落有你真是太好了。”
“真的谢谢。”
大家在银杏树下留了半天，直到太阳西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翌日，喻颜让其他人去采石灰石、黏土和石膏石回来，他带着人煅烧水泥和石膏。
不过几天的功夫，就攒了一堆材料。
在这期间，他还顺手用石灰石烧了一批生石灰出来。
风归和他说，上次从明原部落带回的鸟蛋太多，再吃不完要坏了，喻颜考虑用熟石灰做成皮蛋保存。
只是还没等他动手，部落就来了新的客人。
一队身形庞大的豹兽人，停在半岛部落的栖息地外。
领头的是一只身高超过了七米，体型矫健，通体纯黑的豹。他明黄色的眼睛，正灼灼地看向前方高大茂盛的乔木林。
半岛部落的巡逻兽人盘旋在天上，向他们介绍：“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了。”
黑豹名叫衡青，是高地部落的族长。
他扭头看向自己背上憔悴的亚兽人伴侣，难掩心疼地说：“程流，咱们终于到了。”
程流轻轻“嗯”了一声，两只修长的手掩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抬起头，希冀地问：“现在能带我们去见喻颜大夫吗？”
“大夫”这个称呼，还是他们过来时，和别的部落学的。
巡逻兽人：“我刚刚已经给喻颜传过消息了，他就在家里等着你们呢，跟我来。”
“谢谢你。”
巡逻兽人带他们穿过祭坛广场，往银杏树的方向走。
半岛部落的人，对他们这些客人，投以好奇的目光。
高地部落的人，同样在打量、评估着半岛部落。
短短一段路，走得他们心里发凉。
半岛部落怎么有这么多他们没见过的好东西？好多人的腰间甚至别着金属刀！
金属刀啊！！！
他们带来的物资，还能打动喻颜吗？
见到喻颜时，程流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他刚一张口，声音就哽咽了：“喻颜大夫，求你救救我肚子里的崽崽。”
第50章 缺碘
衡青疼惜地抱了抱程流, 柔声说：“你别哭，说不定真的是你感觉错了呢，先让喻颜大夫看看。”
程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点点头, 眼里含着水光：“嗯。”
喻颜也在望着这对从高地部落而来的年轻夫夫。
兽形是黑豹的兽人生了一头黑色的短发, 和一双锐利的明黄色眼睛；他怀中的亚兽人比他矮半头，头上的是灰发，眼睛是淡蓝色的。
长相不必说，喻颜在兽世就没见过丑的，长途跋涉只是让他们风尘仆仆, 并未有损他们的颜值。
让喻颜略感意外的是, 程流不知是微胖还是浮肿，脸色很憔悴。
他的小腹微微隆起，再结合他刚刚说的话, 应该是怀孕了。
这还是自己穿到兽世后，第一次接诊“孕夫”，难免往他的小腹多看了几眼。
喻颜心里闪过种种念头, 面上一直是郑重可靠的模样。
“你们随我来。”他温声把两人请到了草棚中, 随手把挡路的东西挪开了, “不好意思，东西有点多。”
衡青：“没事的。”
草棚里地方小，高地部落随他们一块过来的人，都站在外面等。
“坐这边。”喻颜指了指地上的长条板凳。
这是金属工具打造出来后, 他削了部件, 用榫卯结构做成的。
衡青和程流两人没见过, 坐得时候小心翼翼。
等坐稳了，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喻颜扯过一条新的板凳，坐在他们对面, 又掏出了自己的本子和炭笔。
他边问，边低头记录着：“病人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怀孕多久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程流一一回答。他和辛屿一边大，根据时间推测，崽崽应该是晚春的时候怀上的。
“最近，我感觉崽崽越来越没有活力了……我真的好害怕，他是不是要离开我了？”他难过地问。
喻颜掰着手指算了下，那也就才三个多月？
虽然在现代他是儿科的大夫，但轮转到急诊科时，也是接诊过孕妇的。
这么小的月份，按说应该感觉不到胎动啊。
兽世的人，莫非在这方面比较特殊？
病历太少了，喻颜不敢下推断。
“等等我帮你检查一下。”
程流听到他柔和的语气，想哭的冲动更重了。
“我找我们那一片医术最好的兽人看，他根本看不出来我有什么问题，还说我是想多了。可我能察觉到的！我的崽崽一定是出事了！”
喻颜：“嗯，你别急。”
他起身，扭头找到澜修的身影：“澜修，你去部落里，帮我把雪非、辛屿他们这些生过崽崽的亚兽人叫来一下。”
澜修点头：“好。”
他变成兽形，很快离开。
喻颜收起本子，洗干净手，走到程流面前。
如今他严重缺少医疗器械，连听诊器都没有，只能通过望闻问切的方式检查情况。
好在程流很配合他，让做什么做什么，问什么都认真回答。
“病人家属让开一点，我再试着听一下。”
衡青连忙起身。
喻颜蹲下来，把耳朵贴在程流的肚子上。
布料还没有传到高地部落，他身上穿的是光滑的鱼皮衣。
喻颜用手把另一只耳朵捂住，听了一会儿，放弃了。
他站起来，解释：“杂音太多，听不到幼崽的心音。”要是他会把脉就好了，唉。
程流的脸色惨白，无助地问：“听不到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
“死”这个字眼，他根本不敢说出来。
喻颜：“没，一切都没确定呢，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怀孕的时候，保持良好的心情也很重要。”
程流：“嗯嗯。”
林子里传来走动声，是辛屿他们来了。
“喻颜！你找我们？”
喻颜回头：“嗯，你们来。”
他让几个生过崽崽的亚兽人，和程流交流了一番。
辛屿：“……我生烁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都忘了当时是什么感觉了，好像一切都挺正常的。”
雪非倒是记得清楚些，他说：“我家秋泽爱折腾人，我吐了半年多，想想就可怕。不过那会儿我是自己难受，没感觉到他怎么样。你现在怀上的时间短，崽崽在你肚子里还没动呢。”
程流：“我也没感觉到他动，我就是觉得他情况很不好，像随时要离我而去……”
他绝望地看着喻颜：“你相信我，我没有说谎。”
喻颜：“我信你。”
他和几个孕夫科普了下，“其实崽崽在肚子里一直会动，只是他太小的时候，你们感觉不到。”
雪非等人恍然：“这样啊……”
兽世的人孕育崽崽太困难了，很多夫夫穷尽上百年，也怀不上崽崽。
所以每一个崽崽，都是整个部落的瑰宝。
辛屿和雪非他们作为过来人，特别能理解程流的感受。
说不定真的是崽崽出问题了。
但他们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宽慰程流道：“崽崽都很顽强的，或许他就是在睡觉呢。你是他的亚父，要坚强些，给他力量。”
程流感激地应了一声，看向喻颜问：“你也看不出来我是怎么了吗？”
他执意说崽崽出问题，打听到半岛部落有一个医术很厉害的亚兽人，不顾部落里的人反对，让衡青带自己过来看病。
要是喻颜三两句就把他打发走了，他怎么面对部落的人还是次要的。
真正致命的打击是他的崽崽没救了……
想到这，程流的眼圈刷地红透了。
喻颜叹口气，如实说道：“我现在确实检查不出你肚子里的崽崽出了什么问题。”
程流焦急地央求着：“你要不再看看呢？我们这次从高地部落带来了很多东西，有食物有兽皮还有灰石刀！听说你喜欢花，我们也采了花的！”
他抓了抓衡青的胳膊，示意他把刀拿出来。
衡青拿出一柄粗糙的小刀，郑重地解释：“这柄刀，是我们部落最值钱的东西，我和程流用往后十年的物资，把刀换了过来。喻颜，我们把这把刀换给你，求你救救我的伴侣和崽崽。”
程流也掏心掏肺地说：“喻颜，我们看到你们有很多好东西，甚至你身上带的这把刀，都比我们的好上很多，但是我们除了这个，真的拿不出别的了……”
他几欲垂泪，“求你帮帮我们吧，我和衡青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在我肚子里啊……”
喻颜抬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找我看病，也不需要拿珍贵的物资。”
衡青：“那你是……”
“我是想说，虽然我看不出来崽崽怎么了，但我看得出来你们这几个大人怎么了。”
“啊？”
不光是衡青和程流，草棚外面的其他人都愣了。
“我们……也生病了吗？”
喻颜点头：“是的。刚刚我给程流检查的时候，摸到他脖子这个位置肿大。”他指了指甲状腺的位置。
他目光扫过高地部落这些人的脖子，“再看你们，脖子都有点大，你们没发现吗？”
经他提醒，大家认真对比了一下。
“还真的是……”衡青摸着脖子，“我一直以为是我们兽形的问题。”
喻颜摇头：“不是的，我们隔壁的明原部落就有豹兽人，他们的脖子和我们一样，是正常的。”
高地部落的人淡定不了了。
本以为是送程流来看病，怎么现在他们都有病了！
有人害怕地问：“喻颜大夫，那我们是脖子里面长东西了吗？会不会死啊？”
“我才活了二十多年，我不想死！”
喻颜：“不是长东西了，是这里一个叫甲状腺的器官肿起来了。而且我看你们皮肤有些干燥，兽形的皮毛也不如我们部落的人光亮，脸色多少有些苍白……你们平时会有便秘、怕冷或者嗜睡的症状吗？”
大家震惊地说：“有的！你说的这些我都有！”
“你怎么知道的啊？”
见到喻颜第一面时，他们都觉得喻颜年纪太小了，怀疑他医术好是人瞎传的。
现在喻颜精准地说出了他们的症状，他们完全改观了！
喻颜简直是神了！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喻颜说，“总之你们一个个排好队，让我都检查一遍吧。”
高地部落的人立刻把队排好，从族长衡青开始，接受喻颜的检查。
程流的身体其实还行，他看着虚弱，更多的是心力交瘁。
如今有了希望，他脸色好转了几分，站在喻颜身边，淡蓝色的眼睛滴溜溜地看。
喻颜挨个上手检查，又问了不止是身体，还有饮食习惯上的一些问题。
最后，他得出结论：“你们部落的人，应该是缺碘。碘是人生长中必须的一种养分，缺碘除了会造成我刚刚说的那些症状，还可能引起孕夫流产。就算崽崽生出来了，也有是个傻子，或者长得慢的风险。”
程流倒吸一口冷气，脸吓得比纸白。
他接受不了崽崽死掉，也接受不了崽崽是个傻子！等他和衡青老了、死了，他们的崽崽可怎么办呀！
风归正在草棚外面干活，听到“傻子”两字，猛地看向了喻颜，眼中满是愧疚。
衡青握住了程流的手，给他力量。
他问：“喻颜大夫，那缺这个……碘，要怎么办呢？”
“补碘。”喻颜给他们打了针强心剂，“我们部落近海，有含碘的食物，这个你们放心。”
衡青等人刚松口气，喻颜又道：“不过程流的这种情况，我不清楚是不是缺碘导致的，只能说先试着补碘看看。”
夫夫两个的心，又揪起来了。
程流咬了咬牙，迫使自己坚强起来。
不管怎么说，有办法就比回去等死强。
他要和崽崽一块努力，不到最后一步，绝不放弃！
他坚定地对喻颜说：“我们都听你的。”
喻颜说能补碘的食物，是海带。前几天去海边采石灰石时，他们还捞回来吃过。
他让辛屿带着人，去给衡青他们收拾住处，留程流在部落好好休息，自己则带着高地部落和半岛部落的兽人，赶到海边。
一众鸟兽人、老虎兽人、豹兽人，停在海滩上。
日光下的海面一望无际，景色波澜壮阔，震撼到了高地部落的人。
衡青喃喃地说：“我们部落是在高原上，根本没有海。原来海这么辽阔……”
其他人也惊艳道：“太漂亮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真幸福。”
默野浅笑了一下：“以前我们都不喜欢海，觉得里面的食物不好吃，还总是会刮风起浪。”
衡青意识到什么，接话：“现在呢？”
默野感激地看向喻颜：“现在很喜欢。”
多亏喻颜让他们知道，海里面原来有那么多的宝藏。
“这边有很多海带！”飞到前面的喻颜，拿脚在半空点了点，“开捞吧！”
众人：“来了！”
海带长得长，捞了十几条，喻颜就让他们停手了。
“可以了，这些都够咱们整个部落吃了。今天天色有些晚了，等明天再过来，多捞一些晒上。”
澜修会意：“是要让衡青族长他们带回去吗？”
喻颜点头：“对。他们部落肯定还有别人得大脖子病，而且他们回去后，也要接着吃的。”
衡青等人一听，感动坏了，连连向喻颜道谢。
晚上，高地部落的人，就住在辛屿他们收拾出来的鸟窝中。
盯了一下午烧炭的苍峰回来，了解过情况，和衡青说：“我们部落多数都是鸟兽人，不怎么住山洞，委屈你们将就下了。”
衡青连忙表示：“怎么会委屈，你们给我们提供住处、食物，我们感谢还来不及。”
程流休息了半下午，脸色红润了些许。
他笑道：“是啊，我从没住过鸟窝，觉得很新鲜。”
衡青又问：“说起来，我看到一个叫澜修的虎兽人跟在喻颜身边。你们鸟部落，怎么会有虎兽人呢？”
苍峰解释：“他的父亲和亚父上了年纪后，适应不了寒冷的气候，就迁徙到了我们部落，然后在这里生下了他。”
衡青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程流好奇地问：“那他是喻颜的伴侣吗？”
苍峰笑道：“还不是。”
程流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露出了个祝福的微笑。
几人的晚饭，是喻颜亲手做的，其中包含了海带汤和凉拌海带丝。
喻颜告诉他们，一顿吃这么多就行，不要多补。
他们光是闻到味道，就走不动路了。
“兽神在上，好香啊……”
“有肉有菜有蛋，这也太丰盛了吧！”
“这么好的食物，咱们带来的物资够吗？”
“等我去问问。”
不一会儿，问话的兽人跑回来，激动地说：“够够够！他们要的物资不多！而且说咱们在部落这段时间，可以自己去打猎，猎物归咱们！”
这回大家放心了，猛猛开动起来。
食物吃到嘴，又引发了一连串的惊呼。
“好吃！！太好吃了！同样是兽肉，他们怎么做得一点儿膻味也没有的啊！”
“这个野菜酸酸的，吃起来也太爽了吧！”
“煎鱼好香！骨头都是酥脆的！”
“你们快尝尝海带丝，口感好特别啊，味道也不错！”
说着话也不影响他们吃，他们就跟几十年没吃过饭似的，一小会儿的功夫，菜就干掉了一半。
程流自从怀孕后，情绪起伏比较大，胃口也不怎么好。
今天吃的，算是这段日子最多的了。
美味的饭菜，把他吃得热泪盈眶。
“听说喻颜做饭好吃，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好吃啊……太羡慕半岛部落的人了。”
同伴们点头：“确实。”
第二天早上，半岛部落的人送来了食材，衡青他们自己做的饭。
让他们震惊的是，食材里还有新鲜的兽奶！
几人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本来拥有金属刀的他们，在高原上是最强大的部落。
可他们视作珍宝的金属刀，半岛部落人手一个。
半岛部落的人穿的是“布”做的衣裳，用的是颜色鲜艳、质地结实的陶器，洗手洗脸用的那叫什么肥皂。
甚至他们说喻颜攒够了“水泥”，准备盖房，高地部落的人都听不懂。
水泥是什么？房又是什么？
总之他们能确定，半岛部落很富有、很强大！
他们是一点炫耀的心思都不敢有了，走路、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因为食补见效没那么快，喻颜让他们在部落里多住几天，正好晾晒海带也需要时间。
衡青等人去银杏树下找喻颜的时候，一群年轻人正挥舞着拳头，嘴中振振有词：“石头剪子布！”
一个长相漂亮的亚兽人举起手，大笑出声：“哈哈哈，我出去了！”
另外的人：“来，咱们继续。”
“石头剪子布！”
几轮下来，衡青他们看明白了这个游戏的规则。
布可以“杀死”石头，石头可以“杀死”剪子，剪子可以“杀死”布。
最后被剩下的，是一个叫清辉的兽人。
他重重叹了口气：“行吧，我去就我去。”
衡青：“去哪里？”
喻颜望过来，笑道：“带你们去捞海带晒海带啊。程流，今天感觉怎么样？”
程流：“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比之前好一点点了。”
“嗯，再观察观察。”
“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我们的脖子，看细了点没有？”
“这才刚过了一晚，不会那么快的，你们平常也别去摸，别去刺激它。”
夫夫两个认真点头，表示他们记住了。
衡青想到清辉他们刚刚的行为，过意不去地问：“我们是不是太麻烦你们了？要不然你们把晒海带的方法告诉我们，我们自己过去就成。”
喻颜摆手：“没有没有，你们是客人，对半岛部落又不熟，哪能让你们自己行动。
“他们这样，是因为我早就定下今天要盖房，他们都想来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