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怡一点也不客气地掐了她手臂上的软肉一把:“你没做梦,我俩真的获奖了。”
刘璐长舒一口气:“这证书,我一定拿回家,好好放着。”
姜雪怡笑道:“我估计谢主任会让咱俩把证书裱起来。”
就放在妇联最显眼的位置,这毕竟是天大的荣誉。
刘璐:“唉,也是。”她两手一摊,“这也是甜蜜的烦恼啊。”
谢主任果然如姜雪怡所说,让两人把证书上交,还特地打了个展示柜,就放在进门处,来妇联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眨眼就到了冬天,今年的天气格外的冷。
姜雪怡晚饭想给小包子做一道毛豆虾饼,他如今已经可以吃一些比较软口的东西了。
做毛豆虾饼需要把菜市场买来的毛豆剥壳,姜雪怡一边剥,一边拿了一些给小包子剥,锻炼他的手眼协调能力。
小包子剥毛豆剥的可开心了,就是时不时把剥好的毛豆塞进嘴里。
这小贪吃包~
姜雪怡不厌其烦地将沾了黏乎乎口水的毛豆从他嘴里拿出来,小包子笑眯眯的,一点儿也不生气。
就在这时,贺承泽卷着寒风回了家。
还带回了一个消息,他爸妈要过来探亲。
姜雪怡很惊讶:“怎么这么突然?”又问,“什么时候。”
贺承泽叹气道:“就明天。”
这是搞的突然袭击,他爸妈人都已经在火车上了,才给他来的电话。
他瞅姜雪怡一眼,挑眉道:“你不紧张吗?”
姜雪怡乐了:“紧张啥,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
贺元跟汪爱萍过来,是迟早的事。
她倒还诧异两人怎么来的那么晚呢,不过想想两人的工作性质,又不觉得奇怪了。
贺承泽叹口气道:“我爸那人,严肃得很,我妈,我都不爱说她,我担心他们给你使绊子,挑毛病。”
“那你多虑了。”姜雪怡笑道,“爱屋及乌,哪怕看在你的面子上,公公婆婆都不会为难我。”
再不济,还有小包子的面子呢。
小包子正是最可爱的年纪,生的又粉雕玉琢,见人就笑,十分招人喜欢,她就不信,老两口能对小包子板起脸。
毛豆打成泥跟剁碎的虾肉泥混合在一块,加入鸡蛋清,上锅蒸熟。
蒸出来的毛豆虾饼虽然软烂,却十分可口。
小包子的毛豆虾饼是单做的,隔水蒸熟,她跟贺承泽吃的则是下油锅煎至两面金黄,虾饼更加弹牙,大人也不怕噎着。
吃完晚饭,两人躺在床上,相互依偎着,窗外北风呼呼地刮,格外地有安全感。
姜雪怡环住他的脖子,眨眨眼睛道:“你还没跟我说过你家里的事呢。”
原著小说里,对贺承泽的家境,用一句话带过,‘祖父是开国元勋,父亲是军中的高级将领,母亲来自书香世家,知书达理,气质高雅’。
看起来像是作者为了抬高贺承泽的身份,而堆砌的一些词语。
在原著小说里,贺元跟汪爱萍压根就没出现过,只是偶尔提上一句。
越跟贺承泽相处,她就越不能将他当成一个小说里的人物来看待。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喜怒哀乐的人。
她想从他口中得知,他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
她抬起头,双眼满怀期待地望着贺承泽。
没想到,贺承泽冷着脸,蹦出几个字:“我爸,严肃、老古板。”“我妈,清高、十指不沾阳春水。”
姜雪怡愣了一下,这评价,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该说啥,不愧是亲儿子吗?
贺承泽接着道:“我跟我妹,从小几乎是被放养着长大的。”又道,“我十六岁就去参军了,人生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军营里度过,连过年都很少回去,其实……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所以,他才那么眷恋,那么喜欢家庭的温暖吧。
姜雪怡能明显感觉到,贺承泽很喜欢、很喜欢现在的家庭生活。
她心中一酸,不知道原著作者是为什么给了贺承泽一个‘三代从军’的人设,也许这在小说里,只是一笔带过的事,但放在现实中,三代从军,意味着家族责任与使命的代际传承,意味着天南海北,天各一方。
她握住贺承泽的手,想给予他温暖和力量。
贺承泽笑笑,与她十指紧握。
姜雪怡转过话头:“那咱们明天什么时候去接他们?”
“不用接。”贺承泽道。
姜雪怡一脸疑惑。
贺承泽:“我爸就是那样的性子,他说他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道了,也不是老糊涂找不到地方,让我们乖乖在家等着他来。”
姜雪怡一窘,额,怪拧巴的。
表面上看是拧巴,其实出于一片爱子之心吧,这会火车抵达没几次准点的,担心早点或者晚点了,贺承泽因为去接他们,而耽误工作。
她把话跟贺承泽一说,贺承泽冷着脸道:“不,你想多了,他纯粹就是想证明自己,我爸那人,要强得很。”
额,真要强还是假要强。
明儿个就知道了。
姜雪怡窝进贺承泽怀里,把被子一盖:“睡觉!”
贺元跟汪爱萍下了火车,略微打听了一番,便寻到了部队大院宿舍。
刚到门口,就见到贺承泽双手环胸,靠在门岗的墙壁上。
贺元皱眉道:“不是说不让你来接吗。”
贺承泽接过两位老人手里的行李:“我哪接了,你可瞧好了,我连大院门都没出。”又道,“你们两咋带了这么多东西。”
汪爱萍收回打量儿子的目光,接嘴道:“哦,我寻思你们这地方偏僻一些,有很多东西不好买,带着你爸去友谊商店给你们挑的,也不是啥贵重东西,就是一些吃穿用的。”
贺承泽继续皱眉,想夺回儿子手中的行李:“你放开,我来拿。”
贺承泽无语:“可拉倒吧,这来来往往的都是我的战友同僚,让他们瞅见了,我让自己爹妈拎着两个大箱子,闲话都能淹死我。”
贺元把手背在身后,肃着脸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背后说人闲话,算什么好汉。”
贺承泽翻白眼道:“那这位好汉,以及好汉的老婆,你俩长途跋涉过来,饿了没,是不是该吃饭了?”
贺元肚子咕叽叫了一声,他咳嗽一声,掩饰道:“走吧,带路。”
“得嘞。”贺承泽一手拎着一个大箱子,带着人走回科长楼。
一路走还一边介绍:“那是部长楼,我们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就住那。那棵大榕树,瞧见没,就是树冠跟朵似的那棵,底下有几张乒乓球桌,平时咱大院的人没事就爱组织人在那进行乒乓球比赛。”
贺元一边听一边点头,冷不丁问:“那你媳妇跟你儿子呢。”
贺承泽顿了顿:“他俩挺好的,前不久,我们一家三口还去野餐了。”
路上碰见战友,贺元面色一肃,立身,敬礼:“犬子在部队,麻烦你的照顾了。”
把人家唬得一愣一愣,连忙回礼。
贺承泽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贺承泽刚推开门,小包子就踩着婴儿车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爸爸!”
每天回家,最高兴的就是这个时候了,贺承泽笑眯眯地抱起小包子,在他白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哎,乖儿子。”
站他身后半步远的贺元和汪爱萍猛地一震,这知道和见到真人,毕竟是两码事。
一岁的小宝宝,正是最可爱最好玩的时候。
汪爱萍盯着小包子看了又看,目光都快柔成水了。
小包子看到陌生人,眨眨眼睛,指着贺元和汪爱萍道:“爸爸,谁?”
姜雪怡从厨房走出来,笑道:“是爷爷奶奶,小包子,喊爷爷奶奶。”
小包子很听话,喊了一声:“爷爷,奶奶。”
汪爱萍登时便笑开了花,应道:“哎。”
她忙不迭从贺承泽怀里接过小包子:“让奶奶抱抱。”
小包子软乎乎的,就像没什么骨头一样,他趴在汪爱萍怀里,很安逸地把头搭在她肩上,汪爱萍甚至都不敢动。
贺元的表现就比她好多了,他十分克制地将目光从小包子身上收回,上下打量姜雪怡一眼,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长相漂亮,举止大方,教育出来的小包子也十分懂礼貌,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上几分。
他拎起箱子:“一点见面礼。”
姜雪怡顺势接过,箱子沉得她差点一趔趄,还好贺承泽赶忙接过。
姜雪怡给两位老人倒了茶,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分,眼角的笑却恰到好处,既不怯生也不过分热络:“爸,妈,路上累了吧,喝碗红糖姜茶,暖暖身子。”
“嗯。”贺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为了照顾两人的胃口,茶水似乎没放多少红糖,并不是很甜,恰好合了他的胃口。
姜雪怡余光瞥见,贺元将红糖姜茶喝得一干二净,又给他倒了茶,十分注意地只倒满了三分之二:“承泽跟您一样,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我就擅自做主,少放了些红糖,您如果喜欢糖多些,这里有,随便加。”
“不错。”贺元扫了一眼茶杯,淡淡夸了一句。
确实不错,还挺懂礼数,知道茶满送客的道理。
汪爱萍抱着小包子不撒手:“承泽,去箱子里把那盒印着‘稻花村’标识的糕点拿来。”
等贺承泽把糕点拿来了,她才抬抬下巴道:“这是京市有名的特产,雪怡,听说你是小地方来的,这玩意你没尝过吧,我特地带来给你尝尝鲜。”
话是好话,但是被汪爱萍这么一说,就有些不对味了。
尤其是她生得一张容长脸,皮肤颇为白皙,一对柳叶眉,一双细长眼,甫一说话,一股浓浓的高傲的味道就露出来了。
汪爱萍脸色一僵,明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姜雪怡捏起一块糕点尝了后,才笑着开口道:“‘稻香村’的糕点是出了名的美味,听说是老字号,味道确实不错,细腻可口,甜而不腻,要是有朝一日我去京市了,也想尝尝呢,不过现在托您的福,提前尝到了。”
汪爱萍见姜雪怡没生气,面色一松:“那可不,我可是赶火车那天一大早爬起来买的,就怕不新鲜。”
她顿了顿,抬高下巴道:“你别误会啊,也不是特意给你买的,只是不想别人说,我汪爱萍送不新鲜的东西当礼物。”
姜雪怡心中一暖,这位婆婆,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啊。
她笑道:“好嘞。”
汪爱萍这才满意了,抱着小包子,调整了个坐姿,让他坐的更舒服一些,捏了块糕点喂他吃。
见小包子吃了,她才笑得牙不见眼。
这头,贺元和贺承泽对坐着,父子俩长相有七成相似,乍一看,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偏偏两人都肃着脸,不说话,看着就更像了。
贺元上下打量一眼贺承泽,皱着眉道:“我刚才就想说了,你瞧你,连风纪扣都没扣好,站没站相,坐没坐样,还有没有个军人样。”
贺承泽已经坐得非常直了,腰板就跟用尺子量过一样,他没想到,就这,贺元都能挑出毛病,他无奈地把风纪扣扣好:“我就是最上面一颗没扣,其他不是扣得严严实实的。”
刚才搬两个大箱子,把他累得出了点汗,所以才解开扣子透透气。
贺元瞪眼道:“家国,国家,‘家’跟‘国’就是一体的,在家里都不时刻准备好,怎么指望你上战场保家卫国呢。”又道,“你最近的战术训练成绩,退步没?就算当了副旅长,也不许懈怠!”
最后两个字加了重音,把小包子吓了一条。
他小脸一皱,“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汪爱萍瞪贺元一眼,骂道:“你说话就好好说话,瞧,吓到孩子了。”
忙不迭去哄小包子,可小包子看见贺元严肃的脸,哭得更大声了。
作为亲妈,姜雪怡一眼就看出,小包子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干嚎不落泪呢。
估计是见爷爷训他爸,替他爸转移注意力呢。
她也就笑着没管。
小包子这一哭,可把汪爱萍给吓得手忙脚乱,她哄了半天,都没见小包子多云转晴,干脆把他往贺元怀里一塞:“你吓哭的,你自己哄。”
贺元怀里猛地多了一坨软肉,一小只,软乎乎,暖乎乎的。
他僵得都不会动了,磕巴道:“哭、哭哭啼啼的,没点男子汉样,将来要是当兵了,训练累了也哭啊,那成什么体统。”
贺承泽无语了:“我儿子才一岁半,当他当兵了,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他嘀咕道,“再说了,小包子当不当兵,还不一定呢。”
贺元眉毛一竖:“男孩子,不当兵哪成,你要不会管,我来管,把他送来我这,等他再大点,我直接带他去军营。别人家的小孩,八岁会拿弹弓射鸟,咱部队大院里的孩子,八岁就应该会打枪了!你摸着你自己的心问问,你是不是八岁就会打枪了?”
贺承泽听得直翻白眼。
贺元还没完,吹胡子瞪眼道:“瞧瞧你给他准备的那些玩具,啥布娃娃的,是男孩子玩的东西吗,依我看,就那支木头手枪像点样子,你待会把他那些布娃娃都撤了,全都换成木头导弹,木头手榴弹,这才是咱们男孩子该玩的东西。”又道,“我们军人的后代,不能是娇滴滴的软蛋!”
这弹,那弹,又软蛋的,哟嚯,还挺押韵。
小包子盯着爷爷看了一会,贺元两鬓微白,脸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一样,严肃得不行。
吓得他“哇”的一下,又哭了出来。
这回是真哭了。
雷声大,雨声也大的那种。
汪爱萍气炸了,指着贺元道:“你!你!”
贺元也吓到了,小包子这回明显是动真格了,他手忙脚乱道:“哎,你别哭啊。”又道,“你是叫小包子对吧,小包子,你别哭,不许哭!”
最后憋红了脸才憋出一句:“再哭,打报告!”
小包子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不哭了,还笑了。
一双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可爱极了。
贺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
贺承泽忍着笑道:“爸,你看看你的裤子。”
贺元低头一看,一滩水渍,只不过冬天穿的厚,他一时没察觉出来。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他,他尿了?”
贺承泽快憋不住了,笑出声:“是啊,新鲜热乎的童子尿,爸,恭喜你,听说这能带来好运呢。”
贺元翻白眼道:“这好运给你,你要不要啊?”
汪爱萍连忙把小包子接过来:“你们父子俩还顾着瞎扯淡呢,赶紧给小包子换尿布啊,大冬天的,着凉了咋办。”又问贺承泽,“尿布放哪?”
贺承泽连忙摆手道:“你坐着,我来。”
他打来热水,兑了凉水,用温水给小包子擦干净屁股,再换上新的尿布和裤子,小包子又成了一个干净可爱的好宝宝了。
贺承泽手脚之麻利,看得汪爱萍暗自点头。
不错,像个当爹的样。
贺承泽换完尿布,见贺元还在那坐着:“爸,你还愣着干嘛,快拿上换洗衣服,去澡房冲洗干净啊。”他促狭地挤挤眼睛,挥了挥手里换下来的尿布,“难不成,你也想让我帮你换尿布?”
贺元就是一个扫堂腿。
贺承泽机敏地闪过:“嘿嘿,打不着。”
贺元:“你等着。”
老子收拾儿子,还愁没机会?
说完,拿着换洗衣服去澡房洗澡了。
他一走,贺承泽就道:“等着就等着,谁怕谁啊。”
汪爱萍无语:“你们两个就不能少说两句,我要是少活几年,那就是被你们两个给气的。”
贺承泽:“不能,你让爸少来招惹我,我才懒得搭理他呢。”
贺承泽继续收拾小包子留下来的残局,姜雪怡起身说:“我先去厨房做饭,爸洗完澡就有的吃了。”
她刚将鸡翅打了花刀,余光就瞥见厨房外似乎有个人站着,只露出半边脸,看不真切。
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继续把鸡翅下锅煎。
煎的同时,状似不经意地转身,果然看见她婆婆汪爱萍就站在门外。
姜雪怡:……
被发现了,汪爱萍咳嗽一声:“我是来看看你做饭做的咋样了。”
姜雪怡点点头:“做的挺好的,您就准备敞开肚子吃吧。”
贺元和汪爱萍难得来一次,她做的都是自己的拿手菜。
汪爱萍:“哦。”
姜雪怡继续做菜,鸡蛋冷水下锅煮熟,剥去外壳,下锅煎至表面金黄色,下入蒜末、小米辣、生抽等调料,翻炒均匀,一道美味的金钱蛋就做好了。
做金钱蛋的同时,不忘给小包子蒸一碗蛋羹,金钱蛋带点辣,他吃不了,香香软软,嫩滑可口的蛋羹最合他的胃口。
姜雪怡刚准备把金钱蛋端出厨房,就见汪爱萍不知道啥时候在她身后站着,而且瞧着站了有一会了。
她愣了愣:“妈,有事吗?”
汪爱萍将目光从色香味俱全的金钱蛋上收回,抬抬下巴:“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打下手吗,我看你挺忙不过来的。”带着点小骄傲地道,“我们家的饭菜都是我做的,老贺跟承泽、承雅他们吃了都夸好。”
贺承泽路过,拆穿道:“妈,你啥时候会做饭了,我咋不知道,我们家的饭不都是王姨做的?”
汪爱萍眉毛一竖,将他往外推:“去,哪都有你。”又道,“你只看到了表面,平时的饭是王姨做的不错,那是因为我的厨艺太好了,怕你们天天缠着我做,我可吃不消。”
贺承泽:……
你就吹吧。
姜雪怡算是看出来了,婆婆是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
她眨眨眼睛,拿来了一篮子青菜:“要不,您帮我做一道蚝油生菜?”
汪爱萍眼睛一亮,接过生菜,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我就说嘛,你需要我的帮忙。”又道,“你要是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啊。”
姜雪怡笑眯眯地道:“好嘞。”又道,“要是有不懂的,我一定来请教您。”
听到‘请教’两个字,汪爱萍满意地点了点头:“成,那我忙去了。”
她走两步,立刻回头,目光嗖嗖的:“记住,有不懂的,一定要来问我啊。”
姜雪怡继续笑眯眯:“好,一定一定。”
她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余光瞥见汪爱萍一个劲地往她那边瞅。
她会心一笑,干脆走到汪爱萍身边:“妈,你说这蒜香排骨,怎么做才能更好吃呀?”
汪爱萍虽然没怎么下过厨,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要先用调料,把排骨腌了,再下锅煎,这样才入味。”
第62章 探亲2蒲公英?向日葵!
“这样啊。”姜雪怡一脸受教地点了点头,还十分捧场地道,“妈,你好厉害啊,我都不知道这个方子,你瞧我,笨手笨脚的,以往煎排骨,都是直接下锅煎了,怪不得承泽老是说我煎的排骨不入味,原来有您珠玉在前啊。”
汪爱萍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故作淡定地道:“还成吧。”
她道:“你忙去吧,我还得炒蚝油生菜呢。”
“成。”姜雪怡应了一声,往排骨里加入盐、生抽、白糖等调料。
汪爱萍不知道啥时候又出现在了她身后:“再放一个鸡蛋清,锁住水分。”
姜雪怡:……
她脆生生地应道:“好嘞。”
汪爱萍哼一声:“你是不是嫌我多嘴了?”
姜雪怡汗:“怎么会,您这是正常的提醒,我巴不得呢。”
汪爱萍这才满意了,抬起下巴,转身,走了。
姜雪怡乐了,这位婆婆怪傲娇的,得顺毛撸~
客厅里,贺承泽收拾完小包子留下的残局,嫌身上都是味,也去澡房洗澡了。
留下贺元跟小包子大眼瞪小眼。
哦不,是老眼瞪嫩眼。
贺元左右张望一下,汪爱萍和姜雪怡在厨房里做菜,贺承泽在澡房里洗澡,里面传来水声。
他两手一张,眼角的褶子都笑出来了:“小包子,来,叫爷爷~”
小包子一点儿也不见外地窝进贺元的怀里,还用手去揪他的胡子。
贺元吃疼:“哎,轻点轻点。”
小包子小嘴就是一瘪。
贺元干脆把他的手放到胡子上:“算了,你随便揪。”又笑眯眯地道,“叫,爷爷~”
小包子揪到胡子,高兴了,非常捧场且响亮地喊了一声:“耶!”
贺元笑眯眯地纠正他:“不是‘耶’,是‘爷’,跟我念,爷爷。”
小包子歪了歪头,一脸懵懂的模样。
贺元不厌其烦地道:“爷爷。”
小包子一双眼睛笑弯成了两道小月牙,清脆地道:“哎!”
贺元:……
他撸起袖子:“你这熊孩子。”
贺承泽擦着头发从澡房里走出来,眼睛一斜:“爸,我可瞧见了啊,你背着我,想揍我儿子。”又道,“信不信我跟妈告状。”
贺元吹胡子瞪眼道:“告就告,你告状,我也告状。”他指着小包子,“这小子……”
贺承泽挑了挑毛:“咋了,你接着说啊。”
贺元扭过头,双手环胸,生闷气:“算了,我不说。”
要是被人知道,他被一个一岁半的小孩,还是自己的亲孙子,占了便宜,自己的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他吸气,呼气,不气不气。
贺元掏出烟盒,正准备抽根烟冷静一下,余光瞥见小包子:“我去阳台抽根烟。”
“去吧。”贺承泽道,“待会我喊你吃饭。”
贺元走到阳台,点上烟,吞云吐雾。
他看见阳台上放着一溜的花盆,有青菜、辣椒、西红柿、小白菜……虽说冬天有些菜已经不结果了,但也能想象到,夏天的时候,嫩绿的蔬菜挤破土壤,舒展着叶片,西红柿挂满枝头,有些已经熟透了,有些还是半青半红的小果,黄澄澄的辣椒像是一个个小灯笼,那副场景,简直美不胜收。
他问贺承泽:“这菜是你种的?”
没想到,傻儿子还有这种情.趣。
“哪能啊。”贺承泽走过来,把他手上还剩半支的烟夺过,摁进花盆里灭了,“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这菜是我媳妇种的,我们每天都浇淘米水,种的可好了,你看,这还有葱姜蒜,我们平时都不用去菜市场买菜了,掐一点苗就能炒个菜,多省事。”
“你媳妇,不错。”贺元道。
热爱生活的人,人品不会差到哪去。
贺承泽笑了,老头子一般不会随意夸人,他难得开口夸人,显然对姜雪怡是很满意了。
他很骄傲地抬起头:“那当然了,这可是我亲自挑的媳妇。”
浑然忘了两人最开始认识有多么的戏剧性。
贺元:“我都以为你这辈子都不结婚,要孤独终老了。”
“我谢谢你啊。”贺承泽翻白眼道,“我儿子都有了,比起我,你还是担心担心小雅吧。”
提起小女儿,贺元叹口气道:“你们兄妹两个,哪个都不让我省心。”
厨房,汪爱萍开始炒蚝油生菜。
别看她跟姜雪怡夸下了海口,其实,她已经很久没做过饭了。
锅里已经下好热油了,油‘嗞拉嗞拉’地响。
汪爱萍捏着锅铲的手都在发抖。
见姜雪怡往这边看,汪爱萍连忙把生菜往锅里一扔,“哗啦——”,菜叶上的水珠溅到热油里,发出吓人的响声,有几粒油星甚至还溅出锅了,吓得汪爱萍往后跳了半步,锅铲一个没拿稳,哐当掉在了地上。
“这……这玩意咋这么滑。”汪爱萍赶紧蹲下去捡锅铲,欲盖弥彰地道。
姜雪怡:“妈,没事吧?”
“没事。”汪爱萍抬高了声音道,“你别管我,你做你的蒜香排骨,一道小小的蚝油生菜,我怎么可能料理不了。”
话音刚落,火苗窜出来,舔着锅底“滋滋”响,一股蚝油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厨房。
汪爱萍慌得赶紧往锅里倒水,水遇上热油,“噼啪”炸开油星,烫到了她手臂,她被吓了一跳,想赶紧去关火。
一边关注锅里的动静,一边在灶台上摸索,一个不小心,把酱油瓶给打翻了。
姜雪怡吓了一跳,连忙问:“妈,没事吧,没伤到哪里吧?”又问,“要不要我帮忙?”
汪爱萍攥着锅铲,脸红的像火烧云一样,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却还是嘴硬道:“不用你帮忙,我就是……我就是试一下蚝油生菜的新做法。”
她眼睛一亮:“对,没错,我就是在试验新做法。”
她推着姜雪怡:“你先弄你的,别管我了,排骨都要糊了。”
姜雪怡半信半疑,继续炒菜。
汪爱萍刚松一口气,准备收拾残局。
就见贺承泽跟贺元冲进厨房:“咋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汪爱萍尴尬地捋了捋头发:“那个,没啥,就是我不小心把酱油瓶给打翻了。”
贺承泽无语:“妈,你是来厨房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他跟姜雪怡做饭的时候,就没折腾出这么多事,可见,他妈是来帮倒忙的。
汪爱萍瞪眼道:“去,你才是来添乱的。”
“好好好,我添乱。”贺承泽拿起扫把,把地上的碎玻璃收拾了。
贺元指了指锅里已经焦糊的生菜:“这玩意,还能要不?”
生菜都能炒糊,他老婆可真行。
汪爱萍:……
把锅铲往灶台上一放:“什么破菜,不吃了!”
她今天可算是在姜雪怡面前把脸给丢净了,呜呜呜,*她身为婆婆的面子啊。
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干脆怼贺元跟贺承泽:“你们两个刚才在外面聊啥呢?”
她眉毛一竖:“大冬天的,也不嫌冷。”
贺承泽:“我俩才刚洗完澡,身上还热乎着呢。”
汪爱萍斜眼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感冒的都是你们这群不怕冷的。”
贺承泽无语了,拍拍自己结实的胸肌:“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父子俩都是当兵的,这一点冷风还能把我们吹感冒了?”
汪爱萍哼一声:“等你感冒就知道错了。”
没了汪爱萍添乱,姜雪怡手脚麻利地将饭菜做好了。
桌上放着蒜香排骨、蚝油生菜、红烧鸡翅、麻婆豆腐、青椒肉丝,外加一锅玉米胡萝卜荸荠汤,是很丰盛的一餐了。
汪爱萍看到蛋羹,知道是给小包子单做的,连忙拿起碗,说:“我来喂他。”
被贺承泽制止住了,他笑着给小包子的手里塞了一把勺子:“不用你喂,他自己会吃。”
果然如他所说,小包子接过勺子,就像模像样地挖着蛋羹吃,虽然吃三勺漏一勺,但也能吃进嘴了不是。
汪爱萍看着有些心疼,还是道:“要不,还是我来喂他吧。”
贺承泽道:“真不用,现在就是要训练他自己吃饭,都一岁半了,样样都要人喂,以后长大了也是个废物点心。”
汪爱萍也知道,贺承泽说的是对的。
可作为亲奶奶,她就是看不得这个画面,干脆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吃饭上。
蒜香排骨蒜香浓郁,十分入味,蚝油生菜是重新炒过的,火候掌握的极好,鲜嫩爽口,麻婆豆腐香辣可口……玉米胡萝卜荸荠汤清甜去油腻。
贺元吃的很满意,他忍不住拍了拍贺承泽的肩膀,用眼神给他示意:你可比我年轻的时候享福多了,你妈那厨艺,我都不兴提。
贺承泽回以他一个眼神,表示同情和幸灾乐祸。
吃完饭,把桌一收,又泡了茶水。
贺元跟贺承泽聊一些时事,汪爱萍懒得听他们侃,干脆抱着小包子逗他玩儿。
若不是天气太冷,怕是她都要拉着小包子玩起了换装游戏。
她指着小包子的鼻子,问姜雪怡:“你瞧,小包子的鼻子像不像我?”
姜雪怡窘,小包子的鼻子明明像他爸,高鼻梁。
婆婆的鼻梁虽然不低,但绝对不像父子俩的高鼻梁。
她违心地道:“像,特别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道,“邻居们都说小包子的高鼻梁,遗传自他爸,以后肯定是个帅小伙,现在见了你才知道,其实都是遗传自你啊。”
汪爱萍十分满意,微微抬起下巴:“承泽跟承雅的高鼻梁,都是遗传我的,要是遗传他们爸的塌鼻梁,哪还能看。”
“对了,你还没见过承雅吧?”
姜雪怡摇摇头,她只听贺承泽偶尔提起过这个妹妹:“没见过。”
汪爱萍掏出相片,指给她看:“这个就是承雅,她比她哥小三岁。”
姜雪怡定睛一看,照片上的姑娘,长得跟汪爱萍有三分相似,大眼睛,白皮肤,柳叶眉,穿着一身绿色的军装,看着极为精神。
她笑着夸赞道:“很漂亮。”
汪爱萍笑眯眯地道:“不是我夸,她在文工团里,长相也是数一数二的。”她叹口气,“就是跟她哥一样,一把年纪了,都找不着对象,承泽还好,现在有你了,也有小包子了,承雅呢,还是单身一个,可愁死我了。”
姜雪怡笑道:“妹妹长得这么漂亮,找到对象只是迟早的事。”又道,“咱们做长辈的,放宽心就是了,与其滥竽充数,倒不如慢慢挑,挑一个好的,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有道是,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这嫁错人了,可就等同于踏进坟墓了。”
姜雪怡的话说到她心里去了,汪爱萍点点头,十分赞同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雪怡一边陪着汪爱萍说话,手上也没什么事做,干脆把给小包子做到一半的围兜拿出来,继续做。
她现在在教小包子自己拿着勺子吃饭,小包子还不怎么会用筷子和勺子,总把衣服弄脏,围兜现在是供不应求了。
汪爱萍见她在缝什么东西,凑过来问:“你在缝啥?”
姜雪怡笑着递给她看:“围兜,就是口水巾,给小包子擦口水用的。”
汪爱萍见姜雪怡拿着的围兜上,已经缝好了银边绿色的竹子图案,竹子节节高,寓意很好,有些心痒痒,忍不住道:“还有没缝的没,拿一个来,我帮你缝。”
空白的围兜很多,姜雪怡连忙拿了一个给她:“有。”
看来婆婆又要大展身手了,估计是因为刚才做饭的时候出了糗,想找回一局。
她笑眯眯地以资鼓励:“妈,你来缝,我跟着你,学点微末功夫。”
汪爱萍得意地道:“你瞧好了啊。”
她拿起针,在围兜上唰唰地勾着线。
贺承泽说话说的口都干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余光瞥见,他妈居然开始干针线活了。
忙不迭走到她身边,问:“妈,你在缝啥呢?”
汪爱萍把手里的围兜递给他看:“给你儿子缝围兜呢,你瞧瞧,这图案缝的好不好看。”
贺承泽盯着围兜上枝叶歪歪扭扭的植物,沉默了半晌,违心地道:“嗯,不错,这蒲公英缝的挺——”实在说不出来好看二字,干脆道,“挺像真的。”
汪爱萍脸色一变,骂道:“什么蒲公英,我缝的是向日葵!”
向日葵是太阳花,意味着自信和阳光,寓意可好了。
蒲公英?呸!这啥破杂草,能跟向日葵比吗。
“向、向日葵?”贺承泽瞪大眼睛,左看右看,都不觉得围兜上的这块杂草,像向日葵。
汪爱萍急了,指给他看:“我这明明缝的就是向日葵,你瞧,我用的是黄色的线,蒲公英,那不是应该用白色或者灰色的线吗。”
贺承泽无语:“妈,这个像不像,不是靠线来区分的。”
汪爱萍不搭理他,找自己老伴来评评理:“贺元!贺元!你来看,这到底是蒲公英还是向日葵?”
贺元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才背着手走过去看。
他端详了好一会,良久,才问道:“蒲公英?向日葵?”
“对啊。”汪爱萍理所当然地道,“你儿子说我缝的是向日葵,我这明明缝的是蒲公英好吗?”
贺承泽:“啊?”
汪爱萍:“呸!”又道,“都怪你气我,说错话了,我是说,我缝的是向日葵,这小子说我缝的是蒲公英,你说他是不是眼瞎了。”
贺元:“两个都不像。”他指着围兜道,“这缝的明明是菊花嘛。”
汪爱萍跺脚道:“向日葵,向日葵!”
贺元不确定地又看了一眼,花瓣缝得又尖又密,确实像朵没开全的菊花。
他笃定地道:“没错,就是菊花。”
汪爱萍气得直翻白眼,差点背过气去。
姜雪怡连忙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茶水,盯着她喝下后才道:“这明明就是向日葵,妈,四个人投票,一票蒲公英,一票菊花,两票向日葵。”
她看一眼小包子:“小包子也觉得像向日葵,所以是三票,我们获胜,这就是向日葵。”
汪爱萍心里这口气才顺过来,哼了一声道:“就是嘛,这才对,明明就是向日葵。”
她瞪一眼贺元跟贺承泽:“你们父子俩不懂欣赏不要紧,雪怡跟小包子懂我就行,反正这围兜也是给小包子戴的,他肯定喜欢。”
贺承泽:……
他看一眼围兜上缝的歪歪扭扭的植物,打定了注意,等他妈一走,他就把这围兜给处理了。
不行,不能处理,找个地方,妥善地悄悄藏起来。
不然以他妈的牛性,下回再来,看见小包子没有戴她缝的围兜,指定要闹脾气。
贺元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嗯……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贺承泽还在那里畅想该如何处理他妈缝的围兜呢,冷不丁听见这句,愣了一下,问:“你们要走?”
他还以为,贺元跟汪爱萍这次来他们这探亲,要待上好几天呢。
贺元道:“我们好不容易休次假,南下是为了访友的,只是路过你们这,才顺便来看看你们。”
他拍拍贺承泽的肩膀:“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贺承泽:……
真想跟他爸干一架,要不,就现在?
他保证,他爸肯定干不过他。
见贺承泽眼里燃起小火苗,姜雪怡连忙安抚,然后道:“爸,妈,要不,再住一天吧?”
贺元摆摆手:“不用了,我们本来也是打算吃顿饭就走的,还多呆了一个下午呢。”
无论贺承泽跟姜雪怡怎么劝,贺元跟汪爱萍都不答应留一晚再走。
贺元最后甚至拿出了早已买好的火车票:“你们再拖拉,我可就赶不上火车了。”
话都说到这了,贺承泽无奈,只得去部队借了车,送两位老人去火车站。
汪爱萍抱着小包子,不舍地亲了又亲。
又叮嘱姜雪怡:“多给小包子拍些照片,然后寄给我,我要天天看。”
姜雪怡乐了,怎么这母子俩都有‘睹物思人’的毛病。
她一口答应:“成,我到时候买个相机,拍个成长影集寄给你。”
她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小包子如今一天一个样,得多拍照留念。
汪爱萍点点头,刚想说,如果买相机不够钱,就跟她说,又想到,贺承泽跟姜雪怡都是有工作的人,不至于连个相机都买不起,便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绿皮火车发出“笃——”的声音,到站了。
姜雪怡抱着小包子,挥着他的小手:“跟爷爷奶奶说再见。”
小包子:“爷,奶,见!”
汪爱萍笑开了花。
贺元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嗯,就送到这里吧。”
火车载着两人离开,也带走了思念。
姜雪怡看着火车化作一个小黑点,勾起了嘴角。
真是两位很好、很好的老人啊。
到了周一,姜雪怡又要去上班了。
她像往常一样,踩着女式自行车,结果刚到大院门口,就碰上了薛君。
薛君瞧见她,又扫了一眼她□□的女式自行车,扭过头去,冷冷地哼了一声。
姜雪怡一头雾水,到了妇联,问刘璐:“你说,她哼我干嘛?”
刘璐忍着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她呀,考妇联落榜了。”
姜雪怡愣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这事:“啥时候的事?”
“就大前天啊。”刘璐知道的多些,便跟姜雪怡解释道,“谢主任她们本来不是定的九月份招考嘛,后来忙着月经知识科普讲座,还有咱俩领奖的事,就推迟到了大前天。”
大前天,也就是上周五,她为了接待贺元跟汪爱萍,特地请了假。
不过妇联招考,主要是办公室负责的工作,她只是知道,但没参与。
姜雪怡挑了挑眉毛道:“她不是高中学历吗,怎么会落榜?”
刘璐忍着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又道,“活该,叫她天天嘲讽你,说你学历低,走后门进来的,还说什么,她一定能考上,现在呢,简直笑掉人大牙了。”
有高中学历,是一件很值得赞扬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薛君能够靠着这个,随意嘲讽别人。
刘璐也是高中学历,但她从不拿着这个说嘴。
以自己的长处,去嘲讽别人,是小人所为。
姜雪怡听过就过了,跟刘璐又闲扯了两句,便回了办公室。
刚一进门,就见许珊珊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姜雪怡乐了:“咋了,这是?”
许珊珊瞥她一眼:“你还不知道吧,夏英要回来了。”
姜雪怡搜寻了一下脑海里的记忆,想起来了,她刚入职的时候,尤科长曾经跟她提起过。
这位夏英同志,在她刚入职前没多久,就怀了孕,以胎不稳为理由请了假,在家呆着了。
第63章 前辈搁这套娃呢?
这一请就是大半年,她都快忘了家儿权益科还有这位同事的存在了。
姜雪怡笑道:“是吗,挺好的,夏英回来后,咱们又能多个人分摊工作了,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许珊珊瞪大眼睛:“她?分摊工作?”又徐徐叹了口气,“你想多了,我觉得她有些听不懂人话,别给咱们添乱就不错了。”
第二天,夏英来报道了。
她是踩着点来的,这个点指的不是上班的点,而是吃饭的点。
十一点三十分了,夏英才姗姗来迟。
这会,姜雪怡她们都收拾收拾,准备去食堂吃饭了。
尤科长皱着眉头道:“你这第一天回来上工,怎么又迟到?”
夏英嘿嘿笑了两声:“这个,睡过头了嘛。”
尤科长:“下回注意点啊。”又道,“来,我给你介绍位新同事,这位是前不久刚进咱们科的姜雪怡,你喊她小姜就行,小姜个人能力强,人也勤勉,你多向她学习学习。”
姜雪怡还以为夏英是薛君那一挂的,听到谢主任对她的夸赞,心里不免会有些意见。
没想到夏英很高兴地握住她的手:“小姜是吧,你喊我小夏就行。”
姜雪怡稍稍转念一想,就明白夏英为什么对她这么热情了。
这会拿的工资都是固定的,按照工资标准发放,她能力强,多干些活,不意味着夏英会比她少拿工资,而工作任务又是固定的,多个人分摊,其他人都会更轻松,谁会不欢迎来新同事呢。
尤科长又道:“对了,你俩都是军属,相互认识不?”
姜雪怡跟夏英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姜雪怡笑道:“部队军属挺多的,我住在大院宿舍那边,你呢?”
夏英道:“哦,我跟我爱人租房子在镇上。”
夏英爱人的级别不高,还没分配到部队大院宿舍的房子,所以两口子一直带着孩子租房子在镇上,难怪两人都没见过面。
尤科长:“行了,那就认识到这吧,大家先去吃饭吧。”
吃完饭,大伙小憩了一会。
下午两点,继续上班。
尤科长回到座位上,灌了一口茶水,跟坐她旁边的夏英说:“小夏,我三点钟要开会,你到时候提醒我一下哈。”
夏英:“好的,尤姐,那两点五十九分的时候,你再提醒我一下。”
尤科长愣了一下:“提醒你什么?”
夏英理所当然地道:“提醒我,让我提醒你三点钟去开会啊。”
尤科长无语了:“你的意思是,我两点五十九分提醒你,再让你过一分钟也就是三点钟的时候提醒我,让我去开会。那我自个提醒自个不就成了,还找你干嘛?闲得慌啊。”
搁这套娃呢?
夏英没听出来尤科长在嘲讽她,嘿嘿笑道:“尤姐,你也是知道的,我记性不好嘛。”
许珊珊在一旁,憋笑憋得都快不行了,用胳膊肘捅了捅姜雪怡,眼神示意:我就说吧,她听不懂人话。
姜雪怡失笑地摇了摇头。
尤科长也无语了,想起夏英那记性和丢三落四的性子:“算了,你当我没说。”
要是让夏英提醒她,肯定误事。
尤科长:“小许,你来提醒我。”
许珊珊笑眯眯地道:“好嘞。”
两点五十分的时候,许珊珊准时提醒了尤科长。
尤科长开了半小时会,拿回来了一沓文件。
她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夏英身上,走到她身边:“小夏,这是新的来访表,你来登记造册一下。”敲敲桌子,“你请假这段时间,已经落下很多工作了,切记,认真认真再认真,别再像以前一样犯迷糊了。”
“啊——”夏英拉长了声音,她一点也不想做这种繁琐的文书工作。
缝小衣服多好啊,用上班的时间,做自己的事,简直赚翻了。
尤科长懒得听她的牢骚,转身走了,她还有别的事。
夏英看着桌面上厚厚一沓文件,眼珠子骨碌转了转。
她拿起文件,走到许珊珊旁边:“小许,这活,要不你来做呗。”
许珊珊正在小憩,猛然被吵醒,不耐烦地道:“那是尤姐安排给你的活,凭啥要我替你做啊,我不干!”
她最烦夏英仗着自己先来家儿权益科,使唤她干活了。
以前她面皮薄,帮夏英干了不少,现在她可绝对不要像以前那么傻了。
夏英撇了撇嘴道:“你真是越来越不服管了,咱俩是一个科的,你帮我,我帮你,互帮互助嘛。”
许珊珊头也不抬地摆摆手:“你帮过我再说吧。”
说完,就再也不搭理夏英了。
夏英无奈,余光瞥见了姜雪怡,眼睛一亮。
拿起文件走到姜雪怡身边,咳嗽了一声,道:“小姜啊。”
语调一股浓浓的,前辈的味道。
姜雪怡笑着抬起头:“怎么了?”
夏英把文件往桌上一放,一副吩咐的口吻:“这是新的来访表,你登记造册一下。”
姜雪怡眨眨眼睛:“这是尤姐的意思吗?”
夏英眼珠子骨碌转了转,姜雪怡的工位离得比较远,应该听不见刚才尤科长跟她说的话:“是啊,就是尤姐吩咐你做的,你尽快啊,这东西下班前就要要了。”
姜雪怡皱起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样啊。”话音一转,“可是,尤姐上午刚给我安排了一份大活,现在又让你给我传达工作,我真是忙不过来了。”
她顿了顿:“要不,我待会去问问她,我到底先忙哪个吧?”
夏英脸色一僵,连忙道:“别,千万别!”
要是尤科长知道,她把本来应该是她干的活,推给姜雪怡去做,还不得数落死她啊。
姜雪怡勾起嘴角:“那,这些文件?”
夏英一脸心如死灰的模样:“我做,我来做。”
姜雪怡笑道:“那谢谢你了,小夏。”
夏英仿佛失去了灵魂,拖着脚回到工位,一边走,一边道:“不客气……”
许珊珊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给姜雪怡竖起了大拇指:“小姜,你可真行,三言两语就把她给打发了。”
她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夏英仗着自己是前辈,又说自己身体不好,什么这里酸哪里痛的,明里暗里的,推了不少活给我,我刚来面皮薄,拉不下面子,帮她干了不少活,后来气不过,去找尤科长评理,闹了好大一通,夏英才停止把活推给我了。”
“刚才她去找你,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姜雪怡笑道:“是吗,下回她要找你,我教你一招。”
许珊珊眼睛一亮:“快说快说。”
姜雪怡笑道:“下回她再把自己的工作推给你,比如说像今天一样,让你帮她登记造册来访表,你就让她放那,但是要跟她先说好,自己的工作做完了,再帮她做,没做完她可不许说你,她肯定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到了截止日期,她问你要成果,你就一拍脑袋,‘哎呀,不好意思,忘记了’,‘昨天本来想帮你做的,但是时间太晚了’。工作没完成,尤姐肯定会数落她,一来二去的,久而久之,她就不敢让你帮她干活了。”
许珊珊感慨道:“你这法子好,我要是像你这么聪明,前面就不用白白帮她干这么多活了。”
姜雪怡笑眯眯地道:“哪里是聪明,一点职……生活小经验罢了。”
像夏英这样的职场老油子,她上辈子见多了,总有方法应付的。
下班前,办公室的人来通知领米面粮油了,这是妇联过年的福利,每个人都有。
“大米五斤,面粉两斤,菜籽油一斤……”
“都拿好了啊。”
领到的人无不眉开眼笑,又能过个好年了。
东西太多了,妇联大部分又是女同事,都拎不动,只能回去通知家属来帮忙拿。
姜雪怡和刘璐就没有这个烦恼了,两人都有自行车。
找人要了条绳子,往车后座上一捆,轻轻松松地就骑回家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刘璐高兴得不行,话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刚进大院,就见到贺承泽抱着小包子,在大榕树底下,看人打乒乓球呢。
对打的是两个三四十岁的军官,寒冬腊月,两人就穿了条短袖,也不嫌冷。
贺承泽抱着小包子给两人喝彩:“好样的,老刘。”“老陆,打回去啊。”
见到姜雪怡骑着自行车回来了,他道:“不跟你们说了,我媳妇回来了。”
“快去吧,你个老婆奴,妻管严。”
“你就酸吧。”贺承泽抛下这一句。
小包子一整天没见到姜雪怡了,想她想得不行,伸出小手:“妈妈,抱!”
姜雪怡从贺承泽怀里接过他:“哎。”
小包子又指着车后座上的米面粮油:“啊!啊!”
姜雪怡笑着教他:“是米,来,跟妈妈念,米。”
小包子脆生生地道:“米!”
姜雪怡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真是聪明的乖宝。”
一教就会。
贺承泽问:“哪来的?”
姜雪怡笑道:“妇联发的。”
贺承泽也笑道:“可以啊,福利不错。”
“比起你,还差一截呢。”
部队的过年福利,比妇联发的早多了,东西也多一倍。
不过想想,他毕竟比她多工作那么多年,也就不觉得惆怅了。
过年的前一天,贺承泽抽了时间,去了百货商店,买了台东风相机。
这会的相机,比后世的要笨重许多,看着就像个黑盒子。
姜雪怡还是爱不释手,学着给小包子拍了不少照片,毕竟跟汪爱萍说好,要给他们寄小包子的相片过去的。
除了小包子,她还给小米也拍了不少照片。
镜头里的小米吐着红舌头,憨厚可爱,像毛茸茸的白色大团子。
一整个年,都在拍照和吃吃喝喝中度过。
可惜的是,小包子年纪还小,不然就可以带着他出去放鞭炮了。
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
过完年,大家也都收拾收拾,该上班了。
返工的第一天,恰好是周一,又要开会了。
谢主任把大家召集到办公室,说了些场面话后,就开始进入了正题:“新的一年,要有新的目标,新的工作任务,去年小姜那个月经知识科普讲座办得很好,广受好评,今年大家都想一想,可以开展什么样的新活动,欢迎大家畅所欲言。”
大伙七嘴八舌地道:“要不,就再搞个知识科普讲座?”
小郑扶了扶眼镜:“我同意,效仿月经知识科普讲座,来个卫生知识班,请卫生所或者县医院的大夫来讲课。”
谢主任摇摇头,否了:“新年新气象,办过的东西,咱们就不要再办了,别让外界以为,咱们妇联就会办这一件事。”
小金举手:“干脆办场联欢会得了,大家一起唱唱跳跳,热热闹闹,多好,反正年才过去没多久。”
谢主任继续摇头:“要唱的,要跳的,过年的时候已经热闹完了,下一个。”
许珊珊眼睛一亮道:“要不,组织妇女去市里参观?听说那边的百货大楼新进了台缝纫机,让大家也开开眼。”
谢主任不赞成地道:“来回车票两毛五,够买三斤玉米面了,谁能舍得。”
大家七嘴八舌的,就是没一个能说到点子上。
谢主任想了想,干脆点名姜雪怡:“小姜,你有什么建议?”
大伙纷纷朝着姜雪怡望过去,无论什么时候,她的腰板总是挺得直直的,看着气质就跟旁人不同。
姜雪怡把本子一合,朗声道:“谢主任,您曾经说过,咱们妇联不能只当‘救火队’,得想着给妇女‘搭梯子’,无论何时,都该以根本出发,我提议,办个扫盲与技能培训班。”
谢主任微微瞪大眼睛:“……办班?”
大伙登时炸了:“扫盲班,以前办过的啊。”
“技能培训,培训谁啊?谁来培训?”又道,“我吗,我可不行。”
谢主任也觉得,姜雪怡这个想法有些欠缺考虑,妇联又不是学校,缺少教具和拥有专业技能的老师,谁能来做这个技能培训呢?
而且,妇联之前其实是开办过扫盲班的,但是来参加的人并不多,有的人甚至说,有识字的功夫,还不如多干些农活挣钱。
但她信任姜雪怡,还是道:“小姜,你详细说说你的想法。”
“好的,谢主任。”
姜雪怡抿了口茶,沉声道:“先跟大家说一下,我为什么想办这个扫盲和技能培训班。”
她把之前请尤科长和许珊珊去国营饭店吃饭,遇见的那个不识字的女人的事说了。
“像她那样,不识字的女人,有很多很多。”姜雪怡道,“下面公社有些人因为不识字,粮本上本来应该领的是三公斤,被人改成了两公斤,足足少了一公斤也不知道,这样的例子,不知道有多少。”
“不得不承认的是,女人的识字率,相对于男人来说,低到一个十分可怕的数字。”
“大伙的初衷是好的,像是去市里参观百货大楼新进的缝纫机,能够开阔眼界,开办联欢会,大家热热闹闹,联络感情都是很好的提议。”姜雪怡道,“但是这些对于现在的妇女来说,并不是她们最需要的东西。”
姜雪怡朗声道:“为什么要识字,为什么要掌握一项技能?因为识字等于不被骗,有技能等于腰杆子硬,识了字,在哪都能找到一份工作,工厂招工,要的也优先是识了字的女工。有技能,就掌握了一项赚钱的本领,哪怕只会缝缝补补,也能挣到钱,有了钱,就不用手心朝上找男人要钱,腰杆子才能硬,在家里才有话语权。”
姜雪怡总结道:“这跟谢主任说的‘搭梯子’,不谋而合。有道是,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她笑笑,“我相信,识字的女人多了,有技能会赚钱的女人多了,我相信,来找咱们妇联寻求帮助的人也就少了,这样才能从根本改变她们的现状。”
这话一出,大伙都沉默了。
和办扫盲和技能培训班相比,什么去市里的百货大楼参观,还有办什么联欢会,都显得格局小了,不值一提。
谢主任一拍桌子,大声道:“好!”又道,“咱们就办这个扫盲和技能培训班。”
要是办的好了,来报班的人只会络绎不绝,妇联的名声和口碑也能打响出去。
这是一举多得的事。
谢主任道:“小姜,关于办班,你还有什么想法?”
小金不满姜雪怡一直出风头,举手道:“谢主任,你怎么不问问我有什么想法,上次的扫盲班,还是我举办的呢。”
谢主任喜欢大家这样畅所欲言,挣着表现的模样,笑道:“可以,小金你说说。”
小金瞥了姜雪怡一眼,勾了勾嘴角:“办扫盲班,无非就是教大家认字、算账,写自己的名字,我提议,可以根据大家的学习进度不同,分为初级班和中级班,再进阶为高级班,初级班只教简单的大字,中级班除了教一些基础字,还教算数,高级班……我还没想好,反正是比初级班和中级班的内容更深入。”
她拍拍胸脯:“谢主任,今年啊,你继续把开办扫盲班的任务交给我吧,我保证给你办得顺顺条条的。”又道,“到时候我周一三五晚上教语文,周二四六晚上教数学。”
不得不说,小金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毕竟也是高中毕业,开办扫盲班,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谢主任本想赞同地点点头,余光瞥见姜雪怡脸上的淡笑,顿了一顿,问:“小姜,你似乎不赞成小金的想法?”
姜雪怡看了小金一眼,笑道:“小金的出发点是好的,办初中高级班的想法也相当不错。”
小金哼了一声,心想,那还用你说。
姜雪怡道:“只不过,来参加扫盲与技能培训班的人,是抽不出这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每天晚上都来学语文和数学,她们需要的,只是简单的识字和算数。”
她沉声道:“想要进一步地进行文化学习,可以去夜校,或者找老师,我们妇联开办扫盲与技能培训班,本质目的,还是为了‘搭梯子’,如果真像小金所说,什么一三五,二四六地去开课,不出一周,学生都跑光了。”
大伙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不得不承认,姜雪怡说的是对的。
普通的劳动妇女,是根本耐不住烦躁的学习生活的。
就连小金,也不得不承认,当初她办扫盲班的时候,来报名的人不多,上课到一半退课的人更是不少。
见谢主任也点了头,姜雪怡才接着道:“所以,我提议,就每周六抽出一天的时间,开办这个扫盲与*技能培训班,上午扫盲,下午技能培训。”又道,“扫盲班上课的人,最好能将课讲得趣味些,来听课的人也坐得住。”
姜雪怡看向谢主任,笑眯眯地道:“如果咱们妇联愿意像上次月经知识科普讲座一样,提供一顿午饭,或者一顿晚饭,想必来听课的人会更多了。”
谢主任笑骂道:“好啊你个小姜,原来打着这个主意。”又道,“这个,我不能立刻答应你,还得跟上头领导商量商量。”
“好嘞,谢主任。”姜雪怡笑道,“等您好消息。”
谢主任笑着摇摇头,看来,她这是不答应不行了。
谢主任又道:“这个扫盲班……小姜,上次你开办月经知识科普讲座的时候,我在外面旁听了,讲的不错,符合你所说的趣味性,就由你来办吧。”
姜雪怡脆生生地应道:“好嘞。”
谢主任又道:“那下午的这个技能培训呢,你有什么想法,要不,你一肩挑二担,一块办了?”
姜雪怡笑了笑,把表现的机会让给其他人:“技能培训这方面是我的弱项,还得请大家想想主意,咱们妇联人才辈出,有的人做的一手好手工活,有的人做得一手好饭,来做这个技能培训,绰绰有余。”
大家道:“小姜,你谦虚了。”
“哎,尤姐,我记得,你毛衣织的不错,要不你来做这个技能培训?”
尤科长啊了一声:“教别人织毛衣?这能成吗?”又道,“而且,这个大家都会吧,还用我教吗。”
“那就教做菜,韩科长,你做的一手好菜,土豆烧得比肉都好吃,就教这个吧。”
韩艳觉得不妥:“土豆烧得再好吃,那也是土豆,社员们能填饱肚子就万幸了,做菜也是敷衍了事,谁还管做的好不好吃啊。”
姜雪怡适时提醒,笑道:“那咱们就从实际出发。”
第64章 开班呼吸交融,耳鬓厮磨
谢主任点头赞同:“小姜说得对。”
小郑没太听懂:“小姜,什么叫从实际出发啊?”
姜雪怡笑道:“通俗点讲就是,哪个能挣钱,咱们就给她们培训哪项技能。绒花厂、火柴厂订单量大的时候,经常会找一些散工,领绒花和火柴盒回去糊,赚取一些手工费。”
小金不屑地道:“那能挣几个钱啊。”又道,“那还不如培训她们做柳编,剪纸,土布纺织,这样来钱更快些。”
姜雪怡笑道:“是挣不了几个钱,不过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来钱最快,最容易上手的活了。柳编、剪纸、土布纺织虽然好,但是上手难度大,很难成品,最重要的是,没有固定的销售渠道,做出来的东西,别人未必买账。”
谢主任道:“不错,接绒花厂和火柴厂的散活,至少收入是固定,还是小姜说的那句话,从实际出发。”她点了点小金,“你的想法不错,就是很难落地,心,不要在天上飘,要实心实意地为妇女们办事。”
这一点,姜雪怡就做的很好。
谢主任赞赏地看了一眼姜雪怡:“小姜,那这事就教给你了,你回头写个方案给我。”
“好嘞,谢主任。”姜雪怡点头应下。
开完会,姜雪怡跟许珊珊还有尤科长说说笑笑离开。
小金看着她高挑纤细的背影,充满了精气神的一晃一晃的高马尾,撇了撇嘴:“神气个什么劲儿!”
有人乐道:“当然神气了,谢主任采用了她的方案没采用你的方案,哦,对了,你男人还没她男人职位高。”又道,“换做是我,我也神气。”
吃完晚饭,姜雪怡又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贺承泽见到了,压低了声音跟小包子说:“瞧,妈妈又在努力工作了。”
小包子笑眯眯地喊了声:“工作!”
“嘘!”贺承泽比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不要吵着她了。”
小包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贺承泽:“走,我们去给她削点水果吃。”
姜雪怡停下笔,正准备伸个懒腰,一块橙黄的橘子就凑到了她嘴边,还是去了籽的。
贺承泽笑道:“辛苦了。”
姜雪怡笑着吃下,甜甜的汁水在口腔里四溢:“很甜。”又道,“你跟小包子吃了没?”
“吃了。”贺承泽道,“我俩刚才在厨房削橙子的时候就吃了,你别关心我俩了,你多吃点,最近辛苦了。”
他瞧着姜雪怡脸都瘦削了,明天得买只老母鸡给她炖汤补一补。
小包子努力踮起脚,伸着小手:“妈妈,抱。”
姜雪怡把小包子抱起来,让他坐在大腿上。
贺承泽俯身,看看姜雪怡在写些什么:“……你们妇联准备办扫盲与技能培训班了?”
“是啊。”姜雪怡笑道,“我跟谢主任提议的,她也觉得可行,让我写一份具体的实行方案给她,如果顺利的话,五月底就可以办班了。”
“挺好的。”贺承泽顿了顿,面露犹豫。
姜雪怡看出他有话想说,笑道:“你有事就直说吧。”
贺承泽小心地斟酌着言辞:“我在想,要不要送小包子去托儿所。”
最近,姜雪怡晚上加班忙工作的时间越来越多。
虽然没问,贺承泽也能察觉到,她在单位越来越受领导重用了。
如果小包子一直跟着她去妇联,肯定是要占据她的一部分精力的,这个时候,去托儿所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托儿所的小班,招收的都是些两三岁的孩子,九月份招生,小包子的年纪正符合。
本以为姜雪怡会激烈反对,毕竟小包子从出生到现在,母子俩形影不离,感情那是相当深厚,猛地让小包子离开她身边,她肯定受不了。
贺承泽都想好说辞了,正斟酌呢。
没想到,姜雪怡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好啊。”
贺承泽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额……这么轻松就答应了?”
姜雪怡翻白眼道:“那不然呢,我还要又哭又闹啊?”又道,“小包子是去托儿所,又不是去外地,白天咱俩上班的时候,就把他送去托儿所,晚上下班的时候再接他回来,不是一样能见面。”
小包子迟早要上学的,这点她接受良好。
这会儿像她一样带着孩子上班的人不在少数,家家户户都生了三四个小孩,有大的难免有小的,同事之间还会经常帮忙照顾孩子。
但那毕竟是单位,托儿所的育儿环境比单位来说,相对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有同龄的小朋友,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捉迷藏、跳格子,有专业的老师,可以得到照顾,甚至还有食堂,配备适合小孩子吃的营养餐,对于小孩子来说,其实是相当好的去处。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一个月要花好几块,一般人家是舍不得出这个钱的。
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双职工家庭来说,洒洒水啦。
小包子坐在姜雪怡的大腿上,眨着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的,压根不知道,亲爹亲妈三言两语间,就把他的去处给定了。
贺承泽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反复确认道:“这样的话,九月份报完名,小包子就去托儿所咯,那他就不能跟你呆在一块了,你别到时候想他想得两眼泪汪汪,来找我哭,那我也没法子,入了学可不能轻易退学的。”
姜雪怡抬起头,笑道:“我知道。”
她沉声道:“我也很舍不得小包子,但是,现在咱俩正年轻,正是拼搏的年纪,我想趁现在……多积累一些……资本,以后小包子也能更轻松些。”
曾经,她也在做全职家庭主妇,全心全意照顾小包子和上班工作,努力挣钱中犹豫过。
两样都不轻松,做全职家庭主妇,家务活繁琐。去工作,一边上班又要一边照顾小孩,一根蜡烛两头烧,更不轻松。
后来想了想,如果把自己带入小包子的角度。
他会愿意要一个每天无微不至递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母亲,还是要一个有自己的事业,能独当一面,未来能在他娶妻生子时提供助力的母亲。
答案明显是后者。
小孩子是不需要陪伴的,多少人,甚至没有自己五岁前的记忆。
而且,如果全心全意照顾小包子,意味着她将全副心神都灌注在了小包子身上,小包子就是她的事业,她就会不停地盯着小包子的成绩、交友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小包子一定会窒息的。
与其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小包子身上,倒不如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全力拼搏自己的事业。
未来,小包子一定会感激,自己有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母亲的。
贺承泽叫姜雪怡说得热血沸腾,给她使了个眼色。
姜雪怡会意,抱起小包子,哄道:“妈妈给你念故事书好不好呀?”
小包子奶声奶气地道:“好~”
姜雪怡好不容易将小包子哄睡,刚把故事书放下,就被贺承泽拦腰抱起。
姜雪怡推他肩膀:“你怎么急哄哄的。”
“叫你说的。”贺承泽肃着脸道,“你说得对,咱俩正年轻,正是拼搏的时候,副旅长不是我的终点,只是我的起点,未来,我要当副师长、师长……甚至更高的位置,就像你说的那样,给小包子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姜雪怡点点头:“嗯,你说得对。”又道,“不过,你这手能不能老实点,别老往我……那地方摸。”
摸得她怪痒痒的,就像一根羽毛划过,划过的地方都点起了火。
贺承泽又摸了一把:“顺手的事。”
他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就咱俩这个努力拼搏的劲,小包子以后一个人肯定享受不完,倒不如给他再生个弟弟妹妹,分担分担,你说好不好。”
这才是重点吧?
姜雪怡嗔了他一眼。
两人齐齐摔在了床上。
男上,女下。
姜雪怡眨巴着一双仿佛盛着漫天星子的大眼睛望着贺承泽,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更衬的一张白皙的小脸只有巴掌大。
呼吸交融,耳鬓厮磨。
当两人的目标一致,朝着一个方向努力时,床榻上的事,做起来便格外的合拍与尽兴。
贺承泽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过了,仿佛一匹野马,自由而酣畅地在草原上尽兴地奔跑着。
野马抬高前蹄,飞跃山崖,再稳稳落地。
贺承泽紧闭双眼,将脸深深埋入姜雪怡的发间,轻嗅那股馨香。
姜雪怡已经睁不开眼了,含含糊糊地嘟哝一声:“……睡觉。”
第二日,晨光明媚。
姜雪怡打了个哈欠,从床上起身,走到澡房洗漱。
贺承泽从厨房里端出粥和小菜。
姜雪怡洗漱完,坐在凳子上,接过贺承泽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再舀起一勺滚烫的粥,吹了吹,凑到贺承泽嘴边,他顺势咽下。
一举一动间,尽显默契。
小包子两只小手搭在婴儿床的栏杆上,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周四,姜雪怡去妇联上班。
头一件事,就是将昨晚写好的方案书递交给谢主任。
谢主任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三下敲门声。
她扬声道:“请进。”
姜雪怡抱着方案书推门进来,谢主任道:“是小姜啊,找我有什么事?”
姜雪怡笑着把方案书放在桌上:“谢主任,您让我写的,有关于扫盲与技能培训的方案书,我已经写好了,请您过目。”
谢主任愣了一下,这任务她是周一安排给姜雪怡的,本以为她要下周甚至下下周才能交出成果,没想到这才周四,她就能把方案书交出来了。
该不会是糊弄了事吧?谢主任不免有些怀疑。
带着这份疑惑,她拿过方案书,打开一看。
姜雪怡先是从为何要开办扫盲与技能培训班讲起,再从实际落地,把如何开班,开班教什么,教学的内容设计,教学的方式选择,都写的清清楚楚。
比如扫盲班的教学内容设计,就是以生活常用字为主,教‘姓名、粮票、工分’等与生产、生活息息相关的。还有简单的数字计算,以工分换算、物资分配计算来举实例,出习题,真正做到了从实际出发。
而且每一大点,都分了五个小点,十分有逻辑和条理,让人看得一目了然。
这份方案书,就算拿去给省委的领导看,都挑不出一丝毛病。
谢主任忍不住赞赏道:“好!写得好!”
她顿了顿:“就是……”
姜雪怡神色一凛:“谢主任您说。”
谢主任笑笑,伸手往下压了压:“你别紧张,对了,别站着了,先坐,先坐。”
姜雪怡落了座,还是很忐忑,她是头一回写这样的方案书,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差错。
谢主任道:“负责做技能培训的老师,你有没有推荐,你觉得,咱们妇联谁适合做这个技能培训。”
姜雪怡心里一松,沉思了半晌,道:“谢主任,我推荐我们科的尤科长和办公室的韩科长。”
“哦?”谢主任道,“愿闻其详。”
姜雪怡斟酌道:“尤科长对手工活很有经验,由她来教导学生们编织绒花最为合适,韩科长为人和善,亲和力强,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我觉得两位都很适合做这个技能培训。”
她顿了顿:“我只是提个建议,最终决定权还是在您。”
谢主任似笑非笑地道:“你推荐你们领导,不怕我觉得你有私心啊?”
姜雪怡大方地笑道:“我心目中,尤科长确实是适合的人选,不能因为怕您觉得我有私心,就不推荐她了,这样跟咱们妇联想办好这个扫盲与技能培训班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
谢主任笑道:“成,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又道,“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你之前提的,参加扫盲与技能培训班的学生,提供一餐午饭,这个我已经跟上头申请了,也批了。”
“那太好了。”姜雪怡笑道,“又能识字,又能学做绒花、糊火柴盒赚钱,还包饭,这下怕是来报名的人,要把咱们妇联的门槛都给踩破了。”
谢主任失笑:“你这张巧嘴。”又道,“成,借你吉言,希望啊,来报名的人络绎不绝,咱们也能真心诚意,实心实地的为妇女们办些事儿。”
谢主任很快将方案审好了,最后定下的做技能培训的老师,就是尤科长。
尤科长得知,吓了一跳,问姜雪怡:“你是不是跟谢主任推荐我了?”
姜雪怡笑而不语。
尤科长嗔道:“这可真是难倒我了,做绒花、糊火柴盒,我哪会啊,我自己都不会,怎么去给人家培训。”
姜雪怡笑道:“不会可以学,这还能难得倒你,你连毛衣都织得这么好。”她拿起尤科长给小包子织的毛衣,“瞧这针脚,这花纹图案。做绒花、糊火柴盒,指定难不倒你,轻轻松松就学会了。”
尤科长笑着摇了摇头:“你可真会给我找难题,看来我得去找火柴厂、绒花厂的人,请教请教,该怎么弄这两样东西了。”
许珊珊举手:“尤姐,我跟你一块去。”
教技能培训的主讲老师是尤科长没错,谢主任又挑了韩科长、许珊珊、小郑等几个妇联的同事,做带教老师,帮着一块教。
不过这也得等尤科长先学完,再教会她们,她们才能去教人。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布置中。
五月中旬,街头巷尾的宣传栏都贴上了妇联开办扫盲与技能培训班的招生宣传单。
这会儿识字的人不多,妇联专门派了人,在宣传栏旁边进行讲解。
还派了人,去下面公社进行宣传。
这样一来,来报名的人还真不少,尤其是得知进班的学生,能免费包一餐午饭,来报名的人就更多了。
只不过,妇联开办的扫盲与技能培训班,自然是针对妇女,男人一概不招收。
而且要求年龄要在十八到五十五岁之间,太小和年纪太大的都不招收,年纪小的,可以去学校学,年纪大的,理解能力有限,还是把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
有不少下面公社的社员自个报名不成功,就撺掇自家娘们来报名,不管怎么说,包一餐饭呢。
粮食多金贵啊,周六在妇联上完课,再把饭给吃了,省下来的粮食,就能到其他大人跟小孩子肚子里咯。
再除去一些不符合报名资格的人,最后定下的招生人数,一共是六十人,刚好坐满一个班。
周六上午九点整,姜雪怡准时踏入课室。
她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连衣裙,宛如一朵盛开的迎春花,清新可人。
教室里坐满了人,有人还记得她:“你是姜干事!”
“我记得你,我来听过你开的月经知识科普讲座!”
“你编的那几句顺口溜,我天天念呢。”
当然,也有不认识姜雪怡的人,交头接耳地问道:“谁啊,这位漂亮的女老师到底是谁啊?”
得知姜雪怡曾经开办过月经知识科普讲座,即便是没听过的人,也是肃然起敬。
大家都认真地盯着姜雪怡,生怕错过她说的每一句话。
当然,也有不那么认真的。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右边角落里的四十五岁的黄大娘,就是被自己丈夫逼着来的,为了节省粮食。
她正低着头纳鞋底,嘴里还嘟囔着:“俺都这把年纪了,认啥字啊,有那闲工夫,倒不如多纳几个鞋底。”
“可不是嘛。”坐她旁边,佝偻着背的陈大娘接嘴道,“啥时候放学啊,俺肚子饿了,俺想吃饭,地里的农活还没干呢,能不能吃完饭,下午的课不上了,俺要回去干农活!”
教室里很安静,黄大娘跟陈大娘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响亮。
大伙纷纷看向姜雪怡,却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尴尬的痕迹。
姜雪怡笑了笑,扬声道:“黄秀花,陈翠!”
黄大娘和陈大娘吓了一跳,黄大娘也不敢纳鞋底了,支吾着出声:“老师,俺错了,俺不敢嘞。”
陈大娘也道:“俺错了,老师您别生气,别克扣俺饭啊。”
被两个年纪比她大了至少二十岁的女人喊老师,姜雪怡也颇有些哭笑不得:“我没生气。”
“哦哦。”黄大娘愣了一下,“老师,你咋知道俺俩的名字的?”
姜雪怡指了指桌上的点名簿:“点名的时候就记住了。”
黄大娘不信,问姜雪怡:“那边那个同学,你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不?”
姜雪怡道:“胡环。”
“第一排最右边那个。”
姜雪怡:“梁小丽。”
大家炸开了锅,没想到姜雪怡是真的记得她们每个人的名字,而不是糊弄她们。
姜雪怡咳嗽一声,大伙安静下来。
姜雪怡道:“说回刚才那个话题,黄秀花同学,你刚才是不是说,‘你都这把年纪了,认啥字啊,有那闲工夫,倒不如多纳几个鞋底’。”
黄秀花讷讷应道:“……是。”
本以为姜雪怡要把她批一顿,没想到姜雪怡却笑道:“你这话,倒也没说错。”
换做黄秀花傻眼了。
而且教室里的一干同学都傻眼了。
姜雪怡道:“我问你,你纳一个鞋底,能挣多少钱?”
黄秀花:“一分钱。”
姜雪怡点点头:“那如果我告诉你,识了字以后,可以去工厂当女工,一个月轻轻松松就能挣十几二十元,相当于你纳一千个、两千个鞋底,你信不信?”
黄秀花怔住了。
姜雪怡接着道:“即便当不了女工,会识字,会算数,别人也蒙骗不了你。曾经有个女社员来找我们哭诉,上工的时候,大队长把她挣的工分记少了一工分,可因为她不识字,压根就不知道,到了年底对账的时候,全家上下,足足少了两百工分,那能换多少粮食啊?”
她扬声道:“你可以继续纳鞋底,但你纳鞋底的目的是为了赚钱,识字以后,一样能赚钱,一样能规避不必要的损失,你觉得哪个划算?”又道,“无论是上午的扫盲课,还是下午的技能培训,我们妇联开办这些课,都是为了让你们多识字、少受骗,多赚钱,以后在家里,腰杆子也能挺起来,如果你们觉得这些不比一餐饭重要,可以继续纳你们的鞋底,聊你们的天,只要别打扰其他同学上课就行了。”
黄秀花默默地将鞋底收好,不吭声了。
大家都认真地盯着姜雪怡,生怕错过她说的每一个字。
姜雪怡见目的达到了,勾起嘴角,打开书:“现在,我们来上第一堂课。”
第65章 上课她们既是一群学生,也是一群渴望……
太阳渐渐升起,将教室照得明亮。
从‘一’到‘十’的大字,学生们学得很快,有些已经在公社的扫盲班里学过了。
姜雪怡干脆教她们一些进阶的常用字,她提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个‘米’字,问:“谁知道这个字怎么念?”
马上有人举手:“老师,我知道,这个字念米!”
姜雪怡赞赏道:“不错。”
她在‘米’旁边又添了一个‘良’字:“谁能告诉我,这个字念什么?”
大伙面面相觑,没一个人认识的。
只有人小小声道:“好像念粮……我在工分簿上见到过。”“不对不对,这个字也念米。”
姜雪怡笑着肯定了第一个人的回答:“不错,这个字就是念‘粮’,粮食的粮,大家记住了,左边是‘米’,右边是‘良’,良就是好的意思,好米才能叫做粮食,这样是不是好记多了?”又道,“实在记不住,就记‘好米出好粮’。”
大伙在下面跟着默念:“好米出好粮。”“好米出好粮。”
姜雪怡把纸跟笔发下去,让大家练习。
等练得差不多了,她开始教下一个字。
“再来学这个‘马’字,这个就更好记了,瞧瞧这个‘马’字,像不像一匹奔腾的小马。”
见大家都听进去了,姜雪怡点头:“你们试着在纸上写一下。”
她走到梁婆子旁边,看到她在‘马’字外面画了个圈,忍不住笑道:“你这是画了个马圈?”
“你懂啥。”梁婆子梗着脖子道,“这是俺家的马,就得圈起来。”
姜雪怡乐了:“是,你家有马,可草原上也有野马,野马是不会被圈起来的。”
梁婆子想了想,主动用橡皮擦去‘马’字外面的圆圈了。
姜雪怡想起上次开月经知识科普讲座的时候,编的顺口溜效果很好。
干脆在黑板上又写下个思字,一边念顺口溜:“大家跟我念,这是‘思’字,田在心上思想好。”
一举三得,一下教了‘田’‘心’‘思’三个字。
大家在下面开口念:“田在心上思想好。”“田在心上思想好。”
听着教室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谢主任站在窗外,笑着点了点头。
学习的时光一晃而过,十一点半,到了开饭的点。
有些坐不住的学生,已经频频扭头往窗外望了。
姜雪怡会心一笑,宣布下课。
大家欢呼一声,乌泱泱地涌出教室。
许珊珊她们已经在另一间空课室备好饭菜了,学生们肯定是不能在妇联的食堂吃的,因为妇联跟镇委的人共用一个食堂,六十个学生,到时候挤的没地方了。
餐盘里的菜样式不多,只有西红柿炒蛋、粉丝炒豆芽、清炒嫩南瓜,份量却很足,饭菜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许珊珊系着个白色的围裙,给大家打菜:“一人一道菜,二两米饭或者一个窝窝头啊,都给我有序地排好队,不许抢,不然以后就别想吃饭了。”
有些跃跃欲试插队的,一听这话,老实了。
大家按照顺序排好队,去打饭。
等待的过程是无聊的,大家不免七嘴八舌地聊起了上午上课的事。
“姜老师讲得真好,那两句顺口溜,我现在都记得呢,叫‘田在心上思想好’,咱们乡下人,惦念的不就那点粮食嘛。”
“以前俺上扫盲班,困得都要打瞌睡,嘿,奇了,今天俺一点也不困,还觉得这课上的怪有趣的。”
“是啊,识字也没这么难嘛。”
“姜老师!”
有眼尖的同学发现姜雪怡也拿着个餐盘,站在她们后面排队,便喊了起来。
姜雪怡笑道:“你们说你们的,别管我。”
黄秀花:“姜老师,你怎么也来打饭啊?”
“跟你们一块吃饭,顺便和你们聊聊天呀。”姜雪怡笑道。
她想听听大家对上午的扫盲课有什么意见,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没想到听到的都是夸赞,这让她连着好几天备课到深夜的疲惫感,一下都消失了。
陈翠连忙让位置:“姜老师,来,你站我这,你先打饭。”
“别。”姜雪怡笑道,“大家按顺序排队,这里没有老师和学生,一视同仁。”
见她坚持,陈翠几个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姜雪怡大大方方的样子,她们也就没再劝了。
打完饭,大家将几张空课桌拼在一块,当成了饭桌。
张桂香咬一口窝窝头,又夹一筷子清炒嫩南瓜,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哎呀妈呀,这饭菜也太香了。”又道,“就说这嫩南瓜,吃起来的滋味就是不一般,这么嫩的南瓜,搁俺们家,哪舍得摘来做菜啊。”
陈翠见她手里的窝窝头,不像平常她们自家吃的那种,忍不住问:“你这窝窝头,是玉米面做的吧?”
张桂香又咬了一口窝窝头:“哎,就是玉米面做的,用的好像还是细面粉,吃起来口感怪好的,一点也不拉嗓子。”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俺家那口子叫俺来报名的时候,俺还不乐意呢,要知道这的饭菜那么香,俺早就第一个来报名了。”
许珊珊端着餐盘走过来,坐下:“一开始,我们开班是决定不包中午饭的,是小姜她跟谢主任特地申请,才有了你们今天中午的这餐饭。”
大伙愣住了,纷纷望向姜雪怡。
黄秀花不好意思地攥了攥衣角:“姜老师,这……”
陈翠眼眶微红:“姜老师,你人真好。”
姜雪怡笑着打趣道:“总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去嘛。”又道,“再说了,若是不吃饭,下午哪有力气听技能培训课,又哪有力气听好技能培训课,技能培训课跟上午的扫盲课可不一样,是要动手做活的,肚子里没点货,哪里支撑得下来。”
黄秀花一抹嘴:“不管咋说,姜老师你放心,吃了你们妇联的饭,俺们一定好好学习,认真听课!”
“可别。”姜雪怡笑道,“你们若是因为吃了饭才好好学习,那跟我们一开始办班的想法就是背道而驰的了。我们妇联办这个扫盲与技能培训班,说到底,是希望你们能多学几个字,掌握一些技能,真正做到‘既会认字,又能挣钱’,真正的站起来,这才是咱们的初衷。”
陈翠一直听姜雪怡说能挣钱,忍不住问:“姜老师,真的能挣钱吗?”
“怎么不能。”姜雪怡道,“是人,能劳动,就能挣钱。”
她卖了个关子:“等下午技能培训课你们就知道了。”
中午没给太多休息时间,有些来上课的女人,住在偏远的公社,交通不便,提早放学能让她们能回家早一些。
所以,下午一点钟就开始上课了。
尤科长头一回给这么多人授课,看着教室里坐的满满当当的人,她腿肚子都发抖了,忍不住跟姜雪怡说:“小姜,要不你来吧。”
姜雪怡笑道:“我来也行,不过我的手工活做的没你好,要是搞砸了,坏了我们妇联开班的招牌,可就不关我事了。”
尤科长咬咬牙道:“行吧,我来就我来。”又道,“不过,小姜你可得帮帮我,我要是说岔了,卡壳了,你得帮我把场面给圆回来啊。”
姜雪怡笑着应道:“好好好。”又推着尤科长往里走,“学生们都等着你呢,尤老师,快进去吧。”
尤科长给自己做了好几次思想建设,才站上了讲台。
可一面对下面那么多双眼睛,她又开始紧张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姜雪怡叹口气,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尤姐,你别紧张。”又道,“下面这么多人,有的人是从距离这五十公里的梁家囤公社,起早贪黑赶来的,还有的人,是披星戴月忙完了地里*的农活,奶完了自家的孩子,才抽出这么些时间来上课的。”
“她们来上课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识字、掌握技能,改变命运,或者说通俗些,就是为了能赚钱,能在家里挺直了腰杆子。”
姜雪怡看向尤科长,眼睛熠熠发亮:“她们既是一群学生,也是一群渴望帮助的妇女。”
尤科长徐徐出了一口长气:“小姜,我明白了。”
亏她比小姜痴长那么多岁,职位也比她高,看得还没她透彻。
来这的,都是需要帮助的人,而她,就是提供帮助的人。
她手里掌握的,是能让人挣钱的法子,是改变她们命运的钥匙。
这样一想,还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她恨不得,现在就对她们倾囊相授。
尤科长眼神为之一变,将一摞纸盒往讲台上一放:“这堂课,我教大家如何糊火柴盒。这些火柴盒,都是从火柴厂领来的,这活挣的不多,但稳当,手脚快的一天能挣个八分一毛,而且这活啥时候都能做,干完一天农活,晚上可以回家做,奶完孩子,在一旁盯着他睡觉的时候,也能做。”
大伙炸锅了。
黄秀花噌地一下站起来,用粗嗓门大声道:“老师,一天真的能挣八分钱甚至是一毛钱吗?”
这可比她纳鞋底挣的多了。
她纳鞋底,有时候三四天都纳不完一双,而且拿去赶集的时候卖,比她纳的好的人多了去了,她的一双鞋底,仅仅能卖一分钱,甚至还卖不出去。
黄秀花看了眼讲台上的纸盒,现在尤科长告诉她,那几个纸盒,就能让她一晚上赚个八分一毛钱的,她怎么能不激动。
像黄秀花一样激动的人不在少数,大伙七嘴八舌的,教室里顿时变得闹哄哄的。
尤科长连忙抬高了声音:“安静!”
大伙瞬间安静下来,眼也不眨地迫切地盯着尤科长,生怕她一个不满意,就不教这个赚钱的法子了。
尤科长看着台下这么多双渴望的眼睛,也很是惊讶。
她本来以为,这个糊火柴盒的法子,大部分人都知道,甚至以为没人会去跟她学这个,而是想着学一些剪纸啊绣花啥的手艺。
仔细一想,又不觉得奇怪了。
能领糊火柴盒这样的散工回家里做活的,一般都是火柴厂的工人,或者工人的亲朋好友,总之都是城里人,再不济,也是镇上的人。
而来参加扫盲与技能培训班的,百分之八十都是下面公社的妇女,不知道糊火柴盒能挣钱的,自然占大多数。
这一点,算是信息差了。
见大家这么激动,尤科长也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手微微颤抖地拿起纸壳,跟她们介绍:“这个叫‘大片’,就是已经印刷压制好的整张外壳,数十枚连在一起的,用的时候要撕开,切记,不要撕坏了,不然整个火柴盒都不能用了。”
尤科长顿了顿,接着道:“这个呢,叫‘木片纸条’,用于糊装火柴盒的内盒,然后就是底座了。”又道,“需要我们自己准备的,就是一碗浆糊,其余的,都可以在火柴厂领。”
大伙听完,几乎坐不住了。
她们还以为,糊这个火柴盒,需要准备不少东西,没想到只需要自备浆糊,其余的都可以在火柴厂领。
浆糊,谁家没有啊,这简直是太方便了。
尤科长继续教学,她将撕好的大片上下错开排列,每枚露出约一公分的宽度,用板刷均匀刷上浆糊,按照折痕将火柴盒弯曲并粘好,然后晾干。
接下来,将一摞两指宽的纸片整齐刷上浆糊,放上一指宽的木条,再用模具将小底儿糊制完成,最后再在盒子的底部放入一枚纸片,再进行组装,一枚火柴盒便糊好了。
她教完一遍,再将糊火柴盒的材料发下去,让大家跟着她演示的步骤学。
“第一步……”
知道手里的这几个小纸片能挣钱,大家对待它们的态度也不免认真许多。
可不管再认真,还是有人出了岔子,毕竟是第一次做。
尤科长下去检查的时候,发现有人将纸盒糊反了,小盒压根推不进去。
她背着手,摇摇头道:“这个不行,火柴厂的人不会收的。”
她抬高了声音:“大家都注意一下,糊制粗糙、边角对不齐、浆糊弄脏外壳,以及捆扎时方向不一致、捆扎过松,这些情况,都会要求返工的。”
一听这话,原先有些不太认真的人,也开始认真起来。
毕竟是赚钱的活计,返工就意味着挣不到钱了。
总有学不会的人,韩科长、许珊珊这些带教老师适时出现,手把手地教她们糊火柴盒。
即便再笨的人,被手把手地教了个三五遍,七八遍,凭借着肌肉记忆,也学会了。
下午四点放学前,已经有人能像模像样地糊了五个火柴盒了。
尤科长很满意,表扬道:“不错,你们毕竟是刚开始做,手生,等熟练了,动作只会更快,一晚上糊个七八十个,不在话下。”
她又将那五个火柴盒收起:“这几个糊好的,我帮你收着,攒到一定数量了,我帮你拿去火柴厂卖,到时候挣的钱,再转交给你。”又扬声道,“其他人也一样,做了多少个,都是有计数的。”
有人迫不及待地道:“尤老师,我能不能领一些火柴盒回家做啊,等下周六,我再把糊好的火柴盒给你送来。”
其他人一听,连忙道:“我也要。”“我也要。”“俺干完地里的活,晚上没啥事了,糊这个正好。”
尤科长淡淡瞥了她们一眼:“等下节课,你们参加完随堂小考,也就是考验你们糊火柴盒的技术过关了,才能把火柴盒领回家做。”
大伙炸锅了,张桂香忍不住道:“尤老师,咋这样呢,俺们领回家做,是不是就相当于俺们上完课,课后回家自己复习,多好的事啊,你咋不同意呢。”
“就是,不就糊个火柴盒吗,有什么难的。”糊了五个的那人摩拳擦掌道,“我都已经能糊五个了,给我一晚上,我能糊它上百个,挣个八分一毛的,给俺家小二,买糖块吃。”
姜雪怡抬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安静一下。”
大伙一听她开口,都不说话了。
姜雪怡笑了笑,接着道:“我们明白大家都想糊火柴盒挣钱,可是这批火柴盒,我们是要拿给火柴厂检验的,如果质量不过关,会影响那边对咱们的印象,兴许他们就不同意和我们合作了。”
“所以,就像尤老师说的那样,大家再上一堂课,然后考试,巩固知识,将活也做的熟练些,这样做出来的成品也更好。”姜雪怡笑道,“将来还怕火柴厂不给咱们活干吗?”
大家一听,是这个道理,连连点头道:“小姜老师说得对。”“那就再上一节课吧,我也觉得我得再上一节课,才能糊出能换钱的火柴盒。”
尤科长松了一口气,给姜雪怡一个眼神:“还是你有办法。”
又一个周六,学生们上完上午的扫盲课,参加了下午的技能培训课。
尤科长给她们再一次培训了如何糊火柴盒,就让许珊珊给她们考试。
大部分学生都通过了考试,只有小部分的学生没通过。
没通过的也没关系,回家继续学习,下一周再来补考。
通过考试的学生,都成功领到了火柴盒。
根据考试的分数高低,第一名能领糊一百个火柴盒的材料,第二名能领九十五个……以此类推。
有的人日夜赶工,总算在第三节技能培训课到来之前,将领到的火柴盒都糊好了。
尤科长也按照约定,将糊好的第一批火柴盒,上交给了火柴厂。
每个火柴盒都经过了检验,质量过关有保证,比那些领了散活做火柴盒的人糊的要好多了。
厂长一高兴,直接跟妇联这边签了一笔大订单,之后的一段时间,来参加扫盲与技能培训班的学生们,怕是都不愁没糊火柴盒的工干了。
第一期扫盲与技能培训班,大获成功。
有人学到了知识,通过自学,考进了工厂,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女工,穿上了蓝色的工装,领着一个月十八块钱的工资。
有的人学会了一门手艺,每周都领了火柴盒回家糊,不仅自己糊,还带动了一家老小。
做完农活,一家人就点了油灯,围着桌子开始糊火柴盒。
挣来的钱就买肉吃,给小孩子买糖吃,扯布料做衣服,改善生活。
到了结课的那天,每个人都十分不舍。
拉着姜雪怡和尤科长的手:“姜老师,尤老师,以后我还能来看你们吗?”
姜雪怡笑道:“妇联就是你们的娘家,欢迎你们随时回家。”
尤科长也没想到,一开始的想法只是简单上几堂课,但现在她和几位学生,已经成了能说上话的好朋友:“就是,常回来看看。”
张桂香笑着挥手:“我会想你们的。”
陈翠笑骂道:“是想这里的饭菜吧。”
张桂香大笑道:“都想,都想。”
谢主任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感慨万千。
与此同时,扫盲与技能培训班的名声与口碑也通过学生们的嘴,一传十,十传百地传了出去。
村口大榕树底下,张桂香叉着腰,唾沫横飞道:“对,没错,就是镇妇联开办的那个扫盲与技能培训班,可好了,上午识字,中午还管一顿饭,有二两米饭或者玉米面窝窝头,还有西红柿炒蛋、粉丝炒豆芽、清炒嫩南瓜,每人都能打一份菜,菜量可足了,吃完饭小眯一会,下午再继续跟老师学着糊火柴盒,轻轻松松,一下午就能糊个五十个,能换五分钱,一下午啊,就能挣五分钱,不比咱们在地里干活强多了。”
“对,没错,不是学完就完了,凭着在扫盲与技能培训班的结课证书,能继续去火柴厂领糊火柴盒的工干,俺跟俺男人,带着俺家两个娃,每天晚上都点了油灯干,你瞧俺家,都吃上肉了,还有俺家两个小的,都穿上新衣服了。”
吴玲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回了家,手上还拿了好几本书。
她爹都震惊了:“玲儿,你以前不是都不爱读书的嘛。”
吴玲一脸坚定地道:“姜老师说得对,知识改变命运,我要好好学习,我以前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是在放屁。”
黄秀花男人推了黄秀花一把,骂道:“傻娘们,出息了啊,让你给我倒个洗脚水,还叽叽歪歪的,是不是不想过了。”
黄秀花把手里的火柴盒放好,红着眼眶,叉腰骂道:“不过就不过,俺能糊火柴盒挣钱了,离了你,俺一样有好日子过。”
越来越多的人来妇联咨询,什么时候再办一次这个扫盲与技能培训班。
惹得谢主任都在思考,要不要再办个二期班?
这时候,姜雪怡却在为另一件事发愁,小包子要上托儿所了。
第66章 上学今天都快九十八度了
把小包子送到托儿所前,姜雪怡还是让贺承泽去托儿所详细打听了一番。
贺承泽刚训练完回来,累的不想动,摆摆手:“打听啥,这个托儿所是部队合办的,里面的老师大部分都是军嫂。”
姜雪怡松了一口气,军嫂的素质相对来说还是高一些的。
虽然也有像胡根花、薛君那样的奇葩在,但大部分人都很和善。
最重要的是,爱干净。
贺承泽看她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笑道:“有这么担心吗?”
“当然担心了。”姜雪怡翻白眼道,“万一给小包子上学的老师不爱干净,喜欢把饭菜嚼碎了喂他怎么办?”
贺承泽脸色一僵:“不能吧?”
他回想了一下,以前去乡下,确实看到有些老妇人,喜欢这样喂孙子……
姜雪怡道:“还有,吃完饭是不是要抹嘴?万一一张抹嘴布抹全班怎么办?”
贺承泽脸色又是一僵,抬腿就走。
姜雪怡在身后喊:“你上哪去?”
贺承泽头也不回便道:“我再去托儿所看看去。”
别管一对新手爸妈如何为了上托儿所的事鸡飞狗跳,小包子依旧每天开开心心地下楼溜达,跟小米玩你追我跑的游戏。
直到九月一号。
虽然已经跟小包子说过,要让他上托儿所的事了。
但上学这天,贺承泽还是不放心地蹲下身子,又跟他说一遍:“小包子,待会咱们就去托儿所,你要在那呆一天,有没有问题?”
小包子懵懵懂懂地点了头,指着小米道:“小米!”
贺承泽摇了摇头:“不能带小米。”
小包子一张可爱俊俏的小脸就是一瘪。
贺承泽话锋一转:“但是那里有老师,还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
小包子眼睛一亮:“小朋友!”
贺承泽笑道:“对,小朋友,他们会陪你玩丢手绢、踩格子,你要好好跟其他小朋友相处哦。”
小包子重重点头:“哎。”
等贺承泽叮嘱完了,姜雪怡才给他换上一套新衣服,白色的上衣,上面绣着一个熊猫头的图案,耳朵的部分是单独缝的,外加一条黑色的裤子。
小包子可喜欢这套衣服了,不停地用手去揪熊猫耳朵。
姜雪怡又给他背上迷你小书包,是去赵团长家借了缝纫机缝的,也是熊猫图案,黑白两色。
小包子穿着熊猫衣,背着熊猫包,原地蹦了两下,可爱极了。
小米跑过来,不舍地用头蹭了蹭小包子的裤脚。
小包子还没小米高呢,踮起脚抱住小米的脖子,大声说:“小米,我会想你的。”
小米:“汪汪!”
小包子:“小米,你在家也一定要想我哦。”
小米:“汪汪汪!!”
兄弟俩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姜雪怡哭笑不得:“又不是不见了,下午你放学,一样可以见到小米。”
小包子严肃地点点头:“好吧。”伸出小手,“去托~儿~所。”
托儿所就在镇上,离妇联大概三条街的距离,不算远。
小包子头一回去托儿所,贺承泽特地跟着一块送了。
到了托儿所,已经有女老师在门口迎接了。
女老师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皮肤白皙,看着挺文静的。
姜雪怡的目光在她的手指甲上转了一圈,修剪得整整齐齐,嗯,不错,很爱干净。
她笑着跟老师点头致意:“老师好,我们来送孩子上学了。”
女老师也笑道:“家长好,我姓邱,你们喊我邱老师就行了,这位就是贺安同学吧?”
姜雪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
不怪她反应慢,平时在家里都喊小包子、小包子习惯了,差点忘了小包子的大名是贺安,得赶紧纠正过来。
小包子奇怪地歪了歪头,脆生生地道:“老师,我不是贺安,我是小~包~子。”
贺承泽乐了,跟他说:“没错,你的大名是贺安,跟我姓,小名才是小包子。”
小包子继续歪头:“谁姓‘小’,妈妈姓‘小’吗?”
他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奶声奶气的,可爱极了。
邱老师在旁边,都快憋不住笑了。
姜雪怡窘了,没想到送小包子上托儿所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纠正名字的问题。
邱老师:“家长在家,要多喊孩子的大名,不然他们会分辨不清的。”又道,“有孩子的奶奶,喜欢喂饭的时候叫孩子‘张嘴’,久而久之,孩子就真以为自己叫张嘴了。”
姜雪怡:“……噗!”
邱老师面色一肃:“孩子的观念要是认定了,是很难改正过来的,家长一定要严肃对待这个问题。”
贺承泽尴尬地应道:“好。”
小包子拽了拽贺承泽的裤角:“爸爸,你还没告诉我,谁姓‘小’呢,爷爷奶奶姓‘小’吗?”
贺承泽摸了摸他的头,道:“咱们家没人姓‘小’,小包子是你的小名,小名就是家里人给你取的昵称,因为你出生之后,小脸圆乎乎的,一身奶膘,白白胖胖,就像包子一样,所以妈妈才给你取了‘小包子’这个小名。”
姜雪怡接着道:“小米的名字也是我取的,小米就是你平时喝的小米粥里的小米,因为小米耳朵是黄颜色的,特别像小米,所以给它取了这个名。”又道,“你的大名是贺安,平时老师跟小朋友们,都会用大名来称呼你,不过你可以告诉他们,你的小名叫‘小包子’,他们也可以用小名来称呼你。”
邱老师看到贺承泽跟姜雪怡耐心地跟小包子解释,颇有些不可思议。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孩子分辨不清大小名的情况,但当家长的,都是不耐烦地叮嘱了孩子两句,让他记住自己的大名,像贺承泽和姜雪怡这样认真解释跟孩子解释的,压根就没有。
再一打量两人的打扮,贺承泽一会还要去军营,这会儿身上穿的是军装,绿色的军装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服帖,身高腿长,尽显军人气质。
再看姜雪怡那边,她已经跟小包子解释完了:“妈妈要去上班了,下午下了班就来接你,咱们一块回家。”
听到‘上班’两个字,再一看姜雪怡身上穿的开襟领连衫裙,邱老师豁然起敬,原来是个女干部。
一个军人,一个干部,难怪教养出来的孩子如此懂礼貌。
小包子挥着小手:“爸爸,妈妈,再见~”
一点也没有不舍的模样,满脸都是要跟小朋友们玩的期待。
姜雪怡笑骂道:“这小没良心的。”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盯着小包子。
贺承泽无奈地推着她走,笑道:“就像你劝我的,又不是不见了,下了班你就来接他,比我还要更快跟小包子见面呢。”
姜雪怡收回目光,笑道:“好了,你也快去军营吧,别耽搁了。”
跟贺承泽道了别,姜雪怡踩着自行车去了妇联。
到的时候正好是八点半,她把自行车往停车棚一放,上楼,进办公室,煮开水泡茶,一气呵成。
九点十五分,有人来通知开会了。
周一的例会,姜雪怡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喝完最后一口茶,去解了个手,才跟着人流进了会议室。
谢主任已经在了,其他人不敢大声喧哗,只得赶紧加快了动作落座。
等人都到齐了,谢主任才笑道:“今天开会,第一件事是要表扬大家,第一期的扫盲与技能培训班,办的相当成功,□□也知道了这件事,开会的时候对我好一阵褒奖,夸咱们妇联的同事能办事,能办好事,这些离不开大家的努力。”
大家鼓掌:“好!!”
谢主任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在此,我还要特意表扬一位同事。”她看向姜雪怡,“小姜,你猜我要表扬谁?”
姜雪怡心里一咯噔,笑道:“大家都有功劳,您要表扬谁,我一点都不奇怪。”
谢主任点了点她:“你这个小滑头。”又道,“我要表扬的就是你,这次办扫盲与技能培训班,你出了大力,从做方案书,到实行,每一步都有你的脚印,可以说,这次办班顺利,少不了你的功劳。”
姜雪怡正色道:“谢主任,您过誉了。”
谢主任越是夸她,她就越是忐忑。
领导夸人,准没有好事。
说不定是要让她接着干活呢。
果然,谢主任又道:“最近大家也知道,不少人来咱们妇联咨询,这个扫盲与技能培训班还继不继续开班了,我跟上头商量了一下,想办一个二期班,就继续由小姜来主持,你们觉得怎么样?”
尤科长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小姜挺好的,就她吧。”
许珊珊也说:“学生们都特别信赖‘姜老师’,由小姜继续开班,非常合适。”
大伙也没什么意见,谢主任就拍板定下了。
会议结束后,她特地把姜雪怡留下,一边泡茶一边道:“怎么,看你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最初的兴头已经过去了,白干活,谁会高兴。
心里是这么想的,姜雪怡面上却是一肃:“怎么会,为组织出一份力,是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谢主任又点点她:“说你是小滑头,还真没说错。”又道,“这样吧,给你加一级工资,大声告诉我,这二期班,能不能给我办好咯?”
加一级工资?!
姜雪怡眼睛一亮,大声道:“能!”
谢主任笑着摇了摇头。
姜雪怡脸上笑开了花:“新的方案,本周内一定给您。”
谢主任摆摆手:“去吧。”
姜雪怡是带着任务回到办公室的,她一回来,尤科长就问她:“谢主任留你下来说什么了?”
姜雪怡干脆把加一级工资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工资表都是透明的,到时候发工资了,也瞒不住。
许珊珊比姜雪怡还兴奋:“好耶,又可以下馆子咯。”
姜雪怡这段时间的辛苦,尤科长都看在了眼里,她一张小脸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现在又更瘦了几分,笑道:“这工资合该你加。”
姜雪怡:“还有一件事,谢主任让我做扫盲与技能培训二期班的方案。”她笑道,“尤姐,二期班下午的技能培训课,我想还是由你来,一回生二回熟嘛。”
尤科长想了想,道:“也行,不过这个二期班,培训什么?还是培训糊火柴盒?”
姜雪怡摇了摇头:“刚才我已经想过了,不如,培训大家做绒花,绒花的用途很多,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买来戴在头上,结婚的时候,新娘子头上都会戴红色的绒花,还有喜庆的节日,也有戴绒花的传统,做了绒花不愁没地方卖。”
这是之前就提过的,尤科长也有了心理准备:“成,正好我有几个小姐妹会做这个绒花,回头我跟她们学习学习去。”
一个下午,就在写方案中度过。
四点钟一到,墙上的挂钟敲响。
姜雪怡伸了个懒腰,舒展身子,把桌面上的东西一收,下楼骑了自行车,就往托儿所去了。
到了托儿所,邱老师已经带着小包子在门口等着了。
小包子一见到姜雪怡,就扑了过来:“妈!”
姜雪怡将他抱了个满怀,心里觉得像有一块空落落的地方被补上了,亲了亲他的小脸:“哎!”
小包子委委屈屈地道:“我想妈妈了。”
姜雪怡笑道:“我也想小包子了。”
小包子看了看她身后:“爸爸呢?”
姜雪怡:“爸爸还在军营,等会我们回家,就能看到他了。”
小包子点了点头说:“哦,也能看到小米了。”
姜雪怡问他:“今天在托儿所,中午吃的什么?”
小包子想了想,十分有条理地道:“中午吃了炒南瓜、菜包子。”
姜雪怡又问他:“有没有一天喝三次水?”
小包子把熊猫背包脱下,从里面拿出水壶给她看:“有的,小水壶都喝光了。”
一旁的家长见到小包子这么有条不紊地回答姜雪怡的问话,而且懂的东西还挺多,这个岁数的小孩,什么炒南瓜、菜包子,居然都知道,还能对上号。
她忍不住羡慕地道:“你家小孩,话说的挺好的,是怎么教的呀?”
她家的孩子,都上大班了,比小包子还要大上两岁,平时说话都没小包子顺溜,只会‘好’、‘不要’这种简单的词语。
姜雪怡笑道:“平日里多跟他聊天,多跟他对话,久而久之,他就像小大人一样,什么都懂了。”
家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姜雪怡又问邱老师:“老师,贺安今天在托儿所,没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邱老师笑道:“没有,贺安同学特别乖特别听话,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不要老师喂,他自己就能拿勺子吃,吃的还挺稳当。”
想上厕所的时候,也是很有礼貌的举手,跟老师说想上厕所。
邱老师:“我就没有见过像他这么乖的小宝宝,说到底,还是家长教育的好。”
姜雪怡摸了摸小包子的头,不吝夸奖道:“乖宝。”又道,“为了奖励你,待会带你去菜市场,你想吃什么,随便挑。”
小包子露出一口洁白的小乳牙:“要大骨头,小米爱吃。”
姜雪怡:“好,给你们炖个海带骨头汤。”
她道:“跟老师挥手说再见。”
小包子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挥了挥,奶声奶气地道:“老师,再~见~”
“哎。”邱老师应了一声,“贺安同学再见。”
看着小包子离去的背影,她忍不住想,要是每个同学都像他一样乖就好了,这样老师们就省心多了。
姜雪怡将小包子抱到自行车早就安好的儿童座椅上,小包子稳稳当当地抓住扶手。
见他准备好了,姜雪怡笑道:“咱们出发咯。”
小包子点了点小脑袋:“出发!”
一路踩着自行车到了菜市场,到处都是摆摊的人。
人太多了,姜雪怡干脆把小包子单手抱起,省得别人踩到他。
小包子比一岁的时候,可是重了不少。
姜雪怡掂了掂他,经常抱小包子,她觉得自己手臂的力气比生小包子之前,要大了不少。
一边走,一边逛。
有卖西瓜的老汉吆喝道:“沙瓤瓜,两分钱一斤,包甜!”
姜雪怡挑了一个,付了钱。
小包子见姜雪怡拎着西瓜,主动从她身上下来:“不要妈妈抱了,我自己可以走。”
姜雪怡心里一暖,道:“好,那你要注意,牵好我的手哦。”
小包子重重点头,紧紧抓住姜雪怡的手。
再去卖海货的地方买了海带,猪肉摊上挑了一根大筒骨,又割了两斤猪肉。
姜雪怡准备再去买点莲藕,就打道回府了。
这个季节吃莲藕是最好的,清热凉血、健胃开脾。
卖的也挺快,姜雪怡走了两圈,才在菜市场的一个角落里找到卖莲藕的摊子。
姜雪怡:“这藕咋卖啊?”
摆摊卖莲藕的是一个女摊主,她扫了姜雪怡一眼,道:“一分钱一斤,你要带泥的还是洗好的?”
姜雪怡道:“带泥的,带泥的新鲜。”
她挑了几根‘白里透黄’,带点‘泥巴妆’的莲藕,放到袋子里:“就要这几根了,麻烦帮我称一下。”
女摊主应了一声:“好嘞。”
这几天都没下雨,天气热的不行,菜市场里人多嘈杂,就像一个大蒸笼。
姜雪怡光是走这一会,额头上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后背也湿了。
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今天天气真热啊。”
女摊主一边将莲藕放到称上,一边应道:“是啊,今天都快九十八度了。”
小包子歪了歪头,问道:“妈妈,九十八度是多少度啊?”
姜雪怡眉毛一皱,怀疑自己听错了。
女摊主心里一个咯噔,讪笑道:“你瞧我,做生意都做糊涂了,我是说三十八,三十八度。”
姜雪怡:“哦……”
女摊主将称好的莲藕递给姜雪怡:“一共两毛钱。”
姜雪怡从口袋里拿出钱票,数出两毛钱给女摊主,趁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女摊主年纪很轻,大约二十岁,上身穿着蓝布衫,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裤子,都是土布做的,完全一副乡下人打扮,裤脚系着圈细麻绳,是用来束住裤腿防泥,可绳结却是反着的,没怎么干过农活的人才会系错。
长得倒是挺漂亮的,浓眉大眼,皮肤很白,手指纤细得不像干活的,连指甲缝里都没有半点泥星子。
联想起她上称时笨手笨脚的动作……,姜雪怡也不急着走了,站在摊位前,跟女摊主闲聊了起来:“你是新来摆摊的吧,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你家这藕,质量挺好的,我爱人跟我都喜欢喝莲藕汤,吃莲藕炒肉,下回我还来你这买,你可要给我打折优惠一些啊。”
听见姜雪怡打听她是不是新来摆摊的,女摊主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警惕,再一听只是要打折优惠,女摊主暗地里不屑的撇了撇嘴,原来只是个贪小便宜的啊。
她不咸不淡地道:“再说吧。”
姜雪怡扫了一眼摊上的莲藕:“你是北塘的吧,那边的莲藕多是九孔的。”
女摊主削藕的手顿了半秒,刀在藕身上划出道白痕:“嗯……是北塘的。”
姜雪怡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北塘的藕明明是七个孔,她故意说错,这女人竟没辨出来。
真正挖藕的人,闭着眼都能摸出孔数,哪会犯这种错?
兴许,是她想岔了?
这藕只是这女摊主买来的,然后拿来菜市场卖的。
姜雪怡想了想,又问:“这莲藕是你们一家人挖的吧?”
正好来了客人,女摊主一边给人家选莲藕,一边随口应道:“这莲藕是我一个人去湖边挖的。”
姜雪怡脸色顿时一变,这就不对了,看她摆摊卖的这些莲藕的数量,除非一家人挖,一个人,就算从天亮挖到天黑,都挖不出那么多。
而且挖藕是个力气活,女摊主只是个年轻小姑娘,哪里做的来。
再者,她的指甲缝里,一点泥*也没有,压根就不像挖了藕的模样。
就算是戴的手套挖的藕,挖完藕,总得用刷子清洗吧,过程中,难免会沾到一些土。
而且她的皮肤,实在是太白了,挖藕是要顶着大太阳干活的,不可能一点都不晒黑。
姜雪怡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她牵着小包子的手离开了菜市场。
一路上骑着自行车,都在想着这个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女摊主身上,处处都透着古怪。
贺承泽回到家,被小包子扑了个满怀。
他亲了亲小包子嫩滑的脸蛋:“妈妈呢?”
小包子脆生生地道:“在厨房。”
贺承泽走到厨房一看,姜雪怡拿着莲藕,却没有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67章 间谍买个菜都能发现间谍
“在想什么呢?”贺承泽顺手接过莲藕,削起了皮。
姜雪怡回过神,笑道:“没事。”
贺承泽拿起她的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没事你发呆了这么久,小包子都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姜雪怡推他出去:“你陪小包子玩,我现在就做饭。”
心里挂着事,三下五除二就整治出了两菜一汤。
答应小包子做的海带筒骨汤,红烧肉外加一道清炒莲藕。
饭菜上桌,香气扑鼻。
小包子扒在桌边,大声喊:“骨头!”
“知道啦。”贺承泽用筷子把大筒骨捞出来,放到小米碗里。
小米哼哧哼哧地吃着大筒骨,香喷喷的,小包子在一旁笑眯眯地道:“小米,要吃多多,长高高哦。”
贺承泽将他一把抱起,放在凳子上:“别光说小米了,你也要吃多多,长高高。”
姜雪怡将一碟腌萝卜放在桌上,笑道:“以后长得比爸爸还要高。”
小包子眼睛一亮,小手一挥:“高!”
姜雪怡和贺承泽对视一眼,噗嗤笑出声。
贺承泽打了一碗汤,放到姜雪怡跟前,就见她夹着一片莲藕在发呆。
他失笑地摇摇头:“怎么盯着莲藕都能发呆。”又凑过去,“让我看看,这莲藕是长了七个孔还是九个孔,能让我们姜干事失神,连饭都不吃了。”
姜雪怡嗔他一眼,把藕片塞他嘴里,喃喃道:“不是七孔的,也不是九孔的。”
贺承泽嚼了嚼藕片,清香爽脆,仿佛置身于夏天的荷塘:“那倒是,我还见过八孔和十孔的呢。”
他夹起一片藕:“瞧,这个不就是十孔的。”
姜雪怡看他一眼,突然问:“你觉得天气热不热?”
贺承泽解开第一颗风纪扣:“热啊,当然热,今天训练出了一身汗,我还是洗了澡才回来的,结果走到半路,后背又汗湿了,得,这澡白洗了。”
姜雪怡状似不经意地道:“那你觉得今天气温有多少度?”
贺承泽想也不想便道:“三十八度吧,也许到了三十九度。”
姜雪怡两手一拍,发出清脆的一声:“对嘛,就是三十八度的高温。”
听话听音,贺承泽问:“究竟怎么了,你今天古古怪怪,神神秘秘的。”
虽然知道部队大院宿舍绝对安全,但是姜雪怡还是忍不住往屋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今天带着小包子去买菜,碰到一个卖莲藕的女摊主,我问了她和你一样的问题。”
贺承泽挑挑眉毛:“你也问她今天多少度?”
姜雪怡凝重地点了点头:“对,你猜她怎么回我的?”
贺承泽玩笑道:“能怎么回,三十八度?四十度?总不能是二十度吧,那她就有点睁眼说瞎话了。”
姜雪怡面色一肃:“她说,今天得有九十八度了。”她又强调一遍,“你听好了,她说的是,九十八度了。”
贺承泽愣了一下,脱口便道:“口误吧。”
“就算是口误吧。”姜雪怡点了点头,“我又问她,这藕是不是北塘的,北塘的藕多是九孔,北塘那边挖藕是出了名的,咱们这的菜市场,有一大半卖藕的人,都是北塘来的。”
贺承泽常去买菜,自然听出了不对:“北塘的藕明明是七孔的多啊。”
“不错。”姜雪怡道,“可是她居然应了,试问,一个卖藕的人,会连自己卖的藕是哪个地方产的,都不清楚吗?”
贺承泽面色严肃起来,但出于慎重考虑,还是道:“也有可能,这藕是她家里人挖的,又或者是她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不清楚也不奇怪。”
姜雪怡接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又问她了,这藕是不是她一家人一起挖的,她跟我说是她一个人挖的,可是看那份量,她一个人绝对挖不了那么多。”
姜雪怡拿起碗,喝了一口海带排骨汤,才道:“最重要的是,她的穿着打扮,气质,真的一点也不像是卖藕的人,她的手指甲缝里,一点泥也没有。”
很多事情,只要一察觉不对,许多蛛丝马迹就冒了出来。
比方说,最近天气闷热,爱吃藕的人很多,她去接小包子,耽搁了一会,按理来说应该没藕卖了,但是女摊主却有的卖……很可能是把‘货’提供给女摊主的人今天送晚了。
毕竟生活在部队大院宿舍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军嫂。
常听刘璐她们说,哪里又抓到间谍的事,一下就对上号了。
贺承泽:“你这么一说,那人确实形迹可疑。”
姜雪怡小心翼翼地问:“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是间谍?”
贺承泽抿着嘴道:“有这个可能。”
他起身:“你等我一下。”
不一会,就见贺承泽从书柜里拿出一本书来,翻开,一行一行对着看:“有了!”
他看向姜雪怡,“你说那个女人说今天气温有九十八度,对吧?”
姜雪怡点了点头。
贺承泽把书拿给她看:“我记得这本书上写到过,国外计算温度的方法,跟国内的不同,他们用的是华氏度,华氏度的计算方法,就是将我们用的摄氏度乘以1.8再加上32,所以换算出来的华氏度,度数都会很高,甚至达到上百度。”
贺承泽顿了顿,接着道:“就好比,今天的气温是三十八度,那么,38乘以1.8再加上32,也就是100.4华氏度。”
姜雪怡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又道,“我就是觉得,那个女人说温度的计量标准,怪怪的,咱们国内的人,说天气热,都会说三十八度、四十度的,哪会说到九十八度,她还说是自己口误了,口误怎么可能口误到九十八度,这偏差也太大了。”
贺承泽把书一合,面色严肃地道:“我去军营一趟,今晚不用等我回来了。”
姜雪怡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如果最后查出那女人没问题,也别冤枉好人了。”
贺承泽把书夹在腋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一边穿鞋:“那倒不会。”
部队见到疑似间谍的人,顶多就是抓起来,审问一番,像姜雪怡想象的那种严刑拷打,那是没有的,也犯不上。
不过那女人露出的马脚太多,贺承泽有八成把握,那女人就是安插的间谍。
嘴上他还是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最多盘问她两句,要不是,就放她回来,说不准明儿个你还能见到她在摊位上卖莲藕呢。”
姜雪怡扯了扯嘴角,知道贺承泽在安慰她:“好了,你快去军营吧,这是大事,耽搁不得。”
贺承泽勾了勾她的鼻子:“好嘞,万一捉住了,我一定跟我们政委说是你发现的,咱家出了个女诸葛。”
小包子举起勺子,笑眯眯地接嘴道:“诸葛!”
他歪了歪头:“爸比,什么是诸葛呀?是猪猪的一种吗,可以吃吗?”
逗得贺承泽乐不可支:“诸葛是夸人聪明的,可不能吃。”
姜雪怡嗔他一眼:“去,油嘴滑舌的。”又催促他,“赶快去吧。”
贺承泽道:“好嘞。”
说完就推门走了。
姜雪怡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毕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面间谍,以前只是在报纸上看到过,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贺承泽一直在跟她说笑,估计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在安慰她。
姜雪怡抱起小包子,小包子沉甸甸的重量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贺承泽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张政委正在摊开的地图上,用红笔在运河沿岸画了个圈。
张政委听见开门声,抬头一看:“哟,老贺,你不是回家了吗,咋又回来了。”
他挤眉弄眼道:“是不是跟媳妇吵架了,媳妇赶你来军营睡啊。”又道,“没事,没事,今晚我跟你挤一挤,你可别嫌我抠脚磨牙打呼啊。”
要是别人睡他的床,张政委还不乐意呢,也就是贺承泽是全军营里出了名的爱干净,他才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一张床……的二分之一。
贺承泽:“边儿去,我要是被媳妇赶出家门了,不能睡办公室啊,何必要跟你挤一张床。”
他露出严峻的表情:“我来,是要说正事。”
这话一听,张政委也面色一肃:“你说。”
贺承泽把带来的书拿给张政委看,还用红笔在书上画了线:“你先看这段有关于描述华氏度的话。”
等张政委看完了,贺承泽才把姜雪怡今天碰见的那个卖藕的女摊主的事说了:“……你说奇不奇怪,一个卖藕的女人,张嘴就用的是国外的计量温度单位。”
又将姜雪怡发现的疑点一一讲述,张政委听完连连点头:“确实很有可疑。”
两人对视一眼,得,这还有啥好说的,抓人去吧。
早上五点半,天刚蒙蒙亮,女摊主刚担着两筐藕进了菜市场,就被埋伏好的军人给摁住了。
审讯室里,白炽灯亮得让人眼晕,女摊主坐在椅子上,手脚都被牢牢铐住。
张政委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皮肤白皙,指甲缝也没有泥,确实不像个卖藕的。
再一看,女摊主神情镇定,一点也不慌乱,压根不像被抓来的,倒像是来做客的。
女摊主微微抬起下巴:“你们抓我干嘛,乱抓人可是犯法的。”
“姓名。”贺承泽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落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女摊主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苏燕。”
“哪个公社的?”
苏燕眼珠子骨碌转了转:“北塘公社。”
“撒谎!”贺承泽抬高声音,面不改色地道,“我家就在北塘公社,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苏燕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下:“我……我是刚嫁过来的。”
“刚嫁过来?”张政委挑了挑眉毛,“那你说说,北塘公社东边的坡上种的是什么树,榕树?槐树?还是杏树?”
苏燕的手指猛地攥紧衣角:“……不记得了。”
“不记得?那这些总该记得吧。”贺承泽把一叠写着奇怪符号,皱皱巴巴的纸扔在桌上,“这些可全都是从莲藕里找到的。
他哼笑一声:“还挺会藏,每张纸都卷起来,再用特殊的材料封住,塞进莲藕孔里,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
张政委敲敲桌子:“苏燕同志,麻烦你告诉我们,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苏燕面色一僵,没想到他们连这个都发现了。
她梗着脖子道:“我不懂你们在说啥,我就是个卖藕的。”
“卖藕的能说出九十八度?”贺承泽道,“咱们国家用的是摄氏度,你用的是华氏度,这个习惯是在国外养成的吧?”
苏燕恍然大悟:“哦!你们跟昨天买我莲藕那女的是一伙的,难怪她买完莲藕还不肯走,一直在那问东问西的。”
什么‘那女的’,听见这不是很尊重人的称呼,贺承泽眉头不由得一皱。
苏燕咬牙切齿地想,真没想到,她藏的这么好,还是百密一疏,在这露出了马脚。
明明自己已经装扮成卖菜的了,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她深知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道理,不管贺承泽和张政委他们怎么审问,接下来,她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一副有种你们打死我,也不能从我嘴里得到半个字的模样。
贺承泽倒也不急,他挑了挑眉毛:“你不说,总有人会说。你是卖藕的,藕又不是你亲自挖的,总得有人给你送藕吧,顺着这条线往下挖,我就不信挖不出来。”
苏燕脸色一变,明显被说到了痛处。
三天后,苏燕的同伙被抓到了,她的同伙招了,苏燕也扛不住了,一并招了。
这几天,贺承泽都呆在军营里,日夜在忙这个事。
苏燕好不容易招了,他也算了却心头的一件大事,跟师长告了假,明天休息一天。
只等下午开完会,就可以回家了。
贺承泽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收拾东西,一副迫不及待回家的模样。
惹得张政委指着他笑道:“瞧他那样,恨不得现在就走吧。”
贺承泽:“你不知道,我跟我媳妇说,我只一晚上不回去,可这下好了,审问那个女间谍,一下花了三天的功夫,我都三天没回家了,我媳妇跟我儿子在家,不得急死啊。”
“她们急不急我不知道,我倒是看出你挺急的。”张政委道。
不过张政委也能理解他,家里有个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媳妇,是个男人都想回家。
说来,间谍这事,最开始还是姜雪怡发现的呢。
张政委道:“回去别忘了,替我夸你媳妇两句,得亏了她,咱们才能成功抓到间谍,不然还不知道被传了多少情报出去,你媳妇真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当着外人的面,贺承泽还是很谦虚的:“哎,别这么说,要是夸了她,我媳妇这么谦虚,她肯定会说,要是换做别的军嫂,一样能发现间谍。”
张政委道:“那可不一定,菜市场就在军营和部队大院宿舍附近,来来回回,多少军嫂去菜市场买菜,就你媳妇一人发现了,还不是她明察秋毫,慧眼识珠。”
贺承泽想说他用错成语了,想想还是算了,搓了搓手道:“别说那些虚的,我媳妇发现了间谍,上头是不是有什么奖励?”
他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我媳妇老跟我说,想买台电冰箱,哎,买电冰箱得要侨汇券,还要一大笔钱,我们家里穷,哪凑得出来啊。”
张政委真想踹他一脚。
别看贺承泽年轻,他十六岁就入伍当兵了,军龄可不低,再加上现在是副旅长,算一算,工资甚至不比他差多少。
还有姜雪怡,听说人家现在已经是妇联炙手可热的女干事了,深受上头领导看重,又加了工资。
两口子都在上班,双职工家庭,就养小包子一个孩子,哦,外加一条狗,这两个能吃多少。
就这,还敢说家里穷?
依张政委看,全部队大院宿舍,最富裕的就是他们家了。
不过,姜雪怡确实是立了功了。
张政委沉吟道:“电冰箱是吧,侨汇券……我有个老乡确实是归国华侨,找他应该不难弄到。”他拍了拍胸脯,“得了,你家那台电冰箱,包我身上了。”
贺承泽眉开眼笑地敬了个礼:“谢谢政委。”又道,“那我开会去了。”
张政委一边收拾文件,一边道:“去吧。”
贺承泽走路带风地出了屋,正好撞见了孔团长,难得给了他一个好脸色:“去开会?”
孔团长点了点头:“嗯,我拿个东西就去。”
“行。”贺承泽笑道,“那我先走了。”
“好。”孔团长看他眉开眼笑的样子,不禁露出了疑惑。
以往,贺承泽跟他可是除了军务上的事,几乎不闲聊的,怎么今天主动跟他搭话了?
其实吧,贺承泽倒不是对孔团长有什么意见,孔团长能从其他军区调过来,顶替曾团长的位置,足可见他个人能力是过关的,甚至可以说是突出的。
贺承泽主要是对薛君有意见,连带着,看孔团长也不顺眼起来。
薛君可是连姜雪怡办月经知识科普讲座,都要跟着去听的。
有这样一个处处爱跟人比较的媳妇,其实部队里对孔团长有意见的人并不少,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孔团长一头雾水地进了办公室,问张政委:“政委,贺副旅长家发生了什么好事吗,还是他要升职了,咋笑得这么开心?”
抓间谍的时候是要保密的,所以除了贺承泽和张政委本人,还有几个负责行动的士兵知道,其他人一概保密,孔团长不知道也不奇怪。
张政委抬头看他一眼:“哦,他笑得这么开心,倒不是他要升职了,这小子才刚升副旅长没两年呢,哪会又升,又不是坐火箭。”
不过一想,以贺承泽在军中的晋升速度,也确实跟坐火箭没啥区别了吧。
张政委改口道:“总而言之……算是他家发生好事了吧。”
孔团长瞪大眼睛:“咋,他媳妇又怀了?”
他唯一能联想到的好事,就是这个了。
这样一想,孔团长嘴里开始冒起了酸泡泡。
贺承泽跟姜雪怡才结婚几年啊,就三年抱两了。
他跟薛君都结婚八年了,连个蛋都没下。
小包子他天天都见,长得可爱就不说了,又机灵又乖巧,他羡慕得不得了。
现在告诉他,两人又准备再生一个……
孔团长心中,怎是‘憋屈’二字能形容的。
见孔团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不知道想哪去了。
张政委连忙道:“你想啥呢,老贺他爱人没怀。”
“哦,没怀啊。”孔团长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道,“政委,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可吓死我了。”
“是没怀,但是人家媳妇买个菜发现间谍了。”张政委道,“我口头答应了,奖励老贺他媳妇一台想要的电冰箱,侨汇券我负责找人弄,电冰箱的钱……抓到间谍了,上面应该会有奖金,用奖金给她买,这还不算好事吗?”
孔团长回想起,来军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押送一个带着头套的女的上车,估计就是所谓的间谍了,他瞪大眼睛:“买菜?间谍?”
怎么也不能把这两个词给联想起来。
张政委:“是啊。”
他把姜雪怡发现间谍的事,简单地给孔团长描述了,略带着点得意地道:“你说老贺他媳妇能耐吧,咱们部队大院宿舍,那么多军嫂逛菜市场呢,就她一人发现了,啧啧啧,不得了。”
孔团长心里酸得直冒泡泡,买菜,间谍……买菜,间谍……
这要是让薛君知道还得了。
张政委推开他:“哎,你还开不开会的,别挡路啊。”
下午六点半,贺承泽开完会,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七点了。
姜雪怡刚帮小包子洗好澡,就见他一脸风尘仆仆地开门进来:“老天,你终于回来了。”
她重重松了一口气:“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去军营找你了,也不知道喊人送个口信。”
贺承泽嘿嘿一笑,将她抱了个满怀:“我这不是忙着抓间谍的事,一时忘了嘛。”
姜雪怡翻了个白眼,又眼睛一亮道:“间谍抓到了?”
贺承泽重重点头:“嗯,抓到了,根据你的信息,我跟张政委将那个女间谍还有她的同伙,一并抓到了。”
姜雪怡双眼发亮,十分感兴趣地道:“快说说,是怎么抓到的,还有,那个女间谍,到底是哪里派来的。”
话音刚落,她便道:“噢,这个是不是保密的不能说呀,算了,你当我没问。”
第68章 巧妙去了大城市,可不就过上了好日子……
身为军嫂,保密意识是刻在了脑海里。
贺承泽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又道,“过段时间,这事也会登上报纸,到时候不止全省人民,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他略带点遗憾地道:“就是报道上应该不会写明,是你发现的,毕竟你是军嫂,身份还是有些敏感的。”
最重要的是,担心‘苏燕’还有其他同伙,万一知道是姜雪怡坏了他们的好事,说不定起了打击报复的心思,那就不妙了。
姜雪怡巴不得不出这个名呢,连忙催促道:“那你快跟我讲讲,那个女间谍的事。”
贺承泽笑道:“她自称叫‘苏燕’,其实真名是苏珊。”
姜雪怡啧了一声:“苏珊,一听就像英文名,她是米国人?”
贺承泽走的这几天,她也查阅了不少资料,使用华氏度的就是米国。
贺承泽摇了摇头:“不是,经过审问,她跟她的同伙,也就是给她送藕的人,都是越南人,只是因为在米国呆了一段时间,也在那边做情报间谍工作,所以才会使用华氏度。”
姜雪怡惊呼:“原来是越南猴子!”
越南猴子就是对越南人的一种蔑称,姜雪怡对越南可没什么好感,他们自称是整个东南亚最强的军事力量,世界第三军事强国,跟我军交战的时候使用的手段却极其下三滥。
比如让妇女抱着襁褓拦下解放军,请求帮助,实则趁其不备,从假襁褓里掏出手榴弹扔进人堆里……这些都是贺承泽跟她说的。
听多了,自然对那些人没什么好感。
最近他们跟我国在边境频频产生摩擦……可能要打仗了,难怪他们会派间谍过来。
贺承泽接着道:“我们截获了苏珊同伙的运藕船,才发现他们一直利用莲藕来传递消息,更甚者,有几个莲藕内部已经掏空了,里面塞了枪械的部件和子弹。”
说到这,他面色一肃,还好姜雪怡发现得早,他们及时抓获了间谍,不然,会酿成什么后果,难以想象。
姜雪怡啧声道:“这些做间谍的,心思还挺巧妙,莲藕藏子弹,亏他们想的出来。”又问,“是一个莲藕孔藏一颗子弹吗?”
贺承泽失笑道:“怎么可能。”他比划道,“子弹那么大一颗,莲藕孔那里塞得下,是把整个莲藕掏空了,再把子弹密封起来塞进去,最后用胶水粘上。”
他道:“一块去抓人的士兵里,有一个家里世代都是挖藕的,他一拿起莲藕,就觉得重量不对,打开一看,果然有发现。”
姜雪怡感慨道:“能及时缴获就好。”
贺承泽笑道:“是啊,不过,谁能想到,那个女间谍会藏匿在菜市场呢。”
不过转念一想,菜市场人流量大,很适合藏匿,而且这是离军营最近的一个买菜的地方,很多军嫂都会去,间谍们混不进军营,藏匿在菜市场里,也能从来买菜的军嫂、军官们口中得知不少无意中透露的消息。
贺承泽道:“你这回啊,可是立了大功了,张政委答应了,给你奖一台电冰箱,还是用侨汇券买的进口货!”
“真的?”姜雪怡眼睛一亮,“张政委真这么说的?”
贺承泽笑道:“那当然了。”又道,“张政委有个老乡,就是归国华侨,侨汇券对他来说可不难弄,不过弄下来,估计还得一个月吧。”
姜雪怡高兴得不行,她早就想要一台电冰箱了。
电冰箱多好啊,可以做冷饮,还能做冰棍,吃冰西瓜也不用放凉水里湃上半天了,最重要的是,可以把菜放到冰箱里,也不怕坏。
说是一个月,其实电冰箱下来的比预想中的还要快,只用了不到半个月。
周日一大早,就有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师傅搬着电冰箱上门。
“是贺副旅长家不?”其中一个个子略高的问。
“是,你们是来送电冰箱的吧。”姜雪怡的目光在他们身后的电冰箱上转了一圈,十分热情。
听到‘电冰箱’三个字,两个师傅对视一眼:“是这了。”
个头稍矮的问:“你们打算把电冰箱装哪啊?”
姜雪怡领着他们进厨房,指着地上用粉笔画的一个圈:“就装这。”
她跟贺承泽早就商量好了,电冰箱放厨房里是最好的。
“好嘞。”两个师傅应了一声,“嘿咻嘿咻”地搬起了电冰箱,往画好的圈里一放。
高个师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装好了。”又道,“这大热的天,真不容易。”
“可不是嘛,辛苦两位师傅了。”姜雪怡接嘴道,“这电冰箱真沉,得有八十公斤吧,不然也用不到两个人抬。”
姜雪怡又道:“你们歇一歇,我去给你们拿绿豆汤。”
两位师傅一边喝绿豆汤,一边道:“这是说明书,你会看吧?要不要我们跟你解释解释?”
姜雪怡接过说明书,笑道:“会看。”
见她果然拿起说明书,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两位师傅对视一眼,得,这是个识字的,那就放心了。
两位师傅喝完绿豆汤,又继续接电线。
姜雪怡看他们接电线时用胶布缠了三圈,忍不住问:“这线缠这么紧,是怕漏电?”
“您懂行啊。”还知道漏电,高个师傅夸了句,“冰箱功率大,接头必须缠牢,不然夏天电压不稳容易跳闸。”
他往插座里插插头,“啪”的一声,冰箱侧面的指示灯亮了:“您听这声音,压缩机启动了,可以正常使用了。”
小包子哒哒哒跑过来,把耳朵贴在电冰箱上一听,瞪大了眼睛道:“它会喘气诶!”
“这是在制冷。”矮个师傅笑着跟小包子解释,“这里面,有……某种化学物质,能把热空气变成冷空气,就像冬天哈气成霜。”
两个师傅离开了部队大院宿舍,推着平板车,边走边聊。
“你刚瞧见没,人家那门岗,可是士兵站岗的。”
“瞧见了,真是气派,住里面的人也挺气派的。”矮个师傅道,“你瞧那女主人,穿着条开襟领连衫裙,看着跟女干部似的,难怪识字,懂得看说明书呢,人还大方,请咱们喝绿豆汤。”
“要不然能买得起电冰箱吗……”
姜雪怡还不知道两位上门安装的师傅在背后议论她呢。
她开开心心地打开了电冰箱,看了又看,在琢磨着下回去赶集,找个木工师傅,再做套做冰棍用的模具,这样夏天就有冰棍可以吃了。
贺承泽一回到家,就看见厨房那台墨绿色的电冰箱。
姜雪怡和小包子母子俩就站在电冰箱前,玩一开一关的游戏。
姜雪怡打开电冰箱门。
小包子:“呜哇!好凉啊!”
姜雪怡再关上电冰箱门。
继续打开。小包子:“好凉快!好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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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承泽靠在门框上,乐道:“你们这样玩,也不怕冷气全跑光了。”
小包子哒哒哒跑过来,指着电冰箱跟贺承泽说:“爸爸!这个东西比电哄扇还凉快耶!”
贺承泽将他抱起:“不是电哄扇,是电风扇。”
姜雪怡走过来,笑道:“等下回咱们去赶集,我再找木工师傅做几个做冰棍用的模具,里面放上加了糖的凉白开或者绿豆汤,冻上一会,咱们就有冰棍吃了。”
试想一下,一家人吃完晚饭,从冰箱里拿出冰棍,舔呀舔的模样,就觉得十分惬意。
贺承泽笑道:“还可以用牛奶,做牛奶冰棍。”
听话听音,姜雪怡眼睛一亮:“你给小包子订牛奶了?”
“是啊,路过奶站,就顺便订了。”贺承泽点了点小包子的鼻子,“你要有牛奶喝咯,开不开心呀。”
小包子笑眯眯的:“开心。”又歪了歪头问,“什么是牛奶呀?”
他现在正处于探索欲最强的一个阶段,遇到点东西都爱问为什么。
刚才缠着安装师傅,都快把人家给问懵圈了。
贺承泽:“额……就是母牛产的奶。”
趁着小包子还没问出下一个为什么,他立马转移话题,跟姜雪怡说:“过两天,咱家要不要请客吃饭?”
“请客?”姜雪怡愣了一下。
贺承泽道:“是啊,发现间谍那事已经登上报纸了,报道上虽然没有写明你的名字,但姜姓军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就是你。”
姜雪怡也看过报纸,那篇报道对她大夸特夸,她甚至以为,是不是贺承泽给记者塞钱了。
贺承泽笑道:“今天在军营,老赵他们还问我,准备啥时候请客呢。”
姜雪怡笑道:“是该请客,不然多说不过去,要不,就下周日?大家应该都有时间。”又道,“那我这两天,就赶紧去找木工师傅,让他把做冰棍用的模具给做了,到时候请客吃饭,大家也有冰棍吃了。”
贺承泽道:“要不我去吧。”
“不用。”姜雪怡笑道,“我骑自行车呢,方便。”
隔天就是周一,姜雪怡提前跟贺承泽说好,让他下了班去接小包子,她则去找相熟的木工师傅打模具。
这个木工师傅,就是上回给她做糕点模具的师傅。
一回生,二回熟。
姜雪怡只要稍稍一指点,木工师傅就知道她要哪样的模具。
木工师傅笑道:“就包在我身上了。”
可惜的是,这会不怎么流行用橡胶做模具,不过木头做的,上了漆,效果也*差不多,姜雪怡也十分满意了。
她跟木工师傅又闲话了两句,才骑着自行车回家。
刚到部队大院宿舍门口,就被人叫住了,那人喊她:“姜干事!”
姜雪怡愣了一下,一眼望过去,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惊喜地道:“郝芳!”
她连忙下了自行车,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郝芳将头发剪短了,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显得整个人十分干练。
面色也不像以前一样面黄肌瘦,两颊丰润起来,带着红晕,想来去沪市的那段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姜雪怡往她身后看了看:“树根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郝芳笑道:“我二伯娘病了,我一个人请假回来看看她。”她顿了顿,“我跟树根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都是二伯娘帮的我们母子俩,做人不能忘本,她病了,我自然要回来看看她的。”
难怪呢,姜雪怡看她拎着大包小包的,里面装着麦乳精,苹果……还有一些给病人的营养品。
姜雪怡道:“咱们也别在这闲聊了,正好是饭点,你跟我回家吃饭。”
郝芳摇了摇头:“我就请了两天假,明天一早就得回去了。”
姜雪怡顿了顿:“那你来找我是为了?”
郝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回来,不光是为了看二伯娘,还想……看看我前夫赵老四。”
说到赵老四,她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在沪市历练了段时间,她人也开朗大方了不少,若是换做以前,她是不会这么直接的说出前夫这两个字的。
郝芳苦笑道:“树根……他现在半夜还会做噩梦吓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用被子蒙着头,说‘别打了,别打了’,我听着,心揪揪的疼。”她咬牙切齿地道,“我回来,就是为了看看那个贱人,离开我们母子俩,现在过得咋样。”
老实说,她对赵老四还是有些阴影的。
不光是树根,就连她,偶尔也会想起被赵老四拳打脚踢的那些日子。
她很想看看赵老四过得咋样了,但她不敢一个人去,所以,她想起了姜雪怡。
姜雪怡理解郝芳,她拍拍车后座,笑道:“你上来吧,我陪你去一趟。”又道,“不过先说好,你得请我吃晚饭,我这还饿着肚子呢。”
郝芳心下一松:“那是当然,就算你不说,这顿饭我也一定会请你的。”
她对姜雪怡的感激,又岂是一顿饭能结清的。
姜雪怡给站岗的士兵留了口信,让他告诉贺承泽,她今天晚点回来。
随后,就载着郝芳往水北公社去了。
路上,她问郝芳:“你在沪市过得咋样?”
郝芳笑道:“挺好的,到了沪市,我以前的工友给我介绍了一份纺织厂的工作,我现在啊,一个月能领二十四块的工资。”
她本来就有纺织厂做工的经验,到了沪市的大纺织厂,很快就上手了,工资也比以前高了一倍。
姜雪怡又问:“那你妈跟树根呢,你妈身体还好吧?”
郝芳:“沪市的医疗条件好,在我们这看不好的病,我工友领着她,去大医院挂了个号,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治好了,我妈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树根也在那边上学了,交了不少小伙伴,每次回家他都会高高兴兴的跟我说学校里发生的事。”
也是到了沪市,在大纺织厂干工,她才知道,原来女人有另一种活法。
领了工资,不用上交给男人,让他去吃,去赌。
而是可以自己留着,买头花、买小玩意,买裙子,买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
姜雪怡笑道:“挺好的。”
郝芳:“是啊,挺好的。”
她的脸上,满是重获新生的微笑。
到了水北公社,先是去了郝芳二伯家看她二伯娘。
二伯娘躺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突然见到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郝芳见到二伯娘,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二伯娘,我是小芳,我来看你了。”
二伯娘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她伸手摸着郝芳的脸,喃喃道:“我听得出你的声音,你是小芳,小芳……”
郝芳略带哽咽地道:“我现在在大城市里做工,每个月都能挣不少工资,我娘、树根,她们跟着我,已经过上了好日子。二伯娘,我给你带了不少补身体的营养品,你一定要快点康复起来。”
二伯娘扯了扯嘴角,笑道:“好,离开那个赵老四是对的,你二伯还天天跟我说,你一个女人离了婚,带着孩子跟老娘,能过什么好日子,瞧瞧,现在去了大城市,可不就过上了好日子。”
二伯蹲在门槛边抽着烟:“哎,我可没这么说啊。”
他打量了郝芳一眼,目光在她身上的蓝色工装上转了一圈,改口道:“我说的是,有能力的人,在哪都能过得好,芳子啊,你出息了。”
二伯又问:“这位是?”
郝芳道:“这是妇联的姜干事,她陪着我回来一块看你们的。”她顿了顿,“对了,二伯,赵老四那个贱……他现在过得咋样了?”
二伯把烟筒往地上翘了翘:“他啊,他结婚了。”又道,“跟你离婚没多久,他就娶了个新媳妇。”
说起这件事,二伯就是无限的唏嘘。
郝芳跟赵老四,可是他们水北公社,这么多年来离婚的第一对夫妻。
那时候,得知郝芳要离婚,大队长、公社的领导,轮番上门劝,可郝芳就是咬死了要离婚,问急了,就撸袖子,给他们看手上的伤痕。
赵老四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问他也说同意离婚。
双方都同意了,那能咋滴,离呗。
离婚以后,公社里说什么闲话的人都有。
有人说:“赵老四虽然平时喝多了,爱动手动脚,可是谁家男人不打女人。”
还有人说:“就是,郝芳也是太娇气了一点,离了婚,她能讨什么好,说不定找的下一个,比赵老四还差。”
那段时间,二伯跟二伯娘他们这些郝芳的娘家亲戚,都是不敢出门的,谁让家里出了个离了婚的女人呢。
现在郝芳穿了一身蓝色的工装上门,打扮干练,一看就是个女工人,手上还拎着这么多营养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发达了。
二伯眉开眼笑地道:“赵老四啊,重新娶了个膀大腰圆的新媳妇,嘿嘿嘿……你们自己瞧去吧。”
郝芳跟姜雪怡对视一眼,郝芳把营养品留下:“那,二伯、二伯娘,我先走了,这些营养品,你们一定要记得吃,有什么事,记得写信给我。”
“哎。”二伯看着桌上的营养品,笑容都扩大了几分。
离开二伯家,郝芳苦笑着跟姜雪怡说:“我去沪市前,来了趟二伯家,他可没有这么欢迎我,嫌弃我是个离婚的女人,晦气。”
姜雪怡笑道:“人一旦出息了,身边人都会对你笑脸相迎。”
郝芳品了品,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笑道:“是啊,我一定要更加努力,好好工作,让身边的所有人,都对我露出笑脸。”
越是靠近赵老四家,她曾经的住所,郝芳就越是踌躇。
她脸上的表情虽然没变,还在跟姜雪怡说说笑笑,但她眼底却充满了恐惧。
每走进一步,她都会想起那些被拳打脚踢的日子。
郝芳在院子外站定了,她看着这面土墙,突然想起,有一次,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赵老四就摁着她的头,往墙上撞,还故意让过路的人看见。
“到了。”郝芳的声音有些发紧,却努力带着笑意。
姜雪怡握住她的手:“你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又道,“不光是你,树根,你妈,你们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实在不行,咱们也可以不去。”
郝芳道:“得去。”她捋了捋头发,“这一年多以来,我每天都会想起他,厂里的大姐跟我说,最好的方式就是直面过去,亲手解开自己的心结。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他咋样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腿走了进去。
院子里,赵老四正蹲在墙根边晒太阳,破草帽扣在脸上,露出的胳膊瘦的只剩下了骨头。
“赵老四!”土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呵斥,走出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她踹了赵老四一脚,“快点升火做饭,我肚子饿了。”
赵老四被她踹得一趔趄,连忙站稳了,赔着笑道:“哎,我这就去,我这就去,你别生气。”
说着,就提起斧头去劈柴。
姜雪怡注意到,他的脚有些跛。
二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笑道:“芳子你走了没多久,他就跟人打架,摔断了腿,没人伺候,好了以后,这腿就成这样了。”
姜雪怡又问:“那他媳妇呢?”
二伯:“三个月前刚过门的新媳妇,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辣,一句不和,就要动手打人的。”
姜雪怡:“那赵老四也愿意?”
二伯笑道:“怎么不愿意,除了她,谁会愿意嫁给赵老四,一个离过婚的男人。”又道,“他们夫妻俩经常在家动手,这是全公社都知道的事,赵老四跛了脚,生病的时候身体也没养好,他媳妇嫌他不能挣钱,经常对他动手动脚,现在啊,赵老四估计是被打服了,他媳妇说一,他不敢说二。”
他看了郝芳一眼,摇了摇头:“任劳任怨,端茶送水的好媳妇不要,换一个泼辣货,啧啧啧……”
郝芳看着赵老四摇摇晃晃的背影,笑着笑着,便哭了出来。
第69章 请客别总盯着别人的光亮说酸话,却忘……
“郝芳?!”赵老四出门打水,看见郝芳,眼里满是震惊,“你怎么回来了?”
郝芳抹去眼泪,一脸淡淡地道:“我怎么就不能回来,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死没死。”
赵老四一脸怒意地扬起手,二伯连忙道:“哎,哎,你干啥呢,欺负咱们芳子娘家没人是吧。”
二伯挺起胸膛,虚张声势地道:“我告诉你,我们家芳子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可是沪市纺织厂的工人,还是个小组长,手下管着四五个人呢。”
赵老四一愣,上下打量郝芳,这才发现她头发剪短了,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人比以前不知道精神了多少。
他讪讪地收回手,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
赵老四在打量郝芳的同时,郝芳也在打量他。
他比以前更加黑瘦了,佝偻着背,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上十岁,这样的人,扔在大街上都不会引人注意。
她以前怎么会如此害怕他,觉得他像一座不可翻越的大山。
现在一看,哪是大山,分明是地上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
郝芳深深吐出一口气,扭头跟姜雪怡说:“我们走吧。”
赵老四想叫住郝芳,走了几步,在地上摔了一跤,屋里又传来他媳妇的叫骂声:“赵老四,让你干点活,你死哪去了!”
郝芳最后看了这个家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请姜雪怡吃了顿饭,笑道:“我走了,以后估计不会轻易回来了。”
“嗯。”姜雪怡笑道,“你跟树根他们,在沪市一定要好好的,常给我写信。”
郝芳重重点头,跟姜雪怡告了别。
姜雪怡望着她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她骑着自行车回了家,贺承泽道:“郝芳回来了?”
“是啊,我陪她去看了赵老四。”姜雪怡道。
贺承泽挑眉:“难不成她还对赵老四念念不忘,这可不行,你可得劝劝她。”
姜雪怡笑道:“她啊,是回去看赵老四死没死的。”顿了顿又道,“她跟我说,她和树根在沪市的时候,晚上经常会做噩梦,梦见被赵老四……”
她勾起嘴角:“不过,我想她现在已经放下了。”又道,“这样挺好,希望她们一家三口能在沪市开始新的生活,忘掉在水北公社的一切。”
贺承泽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打人的是赵老四,做的不对的也是赵老四,偏偏是郝芳她们远走他乡。”
姜雪怡徐徐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
贺承泽看了看她的脸色,欲言又止。
姜雪怡笑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以为贺承泽要说郝芳的事,没想到贺承泽却是挑起了另一个话头:“那个,周日请客,要不要叫上孔团长一家?”他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地道,“毕竟住咱隔壁呢,到时候咱们这屋热热闹闹的,没请他们,怪不好意思的。”
姜雪怡想也不想便道:“当然要请了,孔团长就在你手底下干活呢,就像你说的,人家又是咱隔壁邻居,哪能不请。”
贺承泽眨眨眼睛:“我以为你不想看到薛君,以她的性子,请客吃饭那天,肯定要挑事,怕你到时候不高兴。”
姜雪怡勾起嘴角,无所谓的笑笑:“挑就挑呗,我又不怕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道,“她不礼貌,是她的事,咱们要把礼数做到位。”
她看一眼小包子,小声道:“不能给孩子起坏的榜样。”
贺承泽眼睛一亮:“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姜雪怡笑道:“与其纠结这个,倒不如想想请大家吃些什么饭菜,这大热天的,总不能像孔团长家请客一样,请大家吃火锅吧。”
贺承泽乐了,显然也想起孔团长家请乔迁宴的趣事:“要不,主食就做冷面吧,再配些清爽可口的炒菜。”
姜雪怡一拍手:“这个好,大热天的,估计大家也不想吃那些热乎乎的炒菜。”
而且,有了电冰箱,做冷面简直不要太方便。
夫妻俩又商量了一下,把菜单敲定了。
到了周日那天,赵团长一家是最先上门的,毕竟就住隔壁嘛。
刘璐让赵小蕊带着小月牙去跟小包子玩,她去厨房给姜雪怡打下手。
姜雪怡见她来了,先给她盛了一碗冰镇绿豆汤喝。
刘璐一口下去,觉得暑气都解了,从头发丝凉到了脚后跟:“这绿豆汤真凉。”
“放冰箱里冻过的。”姜雪怡笑道。
“难怪呢。”刘璐走到电冰箱前,摸了摸,语气羡慕地道,“这就是张政委奖的那台电冰箱吧。”
姜雪怡正准备答话,就听见敲门声。
去开门,原来是齐团长和祝团长他们来了。
钱曼跟方琴都进了厨房帮忙,一进来,就看见那台电冰箱。
墨绿色的外壳,带着金属光泽,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姜雪怡张罗她们喝绿豆汤,钱曼看了眼屋外,男人跟孩子们也已经喝上了,她才动勺。
将一碗绿豆汤喝了个干净,赞道:“这冻过的就是和凉水湃过的不一样,好喝极了。”
方琴打开电冰箱门:“这风吹的,好凉爽。”扭头问姜雪怡,“这电冰箱是不是很好用啊?”
姜雪怡笑道:“好用,平时可以用来冰西瓜,做冰棍,还能给饭菜保鲜。”
一听能给饭菜保鲜,几个军嫂眼睛就是一亮。
现在天气热,饭菜压根放不住。
部长楼有户人家,就是夏天饭菜馊了,不舍得浪费,还继续吃了,结果一家人大晚上地跑去医院挂水,这事整个部队大院宿舍的人都知道。
所以即便再心疼饭菜,馊了也只能倒掉,怪舍不得的。
几个军嫂围着姜雪怡就是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屋外,男人小孩们聊的也是热火朝天。
小包子身为小主人,非常有主人风范,他去冰箱里拿了一堆冰棍出来,请哥哥姐姐们吃。
还奶声奶气地道:“这个是绿豆味哒,这个是糖水味哒,那个是牛奶味哒,不可以多吃哦,一会还要吃饭。”
祝昌昌拿起一根牛奶味的舔了舔,奶味比供销社卖的冰棍浓郁多了。
他忍不住逗小包子:“怎么牛奶味的只有三根啊,是不是你偷偷藏起来了。”
小包子挺着圆乎乎的小肚子:“没有藏起来,做冰棍的牛奶,用的是爸爸给我订的牛奶,小包子都两天没有喝奶奶了,才有牛奶做的冰棍。”他竖起三根短短的手指,“有三根已经很不错呐。”
这番童言童语,把大人们都逗乐了。
赵团长也逗他:“你爸舍不得给你订牛奶,来找叔叔,叔叔给你订,到时候你想喝多少牛奶,吃多少牛奶味的冰棍都行。”
小包子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能吃太多,会拉肚肚的。”
又把大家逗得捧腹大笑。
齐团长左右张望一下,问贺承泽:“老贺,孔团长跟他爱人呢,咋没来?”他压低了声音道,“你没请他啊?”
赵团长接嘴道:“换做是我,我也不想请他,他那媳妇,怪难相处的。”
贺承泽乐了,说:“请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还没来,也许有事耽搁了吧。”
祝团长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再有事,也不能耽搁这么久啊,马上就开饭了。”
孔家,薛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冷着脸道:“他们请的是你,又不是我,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孔团长哄道:“什么请我请你的,咱俩是一家人,当然是请咱俩了。”又道,“你听,隔壁的声音,人估计都快到齐了,咱们就住隔壁,去晚了多不好意思啊。”
薛君冷着脸,不说话了。
孔团长揽住她的肩膀:“你跟我说说,你为啥不想去?”
薛君抿了抿嘴道:“不就是买个菜发现间谍了,有啥了不起的,也就是我没去买菜,要不然,发现的人肯定是我。”
孔团长哄道:“是是是。”又道,“有啥了不起啊。”
薛君见孔团长向着她,心里的气也顺了几分,开口道:“其实吧,我不想去,还有一个原因。”
孔团长:“你说。”
薛君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孔团长没听清:“你说啥?再说一遍。”
薛君咬了咬下唇,抬高了声音道:“我说,上次咱家请客吃饭,我放话自己一定能考上妇联,现在没考上,她们不得笑死我啊。”
她咬牙切齿地道:“尤其是那个姜雪怡,岂不是很得意。”又道,“有什么了不起啊。”
孔团长哄道:“你没考上妇联,那是因为那单位的领导不懂事,蠢眼识不了你这颗明珠,那又不是什么好单位,不去就不去了呗。”
“到时候你就说,是你不想去妇联,估计没考上的,不是考不上,不就成了。不过,这个贺家请客吃饭,咱们还是要去的,贺副旅长毕竟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不去,多难看呀。”孔团长灵机一动道,“你就不想看看他家长啥样?我每回走到楼底下,都能看见他家阳台上挂着尿布,啧啧啧,屋里不知道有多脏乱差,养孩子的人家,乱是肯定的,那姜嫂子还想嘲笑你,你不嘲笑她就不错了。”
薛君眼睛一亮:“你说得对!”
这边,齐团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都快十二点了,忍不住道:“老孔跟他媳妇呢,咋还没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敲门声。
齐团长眼睛一亮,跑去开门。
孔团长跟薛君一前一后进了屋,薛君表情冷淡,孔团长脸色奇怪,怎么看都有一种尴尬的意思在。
齐团长挑了挑眉毛道:“老孔,你们家就住隔壁呢,咋来这么晚,不应该啊。”
赵团长起哄道:“就是,咱们这些住得近的,来晚了可说不过去。”又道,“再说了,有人请客吃饭,不说跑着来了,怎么也得疾步走着来吧。”
孔团长讪笑两声:“那个……有点事耽搁了,待会我自罚一杯。”
孔团长坐下,跟赵团长他们侃了两句,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环视一圈,没发现女人们的身影。
就薛君一个,孤零零地跟他们坐在一块,他们说话她也插不上话,只能冷着脸在一旁听着,怪尴尬的。
小孩那边,她过去就更不合适了。
孔团长忍不住问:“对了,方嫂子、钱嫂子她们呢?”
齐团长:“都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呢。”笑道,“咱们也不能闲着,待会帮着老贺把桌子椅子摆了。”
趁着齐团长他们说话,孔团长压低了声音跟薛君说:“要不,你也去厨房帮忙打下手吧,你一个人坐这,怪尴尬的。”
薛君冷着脸道:“不要。”
她撇了撇嘴:“大热天的,厨房多热啊,而且人又多,人挤人的,我连身子都转不开,谈何帮忙啊。”
再说了,她厨艺不好,要是被其他军嫂看出来,不得笑话她啊。
孔团长皱了皱眉道:“可是大家都去了,你不去……”有点不合群吧?
他也不是真的希望薛君去帮忙,以薛君的厨艺,别帮倒忙就不错了。
他主要是希望薛君能跟军嫂们多套套近乎,相熟起来,在这住了也快两年了,薛君一个来往的军嫂都没有,私底下他都不敢想象传的有多难听。
又劝了薛君几句,还是劝不动,孔团长干脆不劝了,他了解薛君的性子,她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虽然就住隔壁,但是孔团长还是头一回来贺家,他忍不住环视一圈。
这一看,贺家的格局跟他们家的格局差不多,也是两室一厅,只不过其中一间房隔开了,做了澡房和厨房。
他想象中的阳台上都是尿布的场景压根就没有出现,阳台上放了好几个花盆,种了红艳艳的西红柿,水嫩的小青菜,小白菜,看着就喜人。
再看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就连小包子的玩具也是放在一个小箱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的。
茶几、凳子都擦得锃亮,长椅上放了几个手缝的垫子,茶几上还铺了针织的桌布,光是看着,就有一种浓浓的温馨感。
跟他想象中的,东一个玩具车,西一个布娃娃,墙上、桌上都是脏兮兮的,压根不是一回事。
孔团长面露尴尬,看了眼薛君,见她也在打量贺家,一一跟自家对比,脸色越来越差。
他暗叫不好,怕薛君甩脸走人。
还好开饭了,大家都围着圆桌坐下。
这回没有分桌制,大家都坐在一张桌上,热热闹闹。
姜雪怡和刘璐她们从厨房里把菜端出来,赵团长一看,嚯,主食竟然是冷面。
黄色的荞麦面,几个冰块在浅褐色的汤汁里起起伏伏,一旁的几个碟子里码放着肉片、绿色的黄瓜丝、红色的胡萝卜丝、西红柿片、爽脆可口的辣白菜,对半切开的鸡蛋,看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他一拍大腿:“这个好!这个好!”
这大热天的,就不爱吃那种热乎乎的粥和冒着热气的炒菜,就喜欢吃这种凉爽的。
再一看其他菜色,凉拌黄瓜、苦瓜炒鸡蛋、柠檬手撕鸡、五花肉炒莲藕,海白炒豆芽,都是清热解暑,适合夏天吃的饭菜。
大伙一看,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祝团长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还好,没有大夏天请咱们吃火锅。”
这话一出,大伙是想笑又不敢笑。
薛君脸色一变,紧紧攥住裙角。
钱曼直翻白眼,在桌子底下一个劲地踹祝团长,祝团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笑道:“那个,夏天吃火锅,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嘛,哈哈哈。”
钱曼赶紧岔开话题:“快吃吧,等会冷面都不冰了。”
“好嘞。”大家一看冷面,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出来了。
祝昌昌看着冷面都差点流口水,一个劲地扯着钱曼的衣角:“妈,我要吃面,我要吃面。”
钱曼:“好,这就给你盛。”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先盛一碗冷面汤,再下入黄瓜丝、胡萝卜丝、辣白菜、鸡蛋、肉片、西红柿,不喜欢的可以不放,然后把冷面拌匀,一口下去,面条细韧有嚼劲,汤汁凉爽可口,解暑又美味。
别说大人了,小孩也吃的津津有味。
不过他们的冷面汤是不加冰的,刚才已经吃了冰棍了,吃太多冰,回去怕拉肚子。
不过齐小豪和祝昌昌这两个调皮的,还是偷偷去夹碗里的冰块,就想吃凉一点,再凉一点的。
被方琴发现,一人手上拍了一巴掌。
齐团长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夹着凉拌黄瓜,也不知道这凉拌黄瓜是怎么做的,凉爽可口,带着一丝丝甜味和一丝丝酸味,再配着啤酒,其他菜都不想吃了。
他艳羡地看了贺承泽一眼,就连一道凉拌黄瓜都做的如此好吃,这小子在家过得到底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贺承泽完全没意识道,他举起杯子:“来,咱们碰一杯。”
齐团长点点头:“好。”
客厅里,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带来一阵阵的凉风。
大伙吃着清爽可口的饭菜,谈笑风生。
刘璐道:“雪怡,你给我们说说,到底是咋发现的间谍?”
她们也都看了报纸,不过报纸上只是提了一嘴,没说具体的,惹得她们抓心挠肝,想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
钱曼也道:“是啊,快说说。”
男人们也纷纷望了过来,眼里满是好奇。
姜雪怡笑笑,言简意赅地道:“也没啥,就是那天正好想买点莲藕回家,正好碰见了那个卖莲藕的女摊主,我说天气好热,她接了一句嘴,说今天气温都有九十八度了。”
“九十八度?”赵团长听完就是一愣。
姜雪怡“嗯”了一声:“她用的是国外的华氏度,跟我们国内的摄氏度标准不一样,所以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后面问了几句话,她更是牛头不对马嘴,我就发现她是间谍了。”
方琴竖起大拇指:“换做是我,听到她说九十八度,也只会以为她是口误,说错话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夸着姜雪怡,薛君越听越不是滋味,冷不丁开口,酸溜溜地道:“咱们这院里真是藏了个大能人,买菜都能逮到间谍,不比咱们这些围着灶台转的强多了。”
她看向赵团长他们,似笑非笑地挑拨道:“就连你们这些当兵的,也不如姜嫂子一个军嫂强。”
赵团长脸色一变,怎么说话的?
他不想跟薛君一个女人计较,只怒瞪着孔团长。
孔团长心里一个咯噔,拽了拽薛君,压低了声音道:“你少说两句。”
他现在已经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带薛君来了。
真的,悔的肠子都青了。
刘璐正在给赵小蕊夹菜,闻言道:“雪怡心细,换了我们,未必能发现。”
“心细?”薛君撇了撇嘴,端起茶水抿了口,“我看是运气好吧?人家卖藕的本分做生意,偏她眼睛尖,又是看莲藕孔又是看绳结的,咋不说说自己为啥对这些那么懂?”
她往姜雪怡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却故意让周围人听见,“那女间谍用外国算法说温度?姜嫂子你咋一听就知道不对?莫不是……以前接触过这些?”
薛君的话音刚落,客厅里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清。
贺承泽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一声。
孔团长暗叫不好。
姜雪怡正给小包子夹苦瓜吃,面不改色地笑道:“薛嫂子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别有用心了。不过是前阵子小包子有点发热,我带他去医院看,医院量体温偶尔会用到这个华氏度,我听多了,就记下了,关于这个华氏度,很多书上都是有记载的,不过是常识罢了。”
薛君脸色一变,这话是说她没常识咯?
姜雪怡弯起嘴角:“薛嫂子,不是我说,虽然你有高中学历,但也应该把心思多放在学习文化上,有道是学海无涯,学无止境,不然常识都不知道,要闹笑话的。”
她最烦的就是薛君仗着自己是个高中学历,就处处看不起人。
哼,高中生有什么了不起,她上辈子还是双一流大学毕业的呢。
刘璐面不改色地插了一刀:“说得对,薛嫂子,你平时就是书看少了,要不然怎么会连妇联这么简单的考试都没通过。”
本来她也不想揭人短处的,谁让这个薛君咄咄逼人呢,还怀疑姜雪怡是间谍。
依刘璐看,这个薛君还更像间谍呢。
天天呆在家里,也不出门,谁知道在密谋什么事。
薛君脸涨得通红:“行,算我多嘴。”
她起身,扭头就走,走到门口时,甩下一句:“姜雪怡,你别得意,告诉你一句话,这年头啊,知道太多了未必是好事!”
姜雪怡在她后头喊:“谢谢你提醒我,我也有句话想提醒你,别总盯着别人的光亮说酸话,却忘了自己的脚下也能走出路来。”
薛君在门口顿了顿*,甩门走了。
第70章 道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嘿嘿,我家没……
薛君甩门的声音还在客厅里回荡,孔团长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赵团长同情地看着他。
薛君可以发脾气,甩脸色走了,留下孔团长一人在这里面对大家,场面不知多尴尬。
说到底,薛君就是没把孔团长放在心上,哪怕她为孔团长多着想一分,都不会把孔团长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这……这薛君就是这性子,让大家见笑了。”孔团长放下筷子,手在膝盖上蹭了蹭,军裤的布料被蹭得发皱。
他想给大家添茶,提起茶壶却忘了该先给谁倒,壶嘴在半空转了个圈,又悻悻地放回桌上。
祝团长笑着把话圆回来:“兴许家里有什么急事,薛嫂子回去看看。”
孔团长更尴尬了,他跟薛君是夫妻,家里有事,他会不知道嘛。
孔团长不好意思地看向姜雪怡:“姜嫂子,对不住。”
“没事。”姜雪怡大方一笑,抬抬手道,“接着吃。”
一餐午饭就在孔团长的尴尬中结束了。
不过也就他一人尴尬,没了薛君在那摆脸色,大家说起笑话来,不知道多热闹。
午饭后,贺承泽又从电冰箱里拿出冰西瓜,给大家切了。
冰冻过后的西瓜,凉丝丝,甜滋滋,清凉又美味。
方琴问起妇联开扫盲与技能培训班的事,她好奇地道:“雪怡,刘璐,我听人家说,你们妇联这个班,能教人一门赚钱的手艺,是不是真的?”
姜雪怡笑道:“我们会跟火柴厂、绒花厂谈订单,接一些散活教大家做,赚些零花钱,改善生活罢了,谈不上教人赚钱。”
钱曼乍舌道:“那也很不错了。”
她以前都以为这些开班都是无聊又骗人的,现在一听去听课还能赚钱,要不是扫盲与技能培训班招收学生有条件,她都想去报名了。
大伙闲聊了一下午,就陆陆续续走人了。
孔团长回到家,一推开门,就见到薛君坐在椅子上,拿着本书在看。
孔团长抿了抿嘴,问她:“你就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当着大伙的面,你就直接甩门走人了,这样礼貌吗?”
薛君冷着脸道:“有什么礼貌不礼貌的,那个姜雪怡如此咄咄逼人,就知道欺负人,我就说她两句,她就句句带刺地堵我,我不在那跟她理论就不错了。”
她带着点委屈地道:“你也是,也不帮着我说话。”
孔团长沉着脸道:“我怎么帮你?你开口就阴阳人家是‘大能人’‘以前是不是接触过那些’。”他深吸一口气,“我们是去人家家里做客的,不是去人家家里树敌的。”
薛君冷哼一声:“不就是帮着部队抓了个间谍吗?至于天天挂在嘴边,让全大院都捧着她。”
“人家啥时候挂在嘴边了?”孔团长冷声道,“在饭桌上,我就没听姜嫂子主动提起过发现间谍的事,倒是你一直不停地提。”
“说到底,你就是眼红人家,眼红人家开了讲座,开了扫盲班,又眼红人家能去省里领奖,还发现了间谍。”
孔团长叹了一口气,他其实也明白薛君为什么一直这么针对姜雪怡。
以前在琼州岛的家属区时,薛君因为是整个家属区唯一拥有高中学历的军嫂,在广播站当播音员,又有他这样一个作为团级干部的爱人,那是一直都被捧着的。
可是现在换了个地方,来了南平市,住在部队大院宿舍里,来来往往的军嫂们,要么爱人的职级跟他职级差不多,要么比他高,没人会特意捧着薛君说话。
再说薛君自己,从琼州岛那边过来,辞掉了播音员的工作,来到这里,以为凭借着高中学历,能轻轻松松找到一份工作,没想到连妇联都没考上。
她心里的落差,滋生了强烈的自卑感。
姜雪怡一来学历没她高,却考上了妇联,贺承泽的职级还比他高,两人还育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两家又住隔壁,她难免起了比较的心思,才一直找姜雪怡的茬。
这一点,孔团长是能够理解的,甚至因为薛君为了他辞掉播音员的工作,而有几分愧疚,所以才一直忍让薛君。
但是薛君今天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孔团长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劝薛君。
他上前一步,握住薛君的手:“你的想法,我都明白,也都能理解,但是就像姜嫂子说的一样,‘别总盯着别人的光亮说酸话,却忘了自己的脚下也能走出路来’,我们不去跟他们比,我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薛君沉默了。
孔团长继续道:“你一直在找姜嫂子的茬,她都没有跟你计较,可见她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这样,你听我的,好好跟她道个歉,好吗?”
薛君倏地把手收回,扭过头,抿着嘴道:“我不要!”
孔团长深吸一口气,接着劝道:“你就听我一回。”
薛君冷着脸道:“你想都别想,要我跟她道歉,除非我死了。”又道,“你也不想想,她们刚才在饭桌上是怎么嘲笑我的,她们笑我没考上妇联,怎么,她们考上了就了不起啊。”
孔团长客观地道:“她们笑你,也是因为你太咄咄逼人了,何况是你当初自己放话,说一定能考上妇联的。”
他甚至觉得那几位军嫂都算客气的了,换做是别人,不得笑死薛君。
薛君卡壳了,张张嘴,说不出话。
孔团长站起身,从上往下俯视薛君:“我再问你一遍,你去不去道歉?”
薛君睁大眼睛:“你居然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她噌地一下站起身:“你!反了你了!”
孔团长叹口气,不再多说什么,甩门走了。
他在外面逛了一会,看了万家灯火,看了大人带着小孩嬉戏玩耍,闻到各家各户飘来的饭菜香气,突然觉得这日子过得挺没意思的。
孔团长从长椅上起身,去供销社买了酒水和糕点,深吸一口气,才敲响了贺家的门。
这个点,贺承泽跟姜雪怡刚吃完晚饭。
贺承泽听见敲门声,去开了门,见到门外的孔团长,他惊讶地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孔团长讪笑道:“那个……是有点事。”他往贺承泽身后看了看,“姜嫂子在家吗?”
贺承泽让开身:“她在厨房里洗碗呢。”
他将孔团长迎进屋,给他倒了茶水:“你找雪怡有啥事啊?”
孔团长脸色涨红,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我找姜嫂子……是想跟她道个歉,今天饭桌上,我爱人对她颇为不礼貌。”
他把带来的酒水糕点往前推了推:“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希望姜嫂子别跟她计较。”
贺承泽无语了,他还以为孔团长来是有什么事呢,没想到是为了道歉。
厨房里的水声停了,姜雪怡走了出来,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珠:“孔团长,做错事的人不是你,你不用跟我道歉。”她顿了顿,“也不用替薛君跟我道歉。”
孔团长站起身,局促道:“这哪行啊,不管怎么说,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了,薛君她今天咄咄逼人,挺让你下不来台的。”
姜雪怡看着孔团长,眼底流露出几分同情。
摊上薛君这么个媳妇,也是怪难受的,这大晚上的还要拎着礼物来找人道歉。
孔团长看出姜雪怡的同情,更加局促,恨不得地上能多一道一厘米的缝,能让他钻进去。
他攥紧拳头:“真对不起。”
姜雪怡叹口气:“我还是那句话,薛君要是真心想跟我道歉,让她自己来。”
她牵起盯着孔团长一脸好奇的小包子,穿上鞋子,在门口顿了顿:“我带小包子出去散散步,你们聊。”
小米看了看贺承泽,又看了看姜雪怡跟小包子,“汪”了一声,主动叼起狗绳,送到姜雪怡手里。
姜雪怡一手牵着小包子,一手牵着小米,出去遛娃遛狗去了。
贺承泽看了眼孔团长带来的酒水,问孔团长:“要不,喝点?”
孔团长点了点头,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不喝还能咋滴,难不成回家继续跟薛君吵架?
贺承泽给孔团长满上一杯酒,抬抬手:“你先喝,我去搞点下酒小菜。”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孔团长端起酒杯,里面澄黄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
他一饮而尽。
酒水穿肠而过,舌根苦得发酸。
贺承泽从厨房里出来一看,孔团长都已经喝光一瓶酒了,他连忙制止:“哎,慢点喝,慢点喝。”又道,“总得给我留点吧。”
孔团长充耳不闻,继续往杯子里倒酒。
贺承泽把几碟小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喏,晚饭剩下的凉拌黄瓜,小鱼干炒花生米,还有我媳妇做的卤猪耳朵,本来我准备明天带去军营吃的,今天都便宜你了。”
孔团长捏起一块猪耳朵,塞进嘴里。
明明猪耳朵咸香可口,柔韧脆爽,他为什么就吃不出味呢。
孔团长长叹一口气,干脆拿起酒瓶,直接往嘴里倒。
贺承泽:“哎哎哎,你要是醉倒在我这了,我可不负责把你抬回去,到时候把你往门外一推,你睡楼道去吧。”
孔团长吨吨吨,喝得更过瘾了。
贺承泽见状,干脆换了一个劝法:“你可悠着点吧,就带了这几瓶酒,喝完了,你自己去供销社买啊。”
孔团长这才顿了顿,放慢了喝酒的速度。
贺承泽松了一口气,调侃道:“咋了,没钱买酒啊?”
他瞧孔团长这酒量,也不像喝了一瓶酒就打摆子,去不了供销社的人啊。
孔团长看他一眼,苦笑道:“我每月工资都上交给我媳妇了,给姜嫂子买礼物赔礼道歉的这些钱,都是我攒的私房钱。”又道,“你再让我去供销社买酒,我也没钱了。”
贺承泽笑眯眯地道:“那有啥,我有钱,待会喝完了,我去供销社买。”
孔团长又瞅他一眼:“咋了,你的工资不用上交给媳妇?”
贺承泽理直气壮地道:“当然要上交了,不过我媳妇会给我发零花钱,我可不用像你一样攒私房钱,我手头宽裕着呢,偶尔还能给我儿子买零嘴吃。”
孔团长扯了扯嘴角,原来都是一样要上交工资的货,贺承泽得意个什么劲啊。
可一看贺承泽,他就笑不出来了。
同样是上交工资的人,贺承泽身上多妥帖啊,穿的白衬衫洗得干干净净,还是熨过的,想喝酒了还有下酒小菜。
而他呢,衣服是自己洗的,还没洗干净,这里黑一块黄一块的,他要是带贺承泽回家喝酒,薛君能把他们两人一块轰出去。
孔团长叹气,叹气,再叹气。
贺承泽忍不住道:“你叹气叹个什么劲啊,就算再有福气,都给你叹没了。”
孔团长又叹了一口气:“我叹气是因为在想,为啥别人家的媳妇,就这么通情达理呢?”
他来上门道歉,姜雪怡就能分清错的是薛君不是他,没有迁怒于他,还通情达理地避了出去,留下贺承泽跟他喝酒,说说心里话——
孔团长看了一眼贺承泽,眼底的酸意都快溢出来了。
贺承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嘛。”他嘿嘿一笑,“不过我家就没有。”
孔团长听见贺承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时’,眼睛一亮,差点以为贺承泽跟姜雪怡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呢,再一听他说他家就没有难念的经,脸一下垮了。
贺承泽笑眯眯地举杯:“喝酒,喝酒。”
孔团长举杯跟他碰了碰:“干杯。”
贺承泽把酒一饮而尽,状似不经意地道:“老孔啊,你媳妇虽然老是找我媳妇的茬,但我媳妇那人大量,不跟她计较,不过你是不是该多劝你媳妇两句?”
孔团长有气无力地道:“劝了,咋没劝啊,但她就是不听啊。”
他苦笑道:“我不怕实话跟你讲,我媳妇就是嫉妒你媳妇,觉得她学历没我媳妇高,还能考上她都考不上的妇联,又觉得你的职级比我高,心里不服气,才起了比较的心思,处处找茬。”又道,“她今天甩门走了,也是因为自卑心理作祟,麻烦你替我跟你媳妇道个歉,这事,真是对不住。”
孔团长举起杯,满上酒,一饮而尽。
贺承泽端起酒杯,没有孔团长喝的那么猛,他小口小口地品着,时不时挟了下酒菜吃,好不惬意:“你是这样想的?我可不觉得。”
孔团长一愣:“怎么说?”
贺承泽微眯了眯眼睛:“她今天甩门走了,表面上看是对我媳妇不礼貌,实际上,是不给你脸啊。”
孔团长又是愣了愣:“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贺承泽冷哼一声:“你自己想一想吧,她要是把你放在心上了,多为你着想一分,也不会做出当场甩门走人的事。”又道,“她走了,自己倒是清净了,可你呢,留下你一个人,当着大伙的面,多尴尬啊。”
孔团长想起薛君走人以后,大家看他的表情……
“大伙面上不说,心里都觉得她不懂事,咄咄逼人就算了,说不过还甩脸走人。”贺承泽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看似她是不给我媳妇脸,实际上是不给你脸,她要是真的在意你,在乎你的人际关系,至于把场面搞的那么僵?”
孔团长脸色变了变,他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如果薛君真的在意他,会置他于不顾?
试想,如果他是薛君,又怎么会对自己爱人上司的媳妇各种挑事,咄咄逼人,又怎么会当着他一干同僚的面,甩脸走人,赵团长、齐团长等人,可都是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战友,薛君这样,人家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呢。
说到底,就像贺承泽说的一样,她压根就没把他放心上,这样她的种种行为才说得过去嘛。
想通了一切,孔团长脸色变了又变,连酒都忘喝了。
贺承泽看了看他的神色,微微一笑,举杯:“来,喝酒喝酒。”
哼,欺负我媳妇,就别怪我在你男人面前上眼药!
他贺副旅长,也是很小心眼的。
孔团长怔怔地跟贺承泽碰杯,连酒是什么滋味都品不出了。
姜雪怡遛弯回来,已经十点了。
孔团长刚走,贺承泽正在抹桌子。
姜雪怡看了眼地上的空酒瓶,咂舌道:“你们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她踮起脚,凑到贺承泽嘴边闻了闻:“你喝了多少?”
贺承泽低头亲了她一口:“喝了多少,你尝尝。”
惹得姜雪怡飞了个白眼,贺承泽才笑着解释道:“我没喝多少,这地上的空酒瓶,都是孔团长喝的。”又道,“我还自掏腰包,去供销社给他买了几瓶酒呢。”
难怪呢,姜雪怡在贺承泽身上都没闻到什么酒味。
又见地上多了不少空酒瓶,原来是孔团长的杰作啊。
她逗趣道:“早知道就不给你这么多零花钱了,好啊,你都有钱能请孔团长喝酒了,酒喝多了伤身知不知道。”
“是伤身,但是也能解愁嘛。”贺承泽笑道,“可千万别克扣我的零花钱,不然孔团长下回过来,我可没钱请他喝酒了。”
姜雪怡:“你俩都聊了啥?”
贺承泽微微一笑:“没聊啥,就听他抱怨薛君呗,然后一个劲地让我替他跟你道歉。”
姜雪怡叹了一口气,孔团长这人吧,心眼不坏,从他刚来就挨家挨户送椰子糖能看得出来。
不过跟薛君呆久了,难免沾点小脾气,不过确实不是什么坏人。
今天闹这事,主要也是薛君的过错,压根就不关孔团长的事。
她不愿接受孔团长替薛君道歉,而且孔团长跟她道歉……一个大男人,在外保家卫国的,为了这点事卑躬屈膝,也不是那么回事,留下贺承泽在家,说点男人之间才能说的话,这才是她今天避出去的理由,
贺承泽笑道:“你放心吧,薛君估计以后很难来找你茬了。”
说到底,薛君能在部队大院宿舍里作威作福,还不是假着孔团长的威风,连孔团长都不惯着她了,她还能出来作威作福吗?
姜雪怡挑挑眉:“怎么说?”
贺承泽嘿嘿一笑:“保密。”又道,“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姜雪怡叉腰:“还敢跟我讲条件了。”
两人闹作一团。
十月底,扫盲与技能培训二期班又要开办了。
姜雪怡和尤科长她们为了这事,没少忙碌。
扫盲与技能培训班的口碑已经传出去了,来报名的人数很多,其中不乏一些家庭条件不错的人。
谢主任已经将这事交由姜雪怡全权负责,姜雪怡定下三条规矩,一,只招收女人,二,小学学历以下,三,家庭条件不好的优先报名。
即便如此,来报名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妇联的大门。
毕竟上午能学到知识,中午包一顿饭,下午还能学一门赚钱的手艺,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
最后招了两个班的学生,其中有部分还是一期班的学生。
马上就要开课了,姜雪怡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她在办公室里写教案呢,许珊珊突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跟她说:“小姜,托儿所的老师来电话了,让你去一趟。”
姜雪怡心里一个咯噔,托儿所?莫非是小包子出事了?
姜雪怡把桌上的文件一收,挎上包:“托儿所的老师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让我去托儿所?”
许珊珊支支吾吾地道:“好像是说,小包子在托儿所打架了。”
姜雪怡都呆住了,小包子?打架?这两个词怎么也不能联系到一块。
“哈?”尤科长不可置信地道,“你听错了吧?小包子这么乖,怎么可能打架。”
小包子在两岁前,都是在妇联度过的,他长得可爱,被姜雪怡和贺承泽教养得很好,懂礼貌,嘴还甜,全办公室的人都很喜欢他,哪怕是小金那个看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私下里也会偷偷给小包子塞糖吃。
这样一个小孩,说他打架,尤科长是怎么也不信的。
许珊珊也不信,但是托儿所里的老师在电话里就是这么说的:“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人家就是这么说的,小姜,你快去托儿所一趟吧。”
姜雪怡点点头,看向尤科长。
尤科长摆摆手:“你快去吧。”
姜雪怡刚骑着自行车到托儿所,就见到贺承泽急匆匆地赶来。
两人对视一眼,得,谁也别说话了,赶快进去看看吧。
邱老师在门口等着两人,见到他们,松了一口气:“你们跟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