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已经上过台, 一通引经据典,妙趣横生的调侃惹得众人连连发笑。
紧接着是高老师上台,高老师不认识许哥和方姐, 当然只能作为时叙和江予臣的亲友发言。
“作为他们两个的高中老师, 我很为我的两个学生能够找到真爱感到高兴, 江予臣是一个稳重的人, 对待任何事情都格外认真, 而时叙看似浪漫不羁的外表下, 同样是一颗真挚的心, 我想要见证他们的爱情走向永恒, 希望两位能够给我这个机会啊。”
时叙在旁举手:“老师, 一定给您这个机会!”
众人在台下大笑。
高老师连连道:“好, 好。”
高老师下台后, 赵以恬迫不及待地奔上来, 她俏皮地道:“我就想说一句, 江医生你可能没发现,时叙占有欲很强,你要小心哦!”
时叙的表情瞬间变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赵以恬。
赵以恬:溜了溜了。
方知樾上台:“我想对许哥和方姐说, 我是你们两多年的粉丝,从小听着许哥的歌长大, 身旁都是两位恩爱的报道,在我心中,两位就是伉俪情深的代表, 今天有幸能够参加两位婚礼,希望我们这份跨越年龄的友谊能够长久。我的新公司开业的时候,或者周年庆, 麻烦许哥来给我站台啊。”
许陆安失笑道:“你小子,最后一句话才是真心话吧?”
“那不是的,前面也是真心的。”
“”
随着众人一波一波地上台发言,或是俏皮,或是真诚,婚礼的气氛也被推向高潮,就仿佛,这是一场真的婚礼。
“来来来,大家来拍合照了!”
“江医生,时叙,过来了!”
正和高老师聊天的江予臣和时叙忙小跑过去。
“来来,高老师也来。”
“哎哟,我也来么?”
“当然了,您就作为他们俩位的长辈,他们两个能成你有一半功劳,来,您站着。”
导演十分利索地将人安排好,正在边上美美拍照的大家纷纷走了过去,眼看大家都站好了位置,导演终于满意地点头,一个箭步冲向最边缘的空位,比了个“ye”,摄像师按下快门,这一刻被定格。
最后一个活动是新娘抛捧花,方慧钦站在最前面,香槟色的玫瑰捧花被她高高抛起,花束划破水蓝色的天空,裹挟着橙花与风信子的芬芳旋转坠落。赵以恬提着裙摆跃起时发梢飞扬,却见捧花被张柠一个侧身稳稳接住。
赵以恬震惊:“柠姐你要结婚么?”
难道她不是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么?
张柠耸耸肩,道:“下意识举动,我们体育生就是这么不服输的。”
不管是谁接到捧花,这个婚礼都完美落幕。
婚礼在四点半左右结束,因为晚上大家都还要赶飞机,婚礼一结束大家就各自散了。高老师还要在岛上待几日,让工作人员安排送回了酒店。
保姆车驶上高速公路时,暮色已沉沉压下来,远处的城市灯火如散落的星子。
车上,时叙正在翻阅群消息上导演和副导演发出来的婚礼照片,他兴致很高,精神很好,一点不为这一整天的忙碌感到疲倦,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精力。
江予臣靠在窗边,玻璃的凉意透过太阳穴,这一天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漫上。他半阖着眼,看窗外景色在余光里模糊成流动的色块。
意识在平稳的车流中恍惚。
“是不是累了?”
时叙的声音忽然从身侧传来。江予臣微怔,转头对上他专注的目光,那眼神让江予臣有种想要躲闪的冲动,但他终究没那么做,只是犹豫片刻,就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休息吧。”时叙伸手调暗头顶小灯:“还有很长一段路。”
他的动作太自然,仿佛早已做过千百回,事实上,江予臣和他重逢以来,都是时叙在照顾他。
这个意识今天再一次被巩固。
江予臣的心情还很紊乱,无力思考,点点头就阖上了眼睛
坐车,上飞机,再坐车,到达公寓时已经凌晨。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光线像顺着地板拖至脚下,明明只是稍稍变暖色的灯光,整个人的精神就变了,好像一个漂泊的旅人回到了安心的港湾。
江予臣也很诧异自己已经将这个地方看作了家。
时叙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嗓音叹息:“啊,终于到家了~”
江予臣看向面露惬意的时叙,他在飞机上休息了一段时间,这会儿精神恢复了些,他知道时叙明天一早就有工作要忙,有什么话要说的话,只能趁现在。
“时叙——”
“嗯?”时叙正弯腰脱鞋的动作一顿,扭头望过来时,发梢还沾着一路奔波的尘土,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暖金色。
“下期节目录制前——”江予臣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行李箱拉杆:“我会搬出去住。”
“”
空气突然凝滞。
时叙直起身,眼里写着茫然:“为什么?”
“嗯,我想专心写论文,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这里也很安静啊!”时叙急急地向前一步:“我保证不会吵你的!”
看着面露委屈神色的时叙,江予臣忍不住心软,但他强迫自己狠下心道:
“家里有更多资料,反正距离下期节目录制也就几天,我只想短暂安静两天。”
距离下期节目录制确实只有4天,也就是说不包括今晚,江予臣最多只是出去住三个晚上。
时叙的内心经受着强烈的折磨,理智告诉他三个晚上根本不算什么,可情感却在叫嚣着不甘,这个地方,他们的家,竟然不能让江予臣感到安心?
好半天后,他才重新开口,嗓音闷闷地说:
“那我可以给你打电话么?”
“当然可以。”江予臣几乎是立刻回答,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只要能够离开,哪怕只是暂时的,他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你不忙的时候都可以打电话给我的,不过不要老是想着开小差,郑经理又要骂你了。”
“才不管他。”
见江予臣态度依旧,时叙心情才好上一点,他低着头,神色难掩失落地说:
“那好吧,反正你有家里钥匙的,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嗯,谢谢你,时叙。”江予臣的声音柔软下来:
“晚安。”
“晚安。”
时间不早,明天一大早还有工作,纵有万般不愿,时叙还是进了房间。
房门隔绝了视线,江予臣将疲倦的身体摔进沙发,重重舒了口气。
和时叙相处的这段时间,尤其是最近一期,江予臣越来越频繁地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心跳加速、注意力涣散、甚至在某些瞬间,他会不自觉地盯着时叙的侧脸出神。
作为一个医生,他的经验告诉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隔离让他变得不正常的源头。
也许是因为录制节目太累了,也许是海边潮湿的空气影响了情绪,也许过两天就好了。
江予臣闭上眼睛,任由深沉的睡意席卷而来。他不再费力思考,也不再试图剖析那些模糊却汹涌的情绪。
——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房间时,江予臣才从深眠中醒来。
连日录制的疲惫得到宣泄,这一夜睡得格外沉,连梦境都未曾侵扰。他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时发现公寓里静得出奇。时叙的房门敞开着,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显然已经离开多时。
厨房的冰箱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时叙飞扬的字迹旁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表情:
【看你还睡着就没做早餐,但必须记得吃!!!】
表情是个怒火冲天的洋葱头,似乎如果江予臣不吃饭,对方就会像这个洋葱头一样冲到他面前。
江予臣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他伸手揭下纸条,指腹蹭过那个幼稚的涂鸦,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又忍不住蹙了蹙眉。
将纸条收进口袋,江予臣先简单做了早餐,冰箱里面有牛奶,外面有面包,随便烤个面包吃就好。
吃完早餐,江予臣拖着行李离开了公寓,临走前还给时叙发了信息:
【我先回去了。】
时叙没有回,大概是在忙。
回到许久不见的家,才推开门,一股久未通风的尘封气息扑面而来,江予臣放下行李,径直走向阳台的窗边,用力推开窗,初夏的风裹挟着阳光一下子涌进来。
微热的空气里飘着楼下花园新修剪过的青草香,窗帘被风掀起,像白色的翅膀般扑簌簌地拍打着。江予臣站在光晕里,任由阳光将他的睫毛染成淡金色,感受到久违的自由。
录制节目的那段时间,处处被摄像头包裹,哪怕已经习惯,但终究会有束缚。
而和时叙一起的公寓,虽然有家的温馨,但这个独属于自己,只属于自己的地方更让他感到自由。
江予臣推开所有窗户,让初夏的风穿堂而过。他按自己的习惯重新布置了客厅,很快便慵懒地陷进沙发里,摸出那部旧手机。
同事群里消息不断跳动,但私聊窗口已经安静许多,看来大家都渐渐接受了他与时叙结婚并上节目的事实。
不过,还是有一条,消息人是江予臣同科室的一位医生。
【王主任:小江,回来了么?有个病人要做大脑中动脉狭窄支架植入手术,这个手术你之前刚做过,想听听你的意见,有时间么?】
江予臣飞快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端正坐姿,一个字一个字地回:
【江予臣:有时间的,您说什么时候?】
那边过了十几分钟才发过来回复:
【王主任:今天中午有时间么?就在医院外面的咖啡馆,老地方。】
【江予臣:没问题。】
约定好了时间,江予臣深深地舒了口气。
长久离开医院,离开手术台确实让他得到了一定的休息,但同时也让他感到空虚,他是那种会将人生的意义,生命的价值和自己做出的贡献联系在一起的人,医生的工作不止填充了他的时间,更让他感觉到他作为一个独立存在的人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离开手术台那么久,他确实开始手痒难耐。
约在中午,江予臣简单收拾了下家里就出门了,打开咖啡馆玻璃门时,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咖啡馆的老板跟医院的医护都是老熟人了,见他进来,笑着说:
“江医生来了啊,王主任他们已经到了,在楼上呢。”
“谢谢老板。”
上到二楼,最里间的包间门虚掩着,隐约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他轻轻推开门,烟灰色窗帘半掩着,中午阳光透过缝隙落在红木桌上的咖啡杯上,泛着暖融融的光。
王主任坐在主位翻着病历夹,旁边的刘副主任正对着平板电脑比划着什么,几个年轻医生围坐成一圈,见他进来都停下了话头。
“小江来了。” 王主任抬眼笑了笑,停下动作道:“这么久没见你,说到要见面,大家就都过来了。”
江予臣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过几张熟悉的脸,心里忽然涌上点淡淡热意。
这群同事平日里都看的腻了,一个月不见,确实有些想念了。
这时服务员进门,将咖啡放到了桌上。
王主任:“给你点了杯拿铁,不介意吧?”
“没事。”江予臣端起杯子正要喝,就听见旁边的规培医生小林促狭地笑了声:
“江哥,这阵子没见,你气色倒是比以前好,是不是结婚真的会养人?”
咖啡杯在半空中微微一滞。江予臣心下了然。
人就是人,都是有八卦心的,这些年轻医生哪个不是网上冲浪的好手,怕是连《心动进行时》的播出时间都比自己记得清楚。之前整日在网上看昔日同事和大明星同进同出,现在见到了真人,自然按捺不住八卦的心思。
江予臣理解,但他不欲多聊时叙的事,岔开话题道:
“以前学校里老师不都说了么,早睡早起,保持好的生活作息,气色自然会好。”
“王主任,那个病人是怎么回事啊”
说着,他伸手接过王主任递来的病历,翻开时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见他神色认真起来,又是在主任面前,众人也识趣地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王主任这个有点棘手的病人情况是这样:病人因大脑中动脉重度狭窄导致反复脑梗,需通过介入手术植入支架改善血流。患者患有糖尿病,血管钙化程度高,如何避免术中血管破裂和术后 24 小时血压控制阈值就成了难题。
王主任指着片子上高亮的血管影像说:“56 床的病人,左侧大脑中动脉 M1 段狭窄率 90%,有过两次 TIA 发作史,家属想做支架植入。你上次做的那个病人,狭窄位置和他几乎一样,就是钙化程度轻些。”
江予臣的指尖点在影像中那段纤细的血管上:“这个病人的钙化斑块范围比上次那个广,用球扩式支架可能会有夹层风险。我建议先用切割球囊预扩张,虽然手术时间会多二十分钟,但安全性更高。”
“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主任点点头:“但麻醉科那边担心病人高龄,长时间肝素化会增加出血风险。你上次那个病人术后用的是双抗方案,这次是不是得调整剂量?”
“可以考虑术后 24 小时用替罗非班过渡”
时间随着几人的讨论一点点过去,忽然包间门被轻轻推开,午后的阳光顺着门缝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一个穿着浅灰色连帽衫的年轻人站在门口。
“不好意思打扰了。” 年轻人笑着往屋里探了探头,手指在门框上轻轻敲了敲:
“刚听老板说医院的医生在楼上讨论事,就上来看看,没想到是王主任跟江医生,不介意加个座吧?”
王主任笑着招招手:“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快进来坐。”
年轻人应声走进来,脚步轻快地掠过桌子,找了个空位坐下。
转头看向江予臣时,笑容里添了几分熟稔:“江哥,好久不见啊,这阵子都还好。”
江予臣神色淡淡,脸上的表情淡得像蒙上一层薄雾,他微微颔首,语气冷淡:“还好。”
“那就好,大家都挺挂念你的。”
王主任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起身收拾起病历夹:“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先回科室,下午还有个会诊。”
年轻人看着众人起身,笑着说:“我跟江哥还有些话要说,好久没见,想跟学长聊聊天。”
“也是,你们是同个院校的师兄弟嘛,那小苏你再坐会。”
王主任在年轻人肩上拍了拍,又转向江予臣道:
“今天谢谢小江了,休假还过来,你休假结束早点回来医院啊,没你,我这老骨头都得天天加班,怎么受得住哦!”
其他同事也嘻嘻哈哈笑着说:“是啊,江医生你早点回来,没你坐镇,我们科室不行的。”
江予臣轻笑一声:“别乱说。”
几个医生陆陆续续走出门,包间门被带上的瞬间,屋里的空气忽然静了下来。
被叫做小苏的年轻人往咖啡里撒了两勺糖,用小勺慢悠悠地搅着:“学长,你好像不太想见到我?”
江予臣不冷不热地看着他:“你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 小苏抬起头,阳光恰好落在他眼角的泪痣上:“就是听说你跟时叙结婚了,想跟你说声恭喜。”
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巧的礼盒,推到江予臣面前:“之前在国外交流的时候,看到这个神经解剖模型挺精致的,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礼盒里躺着个透明的大脑模型,连脑沟回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确实是从前江予臣会喜欢的东西。
不过——
“我们好像不是能互赠礼物的关系。”
江予臣不想再和他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
“学长,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情面都不讲。”
脸上表情逐渐怨毒:“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幅故作清高的模样!”
江予臣并不觉得自己有被破坏自己家庭关系的小三怨恨咒骂的理由,他起身,就准备离开。
“江予臣!”
男人在身后叫住他:“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为什么你轻易地就能做到旁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的事?为什么你总是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
“你以为凭借你的医术就能够在医院里面混好么?”
“你太天真了,医院不是学校,不是你靠聪明靠本事就能混得好的地方!!”
江予臣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他已经大步离开。
出了咖啡馆,江予臣还感到郁闷,为什么有的人做错了事情还能理直气壮的,自己确实清高了点,但自己也没有针对性清高啊,如果他是什么普通人,而自己对他特殊对待,他怨恨自己也就算了。
对方可是院长的侄子,难道就因为自己没讨好他,他就恨上自己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
江予臣平静的心情又起了些许波澜,但是这种郁闷跟面对时叙时候的不一样,他很明确自己此时的烦闷不快只是在面对偏离正轨的人和事时,本能生出的排斥与不悦,纯粹是被这糟糕的状况搅得心烦。
面对时叙时,要复杂得多。
平静的心情被打破,想要倾诉又找不到倾诉的人,江予臣本能的有种感觉,这件事情不应该向时叙倾诉抱怨,他也不知道原因,总之一想到要把自己有关前夫的乱摊子向时叙展开,他内心就感到别扭。
想来想去,想不到别人,江予臣只能给一个人发了信息:
【江予臣:晚上有时间么?要不一起吃个饭?】
回复来得很快:
【陈子闻:哇哦,江大学霸主动请吃饭,一定来!】
江予臣就发了个从前常去的饭店地址给他,在燥热的初夏空气里吐出一口气,他慢慢地回了车子。
第52章 勇敢!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吹散了些许白日的燥热。江予臣跟陈子闻约的是一家烤肉店,既有单独空间也不会位置过大,反显得寂寞。
陈子闻率先到了, 发了包间号码给他, 江予臣脸上戴着口罩, 随着服务生的带领进了包间, 推开门, 陈子闻已经坐在内侧位置, 正低头刷着手机, 听到动静抬头看来, 脸上似笑非笑。
“果然是红人了, 出门见朋友还要戴口罩。”
江予臣淡定道:“那我现在摘了口罩出去, 让大家都来找我签名, 说不定, 还有热心人好心请我们吃饭。”
“别别别——”陈子闻忙道:“算我嘴欠!”
说罢, 他又道:“今天怎么一个人出来?时叙在忙?”
“嗯。”
两人叫了一个套餐,又叫了酒,江予臣坐下来之后就开始闷闷喝酒,陈子闻盯着他, 察觉到不对劲。
“你今天怎么回事?”
“你以前怎么说的?”
“喝酒伤身,可以解乏但不可贪杯,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劲地喝闷酒。”
当初他前夫出轨,他都没这么闷闷不乐, 比起前夫出轨,前夫那句临别狠话伤的他更重一点。
江予臣低声地:“没什么,就是烦。”
“烦什么?”
江予臣郁闷地说:“就是不知道烦什么, 才觉得心烦。”
要是知道,他就想办法解决了。
陈子闻摸了摸下巴,盯着江予臣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一个深奥的笑容:
“我猜猜,你是为了时叙心烦?”
江予臣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陈子闻笑而不答。
上回见江予臣,他和时叙之间虽然看似亲密,但实则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客气疏离的气氛,江予臣对待时叙,比起爱人更像是尊重的友人,所以陈子闻当时猜测两人结婚是假的。
可如今再见,江予臣脸上明显多了俗人的烦恼,就好像高高在上只吃着露水长大的大学霸终于开始学习体会普通人的烦恼。
好事啊。
江予臣皱着眉问:“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陈子闻一摊手,彷如无赖般道:“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江予臣:“”
这话很有道理。
“又或者——”陈子闻邪笑着看向江予臣:“你告诉我,你和时叙之间发生了什么?”
江予臣张了张口,但不知为何,他不想说。
和时叙的那些或亲密或烦闷的事情,像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珍宝,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想开口。
陈子闻看出他的心意:“这不就好了,好了好了,不说了,想喝你就喝吧,我陪着你。”
朋友,有时候就是不需要语言,存在本身就足矣。
江予臣和他慢吞吞吃着烤肉,喝着小酒,心情逐渐转好,反倒跟他说了今天见苏哲的事。时叙的事,陈子闻不好擅自插入,但一听是苏哲,他立刻拍着桌子痛骂对方寡廉鲜耻,厚颜无耻,勾引同门师兄。
江予臣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反正他听得挺爽的。
正说着,江予臣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视频通话,江予臣犹豫了下,还是点了接通。
时叙低沉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江予臣,你在哪呢?在干嘛啊?”
“在外面跟朋友吃饭。”江予臣注意到时叙身后的背景,似乎是一个录音棚。
“朋友,吃饭?”时叙的声音立刻警觉了起来:“男的还是女的咳咳,谁啊?”
陈子闻在旁忍不住笑了,这小子,还挺能装。
江予臣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陈子闻就凑了过来,对着手机屏幕露出一张大脸,笑嘻嘻地说:
“哈喽,时叙啊,是我,陈子闻,还记得么?”
“陈子闻啊,当然记得了!”
屏幕那头的时叙看到是陈子闻,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语气也轻快了不少:“原来是你啊,你们在哪儿吃饭呢?吃的什么好吃的?”
“一家普通的烤肉店,味道还行,下次有机会带你一块来吃。”
“好啊,请务必让我尝尝。”
陈子闻哪能不知道这小子的花花肠子,说了两句就把手机还给了江予臣,面对江予臣,时叙的声音显然更加柔和,仔细听,还带着点撒娇意味。
他说:“江予臣,我还没吃饭呢。”
江予臣内心在如何对待时叙这件事上还怀着不明确,但一听到他撒娇的声音,语气不由自主地变软,半哄着说:
“为什么啊?”
“还不是郑明业,非逼着我录歌,他说吃了饭状态就不一样了,一直一直压榨我,等到现在才放我自由。”
“那你不去吃饭么?”
“哦,助理会带过来,我就趁机给你打电话。”
“哦,这样,好忙啊。”
“是的呀,江予臣,你今天都干嘛了?”
“今天,今天医院同事叫我过去商讨一个手术,这个手术是这样的,有个急性缺血性脑卒中患者,因为大脑中动脉重度狭窄导致反复脑梗,需要植入支架改善血流,但是他”
谈起专业话题,江予臣整个人都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他滔滔不绝地讲了十来分钟,从手术入路的选择到支架材质比较,再到术后抗血小板用药方案,越说越投入,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手术动作,仿佛此刻就站在手术台前。
直到视频对面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畅想。
“时叙哥,吃饭了。”
“你要吃饭了。”江予臣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竟然对着非医学专业的时叙讲了这么久专业术语。不由暗自恼怒,他都跟时叙在说什么,对方一定觉得很无聊,又不好意思打断。
“抱歉啊,拉着你说这些。”
“没有!”那边时叙察觉到他的失落,立刻坚定地说:
“我很喜欢你跟我说手术方案的事,聊起医学的你整个人都在发光,我真的很喜欢。”
江予臣的心微微动了动,他真诚地道:“谢谢。”
无论何时,时叙,都是这么温柔的人。
“那我先挂了,你吃饭吧。”
“嗯,你也在吃饭了,要好好吃饭哦。”
“嗯。”
挂断电话,江予臣浅浅吸了口气,回到座位:“抱歉,把你晾在边上这么久。”
“哦,没事。”陈子闻刷了十分钟手机,也不觉得有什么。
就是
时叙竟然真的听江予臣聊了十来分钟手术的事,他也真是不容易!
——
挂断视频电话,时叙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屏幕里江予臣带着笑意的脸慢慢消失,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没什么胃口地戳着盘子里的青菜。
“怎么了这是?” 一个穿着黑色 T 恤的男人端着水杯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时叙对面,正是他乐队的鼓手阿楽。阿楽头发扎成个小揪,胳膊上纹着乐队的 logo,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如果不知道他的年纪,单看他长相,估计不会想到他已经三十二岁了。
时叙抬了抬眼皮,没精打采地说:“没什么。”
“没什么?” 阿楽挑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这脸拉得能挂油瓶了,还说没什么?刚才跟谁视频呢,聊得那么开心,挂了电话就变脸。”
时叙没说话,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望着杯子里晃动的白开水怔怔出神。
阿楽去年刚刚结婚,对象是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同公司歌手,那家伙据说是阿楽粉丝,在阿楽还没有出道前就喜欢他了。
谁懂啊,对方一个唱跳歌手喜欢一个鼓手。
阿楽看他不说话,也不逼他,自顾自地说:“我跟你说,昨天晚上阿佑亲自下厨给我做了红烧肉,那味道跟我妈妈以前做的一模一样,超级好吃!”
在一个感情不顺的男人面前秀恩爱,对方是不会给任何好脸的,时叙冷冰冰地回:“知道你们恩爱了。”
阿楽大概明白他不开心的源头是哪了,他好奇地说:“你跟江医生不是也结婚了吗?”
作为时叙最初的乐队成员,阿楽是知道时叙一直有个暗恋的人,前些日子,谜底揭晓,就是江予臣。
灯光莫名地刺眼,时叙垂下眼睛,轻声地说:“结婚了,但还没有在一起。”
“”太深奥了。
阿楽听不懂,阿楽看着时叙,认真地说:“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但是我觉得,你可以勇敢一点。”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勇敢去追——”
——
江予臣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初夏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得楼下的树叶沙沙作响。他刚到家打开家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 “时叙” 的名字。
“喂?”
话筒里传来时叙充满活力的声音:“江予臣,你到家了吗?”
“刚到,怎么了?”
“那正好。”时叙轻轻一笑,道:“我在你家楼下。”
江予臣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在我家楼下?”
“嗯。” 时叙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得意:“我就在你家单元楼门口的那个角落。”
江予臣心里一紧,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楼下跑。跑到单元楼门口,他借着昏暗的路灯,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大晚上的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见江予臣下来,立刻朝他望了过来,灰蓝色的眼睛在路灯下闪烁着明珠般的光泽。
“你怎么来了?”江予臣快步走过去,语气里满是惊讶:“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时叙提起脚边的一个袋子,语气带着无辜:“品牌方送了我一些香水和个人护理物品,我用不完,想着你可能用得上,就给你送过来了。”
江予臣看着那个印着知名品牌 logo 的袋子,心里有些复杂。他接过袋子,轻声说:
“谢谢,不过你可以等下回我们见面再送的。”
“我正好有空嘛,怎么了,你不想见我么?”
“当然不是。”江予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事情之后时叙就沉默了下来,他看着时叙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先一步说了出来:“要上楼坐一会儿吗?”
时叙眼睛瞬间亮如明星,立刻回答:“要!”
江予臣暗自恼怒自己的冲动,但又不好反悔,只好带着他上楼。
时叙脚步轻快,有如得到糖果的孩子,果然,勇敢的人是会得到回报的。
电梯到了楼层,江予臣打开家门,把袋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对时叙说:“随便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时叙点点头,入门之后目光飞快地扫过这个他只来过一次的地方。
屋内陈设和他上回见得没有多大区别,依旧简洁整齐,正如它的主人,沙发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两本医学杂志。
江予臣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看到时叙拿起桌上的书,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杯子放在桌上。
“你今天说的那个手术,需要你来做么?”
“应该来不及。”江予臣回答:“那是我们主任的病人,应该他亲自开刀。”
“主任开刀,应该很厉害吧。”
“是的,我们主任是国内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他是亚洲首批获得脑血管介入治疗国际认证的医生之一,在《柳叶刀》上发表过12篇关于脑血管疾病的论文。”
“这么厉害么?那,这么厉害的医生也来征求你的看法,说明你也很厉害。”
“只是恰好之前做过类似手术而已。”
“那不证明你厉害么?”
“”江予臣一时语塞。
“对了,今天我就在录音棚录那首歌,幸好你帮我把歌词记下来了,否则郑明业非宰了我。”
“郑经理也没那么凶吧。”
时叙眨眨眼:“你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么?他可是能压制住我的人,能不凶么?”
“”这话,他一时无言以对。
两人聊了会天,时间不早,墙上时钟慢慢走向十一点,时叙硬拖软拖,终于是拖不下去了。
他起身,留恋的目光看向江予臣:“那我先回去了。”
江予臣不知道内心是松了口气还是遗憾,他起身道:“我送你。”
他走到门口,一只手刚握住门把手,外面 “轰隆” 一声炸响,继而狂风席卷,下起了暴雨。
江予臣:“”
这初夏的暴雨也来得太急了吧。
时叙眼中闪过一丝窃喜,他来的时候看了天气预报,是说晚上会下雨,拖了这么久总算让他等到了。
“糟糕,怎么下雨了?”
时叙望着窗外的雷电,忧郁地说:“明早还要出外景拍封面,要淋了雨感冒了就糟了。”
江予臣迟疑:“应该,不会淋雨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今天晚上喝了酒,过来的时候是让我助理送我来的,这大雨天也不好叫他过来,只能打车了。”
时叙疯狂暗示:你是不忍心叫我打车的是吧?
你怎么忍心叫我一个大明星打车,万一遭遇狂热粉或者黑粉司机怎么办?!
你不会忍心的吧!!!
江予臣果然露出不忍神色。
时叙看着窗外,语气忧愁:“雨好像下得挺大的……”
江予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瓢泼大雨已经把楼下的路灯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晕,确实不像是短时间能停的样子。他沉默了几秒,心里清楚这种天气让时叙走确实不妥。
“要不……”江予臣顿了顿,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你今晚就在这住下吧。”
时叙的眼睛倏地亮了,刚才被雷声惊出来的那点慌乱瞬间烟消云散,他压了压帽檐,遮住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笑意,故意拉长了声音:“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没事,客房一直空着,有干净的被褥。” 江予臣说着,转身往客房的方向走:“我去给你铺下床。”
时叙连忙跟上,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端:“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你……”
虽然只是客房,但是,能住下就好!
“你坐着吧。” 江予臣推开客房门,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很快就好。”
说着,他打开客房的灯
打开灯——
灯怎么不亮?!
时叙上前两步,惊讶地道:“灯坏了么?”
哇哦,这真是意外之喜。
江予臣好久没住家里,尤其是客房,连客房的灯什么时候坏的都不知道,他默默扶额,现在这种情况,要么就是让时叙摸黑睡觉,要不就是让他睡客厅,这两样
“没事的,我又不怕黑。”时叙笑着走进,边走边道:
“又不是小孩子啊,痛!”
他刚说完,脚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人往前一扑差点摔倒。
江予臣连忙上前,将地上的小凳子挪开。
“抱歉,好久没住,扔了许多不用的东西在里面。”
“没关系没关系。”时叙一边吃痛地抚着手臂一边道:“是我。”
“我有夜盲症。”
“夜盲症?”江予臣诧异道:“现代人很少有这个病了。”
“是啊,可能是基因问题吧。”时叙半真半假地说。
这就没有办法了,时叙有夜盲症,更不能让他睡客房,可若是客厅
江予臣纠结了少许,还是道:
“那你跟我睡吧。”
时叙就等这句话:“可以么?!”
“可以的吧,又不是没有睡过。”
再纠结反而奇怪,江予臣做下决定:“你跟我睡吧。”
时叙唇瓣一点点扬了起来。
——
江予臣推开主卧房门,暖黄色的灯光瞬间漫了出来。卧室的布局和整套房子的风格一脉相承,极简到几乎没有多余装饰,一张宽大的实木床靠着墙边,床头两侧各立着一个窄边床头柜,左边放着台灯,右边则叠着几本厚度惊人的医学专著。
墙面是干净的米白色,只在床对面挂了一幅简单的山水画,衣柜是嵌入式的,关得严严实实,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整个空间透着一股清冷的整洁感,像极了江予臣本人。
时叙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江予臣的床头——那里居然放着一个巴掌大的毛绒小熊,浅棕色的绒毛有些微微褪色,脖子上还系着个歪歪扭扭的红色蝴蝶结,看起来廉价又普通,和周围精致简约的陈设格格不入。
他心头猛地一紧。
江予臣是什么性子?他不是会主动购买这种玩偶的人,那么送他玩偶的是
江予臣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看过去,解释道:“那是之前一个病人的孩子送的,说是谢谢我救了他爸爸。”
时叙心里的那块石头咚地落了地,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无邪的笑容:“小孩子真可爱啊。”
江予臣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有些不明所以,跟着点头:“确实可爱。”
他转身从衣柜里拿出新的牙刷牙膏,又翻了翻,找出一件浅灰色的宽松 T 恤和一条纯棉短裤:“这些你先凑合用。”
时叙接过衣服,指尖触到布料的柔软,想到这是江予臣穿过的,他的心就飘了起来。
“浴室在那边,洗漱用品都给你放台面上了,你先去洗吧,我等你洗完再去。”
“嗯!” 时叙抱着衣服走进浴室,关上门的瞬间,忍不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等时叙洗完澡出来,江予臣已经拿了换洗衣物准备去浴室。时叙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毯子躺了进去。床单是干净的白色,带着阳光晒过的清爽气息,被子上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属于江予臣身上的清冽皂香,不浓,却让人莫名安心。
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鼻尖蹭着柔软的布料,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之前在节目组虽然也一起睡,但那毕竟只是节目组安排的暂住之处,和酒店没有区别。
可这里,是江予臣的卧室,是他最私密的空间,空气中浮动着的都是江予臣的气息。自己的行为叫做“登堂入室”,下一步就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成为这个家真正的男主人。
江予臣洗完澡出来时,头发沾染了少许水汽,脸庞流下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棉质睡衣里。他擦着头发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一角轻轻躺下,背对着时叙,尽量避开时叙那边的位置。
床垫轻微下陷,时叙忽然侧过身,鼻尖几乎要碰到江予臣的肩膀,声音带着刚洗完澡的慵懒湿热,黏黏糊糊地说:
“江予臣,你的被子香香的。”
江予臣动作一顿,蜷曲的腿不由自主地往里缩了缩:“你胡说什么,我好些日子不在家,家里窗户没怎么开,哪来的香味。”
“嗯。”时叙好似在思考,过了少许,他说:“那就是你香香的。”
明明是土得掉渣的土味情话,江予臣的胸口却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心跳像失了节奏,咚地一声撞在胸腔上,力道大得江予臣忍不住想拿出听诊器,看哪里出了问题。
时叙的呼吸顺着后颈传来,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像温水里泡开的茉莉花茶,丝丝缕缕钻进他的毛孔。那声音软得发黏,像融化的棉花糖,轻轻糊在他的后颈上。
意识到他此刻正躺在自己床上,那股让江予臣大脑发昏,胸腔酥麻的饱满情绪又涌了上来。像温水漫过脚背,四肢逐渐往下沉,连带着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不对劲,没有办法理智思考。
奇怪,太奇怪了。
为什么和时叙在一起总是会变得奇怪?
“江予臣——”得不到回应,身后如猎豹又如慵懒的狮子般的庞大身躯动了动,又往江予臣的后背贴上去。
嗓音黏黏糊糊:“你睡着了么?”
放在腰上的掌心温度烫得让江予臣难以忽视,时叙的膝盖在他的小腿磨蹭,在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块块细小颗粒。
“时叙——”他鼓起勇气转过身,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那双平日里清透的眼睛像是被浓雾覆盖,深邃幽暗的瞳孔映着他的影子,暗火在眼底明灭,混杂着渴求与掠夺的眼神几乎将江予臣吞噬。
又是这样的目光——
江予臣呼吸一窒,心脏被那目光攥住,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江予臣”
时叙的膝盖顺着他的小腿往上蹭,眼神引诱:“可以么?”
什么什么可以么?
江予臣问不出这样的话,他无法欺骗自己。
这样躁动的夜,不安的心情,好像都需要某种途径宣泄出来。
江予臣的大脑开始恍惚,任凭本能操控身体,他听见自己回:
“我,家里没有准备。”
“你不能做到最后。”
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绽放光彩:“没问题!”
心脏变奏声持续不断地在胸腔响应,被窗外暴雨吞没。
第53章 见家长 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卧室时,江予……
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卧室时, 江予臣先醒了。
意识回笼的瞬间,鼻尖先捕捉到一缕陌生的气息——是时叙身上的沐浴露味,和他往常的雪松气味不同, 是自己惯用的沐浴露味。他动了动眼皮, 视线缓缓聚焦, 正对上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
时叙趴在枕头上, 脸颊陷进柔软的布料里, 笑得露出两颗不明显的虎牙:“早上好啊, 江予臣。”
“”
昨晚的场景迅速在大脑中过了一遍, 江予臣往后退了退, 察觉到自己的腰有点酸, 他不动声色地道:
“早上好。”
时叙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 毯子被掀到一边, 露出底下干净的床单:“我先去洗漱啦。”
他可不是赖床的男人。
江予臣盯着他的背影, 时叙走进卫生间, 目光就被洗手台吸引了,两只同款不同色的陶瓷牙杯并排立着,一只雾蓝,一只米白, 像一对亲密的伙伴。
他看着这两只牙杯看了好一会,忽而得得得笑了起来。
两人洗漱完, 江予臣走到厨房做早餐,时叙想抢,但江予臣道:
“这里是我家, 怎么能让客人做饭。”
什么你家我家,以后都是咱们家,然而这话此时此刻时叙还不能说出口, 只能忍痛接受“客人”身份。
江予臣系着灰色的围裙,开始在灶台忙碌,晨光从厨房的小窗斜照进来,给他的侧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平底锅上,煎蛋正发出滋滋的轻响,旁边的小锅里,牛奶正冒着细密的白汽。
时叙坐在餐桌旁,单手支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江予臣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里像有无数个小小的欢喜泡泡在不断升起、炸开,落下甜蜜的雨滴,最终让整片心房都甜丝丝的。
“江予臣——”
江予臣做完了煎蛋,正关火将煎蛋放在盘子里,忽然一双手臂从他身后伸出,穿过他的腰环在了腹部。
江予臣的身体不由地僵住了。
时叙把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声音甜蜜蜜的:
“江予臣,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找一个爱的人,我们两个人一起在厨房忙活。一个人煎蛋,一个人烤面包,或者抢着洗同一个盘子……想想都觉得,好温馨啊。”
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家居服渗进来,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江予臣的心底漾开层层涟漪。
温馨?
时叙的幻想猝不及防攻向他遥远的童年回忆,他爸不爱做饭,厨房里永远只有他妈一个人的身影,后来两人争吵,争吵升级,各奔东西,抛下他一人,厨房里面,更别说什么温馨画面了。
心口泛起一阵酸涩,但是在此之前——
江予臣吸了口气,转过身,轻轻推开时叙的肩膀。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斜对角,语气轻而沉:
“抱歉,时叙,这段时间……你能不能,不要靠我太近?”
时叙的天塌了。
灰蓝色眼睛一点点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声音都发颤了:“你……你让我远离你?”
“不是‘远离’。” 江予臣摇摇头,非常严谨地解释:
“只是……不要靠这么近。”
这跟“远离”有什么区别?!
时叙不解,他以为经过昨天,他们的关系更近一层,不说心心相印,好歹也应该有所长进。
难道
“是我昨天做的不好么?”时叙冲动地问。
“不是!”
时叙过于直白的提问让江予臣差点咬到舌头,昨天自己确实舒服,但是今早起来后,他愈想愈感觉不对劲。
自己虽然没有过炮友,但经历过和时叙的一夜情,那一次第二天醒来时,自己完全不是今天的心情。
那时候的自己能够理智判断利弊,哪怕被媒体包围也能从容离开,如果换了今天,他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浆糊,估计连下一步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江予臣吸了口气,抬头直视时叙的眼睛:“我想冷静一点。”
时叙疑惑地看着他:“你现在不冷静么?”
“对,不够冷静。”
他想要冷静地找出和时叙正确相处的方式,而不是这样半推半就地上床,上了之后一片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走向哪里。
他至今为止的人生都是心想往哪去,脚步就向哪个方向走,他无法接受自己被茫然推动的一日日。
所以在此之前——
江予臣再次道:“你稍微离我远一点好么?”
“远一点是多远?”时叙咬着牙,双手还在两人之间比划着:“这么远吗?还是这么远?”
温热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江予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大约一个手臂的距离,侧开脸避开他的视线:“……就这么远。”
一个手臂的距离!!
时叙的天,再次塌了。
更惨烈的是,明明天都塌了,客厅里,他的电话还不断响起,一声声地打搅他想要发泄的情绪,害得他都没法理清情绪。
他只能返回客厅接电话。
“喂,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电话里头传来郑明业暴怒的声音:
“今天工作你忘了么?你不在公寓在哪呢?”
时叙回头看了眼端着盘子出来的江予臣,不耐地说:“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我们片场见。”
说完,挂断了电话。
江予臣体贴地说:“要走了么?”
“嗯,郑明业在催。”
“那就快点吃饭吧。”江予臣给他放下煎蛋,又端来牛奶和面包:“吃吧。”
时叙看着如此“体贴入微”的江予臣,一颗心都恨得冒酸水。
——
时叙离开之后,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江予臣左右无事,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翻阅。
“江予臣”
比往常低沉的嗓音,布满欲望的眼,昨晚的片段在脑海反复重现。
被吞没的呜咽,宽大滚烫的双手,大拇指牢牢扣住了他的大腿,不容他合拢,还有强烈的摩擦
江予臣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为什么总是想到这些东西?
可能太过安静也不是好事,江予臣想了想,放下书,打开电脑。
他电脑之前正好在看时叙的演唱会,啪的一打开网页,时叙和说话时截然不同的刺破灵魂的震颤嗓音冲出屏幕,荷尔蒙瞬间挤满整个书房。
“啪”的一声,又把电脑合上了。
“”
算了,还是刷会手机吧,关注一下世界政坛,才解锁屏幕,一条信息就被推送到了他的首页。
#现场直击时叙和江予臣盛世婚礼!#
江予臣本来想取消这个推送,但诡计多端的推送在他手指滑上去的那刻就瞬间点开了,1000Mbps的网速下,几张照片飞快打开,都是他和时叙在那场婚礼上的照片。
节目组为了正式播出时的收视率,这一段并没有直播,但同样的,为了收视率,他们必须先造势,所以回来之后就开始一点一点像挤牙膏似的往外放物料,做宣传。
众所周知,网络营销最不讲武德,一场堪称简陋的婚礼经过剪辑调色和全网推送,愣是被包装成了“盛世婚礼”。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在有些人心中,这就是“盛世婚礼”。
【时光永恒一群】
【管理员-粥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过年了,过年了啊家人们!![烟花][彩炮]】
【今日吃姜了么:我懂我懂,这是真过年了,咱们cp粉过年了!】
【哥哥大胆向前走:瞧你们激动的,咱们吃姜不是天天过年的么[抠鼻][淡定]】
【今日吃姜了么:有些人看似淡定实则心底已经炸成烟花。】
【哥哥大胆向前走:啊啊啊啊啊啊炸炸炸!!】
【笑笑:太甜了太甜了,一个月前哪能想到我哥会有这么甜的一天!】
【药药:一个月前我还在担心你哥会不会这辈子都单身。】
【笑笑:实则不然。】
【吃姜1号:节目组还是挺做人的嘛,这个婚礼虽然简陋,但是看路透应该都是哥哥和姜姜亲手准备的,意义非凡啊!】
【吃姜2号:是啊,毕竟是人生的第一场婚礼。】
【嘟嘟不爱哭:说起来,我昨天去我哥跟我嫂的高中进行圣地巡礼了,一想到这是我哥我嫂喜结良缘的起源地,我就觉得空气里都充满了甜蜜。】
【吃姜2号:嘟嘟是高中生是吧?】
【嘟嘟不爱哭:是的呀,就在附近,呜呜呜都怪我初中时候学习不好,否则现在就能跟哥哥姜姜一所学校了。】
【药药:呜呜呜呜可惜我不是高中生了去不了,有什么感想么?】
【嘟嘟不爱哭:感想就是大家别随便来,因为我哥我嫂的关系,学校加强了管理,我是因为既是高中生又有同学带我,才进去的,一般进不去。】
【药药:知道了知道了,还是不要打扰高中生的好。】
【嘟嘟不爱哭:不过我知道了,其实华英高中自己的学生也在疯狂嗑,他们基本将所有带过我哥我嫂的老师都询问遍了,能挖的旧料都挖出来了,总结一句话,就是:我哥貌美惊人,天赋异禀,我嫂学神转世,横扫同期。】
【笑笑:之前不是说姜姜还把高三学长的名额抢到手了,姜姜就是学习好啊。】
【小帅の美:嘻嘻,谁爽到了我不说。】
【嘟嘟不爱哭:我哥先不说,姜姜三年高中真的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都没有其他料,大家只能挖挖他的班级,座位,学号这种料。】
【笑笑:所以姜姜的班级,座位,学号是多少?】
【嘟嘟不爱哭:高一五班,高二三班,高三三班,座位一直有变动,反正都是中间靠后,姜姜的学号没有变过,都是16号。我哥班级和姜姜一样,座位一直是最后一排,平行移动,然后学号是41号。】
【笑笑:】
【管理员-粥粥:】
【吃姜1号:】
【吃姜2号:】
【果果:】
【笑笑:果果你也来了啊。】
【嘟嘟不爱哭: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之前怎么都没人发现啊啊啊啊啊啊!】
【嘟嘟不爱哭:16号,41号,加起来就是57,流亡57号星云!】
【嘟嘟不爱哭:为什么是57?因为是我哥和我嫂的高中学号的和啊!!!】
【笑笑:疯了疯了,我真的疯了,我哥这么深情的么?】
【乖宝:你哥连你嫂高中最擅长的科目都记得,你说呢?】
【吃姜2号:你哥也太深情了[吐血]】
【管理员-粥粥:够了,我得看两篇同人缓缓,各位,这天先聊到这了,先走一步![抱拳]】
【吃姜1号:我也是,各位,先走一步!】
群友纷纷离开,需要某种强大的刺激发泄内心的激动。
屏幕闪烁着冷光,林果盯着上面的聊天记录,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流亡 57 号星云》是时叙 21 年发布的专辑,23 年他又推出了《赤道轨迹》。众所周知,那张专辑里收录的几首失恋情歌,是为了纪念那位已步入婚姻的暗恋对象。
三年时光用来暗恋一位高中同学,21 年甚至还在专辑里悄悄刻下对方的学号,可到了 23 年,他就骤然移情别恋,还爱到能写出那么痛的失恋神曲?
屏幕前,林果的目光,若有所思。
——
时叙离开一个小时后,江予臣终于能够冷静下来了。
他端着一个咖啡杯,翻开膝盖上的书,专注于书上的理论知识,就在这时,桌上手机震动,有人拨打了电话进来。
江予臣随意瞥了一眼,在看清来电显示时他脸上表情一收。
——
老小区里烟火气正浓。
江予臣把车停在小区外的树荫下,车轮碾过几片枯黄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树荫里几个老人正在下象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拎着一袋茶叶礼盒往小区里走,楼道里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伴随着偶尔小孩子跑的脚步声,俨然是一副人世角落的市井画。
302室门口贴着褪了色的春联,江予臣抬手敲门,很快听见里面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
“来了来了!”师娘系着碎花围裙来开门,手上还沾着酱油:“予臣来啦?快进来!饭马上做好了。”
厨房里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透过半开的磨砂玻璃门,能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正在灶台前忙碌。周教授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棉麻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镜片被蒸汽蒙上一层薄雾。
“老周,予臣来了。”师娘朝厨房喊了一声。
周教授头也不回地应道:“让他先坐,这个红烧鱼马上起锅。”
说罢,他手腕一抖,锅里的鱼完美地翻了个身,酱色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师娘对着江予臣道:“你老师知道你来,可高兴了,特意下厨,说要给你做几道拿手菜。”
“谢谢老师,谢谢师娘。”
“哎,客气什么。”
不一会儿后,几个菜都烧好了,江予臣走进厨房,帮忙把菜端出来。
他上午接到老师电话的时候很惊讶,因为老师很少主动联系他,所以一听他们问自己中午有没有空过去吃饭,就一口应下了。
餐桌是老式的红木圆桌,上面铺着素雅的格子桌布。再放上刚做好的菜,三菜一汤,鱼肉蔬菜都有,十分丰盛。
“有段时间没过来了。”师娘一边盛饭一边说:“上次来还是过年那会儿吧?”
江予臣双手接过饭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之前医院工作忙,一时走不开。”
师娘叹了口气,往他碗里夹了块鱼腹肉:“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看看,都比上次来瘦了。”
周教授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的雾气,重新戴上后仔细打量着江予臣,十分客观地说:“没瘦,不过你本来就瘦,最近睡眠怎么样?”
“还行,挺好的。”江予臣含糊地应着,低头挑着鱼刺。鱼肉入口鲜嫩,酱汁咸甜适中,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别光顾着吃鱼,尝尝这个。”师娘又夹了一筷子清炒菜心放在他碗里:“今早才从菜市场买的,特别嫩。”
“嗯,谢谢师娘。”
江予臣和老师都不是话多的人,三个人专心吃饭,偶尔闲聊几句。
饭桌上安静了一会儿,直到:“你跟林晟离婚了?”
江予臣筷子一顿。
他来之前就有预感,老师估计是知道了这个事,果不其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还跟一个唱歌的明星结婚了?”老师继续道,语气平静,但颇有分量。
江予臣作为他的关门弟子,自然知道他此刻内心并不如表现得这般冷静。
他缓缓放下筷子,点头:“是的。”
师娘惊讶地看向他:“怎么这么急?不说你们离婚的事,可离婚也才一会儿吧,就又结婚了?”
江予臣知道这事不好解释,但他还是如实道:“时叙是明星,被媒体发现和人交往不利于他的舆论,所以干脆顺水推舟结婚了。”
导师皱了皱眉:“你们才认识多久,就结婚了,了解彼此人品么?”
“我们是高中同学,前不久刚刚重逢,不算刚认识。”
听到是高中同学,导师脸色稍霁,师娘也松了口气:“那还好,至少不是随便找的人。”
“不会的。”江予臣笑了笑。
然而这件事情还没有过去,稍静片刻,老师又问:
“那你为什么跟林晟离婚?”
关于这件事情,江予臣一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和林晟都是老师的学生,门下两个学生结婚,老师自觉自己对两人的婚姻负有几分责任,以往来拜访老师也都是两人一起。
因此离婚之后,江予臣都不知道怎么向老师解释,一拖二拖就好几个月没过来了。
现在既然事情揭晓,江予臣自觉没有牺牲自己为林晟辩护的必要,他很快道:
“他出轨了。”
“什么?!”师娘惊呼一声,连导师都愣住了。
“对象是谁?”导师沉声问。
“苏哲。”江予臣语气平静:“老师知道的,我们医院院长的侄子。”
这话一出,老师更震惊了,他是业界大牛,跟各大医院的老人都有几分交情,当初江予臣进这个医院还是自己推荐的。现在林晟跟医院院长的侄子勾搭在一起,简直就是打自己脸!
他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师娘也知道其中缘由,看了眼黑了脸的老师,一拍桌子,怒道:
“那孩子怎么能这样?!”
导师沉默半晌,才道:“如果是出轨……那确实没办法了。”
江予臣知道,虽然自己和林晟都是老师的学生,但亲疏有别,林晟不过是他众多学生中的一个,而自己是他得意门生,换成古代,就是关门弟子,情分不一样。
他今天这么直白地说出林晟出轨的事,就是为了防止林晟在两位老人面前搬弄是非,将黑的说成白的。
“是啊是啊。”师娘也道:“既然他出轨,那离婚也就离婚了,就是”
她瞅了眼自家老头。
老师也不擅长做这种事,但江予臣跟家里关系不好,要是自己再不给把关,哪天被人骗了去也不知道。
万一又是个林晟可怎么办?
“既然,你跟那个时叙结婚了,有没有时间把他喊过来一起吃顿饭啊?”
江予臣愣了愣,他虽然预感到了这个可能,但真的听到这个话时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感受。
老师和师娘对于他,就如同家人,带时叙来见两位老人就如同将自己的家人介绍给时叙,就好像好像真的夫夫一般。
而且如果带时叙来见了老人,估计他们以后也要惦记,时不时得叫时叙过来吃饭了。
江予臣的心情说不出是抵触还是什么,可若是不带他过来,老人的疑心就放不下,始终挂念着。
江予臣犹豫片刻,还是回:“我待会打电话问下他,他比较忙,回家时间都很少。”
“是的是的。”师娘十分通透地说:
“当明星的都忙,而且那孩子很红的,我都知道。”
老师冷哼了一声,道:“我也知道。”
“所以找个明星当老公,可麻烦了。”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
江予臣听着两人较劲,心中默默道,抱歉了时叙,好像你人还没出现,我就先把你印象分降低了。
第54章 前任对现任 江予臣走到边上,拨通了时……
江予臣走到边上, 拨通了时叙的电话,响了几声后,接起的却是个陌生的男声:
那声音热情地说:“江哥, 你好啊, 我是小张!”
是时叙的那个助理。
“时叙方便接电话么?”
“时叙哥现在还在拍摄”
“这样啊”江予臣顿了顿:“那麻烦你转告他, 等他空了给我回个电话。”
“好嘞好嘞, 一定转达!”
挂断电话后, 江予臣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走回餐桌前, 对两位老人解释道:“他现在在忙工作, 等会会回我电话。”
师娘了然地点头:“大明星嘛, 工作要紧。”
——
时叙从镜头前离开时, 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一路滑落, 在锁骨处汇成一小片水洼。他随手将湿透的刘海往后一捋, 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微微泛红的眼尾。
皮夹克被他随手甩在椅子上, 露出里面早已被汗水浸透的黑色背心, 布料紧贴在精瘦的腰腹上,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时叙哥!”助理小张快步走过来:“刚才江哥给您打电话了。”
时叙擦汗的动作猛地顿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飞快接过手机。
上面最近通话记录是二十分钟前。
他立刻把毛巾往助理手里一塞, 掏出手机就拨了出去。他一边等着电话接通,一边对化妆师摆手示意等会再卸妆。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江予臣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比平时多了几分理智。
“江医生,你打电话给我啊?”
不怪时叙唇瓣翘起,江予臣主动打电话给时叙的时候少之又少, 难怪他得意。
“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似乎是江予臣起身, 走到了某个安静的角落。
“那个”江予臣的声音有些犹豫:“我老师和师娘想请你来家里吃顿饭。”
“老师,师娘?”这两个词汇让时叙愣了愣。
“哪个老师和师娘啊?”
“是我大学读研的老师,对我非常好。他们知道了我跟你的事,想请你过来吃饭。”
时叙敏锐地察觉到他用了“过来”这个词:“你现在就在老师家么?”
“嗯。”
江予臣的人际交往简单,能够让他日常往来,并且以“老师”,“师娘”亲切称呼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不定是代替他父亲母亲角色的人!
时叙的眼睛瞬间瞪大,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什么时候?”
“看你时间。”
“我今晚就有空!”时叙脱口而出。
“啊?”江予臣明显愣住了:“不用这么着急的。”
“不,我是说认真的,我今晚就有空。”
“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了,晚上没有通告,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你把地址发我。”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时叙几乎能想象江予臣微微蹙眉的样子。
“好。”最终江予臣轻声应道:“我待会发你地址,到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好么?”
“没问题!”时叙眼睛弯成月牙形状。
“你就和老师,师娘等着我吧!”
他这就喊上师娘了,江予臣心头划过一道怪异的念头,点头道:“我等你。”
说罢,两人挂断电话,江予臣走回客厅。
“怎么了?”老师从棋局中抬起头。
江予臣一边坐下一边道:“他说今晚就过来。”
师娘:“哎呀那我得好好准备一番了!”
老师也露出了浅笑,眼底满意:“那我们今晚就吃顿好的。”
时叙盯着还未暗下的手机屏幕,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烫。
他一把抓住经过的小张,一双眼睛锃亮地问他:“第一次拜访对方家长,应该带什么?”
小张很懂行,立刻道:“时叙哥要去见江哥家长啊,那必须好好准备了,以时叙哥的身份,可不能随便带点东西就过去,我想想看啊”
时叙的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五月的晚风裹挟着槐花的甜香拂过车窗。
正值傍晚时节,天边的晚霞像打翻的调色盘,橘粉色的云絮层层晕染开来,将整个西边的天空都染成了温柔的暖色调。
他没有立刻下车,先掏出手机拨通了江予臣的电话。
“我到楼下了。”
“嗯,我下来接你。”
不到三分钟,江予臣的身影就出现在单元门口。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穿着朴素,但架不住一张脸长得好看,晚霞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很快看到了向自己走来的时叙,看清来人,他不由愣了愣。
时叙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亚麻衬衫,领口的扣子严谨地系到最上面一颗,袖口则规矩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下身搭配的是一条剪裁考究的深蓝色西装裤,裤线熨烫得笔直,完美地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脚上是一双简约的棕色乐福鞋,鞋面擦得锃亮,在夕阳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他今天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端庄的气息。
江予臣慢吞吞走近:“你怎么”
“怎么什么?”时叙大方地展示自己的身材:
“怎么这么帅?”
江予臣放下了心,看来只是外观变了,内在还是一样的。
他又注意到时叙手上拎着的礼品盒,来见长辈,他不可能不带礼物,这一点,江予臣也无话可说。
“上去吧。”
踏上楼梯,很快到了302.
门开的一瞬间,暖黄的灯光从屋内倾泻而出。师娘系着碎花围裙站在门口,眼睛在看到时叙的瞬间明显亮了起来。
“哎哟,这就是时叙吧?”师娘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惊喜,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比电视上还要精神!”
江予臣注意到老师的目光在时叙端庄的穿着上停留了片刻,严肃的表情似乎松动了几分。
“老师好,师娘好。”时叙微微欠身,声音清朗又不失恭敬:“打扰了。”
“快进来快进来!”师娘热情地招呼着,目光落在时叙手中的礼盒上:“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应该的,哪有首次上门不带东西的。”
时叙将手中的礼盒一一递上:“不知道老师师娘喜不喜欢喝茶,就自作主张准备了。”
盒子里面是一个紫檀木雕花的茶盒,单看包装就知道定然珍贵,确实也是,这里面是和武夷山大红袍母树同一山场环境种植的优质大红袍,一斤价格上万,时叙自己不喝茶,这还是他从郑明业那里薅来的。
“这是给师娘的。”时叙又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
这回是燕之屋的顶级血燕,已经请老师傅手工挑毛处理好了,可以直接炖煮。
师娘接过沉甸甸的礼盒,透过玻璃盖能看到里面排列整齐的血燕盏,色泽鲜红透亮,纹理分明。
最小的袋子里则是两瓶Chanel珍藏系列的栀子花香水,时间紧迫,时叙来不及准备更多,总之心意在这,哪怕自己用不上,也可以送人。
“哎呀真是的”师娘连连道:“让你破费了。”
时叙毕恭毕敬地说:“没有的事,您两位是予臣的老师师娘,也就是我的老师师娘,孝敬两位是应该的。”
一旁沉默着的老师稍稍露出了满意神色。
虽然人不能用有没有钱,送多少礼评判,但首次上门,若是一点礼仪都不讲那肯定是不看重对方的,至少这孩子肯为江予臣花心思,也算过了长辈第一关。
“过来坐吧。”老师招呼道: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简单备了点。”
饭桌上已经布好了菜,满满当当,足足有八个菜,对于四个人的家常菜来说可谓奢侈。
“谢谢老师,谢谢师娘!”
时叙知道不能过于客气,立刻上前坐了下来。
饭桌上,师娘热情地用公筷给时叙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东坡肉:“尝尝这个,炖了三个小时呢。”
时叙小心接过,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酱香里还带着淡淡的黄酒香,火候掌握得太好了!”
师娘笑得合不拢嘴:“这是你老师做的,他拿手菜。”
“原来是老师做的!”时叙惊讶地放下筷子,真诚地看向老师:“其实我也会做饭,下次一定要跟您讨教一番。”
听到这话,老师微微诧异,推了推老花镜:“你也会做饭?”
在他想象里,这些光鲜亮丽的明星事事都需要人伺候,除了会唱歌跳舞演戏外,其他什么都不会,尤其是男明星,会下厨的少之又少。
“会啊。”时叙自然地接过话茬:
“在家的时候我经常做给江予臣吃的。”
他知道这时候就不需要谦虚了,在长辈面前就是需要展现自己顾家的一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他懂的!
这时江予臣也搭腔道:“是,在家里确实是他做饭。”
师娘惊喜地拍了下手:“哎哟,这可真难得!现在的年轻人会做饭的可不多,更别说男孩子了。”
江予臣很坦诚地说:“是的,我就不会做饭。”
“没事啊。”时叙立刻接话,冲着江予臣灿烂一笑:“我会做就好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一旁老师,师娘看得十分满意。
师娘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放到时叙碗里,好奇地问道:“你们当明星的,平日里都忙些什么呀?”
虽说师娘年岁大了,但她从来没接触过娱乐圈,确实也有几分好奇。
时叙放下筷子,耐心解释道:“师娘,其实分很多种的。像我是歌手出身,平时主要就是创作音乐、录专辑,偶尔开演唱会。不过现在也会接一些综艺和代言。”
他想了想又补充:“最近在出新单曲,所以经常泡在录音棚里。”
“那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其他大明星?”
“也没有啦。”时叙忍俊不禁:“其实工作的时候挺枯燥的,经常一首歌要反复录几十遍。”
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不过上个月录节目倒是遇到了张智老师,他还夸我唱歌好听呢。”
他故意说了一个长红不衰的男星名字。
“哎呀!”师娘激动地拍了下桌子:“我年轻时候可喜欢他了!他真人怎么样?”
“张老师特别亲切,一点架子都没有,六十多岁的年纪还精力旺盛跟年轻人似的”
江予臣不由地望着身旁的时叙,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时叙,眉飞色舞、侃侃而谈,把娱乐圈的趣事说得生动有趣,连向来严肃的老师都听得入了神。这和平日里那个在媒体面前惜字如金的时叙判若两人。
正想着,时叙突然转过头来,灰蓝色眼睛里含着盈盈笑意,闪烁着点点星光,冲他眨了眨眼。
江予臣的脸毫无征兆地一热,下意识低下头吃饭。
饭桌上,师娘正热情地给时叙夹菜,老师也难得地露出笑容。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瞬间的暧昧。
温暖的灯光笼罩着四人,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师娘絮絮的叮咛,时叙恰到好处的应答,交织成一幅温馨的画面,仿佛他们本就是最寻常的一家人
时叙又陪着老师下了两盘象棋。他棋艺不算精湛,但胜在态度认真,时不时虚心请教。老师推了推老花镜,难得耐心地给他讲解棋路,眼中流露出赞赏。
厨房里,师娘拉着江予臣小声说:“这孩子真不错,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她看了眼正在陪老师下棋时叙,点头道:
“你老师也挺满意的。”
江予臣顺着师娘的目光望去,暖黄的灯光在客厅里洒下一片温馨。
老师难得摘下了老花镜,眉宇间的严肃早已褪去,正指着棋盘对时叙说着什么。时叙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棋子,灯光在时叙的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将他优越的轮廓勾勒得格外分明。
他时不时点头应和,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真诚的笑意。老师说着说着,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姿态里透着长辈独有的亲昵。
这一幕刺激着江予臣的眼球,让他的胸口微微发热,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嗯。”他收回目光,低声道:
“他是很好。”
时钟指向九点半,两人起身告辞。师娘依依不舍地拉着时叙的手:“以后常来啊,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老师也破天荒地主动开口:“下次来,我再教你几招棋。”
“老师,师娘邀请,下回我肯定再来!”
告别了二老,两人下了楼。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路灯在枝头间漏下斑驳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又随着脚步慢慢缩短。晚风带着白日残留的暖意,混着栀子花的淡香,拂过两人裸露的手腕。
江予臣低着头走路。
“今天……谢谢你。” 他侧过头看时叙,对方的睫毛在路灯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今天你的表现很好,他们应该能放心了。”
时叙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嘴角微微上扬:“谢什么。”
“你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他们放心了,我才安心。”
又是这样的话,江予臣心头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时叙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的阴影处。
夜风忽地转急,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斑驳的树影中缓步走出,月光在他深灰色衬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衬衫领口敞开两颗扣子,显得十分萎靡。
来人正是林晟。
“好巧啊。”林晟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冷意:“我听说你们今天来见老师,特意过来看看。”
江予臣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怎么了?老师只是你的老师,不是我的老师了么?只准你一个人来看望他?”
江予臣无意与他逞口舌之快,抓起时叙的手就想带他走。
林晟一步拦住了二人。
“才刚来,为什么就要走?”
“是不想看到我,还是说——”他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嘴角扯出讥诮的弧度:“不想让你的新欢看到我?”
“林先生——”江予臣还未来得及说话,时叙突然轻笑一声,上前半步,将江予臣完全护在身后。
他本就身形挺拔,一米九二的身高在月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此刻微微抬着下巴,月光描摹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为那张俊美的面容镀上一层充满攻击性的锋芒。
月光之中,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晟,目光带着睥睨:
“听说过一句话么?前任就应该跟死人一样,你一次次地纠缠我的丈夫,我是不是可以将你的行为认作是对我的挑衅?”
看时叙护着江予臣,林晟眼神更阴暗了,阴沉的目光犹如毒蛇般滑过时叙的脸:
“你做他的丈夫才多久?我们可是当了三年夫夫。”
“是啊,前不久离婚了不是么?”
时叙一只手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脸上含笑,游刃有余地说:
“不知道林先生有没有法律常识,两个离了婚的人在法律上,血缘上都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是说你们两个现在是陌生人,你纠缠一个陌生人,我是可以报警抓你的。”
“哦,那你试试看啊。”
时叙拿出手机。月光下,他指尖在屏幕上轻点,110三个数字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就在他即将按下拨号键的瞬间,江予臣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从他手上夺过了手机。
他可不想明天被推送上各大新闻头条。
他转向林晟,声音冷得像结了霜:“林晟,我不知道你是不甘心还是什么,但你若再像阴沟里的老鼠般纠缠,下一次我连停留都不会为你停留。”
“还有我跟老师说得很明白,我们离婚是你出轨,二老都很生气,也非常支持我,你要是要脸最好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跟他们说了?!”林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色瞬间涨红,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痛苦: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说,你当真这么绝情?”
江予臣只觉得荒谬,他不明白为什么做错事情的人都希望全世界理解他,体谅他,从这点来看,他和苏哲确实绝配。
“我们走吧。”
江予臣不想继续理会,抓起时叙的手就要离开。身后却传来林晟孤注一掷的嘶吼:
“我不相信三年的感情你这么快就能放下,你跟他结婚只是为了气我而已!”
这话对江予臣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但对于时叙,不啻于是一根毒刺狠狠扎在他心尖上!
他蓦然停下脚步,冷冷地回望着阴影下面露得意之色的男人。
“江予臣——”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嗯?”江予臣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疑惑。
时叙却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一字一句地道:
“你还记得欠我的吻么?”
江予臣一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
“吻我!”时叙目光坚决,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说:
“就现在,吻我。”
江予臣的心微微往下一沉,他当然明白此刻时叙让自己亲吻他的深意。
他快速看了眼几步外林晟透着恶意的脸庞,深思有片刻的恍惚:如果,现在不亲时叙的话,他会非常难过的吧。
这个念头在脑中浮现的瞬间,他就做下了决定。
“时叙——”
他轻轻踮起脚尖,修长的手指穿过时叙后颈的发丝,将他拉向自己。月光下,青年仰起的下颌线条修长优美,清冷面庞扬起。
两人的呼吸在夜色中交织,江予臣能清晰地看见时叙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他闭上眼,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薄荷的清凉和晚风的悸动,又充满夏日的潮热。
唇瓣贴上时叙的唇时,他感觉到时叙扣在他腰上的手掌愈发用力,双手充满占有欲地将他揽近,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远处传来林晟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但是含糊不清,难以辨明。江予臣的视线被时叙占据,连同听觉嗅觉无一不受影响,耳中只剩下唇舌交缠的水声,和嗡嗡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分开。
不再分给林晟一个眼神,时叙拉着江予臣飞快地上了自己的车子。
第55章 我喜欢时叙 车内,两人平息着心跳。时……
车内, 两人平息着心跳。
时叙似笑非笑地看着江予臣:“这算我打破规则么?”
他说的是之前江予臣跟他说保持距离的事,江予臣没想到他还在在意这个,不由失笑。
“不算, 是我主动的。”
他看了眼窗外, 想看林晟是不是进小区楼了, 但时叙显然弄错了这个动作的意图, 他又酸又醋地说:“你还是很在意他么?”
“什么?”江予臣没看到人, 有些晃神, 没注意到时叙说了什么。
“我说, 你还是很在意他么?”
“当然没有。”这回, 江予臣听清楚了, 他诧异地看向时叙:“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出轨被我发现的那一刻, 在我心里就死了。我只不过担心他上去打扰老师师娘而已。”
“原来如此!”时叙立刻焕发笑脸:“我说呢。”
“嗯。”顿了顿, 江予臣又道:“时间不早了, 你该回去了, 工作那么辛苦,要好好休息。”
时叙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方向盘:“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么?”
车内暖黄的灯光下,江予臣能看到时叙眼中闪烁的期待。他狠下心移开视线:“还没到时间。”
录制前一天我会回去的。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时叙头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江予臣推开车门,夜风立刻灌了进来。他转过身, 回头嘱咐道:“路上小心。”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车上走,车门开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时叙透过车窗, 眼巴巴地望着江予臣上了他自己的车,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最终还是发动了引擎。
还有两晚, 只剩两晚!
江予臣回到家,屋内一片寂静。
他打开灯,将自己投入沙发,才怔怔恍惚了一会,他的大脑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这些天他和时叙发生的事,以及今天晚上的吻。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嘴唇,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时叙的温度和气息。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不由拧了拧眉,他讨厌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扩散,怎么也停不下来。
“烦!”没办法冷静,他干脆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准备看一个电影然后睡觉。
电脑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冷色调的蓝光映照在江予臣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他微蹙的眉心和略显阴郁的神情。他刚打开电脑,右下角的□□图标就开始疯狂跳动,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点开闪烁的群聊窗口,一条艾特全员的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全体成员 EMDR创伤治疗研讨会通知】
这个“临床心理医师交流群”是他大学辅修心理学时加入的,那时候自己不只热衷于对人体物理方面的治疗,对精神治疗同样感兴趣,群里多是临床心理师,偶尔会分享案例和培训信息。
心理治疗么?
江予臣看着上面滚动的消息,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点开联系人列表,找到一个备注为“周临-心理诊疗”的名字,上面有几条聊天记录,断断续续的不多,最近的一条停留在一个多月前。
这是他大学时期加的一个好友,不过对方是专业的心理医师,和自己这种业余的不一样。
江予臣稍加犹豫,还是敲下一行字:
【在吗?最近想约一次心理咨询。】
对方回复得很快:
【稀客啊江医生,遇到什么困扰了?】
【有些情绪管理方面的问题。】
【你知道的,我们这种级别的心理医生是很忙的,你要是约正式心理咨询,估计得排一个月后,但如果是非正式咨询,比如,我不收钱那种,你可以明天中午12点半来我诊所。】
江予臣笑了笑:【拿出午饭时间么?】
【是啊,拿出午饭时间,当闲聊了。】
【好,那我明天中午过去。】
【行,你知道地点的,等你。】
【谢谢。】
第二天中午的阳光带着初夏特有的灼热,透过车窗在仪表盘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江予臣将车停在诊所楼下的停车位时,腕表的指针刚跳过十二点十分。
诊所藏在一栋临街的老写字楼里,电梯在三楼停下时,金属门缓缓滑开,迎面就是淡蓝色的墙面,上面挂着几幅印象派画作,柔和的线条能让人下意识地放松。
江予臣走向前台,道:“我和周临医生有约,我姓江。”
“老江——”正说着,周临从一个办公室出来,朝他招招手:“过来。”
江予臣冲着前台点了点头,走进。
周临将他领到自己的办公室,笑着说:“现在出门都要戴口罩了?不容易啊。”
江予臣一边摘下口罩,一边无奈地笑:“你别笑话我了。”
“这怎么能叫笑话呢,来,随便坐。”
周临的办公室是教科书般的心理咨询室典范。约十五平米的方正空间,墙面采用淡米色的吸音材料,既保证了私密性又不会显得压抑。一扇落地窗占据了南侧整面墙,此刻被米白色的纱帘过滤过的阳光温柔地铺满半个房间。
“最近怎么样?”周临从嵌入式迷你冰箱取出两瓶矿泉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结婚了,需要我说一声结婚快乐么?”
江予臣接过水:“你又在取笑我么?”
“这有什么,二婚又不寒碜,说起来,我到现在都没见过你前夫,但你现任是谁,我第一天就知道了。”
周临没有见过林晟不是因为江予臣想要刻意隐瞒,他跟周临提起过自己结婚了,对方也是个医生,但是作为医生,他和林晟的休息时间都很少,也很难重叠,更别提休息日单独去见一个一见面就是聊心理方面学术问题的学友。
林晟又不对心理学感兴趣。
“既然离婚了,就不用见了。”
“说得对。”
简单寒暄完,两人步入正题。
周临:“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什么事情严重到你需要做心理诊疗?”
“我”江予臣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最近情绪很混乱。”
“怎么一个混乱法?是为什么事情而混乱?”
“就是我现在的丈夫”
“时叙?”
“对,时叙。我在面对他的时候,情绪总是很混乱,也很莫名。这种莫名的情绪我从来没有过,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如何控制。”
周临来了兴致:“你具体跟我说说。”
“比如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老是向我撒娇,我就容易心软。”
“时叙是那种会撒娇的性格吗?看不出来啊。”周临非常不专业的打岔,随即打了个比划:
“不好意思,因为我也是他的歌迷,我喜欢他很久了,你继续。”
江予臣:“”
他继续道:“有时候明明觉得不应该这么做,但是他一撒娇我就妥协了。”
周临问:“是原则性的事情吗?”
“不算吧。”犹豫了一下,又说道:“算吧。”
周临在笔记上记下:容易妥协。
“很容易原谅对方的错误行为,明知道是不应该的,可为了对方开心,稀里糊涂就做了。”
就像昨晚,江予臣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应不应该继续刺激林晟,但他看得出来,时叙似乎受到了很大刺激,如果自己不那么做,他可能会很难过。
在那一刻,他的大脑跟随心做出了决定。
“还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时常会心烦意乱,躁动不安,甚至影响生活。”
江予臣蹙眉,一副深受其扰的样子:“这是我最大的烦恼。”
周临已经停下了记录,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还有呢?”
“还有——”江予臣眼前闪过他撒娇的模样,下一刻,又是他贴近自己性感深情的灰蓝色眼睛,漂亮得令自己心悸。
“时常会想到他,脑子里,动不动地闪过他的样子。”
“有时候,会看着他的脸发呆,情绪混乱,我无法理解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这让我非常郁闷。”
周临颔首:“很标准的症状,还有呢?”
自己果然是得了什么病么?
听到他似乎有头绪,江予臣非常配合医生地往下说:“每次有亲密接触,心跳就会失控。”
“没有办法正确面对他为自己做的事,明明对方是为自己好,初衷是想要保护自己,但是还是会为他鲁莽的举动生气……”
那些无法理清的情绪,难以对他人言的心情,在心理医师面前通通得以宣泄。江予臣来之前就做了决定,要对医生坦白,因此这会就像倒垃圾一般尽数倒了出来。
从最初的重逢到逐渐变化的情绪,日益增多的烦恼,入侵自己日常生活的躁动不安
“这些突然的,躁动的,不理智的情绪严重影响了我的日常生活,我很想要控制这种情绪,你有什么意见么?”
将自己近来烦恼全部宣泄出来,江予臣才重新看向周临,眼神带着求助。
“我的意见么?”周临从始至终保持着冷静的态度,他唇瓣含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面前的医学小天才。
“见不到时会想念,见到了会心悸,亲密举止的时候心动紊乱,为对方因自己受伤生气,动不动心软,对他失去原则——”
“你知道么,按照俗世的认知,通常情况下,我们将这种情绪称之为‘爱’。”
“是的,你爱他,至少,你已经喜欢上他了。”
江予臣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的瞳孔微微扩大,呼吸停滞在胸腔,连指尖都凝固在沙发扶手上。大脑像过载的CPU般停止了运转,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声。
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他此刻的失神暴露无遗。
好半天之后,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爱?”
“嗯,爱。”
“不是父母手足之爱,也不是亲朋友人之爱,而是爱人的爱,恋爱的爱,是有占有欲,会让人甜蜜幸福,也会生气失控让人变得狼狈的爱。”
“怎么可能?”江予臣下意识反驳道:
“我们才认识一个月。”
“你们不是高中同学么?”
“可是高中的时候我们不是很熟啊。”
“好吧。”周临点点头:
“一个月就不能是爱么?”平静的语言尖锐地刺穿江予臣的防御:
“什么才是爱?一年?十年?还是非要等到白头偕老才能确认?”
“爱最开始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一种前所未有的激情。”
“是荷尔蒙和多巴胺的狂欢,是理性完全失效的领域。”
“你说的相守一生,那是爱的结果,而不是爱的定义。你可以说一个月的爱太过冲动不够稳重持久,但你不能否则这是“爱”,因为一开始,爱一定是一种强烈的情绪。”
“这样吧,我给你做个测试——”
周临突然起身,就爱那个江予臣按倒在沙发上:“来,深呼吸,你会的,呼吸放松法,先放松自己的情绪。”
江予臣没有办法,只好先通过调整呼吸放松肌肉。
“现在,闭上眼睛,开始想象。”
“想象你和时叙一起生活,生活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白发苍苍,步履蹒跚,你们在六十岁的时候一起庆祝生日,在只有你们的家里,明亮宽敞的客厅里,他为你庆祝生日”
江予臣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呼吸变得深长而平稳,脸上露出放松惬意,俗世称之为“幸福”的微笑。
“再想象,三十岁的时候,时叙突然遇到了另一个人,他疯狂爱上了对方,不顾一切地抛下你,要跟对方私奔”
江予臣眉宇紧锁,肌肉紧张,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显示出用力的挣扎,连带着脸上露出痛苦纠结的神色。
“好了!”周临打了个响指,把他唤醒。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江予臣:“现在你应该能明白了吧?”
江予臣意识还在恍惚,情绪沉浸在刚才激烈的冲突中。
周临递给他一杯水:“现在是作为朋友的建议,江予臣,你是一个富有拼搏精神的人,虽然你可能不太懂爱,但是我相信,你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起身道:
“你在这里再坐会吧,整理整理情绪,我这个牛马就先出去上班了。”
说罢,他出了办公室,体贴了关上门。
江予臣独自坐在咨询室里,手中的水杯渐渐停止了晃动。窗外的阳光偏移了几分,将他的影子拉长投映在米色的墙面上。
周临的话如一场暴风雨席卷他的身心,直到现在,两种极端情绪在他的神经末梢留下鲜明的余震,让他的指尖都微微发颤。
江予臣不是个蠢笨的人,相反,他极其聪明极其理智,但由于小时候的环境和过于理智的思考方式,他才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的异常跟“爱”联系在一起。
可如果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那些因时叙而起的悸动、妥协、患得患失,那些打破他所有原则的例外,那些让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土崩瓦解的瞬间,如果不是“爱”,还有更好的理由么?
如果那是爱,那么一切都能够解释通了。
他抚着胸口,咚咚的心跳变得清晰而有力,仿佛是为了应证他的猜测。
纠缠他许久的迷茫冲破迷雾,终于寻找到了答案。
原来,自己喜欢时叙。
原来是这样。
江予臣呢喃着,嘴角扬起一个释然的弧度。
“哎,人呢,走了?”周临推开门,办公室内空无一人,桌上还放着一个空杯子。
周临打开手机,看到江予臣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今天谢谢,改日请你吃饭。】
嘿,要是能跟偶像一块吃饭就更好了!
——
凌晨零点,保姆车拐进小区门口,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世界安静得不像样,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回归,时叙觉得自己就如同世界的异端,从光鲜亮丽的舞台走下,迎接他的就是全世界的静默。
无怪乎他情绪低落,上班到零点才回家,感情不顺,到家之后也只有他孤零零一人,叫他如何提得起精神?
高大的身体耷拉着脑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与想象截然不同的灯光猝然映入眼帘,暖黄的光晕漫到大理石地面,在这样深的夜里,像块融化的黄油。
有一刻,时叙以为家里进小偷了,直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厨房里走出。
青年穿着一套蓝色纯棉睡衣,洗过的短发披散在额间,在客厅流淌着的暖色灯下,瓷白的皮肤仿佛被镀上一层釉色,柔软而自在,仿佛他就该存在于此。
江予臣手上捧着一个玻璃杯,原本低着的脑袋听到动静抬起手,沉静漂亮的脸蛋上流露出诧异神色,但很快转为笑脸。
“你回来了。”他轻声道。
难以言喻的喜悦,就想将小鱼干直接投进猫咪嘴里般击中了时叙,他低迷不振的脸立刻焕发光彩,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江予臣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属于江予臣温暖的气息瞬间充盈他整个大脑,安抚着他的疲倦的身躯和灵魂,时叙发出一个满足的叹息。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明天才回来么?”
“不是你说的么?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是的是的,我说的!”
时叙才不会纠结这样的小事,只要江予臣愿意回来,他不在乎所有细节。
“我只是好高兴你回来了。”
“嗯嗯,回来了。”江予臣低声安抚着他。
在明白自己心意之后,江予臣就明确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从来不是个畏缩不前的人,既然喜欢,就要勇敢面对。如果对方是个人品不过关的人,他还会犹豫,但如果是时叙,既然是时叙,就没有什么好迟疑的了。
时叙,值得所有人喜欢。
所以自己喜欢他,也很顺理成章。
“江予臣。”时叙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肩膀,黏黏糊糊地说:
“我想跟你一起睡。”
他是不是在得寸进尺?
江予臣叹了口气,他无法拒绝让时叙快乐的事。
“好。”他低声道:“那就一起睡。”
“好!”
时叙果然高兴了起来,就打了兴奋剂似的立刻恢复精神:“那我先去洗澡。”
“嗯。”
江予臣温柔地目送他进了房间。
时叙很快就出来了,快得仿佛害怕之前的江予臣是假的,是一个梦。直到再次触摸到真人,他的心才放了下来。
“我们睡觉吧!”
这一次的睡觉真的只是单纯的睡觉,且不说时叙还有没有精力,江予臣也不会允许他大半夜干这么伤肾的事情。他的手掌放在时叙背上,温柔地安抚他。
朦胧的睡意缓缓地包裹住时叙的身体和他的灵魂,这样温柔温暖,任凭他拥抱,不会将他赶到一臂距离之外的江予臣,简直像一场梦。
在这场梦里面他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
“时叙,等节目录制结束,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时叙沉溺在温柔中,神思做出了一秒的反应,但很快恍恍惚惚坠入梦乡。
——
晨光透过纱帘温柔地洒落在卧室里,时叙在朦胧中感受到一阵暖意。他下意识地往身旁的热源蹭了蹭,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薄荷气息。
这股气息像什么惊动人心的巨响,将他迅速从睡梦中唤醒。
时叙猛地睁开眼,正对上江予臣含着笑意的眼眸。那双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早上好。”低沉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你”时叙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眨了眨眼,不确定地伸手碰了碰江予臣的脸,
“你是真的。”
“我当然是真的啊?”江予臣失笑,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从床上起来:“起床了,虽然还早,但刚刚郑经理打过来电话,说他半个小时后到,你必须起了。”
时叙怔怔地看着他下了床,走到卫生间洗漱。望着他的背影,他忍不住伸手掐了把自己——
是痛的。
所以,昨晚是真的,眼前的江予臣也是真的。
他昨晚真的抱着江予臣睡了。
“”后知后觉地,时叙倒抽了口气。
天呐,这样的幸福是允许存在的么?!!
时叙的快乐一直延续到郑明业上门来接他,看着直到上了车都还一脸精神振奋的时叙,郑明业不由侧目:这小子,怎么一大早精气神这么足?
昨晚给他偷到腥了?
第56章 最后一期录制开始 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
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站在老张破旧的办公桌前, 他两指夹着一张金卡,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
“老张,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只要你把跟着江医生那几天看到的说出来, 这五十万就是你的。”
老张搓了搓粗糙的手指,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卡。空调外机的轰鸣声从窗外传来, 混着他粗重的呼吸声。
“老板啊”老张重重叹了口气, 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不是我不想赚这个钱, 是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装什么清高?你这种狗仔不就是靠卖消息吃饭的吗?”
“没胆子的废物, 活该穷一辈子!”
办公室的门被狠狠摔上, 震得墙上的营业执照都歪了几分。
缩在角落的徒弟小王这才敢凑过来:“师傅, 那可是五十万啊这钱咱们真不挣?”
老张摸出皱巴巴的烟盒, 抖出一支烟, 打火机的火苗在他粗糙的指间跳动, 映出一张老沉的脸。
“干我们这行有三不卖:一不卖亲朋好友的料, 二不卖惹不起的人的料,最后一项就是不卖救命恩人的料。”
“你但凡背叛了救你命的人,下回有事就没人救你了。”
小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听完助理的报告,simon的脸都黑了。
“一个狗仔, 装什么清高?!”
Simon死死盯着平板上的数据报表,指尖几乎要将钢化膜戳碎。他的新单曲《幻影》上线一周, 数据惨淡。
各平台销量不足二十万,新歌榜最高排名第十二位,上线第二天就跌出前二十, 遥想当年他还是Blacklight时,专辑一经发售,首日销量必定破百万, 空降新歌榜榜单首位,占榜至少一个月,第二第三天就挤进全部歌曲热度榜,长期占领第一
如果,如果不是时叙非要找事逼得高层把他踢出来,他怎么可能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Simon红肿的眼中怨毒越来越深,他咬着牙从齿缝蹦出两个字:
“时叙”
“砰”的一声,办公室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一个助理匆匆跑了进来。
“Simon哥,我查到了!”他飞快上前将一个照片递给Simon。
前些天,得知节目第三期录制结束的Simon,让助理蹲守在江予臣大学恩师楼下,守了好几天,终于得到了好用的信息。
Simon飞快地夺过照片,照片里头,夜色深深,晚风吹起梧桐叶子,时叙和江予臣面对面站着,他们面前,则是一个满脸嫉妒憎恨神色的男人
自从江予臣回来后,时叙的人生就幸福得一塌糊涂。
白天在外面工作有老婆的安抚短信,晚上回家能看到老婆,就连睡觉睡觉只抱过一次,后来江予臣就不允许他抱着睡了——但是,但是人生还是很幸福的不是么?
时叙也不需要纠结睡不睡一块的事,因为很快,第四期,同时也是最后一期节目录制开始了。
这一期的录制,选在了甘肃,敦煌。
敦煌远在大西北,得在天上颠簸四个多小时,时叙和江予臣拖着行李抵达敦煌莫高国际机场时,已是午后,或者按中国大多数人的作息来说,已是晚上。
大约18点半,两人踏出机舱,头顶犹是烈日当空,一股干燥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一种与其他地方不同的野蛮生命力。
江予臣还是头一回来甘肃,不由多看了几眼,时叙转过头,给他戴上墨镜,还有帽子。
“别晒黑。”
江予臣失笑:“我又不是你。”大明星才需要防晒吧。
时叙一脸酷酷地说:“晒伤皮肤会很痛的,你作为医生更加要有防晒常识。”
江予臣只好无奈点头:“是,是。”
两人伴着节目组的人出了机场,早有人等待在vip通道外,载上他们赶往目的地。
路上,江予臣透过车窗打量着这座陌生城市的街景,机场位于戈壁荒漠之中,一出机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广袤无垠的戈壁滩,地面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块和沙砾,远处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有一种荒凉而壮阔的美。
沿着公路前行能看到一排排冲天白杨,如同卫士般挺立在道路两旁,仿佛经年守卫着这片荒芜的土地。
逐渐入了城市,可以看到各种以敦煌文化为主题的雕塑,汉唐气派的廊檐飞角建筑逐渐增多,整个建筑风格都带着浓郁的本地特色,有一种和内陆大都市的高楼林立不同的粗犷与豪迈,让人的心都一下子野了起来。
车子继续往前开,为了节目组的顺利拍摄和嘉宾安全,这一次入住地点依旧是在景区附近的民宿,节目组包下整个民宿以便嘉宾活动。
抵达敦煌的航班都差不多时间,时叙和江予臣到的时候,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刚到。
“hello,好久不见!”
张柠一身清凉穿着,但外面套着一件防晒衣,将她皮肤遮得严严实实,她从屋外走进,摘下脸上墨镜,大大方方地朝江予臣张开双臂走来。
江予臣却没有跟她拥抱,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掌,道:“你们来了,其他人都到了么?”
“应该也差不多了,没想到这次让你们领先了。”
“赵以恬他们去外地拍摄广告了吧,周转多了些。”
跟随工作人员,先到的人提着行李先去了住处,这个不知道该称为酒店还是民宿的住所也颇具当地特色,由夯土墙围成的小院,土黄色的夯土墙爬着几株耐旱的沙枣藤,墙头上斜斜挑着面褪色的蓝印花布幌子,风一吹就簌簌作响。
推开木门,院子里铺着取自鸣沙山的细沙,踩上去簌簌作响,中央用青石板铺出十字甬道,两侧种着贴梗海棠与枸杞树。
墙面刻意保留着夯土的原始肌理,局部镶嵌着从莫高窟附近收集的彩陶碎片,拼出抽象的九色鹿图案,占据房间C位的是铺着芨芨草席的土炕,炕上叠着用敦煌古法蓝染的粗布被褥。
两人看了一圈,对这次的住宿环境挺满意的,简单收拾行李,两人就回了汇合客厅。
其他人也已经在了。
张柠给赵以恬补着妆,边动作边埋怨道:“这太阳怎么还不下山,这都七点多了!”
乔宇航在旁看着手机说:“柠姐,据说这儿得九点多才日落,可能得十点才完全天黑。”
“这么厉害么?也是赶上时差了。”
“那岂不是说我们在天黑之前还有许多活动可以做?不要吧,我都累死了!”
这回不是张柠娇气了,敦煌路远,单单在飞机上就是三四个小时,加上转车奔波,确实是忙碌了半天,加上本地天气炎热,吃不消也是正常的。
就在这时,导演施施然登场。
“大家放心,节目组是不会干那么没人性的事的,要你们耕地肯定会先把你们喂饱,你们过来都辛苦了,节目也是最后一期了,所以大家放心,节目组肯定会优待你们的!”
赵以恬吐槽:“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就连许陆安也道:“我也不是特别相信”
方知樾:“其实我也”
导演呲了呲牙:“你们怎么这么不相信他人的呢,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社会行为。得得得,为了证明节目组和我个人的良心,走,导演带你们吃饭去!”
他一抬手,拉着大家风风火火地赶到餐厅。
这个民宿本来就有餐厅的,只是日常做的都是简餐,这回节目组亲自请了大厨,又花费重金购买了食材,因此晚上是一顿充满本地特色的大餐。
空调一打开,热气随之散去,大伙儿脸上都露出“活下来”的表情。
看众人都坐下了,导演一挥手,大声道:“来,开直播!”
副导演架起直播设备,通过节目组预告,早已等候多时的观众齐齐涌入,弹幕瞬间从一片空白变成满屏彩色字幕,其中还夹杂着各种礼物特效。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你们知道这四天我们是怎么过的么?】
【↑好熟悉的开场白,再说一遍,难道不是一边回顾之前直播,一边看同人文同人剪辑一边傻笑着过的么?】
【嘻嘻嘻,快乐就是这么简单ww】
【但是这是最后一期了。】
【把楼上叉出去!这么开心的时刻不要说这么伤心的话!】
【】
导演满意地看着直播间不断往上飙升的人数和热度,打开话题。
“大家知道的,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了解当地文化特色”
张柠:“想怎么整我们直接来吧,我们受得住。”
赵以恬:“是啊是啊,大不了就是吃不了大餐吃边角料,没事,我们受得住。”
【哈哈哈哈哈导演的套路已经被看穿了!】
【毕竟都最后一期了[捂脸]】
【能别说“最后”两个字么?说第四期不行么】
导演:“行,既然大家都是爽快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来,看这里——”
他抬手示意,工作人员立即推上来一块仿古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塞外诗会”四个大字。以及写着每个人姓名的得分板。
“诸位都知道,这西北荒漠,千百年来不知见证了多少文人墨客的宦海沉浮,这些被贬至西北的文人士大夫往往能够在逆境中振奋精神,在漫天黄沙中写出流传千古的诗篇,今天咱们就用特别的方式,带观众一起品读西北历史。”
“不过呢——”导演竖起手指,微笑着说:
“最后一期了,大家不用再竞争,而是采取协作方式,根据不同问题,回答正确者可获取不同分数,获得足够的分数就可以点菜,上来的菜大家共享。不同嘉宾之间分数可以相加,也就是说你们最后获得的分数,决定了你们今晚能吃到什么美味佳肴。”
【哇,这个游戏用心了。】
【想想也挺好了,竞争了这么多期,终于可以携手合作了。】
【大家加油!】
【加油!吃不到也可以享眼福,大家加油!】
听说不需要竞争,而是协作,大家都来了精神,至少哪怕自己不会,应该也有学生时代学习好,并且记忆超众的人在,对吧,江医生?
面对众人犹如看着猎物般的眼神,江予臣默默往时叙身后退了退。
【哈哈哈,你们别尽逮着姜姜一个人薅羊毛啊!】
导演:“来,第一题,请说出中国历史上曾被贬谪至西北边塞的著名官员或文人,每答对一人,加两分。”
时叙:“嗯江予臣你来。”
【哥,你好歹回答一个,你这样会上“文盲排行榜”的知道么?】
【你哥遇到你姜已经理智全无,只想安心当个小娇妻,你怎么还能要求他奋发图强呢?】
【哎,算了,文盲不算你哥的黑点,音乐盲才是,算了算了。】
江予臣拿出手指:“王维,岑参,来俊臣,崔希逸,范仲淹,韩琦想不出来了。”
张柠忙道:“够了够了,已经很多分了。”
方知樾:“林则徐算不算?”
导演:“算,怎么不算?林则徐在新疆可是做了很多造福百姓的事。”
江予臣:“我单记着唐宋了,还是方知樾了解更多。”
方知樾苦笑一声:“别夸我了,我是想着节目组之前的行为,想到可能会考有关西北历史的题目,提前做了准备。”
【哇塞,那很努力了!】
【果然节目组的套路已经被看穿了。】
方慧钦默默举手:“那我也知道一个,明代杨继盛,被贬至甘肃临洮。”
导演惊讶道:“姐,你不会也提前看了吧?”
方慧钦默默点头:“路上的时候,我想到这一点,看了一点。”
导演:“”
【哈哈哈哈被看穿了,完全被看穿了!】
看到不少人都提前准备过,大伙都来了精神,众人同心,其利断金,他们就不信赢不了节目组了!
于是乎,第一题,大家就得了十六分。
导演:“第二题,说出出身西北,或者在西北成就大功名的历史人物!但是——”
“除了那些个皇帝和皇亲国戚啊。”
【哈哈哈哈长安表示是不是玩不起?】
【看不起我们13朝古都的西安么?】
【要看看我们遍地的帝王陵墓么?一般皇亲国戚在我们西安根本排不上号!】
方知樾谦让道:“江医生你先来。”
江予臣:“不必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方知樾:“没有,我的点是散的,用以补充更好,我怕打扰了你的思路。”
众人也劝说道:“是啊是啊,江医生你先来吧,你得的分多,我们才敢乱说。对了,导演,说错不扣分吧?”
导演摆摆手。
众人没有领情,反而道:“那才像个人嘛。”
导演:“”
见推脱不了,江予臣只好道:“那我说说看,说错了别怪我。”
“飞将军李广,丝绸之路开拓者张骞,名将卫青和霍去病,开国将军李靖,中兴名将郭子仪,平定西域五十余国的班超,药王孙思邈,还有颜真卿,以上。”
导演:“不错不错,说对了九个。”
乔宇航忽然举手:“马超,他也是陕西人。”
“哦~”众人纷纷侧目。
乔宇航红着脸说:“你们不玩王者荣耀的么?我玩的时候简单查了一下历史。”
“厉害厉害。”玩游戏从来不看CG的跳剧情玩家纷纷鼓掌。
张柠:“不过这么说起来”
“那董卓,吕布算么?”
导演:“董卓肯定是,吕布算他是吧。”
【就是,董卓的义子,怎么不算西北人了?】
【你们,也没,放过,吕布!】
方知樾举手:“那我也补充几个。”
“三国名将姜维,西汉名将赵充国,大唐西域名将苏定方,大清西域名将左宗棠。”
【不是,你们大西北尽出名将了是么?】
【毕竟,我们大西北这黄沙,这厚土,养将士。】
【高原buff:武力+50% 谋略+30% 耐力+1000%】
赵以恬:“那我们又得了好多分是吧?”
“太好了,果然用脑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做!”
江予臣和方知樾相视一笑,眼底尽有些知己般的默契。
【学霸组,我再吃[伸筷子]】
【别吃,别吃啊!我哥,我恬怎么办啊?[大哭][大哭]】
【没事的没事的,我看你恬也在吃。】
【那我哥呢?】
【呃】
时叙看着彼此形成默契的两人,左看看右看看,被温柔乡腐蚀的大脑顿觉危机!
不对,这剧情不能这么搞!
他猛地举手起身:
“我也知道几个!”
【哦哦哥你终于雄起了!】
导演饶有兴致地说:“你说。”
“嗯,嗯战神白起,王翦,闯王李自成,还有,还有南宋名将韩世忠!”
【天呐,你哥终于雄起了!他洗刷了他的文盲黑称!】
【爱,固让人堕落,也使人奋发。】
【好诗,好诗!】
在众人的一同努力下,嘉宾队高歌猛进,连连得分,换了好几个大菜。
“好了,最后一题,也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环节,诗歌环节,现在大家自由发挥,只要念出两句都得分!”
时叙飞快举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羌笛玉门关。”
“醉卧几人回。”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你哥怎么了?公司给他下硬指标了?】
【我哥吃得了黑热搜的苦,但吃不了爱情的苦。】
【爱情使人盲目,使人发昏,使人考上清北!】
【那很有前途了。】
时叙坐下后,虽然什么都不说,一眼漂亮的眼睛却巴巴地望着江予臣,江予臣被他看得心口一软,不由得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手心。
“好棒。”
时叙耳畔微热,露出满足的表情。
【这小情侣,是不是越来越甜了?】
【你哥一直这样的,倒是你姜,身上气场变软了许多。】
【度蜜月嘛,是这样的。】
由于大家得了许多分数,放在菜单上的大菜几乎都点了,而因为有点菜先后顺序,厨房陆续开始上菜了。
打头阵的驴肉黄面,黄澄澄的拉面盘成漩涡状,盖上酱色驴肉臊子,旁边配一碟敦煌老醋,醋瓶上还粘着鸣沙山的细沙粒。
热气腾腾的胡羊焖饼,硬菜锁阳炖驼掌,月泉灌汤珍珠丸,陇上千层肉,绣壤春耕
一道道佳肴令人垂涎,众人畅怀开吃,尽情享受自己努力的成果。
吃完饭已经十点,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大西北昼夜温差大,白天高达三十多度,到了晚上就剩下十来度。刚刚出门的时候,大家没有穿外套,这会儿都冷得裹紧了手臂。
导演:“大家现在切身知道西北昼夜温差有多大了,出门的时候除了防晒,还要做好保暖准备,在大沙漠看日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经历,但同时,敦煌日出很早,约莫早晨六点左右,所以明早五点就要从这里出发,请大家提前做好准备,现在,请各位嘉宾好好休息,迎接明天的任务。”
从接到通知说最后一期录制地点是敦煌开始,大家就知道这一期录制不容易,也幸好就四天,纯当报团旅游了。
外头冷,大家不再多寒暄,纷纷回了房间。
时叙和江予臣回房间后,开始准备明天随身携带东西,之前节目组给了出行必备名单,江予臣自己也上网查了,需要准备的都带了,这会儿通通塞进包里。
防晒霜、帽子、墨镜、保温杯,充电宝、湿巾毛巾,保湿喷雾
时叙惊讶道:“你连保湿喷雾都带了?”
“嗯。”江予臣从地上抬起头,琥珀色眼睛在灯光下闪烁微光,如他眼中柔和笑意:“你是明星,当然得做好保湿了。”
“”
时叙怔了怔。
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自从江予臣说要一个人住又回来之后,这人对他比从前更温柔了。不是刻意的亲近,而是像春日的湖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他整颗本就没有防备的心脏。
就像现在,明明只是简单的对话,却让时叙恍惚觉得,他们真的是一对即将共同出游的情侣,夫夫。
这个念头让他耳根发烫。
“我和你一起整理。”时叙突然蹲下身,伸手去拿充电宝。
“嗯。”
第57章 沙漠之旅 凌晨五点的民宿院子还浸在墨……
凌晨五点的民宿院子还浸在墨色里, 夯土墙顶的星子密得能砸下来,空气里飘着沙枣叶的清苦气,比昨夜更冷了些。时叙把冲锋衣拉链拉到顶, 下巴埋在立领里, 还是被迎面的风刮得缩了缩脖子。
随即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江予臣, 伸手将他颈间松垮的围巾系紧, 他低着头, 专注的模样映入路灯中, 显得格外专注。
“注意保暖, 昨天查了, 日出前沙漠温度能到八度。”
江予臣动了动, 没敢说话, 院子里一杆光秃秃的路灯光圈在地上晃悠, 照见墙根处凝结的白霜, 像撒了层碎盐。
到达集合地点时, 嘉宾们都已经到了,天气冷,有人抱着胳膊装酷妹,有人举着保温杯小口啜饮, 还有人在使劲原地转圈圈。
导演裹着件军绿色大衣,举着对讲机喊:“都到齐了吧?车在巷口等着, 出发吧。”
一行人踩着星光往巷口挪,石板路凹凸不平,众人走得很小心, 巷口停着好几辆越野车,车门一打开,暖气混着皮革味涌出来, 众人一坐进去就发出舒服的叹息。
“到家了。”
“又到家了。”
车子驶出城区时,天边开始泛出淡青色。窗外的胡杨林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在晨雾里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不知过了多久,车速慢下来,司机师傅回头喊:“前面就是沙鸣山了,得换骆驼上去。”
时叙推开车门,冷冽的空气瞬间灌进衣领。远处的沙丘轮廓在微光里起伏,像沉睡的巨兽,几个牵骆驼的老乡已经等在路边,驼铃在寂静的晨雾里叮当作响。
这里面有好几个还是头一回骑骆驼,对此充满了好奇,浑然不知道他们马上要骑骆驼骑到哭。
一行人排成一条直线,由老乡牵着绳子缓慢向前行走,骆驼的蹄子陷进沙里,发出沙沙的轻响,身后的队伍渐渐拉开距离,只剩下零星的说话声和越来越清晰的风声。
江予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大概是人类对于自然本能的敬畏和感知。
走了有一段路,牵驼人突然回头,指着前面一道沙脊:“快到了,站在那看日出最好。”
抵达观日点,从骆驼上下来时腿有点麻,大家各自搀扶着同伴,踩着细软的沙子往上爬,脚下的细沙像流水般不断滑落,每走一步都要比平地多费三分力气。
张柠喘着气,一屁股坐在沙子上,摆手道:“不行了,我得歇会儿这比健身房爬坡难十倍。”
赵以恬拧着眉,低头看自己的鞋,沙子已经灌了半鞋,她叹了口气:“我现在相信沙漠会‘吃人’了。”
导演笑着拍了拍身边喘粗气的摄像师:“所以说骆驼才是我们的好伙伴啊。”
时叙站在沙脊边缘,回头望身后的江予臣。晨光未至,他的轮廓在灰蓝的天色里显得格外清晰,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沙粒,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这样鲜活的江予臣让时叙感受到幸福的真实感。
他把手伸了出去。
江予臣抬眸看他,没说话,却把手搭了上去。
时叙的掌心温热,江予臣的指尖微凉,沙粒在两人相触的瞬间簌簌落下,像某种无声的默契。
终于爬上沙脊顶端,众人都扶着膝盖喘气,打开保温杯补充水分,偶尔能听到大家细碎的说话声,都不大,仿佛害怕打破这一刻的静谧,所有人,都在安静等待日出的那一刻。
终于,天光破晓。
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的刹那,整个沙漠仿佛被点燃。
远处的沙丘曲线镀上一层金边,阴影与光明的交界处如同刀锋般锐利。月牙泉在晨光中苏醒,水面泛起细碎的粼光。
天边的橘红慢慢被洇成了熔金,最边缘的云层像被烧化的糖,一点点往下流淌。
“哇——”
赵以恬的惊叹被风撕成碎片,紧接着响起了一声声的惊叹声。
东方尽头,一轮金色圆弧乍然从天际线跳出,那抹圆弧越来越大,终于形成一个完整的圆。那团炽烈的光球悬在半空,把沙脊的轮廓勾得金灿灿的,连风声都仿佛被烤得温顺起来。
远处模模糊糊的影子终于变得清晰,原来也是一个骆驼队,正载着旅客观看日出,风中鲜红的旗帜飘扬,铃铛声由远及近,世界好似活了起来。
时叙下意识转头看江予臣,他的侧脸被晨光切得分明,睫毛上的白霜早化了,眼里盛着整片跃动的朝霞。
“很美。”
“嗯?”江予臣扭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时叙大声道:“我说很美!”
江予臣颔首赞同:“确实很美,大清早来看这一场日出,值得了。”
伴随着日出,一行人都活跃了起来,张柠举着手机连拍,嘴里念叨:
“值了,不枉费我这么早起床。”
赵以恬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被风吹红的鼻尖,低头好奇地说:“原来沙子真的会发光。”
脚下的细沙被晨光一照,泛着细碎的银光,像撒了把碾碎的金子。
导演笑道:“怎么样,节目组这安排没有辜负大家吧?”
许陆安竖起了大拇指:“这次的安排很好,但是我希望节目组能够保持,不要忘记初心。”
这是在暗戳戳地督促节目组别给他们安排太辛苦的任务呢。
导演失笑,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不再言语了。
大家拿出手机,尽情拍照,就是时叙和江予臣,也忍不住以日出和沙漠为背景,拍了合照。
看完日出后,大家就地吃起了早餐,早餐是节目组提前准备好的便当,因为条件有限,就是当地特色的牛肉饼,沙漠馕和骆驼奶。
早餐过后,众人围坐在沙丘背风处休整。导演拍了拍沾满细沙的裤子站起身:
“各位,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们正站在有‘丝路明珠’之称的敦煌的土地上,敦煌作为丝绸之路上的咽喉要道,在历史上承载了无比重要的地位和任务,节目组追寻历史途径,今天给嘉宾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商队护送’。”
“每对嘉宾组成一支商队,护送一样宝贝,完成护送的商队可以获得节目组倾心打造的荣誉商队徽章,而失败的商队则要被刻在耻辱柱上,随着节目的播出一次又一次地被观众讨伐。”
“现在我们给每支商队分发护送宝贝,和商道地图,基础求生包,限时两个小时,祝愿大家都能够成功完成护送任务!”
虽然早知道节目组不会这么轻易放了大家,不过在沙漠上活动确实新鲜,还是什么护送任务,甚至有仿古羊皮的地图,就好似玩真人探险游戏一般,几个年轻人都来了兴致。
而所谓的“宝贝”,时叙和江予臣分到的是“夜光杯”,由绿釉打造了一对杯子。
赵以恬和方知樾分到的是“和氏璧”,一块莹白色的玉。
许陆安和方慧钦的是“兰亭序”。
“我的也太离谱了——”张柠忍不住吐槽:“传国玉玺都交给我护送,这合理么?”
闻言,众人都凑了过去,她手上的确实是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盒子里面摆着一枚印章,印章上雕刻着一个异兽,而印章底部则刻着
“传国玉玺”四个大字。
赵以恬懵了:“我读的书少别骗我,传国玉玺是因为刻着‘传国玉玺’四个字么?”
方知樾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节目组害怕有人当真引起纷争,所以故意搞个假的吧。”
赵以恬:“哇,那很有实力了。”
不管槽点有多少,总之每支商队都分到了“宝贝”,而观察地图,可以看到上面标记着不少明显的标志物,还有补给点,看来节目组也害怕嘉宾中途缺水出事。
赵以恬兴奋道:“我们出发吧!”
“柠姐,我们也出发吧!”
年轻人们蠢蠢欲动,看向江予臣,时叙歪了歪脑袋,道:“那我们也走吧。”
“嗯。”
两人背上背包出发。
日出之后,天气逐渐变热,太阳已经挣脱了沙丘的束缚,像枚烧红的铜钉钉在天上,风里的凉意早就散了,裹着沙粒往人脸上扑。
时叙走在前面,身体随着骆驼一高一低,后颈被阳光烤得发疼,明明日出时还裹着冲锋衣发抖,这会儿热风顺着衣摆往里灌,倒像是揣了个小暖炉。
“把外套脱了吧。”江予臣在后头喊了一声,自己正抬手解冲锋衣的拉链。
他里面穿了件浅灰色速干长袖,领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锁骨处细密的汗珠。时叙应声停下,反手把冲锋衣脱下来往包里塞,然后拿出防晒衣防晒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回头看到江予臣忽然从包里翻出条浅米色围巾,不是往自己颈间绕,反倒从头上裹了一圈,最后在下巴上打了个结。
时叙拍手称道:“哇塞,酷炫!”
江予臣笑:“早就想这么试试看了。”
“还有么还有么?我也想要。”
“有。”江予臣凑上来,也给他头上包了块丝巾做的防晒帽。
“帅不帅,帅不帅?”时叙连声问。
“帅。”
“像古代的杀手么?”
“嗯像异域的王子。”
“”时叙思索了片刻,道:
“也行吧,走吧,我忠诚的骑士,为我开路。”
地图第一处就是一片胡杨林,地面上两根枣木杆架着面绛色旗帜,在热风里猎猎作响,旗帜上还绣着个简化的驿站轮廓,就是节目组的补给点了。
“我们上前看看。”
两人很快来到了补给点,果然有节目组的人守在那里。当然,除了工作人员之外,还有一台架在桌子上的手机。
【啊啊啊啊啊啊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望眼欲穿啊!】
【哥哥姜姜头上裹得是丝巾么?也太帅气了!】
【波斯王子和他的貌美王子妃,我嗑了!】
【其实我更嗑王子和骑士来着[小声]】
【没事,爱嗑啥嗑啥,都平行世界了,就按自己的xp嗑!】
原来节目组知晓在沙漠录制节目不容易,没有再单独设置直播,只是在固定几个补给点设置了直播,除了大多数时间都无聊了点,没别的。
就当体验戍守边关将士的苦了。
江予臣道:“有水么?”
工作人员:“想要补给请给与正确回答。”
这套路他们可太熟悉了,江予臣:“你问吧。”
“请回答,第一期录制开始时,时叙穿的外套是什么?”
时叙和江予臣两人都怔了怔。
【有意思,回顾过去么?】
【最后一期的告别感越来越强烈了。】
【就像动漫的总结篇一样。】
【所以第一期我哥到底穿了啥?】
时叙陷入深思,自己第一天穿了什么?他正在回忆,身旁:
“一件深蓝色风衣。”
时叙猛地扭头。
“回答正确。”
工作人员将一瓶水递给江予臣:“还需要么?”
“原来一个问题是一瓶水,那,再来一瓶?”
“请回答,在第一期男生组刺绣活动中,时叙刺的动物是什么?”
【我哥那两只丑萌丑萌的鸟?】
【什么丑萌丑萌,那是抽象派艺术好么?】
【抽象派不收,谢谢。】
时叙张口就要说,工作人员:“请江予臣嘉宾回答。”
【哎哟哎哟,这么严格么?】
【那是,自己不能回答有关自己的题目。】
江予臣低着头,略作回忆,少许后,他抬头,语气笃定地说:“是两只麻雀。”
“确定?”
“确定。”
“回答——正确!”
“你怎么连这个也记得?!”时叙又惊又喜地看着他,那两只雀儿还是一开始的时候老师教导他的时候确切说过是“麻雀”,此后大家都没有刻意提起,因为看不出是麻雀,纷纷用“鸟儿”代替。
江予臣温柔地看着他:“你忘了,最后老师评分的时候说起过的,说你的‘麻雀’绣得最好。”
“我都忘了。”时叙傻笑了下,心里头甜滋滋的,仿佛有蜜糖灌进去。
“这么小的细节你都注意到了啊。”
“是啊。”
说到这,江予臣自己也愣了愣,或许,自己比想象的,还要早关注时叙。
两人肚子不饿,看路上还有补给点没有一次性拿太多,拿了两瓶水就上路了。
走出没多久,两人就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停下来的路人。
“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呀?”
喊声混着驼铃从前方传来,时叙勒住缰绳,看见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正站在骆驼旁边手足无措,他身后的两峰骆驼歪着脖子,驮架上的竹筐散了架,麻布包里的陶罐滚得满地都是,有个罐子摔在石头上,碎瓷片在阳光下闪着白亮的光。
看到两人,男人眼睛一亮,立刻招呼:
“两位,两位朋友!”
“我的捆绳断了,东西散了!能不能搭把手?”
这么一个出现在沙漠的可疑人物显而易见就是节目组的安排,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似乎没有不帮的理由。
江予臣小声道:“求生包里有绳索。”
两人翻身从骆驼上面下来,踏着沙砾绕到散架的驮架旁,男人宛若npc般念出台词:
“刚才过沙脊时颠了一下,木架榫头松了,捆绳也磨断了”
江予臣从背包里掏出蓝灰色的求生包,拉链拉开时露出卷粗麻绳和几个带倒刺的铁钩。
“你扶着木架。”
他把绳索抛给时叙,自己蹲下身研究驮架结构,指尖敲了敲松动的榫头:“把钩子勾住横木,我来捆绳。”
时叙照他说的做,江予臣将散架的竹筐重新固定在驮架上,绳结打得又快又牢,末端还留出段流苏似的绳头。
男人:“可是罐子摔破了这可怎么办啊?”
时叙无语,从求生包里摸出防水胶带缠了两圈,罐子顿时黏在了一起,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破的:“这样行了吧?”
男人连连道:“够了够了,谢谢两位!”
江予臣在旁偷笑。
眼看能帮的都帮了,时叙和江予臣心想着这总该完成任务了吧,那男人突然往怀里一掏,摸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头躺着五枚铜币:
“多谢两位,这点心意请两位务必收下!”
时叙和江予臣不明所以,不知道收了感谢钱算合格还是不合格,不过
时叙直接把钱拿了过来,张开嘴大咧咧道:“不客气,朋友好走。”
男人牵着骆驼晃悠悠走了。
江予臣看向时叙:“收钱对么?”
时叙耸耸肩:“不知道,但玩游戏,完成任务获得奖励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们就按游戏流程走吧。”
江予臣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继续往前走,天太热,还在胡杨树下休息了会。
【来了来了么?】
【来了来了,有人来了!!】
【谁啊?】
【好像是是我哥跟姜姜!】
一听是时叙和江予臣,弹幕立刻热情了起来,宛若沙漠中的旅人寻得了水源。
江予臣和时叙一前一后地往前走着,忽然——从胡杨树后跳出来一人,一把将江予臣拦在了身后:
“江予臣受到了沙匪攻击,江予臣被沙匪劫下,想要拯救江予臣,请时叙完成以下挑战。”
时叙崩溃:“你们这破游戏搞什么?这合理么?”
【合理,非常合理吧,在沙漠遇到沙匪有什么不合理的,又不是碰到海贼[挖鼻]】
【就是就是,节目组很严谨的好么?】
没良心的弹幕纷纷看戏。
江予臣在“沙匪”身后,露出了无辜又柔弱的表情,时叙看着不忍,只能忍气吞声跟“沙匪”打商量:“要怎么救他?”
“沙匪”:“请完成以下挑战,一,大声唱‘两只老虎’,二,望着太阳吟诗一首,三,说出自己的一个缺点。”
时叙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是三选一,三个完成一个就好是么?”
“沙匪”无情地:“不,是三个任务都要完成。”
【哈哈哈哈哈我哥的表情wwww】
【为了救姜姜你就忍忍吧[偷笑]】
时叙深吸了口气,开始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多么动人的歌声啊!】
【灵魂歌手噗——】
唱完歌,时叙:“我的缺点就是太冲动,很容易被人挑拨。”
【算你小子知道!】
【哥,既然知道,就改改吧。】
【能改的那还叫缺点么?】
最后,来到了最大的难关,吟诗,就连江予臣也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时叙看着太阳,由心而发,开始吟唱:
“啊,太阳,你是最严格的母亲,用你那炽热的火焰鞭笞着我。我向你膜拜,我向你俯首,你是最严厉的,最让人崇敬的母亲。”
【卧槽卧槽卧槽!】
看着发愣的“沙匪”,时叙耸了耸肩:“现代诗,没说不行吧?”
江予臣鼓掌:“充分而恰当地体现了作诗人内心感受,我给满分。”
时叙看他点赞,一张臭脸立刻绽放笑容。
【哟哟哟哟你们小情侣差不多点。】
无法,“沙匪”只好放了时叙。
“沙匪”:“你打赢了沙匪,获得金币五枚。”
两人愣了愣。
【打怪后爆了金币,好严谨的设定。】
【这怪的级别也太低了吧?!!】
虽然时叙私心觉得节目组太坑了,但这样的小游戏确实给了这场炎热枯燥的旅途许多趣味,两人走走停停,时而补给,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地方,也就是他们护送“宝贝”的目的地。
然而——
两个套着古代盔甲外壳的士兵拦在目的地前。
“请付税。”
【hello,哥哥,姜姜,又见面了,过关付税,很合理吧[笑眯眯]】
时叙深深拧眉:“这还要付税?”
江予臣想起一路上好心帮助路人,“打怪”后获得的金币,明白了这个游戏的逻辑。
士兵机械地完成台词:“请付税。”
江予臣拉了拉时叙衣服,指了指墙上,上面贴着一张白纸,走近一看,是各项实物所需要征收的税额。
“一匹丝绸价一千铜币,征收10%税额”白纸最下面写着:一只夜光杯=十匹丝绸。
时叙:“好便宜的夜光杯。”
江予臣点头表示认同。
“总之,我们有一对夜光杯,也就是说需要付税2000铜币。”
两人同时沉默了。
他们哪来2000铜币!!!
【就是,2000个铜币,骆驼都要驼出汗了!】
“等等——”江予臣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口袋里的铜币,只见铜币反面左右两侧各刻着一个百字,合在一起就是“皕”,也就是:
时叙:“200?”
“一枚铜币等于两百?”
是人是弹幕都沉默了。
【好幽默的节目组。】
第58章 情感诊疗 时叙和江予臣两人哭笑不得,……
时叙和江予臣两人哭笑不得, 付了10枚铜币后竟然还有多,而通过“关卡”,之后就是节目组的大本营, 他们在沙漠临时搭建了帐篷, 帐篷里面还有饮料食物供应, 而购买这些的硬通货竟然是游戏的铜币, 也亏得时叙他们有钱, 知道这是最后一关了, 花钱便格外爽快, 简直如流水般畅快。
他们是第一个抵达目的地的, 也意味着护送宝贝的任务圆满成功。此时距离活动结束还有十来分钟, 离规定的两小时时限尚有余裕。
又过了片刻, 许陆安和方慧钦也到了, 两人满头大汗, 时叙和江予臣忙不迭起身, 给他们递上浸凉的湿毛巾。
许陆安:“可总算完成了,累死我了。”
时叙递上一瓶水:“哥,喝点水。”
“谢谢啊。”
两人呼呼吹着风,往肚子里灌了两瓶水, 才冷静下来。
又过了会——
“啊啊啊啊终于结束了!”张柠和乔宇航跑了进来。
“你们都到了啊?”张柠看了眼帐篷内坐着的人,问道:“你们完成任务了?”
四人点头。
张柠:“哦, 我们没有。”
“啊,为什么?”
她耸了耸肩:“打怪的时候调戏小怪,被恼羞成怒的小怪反杀, 钱被抢完了。”
四人:“”
也算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一次活动了吧。
最后回到大本营的是赵以恬和方知樾,他们同样没有完成任务,原因是:
“我们想试试看不收旅人的钱会不会触发隐藏任务, 结果一个没有,然后没钱付税了。”
“”
赵以恬总结道:“做老好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对了,我们没钱,哪位好心的可以借瓶水给我们?”
江予臣默默地将水递出。
不管怎么样,这项活动都结束了,大家从五点出门,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加上炎热的天气,已经疲倦不堪,节目组也知晓他们到了极限,先送他们返回了民宿。
一到住处,众人就忙着洗澡冲凉,因为早餐吃得随便,大家也都饿了,节目组没有为难大家,给大家煮了面条,还有羊肉汤和烤羊肉,大家吃完后美美去补了一觉,直到下午两点才重新汇合。
导演微笑着走出:“大家中午都吃饱了吧?不过由于我们接下来还有非常繁重的任务,所以大家再补充一些能量。”
民宿厨师扛着两只卷捆好的羊腿走进,然后开始生火,虽然这会儿还没有香味飘出来,但视觉效果已经有了。
导演:“这烤羊腿预计半个小时左右能吃,在此期间,我们玩一点小游戏。”
导演笑眯眯地走到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身旁。
“大家有没有发现,今天我们屋里多了一位新朋友?”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站在导演边上的是一位穿着得体,约莫三十多岁的知性女性,节目组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加上本地人,确实多了一个少了一个也很难注意到,此前大家都没有关注。
方慧钦:“这位是”
导演:“这是节目组请来的情感大师,姓方,大家可以叫她方老师。”
“这已经是节目录制最后一期了,经过此前的三期,我们每对嘉宾之间的感情都有所增进,但是在感情里面不只有甜蜜,还会有烦恼有矛盾甚至有争吵,我们特别邀请到资深情感专家方老师,来帮大家梳理关系中那些不和谐的音符。接下来,请方老师发言。”
方老师从人群中踏出一步,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让人十分舒适,她开口道:
“首先感谢节目组的邀请,话不多说,既然各位都是情侣,那么首先请大家完成一份小问卷。”
她请工作人员帮忙,将事先打印出来的问卷表发到每个人手上,附送一支笔。
几人低头一看,上面都是很简单的问题,比如:互相给对方的微信备注是什么;能说出对方的手机号码么;想要和对方一起旅行的地方;想要一起看的电影,对方工作上最讨厌的一个人是;对方最好的朋友的名字是。
大家能够看出,虽然这些题目都很简单,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彼此亲密度。
几人都沉下心认真填写,时而用笔飞快,时而蹙眉深思,时而又露出纠结的神色,导演在旁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没有催促。
直到五分钟后,工作人员才将大家手上的表格收走。
方老师依旧温和地说:“我们一对一对来啊,首先是赵以恬和方知樾。”
被叫到名字的两人露出紧张神色。
“两位应该交往不是很久吧。”
赵以恬生涩地点点头,说:“是,我们交往才半年,而且这半年来因为工作关系,也没有时常能够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微信电话联系,一个月才见几次面。”
方老师笑了笑,道:“看得出来,你们有想要一起旅行的地方,说明日常聊天还是很紧密很生活化的,会一起畅想未来生活。”
“‘一起看的电影’,两个人回答不一样,一方面说明聊天没有这么细致,另一方面,大多数人想一起看的电影都会选近期上映的电影,这个‘一起看的电影’的关注点与其在‘电影’上,不如说在‘一起’上,说明你们能够相聚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少,没来得及聊近期生活上的事。”
赵以恬和方知樾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由于你们的工作原因,这种情况也很正常,随着更深入的交往,彼此环境的改变,这些都会变化。而且你们回答正确‘最讨厌的人’和‘最好的朋友’了,说明你们在和彼此的交流中擅于敞开心扉,也愿意互相了解,这是非常好的事。”
方老师先是如知心老师一般夸奖了两人,但是,大家都知道,夸奖过后一定会迎来批判,果不其然,方老师:
“下面的两个题,‘对方上一次难过是什么时候’,‘上一次生病时什么时候’,方知樾全部写上了答案,先不说这个答案对不对,但赵以恬的回答是‘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对方没有和你说过类似的话题?”
方知樾抢在赵以恬回答之前道:“是我没有和以恬说起过,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我个人的观念让我觉得不能在爱的人面前示弱,我是一个强大的人,我需要保护对方,所以我有意无意会展现自己强大的一面,这我自己都知道,是我不好的地方。”
说到这,一旁旁听的江予臣和时叙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确实,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习惯,也就是我们说的‘报喜不报忧’,因为不想把烦恼带给对方。但是在恋爱关系中,说难听点,甜蜜是浮在表面的那一层糖霜,真正连接两个人的是痛苦,是那些基于生活琐事,由此产生的烦恼痛苦,以及携手跨越这些痛苦之后产生的强烈的亲密感,紧密感。”
“这种亲密感通常是在交往一段时间后,随着两人关系的增进,想要获得更加紧密的连接时自然而然产生的,通过小事上的连接,亲密度会不断提高不断地变强,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藤蔓一样充满韧劲,只有这样,在遇见大的难关时,才有足够亲密度支撑你们度过。”
方老师看向方知樾道:“希望你不要畏惧向重要的人展示弱小,对方需要知道你的弱点才能够更深入了解你内心。”
方知樾谦虚地说:“老师,我明白了。”
“如果发现对方鬼鬼祟祟有出轨嫌疑,你会怎么办?”
方老师笑:“两位很默契地都写了直接质问对方。”
“赵以恬还写了如果对方躲躲闪闪,含糊其辞就大吵大闹。”
“非常好,我个人很喜欢这样的处理方式,一方面让对方知道你的底线,一方面及时宣泄情绪,不至于闷在心里,人千万不要内耗,骂过对方自己心情就会变好。”
时叙瞳孔地震,还可以这样的么?
“你生病很需要对方,但对方很忙,你会怎么做?”
“还有对方生病了很需要你,你很忙,你会怎么做?”
“两位都写了‘告诉对方,然后一起商量怎么办’,非常好,情侣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自以为为对方好,在我看来,自以为为对方好,然后为对方做决定是非常极其自私的行为,有商有量才是长久交往的基础。”
时叙再次瞳孔地震!!
等等,他的尸体已经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你怎么了?”江予臣看着他坐立难安的模样,奇怪问道。
“没,没什么。”时叙虚虚地回。
“”
“下一对,许陆安,方慧钦。先说一声,许哥,我是你的歌迷。”
许陆安一脸惊喜表情:“真的么?那老师能不能嘴下留情一点?”
方老师笑了笑,没说可不可以。
她仔细地看了两人的答卷,重新抬起头:
“两位是已经结婚二十余年的老夫老妻,从答卷里我就能够看出来两位对彼此十分熟悉,而且拥有非常稳定的婚姻关系,对待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不过——”
来了来了,谁都逃不了的“不过”。
“不过,两位好像因为结婚太久,缺乏了一点激情。”
“‘最近一起看的电影’,‘想要一起看的电影’的答案都不一样,说明两位近期缺少充满浪漫的沟通,可能都是孩子或者其他生活上的琐事,忽略了彼此。”
“还有这个‘想要一起旅行的地方’,想问一下,这个地方是你们多久之前一起讨论过的?”
许陆安默默扶额:“好像有五六年了吧。”
方老师微笑:“五六年前讨论的,那就一起去了嘛,反正孩子也大了。”
“是,是。”许陆安摸汗:“不再等了,今年一定完成。”
仿佛是承诺一般,他握住方慧钦的手,望着她道:“今年一定完成!”
“接下来是张柠和乔宇航。”
方老师拿出下面两张问卷,仔细阅读过后她开口:
“两位应该也是交往没多久吧?”
张柠点头:“不到半年吧。”
“看得出来,两位还处于刚刚交往的热恋期,在一起的时间也比较长,彼此交流很紧密,不管是一起旅行,还是看电影,都有过很好的交流。但是同样的,张柠,你在感情当中也习惯处于强势方,不习惯将自己弱小一面展示给对方,可能也不喜欢交流工作上的事情,因为对方对你工作上的事情,以及什么时候遇到困难,伤心难过了都不太了解。”
“对你想说的话和刚才对方知樾的差不多,一段亲密关系也要适当展开内心,当然,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和人长期受到的教育,环境有关,但我希望你可以试试看。”
张柠谦虚地说:“老师,我会的。”
最后,终于轮到了时叙和江予臣。
时叙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时叙和江予臣。”方老师开始点名,她低着头,目光在两份答卷上来回,最终,她慢慢有了想法。
“两位应该交往也不久吧。”
江予臣点头:“嗯,才几个月。”
“在看到这份问卷时,我第一个感受到的是双方强烈的爱,知道为什么么?”
两人疑惑摇头。
方老师微笑着说:“‘想要一起旅行的地方’,时叙和江予臣应该没讨论过这个话题,江予臣回答还没想好,时叙的回答则是——”
【请告诉我,我想和你一起旅行。】
“多么甜蜜的回答啊,看得出来,你们只是交流得很少,但未来还有许多许多话可以说。”
江予臣惊讶于他的回答,扭头看向时叙,时叙低着头,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
“还有‘最近一起看的电影’和‘想要一起看的电影’,关于‘最近’的回答,两个人都写对了答案。而关于‘想看’的回答,江予臣写了‘最近没有关注的电影’。”
“时叙则是回答‘想要一起看电影’,甚至还附送了一个微笑。”
“看来你们两位的确很忙,不过忙归忙,你们并没有忘记对方,我相信只要有时间,你们一定会选一部双方都喜欢的电影一起窝在沙发上观看,享受一段美好的时光。”
“所以哪怕暂时还不知道对方上一次难过和生病的时候,我相信只要相处时间够久,都会获得答案。”
被方老师讲述的美好时光所感染,时叙和江予臣脸上都露出了微笑。
“不过呢——”
“不过”,虽迟但到。
“两位似乎很关注对方,但有些过度关注对方了,而失去了一些在感情中的理智判断。这里——”
她指着“如果发现对方鬼鬼祟祟有出轨嫌疑,你会怎么办”的问题。
“江予臣的回答是‘冷静地和对方沟通,如果对方确定爱上他人,会退出祝福他们’。”
时叙手指蜷缩了下,看着江予臣,欲言又止。然而方老师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继续道:
“时叙的回答是‘和他沟通,如果他真的变心了,会祝福他,但一定会查清楚那个人到底靠不靠谱’。”
江予臣看着时叙,也欲言又止。
“两人都愿意祝福对方,这很好,也许是两人性格原因,不习惯大吵大闹,平静地离开也算一种选择,不过跟后面两题答案凑在一块,就有点不太对劲了啊。”
后面的两题是“你生病很需要对方,但对方很忙,你会怎么做”以及“还有对方生病了很需要你,你很忙,你会怎么做”。
“你们两个”方老师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
“对于前面的问题都回答了‘先问对方,如果对方真的非常忙,就自己去医院’,而后者,你们的回答也很统一,都回答了‘努力抽出时间陪伴对方’。”
“你们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么?”
由于老师此前已经透露过答案,时叙默默举手:“叫做自私。”
“其实,我想了想,用自私形容,还是太片面了。我看得出来,你们都很珍惜对方,对方忙的时候不想打扰他,对方找到了新的爱人愿意祝福他,也愿意为对方做出牺牲,看起来就是很珍惜很珍惜对方,但是——”
“但是单方面珍惜对方,却不让对方知道,在某种程度上就等于没有珍惜对方。”
时叙和江予臣两人瞳孔震惊。
“怎么会?!”
“怎么不会了?”
“那我问你,如果你在住院期间不能接触到手机,但对方不知道你的情况,只以为你单方面联系不上人,以为你去干什么不便让他知道的事,从而对你的忠诚产生了怀疑怎么办?”
“你觉得自己是为他好,他却认定你出轨了,为此伤心不已,那你这份‘珍惜’,还有意义吗?”
时叙,江予臣:“”
还有这种解法么?但似乎也很有道理。
方老师继续加码:“他认定你出轨后,伤心之下做了件极不理智的事,假装自己也出轨了,就为了试探你。他盼着你能大声骂他、挽留他,盼着你说爱他,哪怕是大吵一架也好,能趁情绪激动把近来的误会全说开,最后抱着彼此痛哭一场。”
“结果你不止非常平静,甚至还祝福了他,他完全感受不到你的爱,伤心之下真的离开了。”
“别别别说了——”时叙脸上已满是快要撑不住的神情,他带着惊恐喊道:
“老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江予臣也跟着沉痛道:“我也知道错了。”
请别吓唬他了。
方老师被两人夸张表情逗笑,但同时也明白:
“你们确实爱对方,但你们还没有学会爱对方的方式,只以为为对方考虑,为对方好就是爱,爱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
“爱”的探讨十分复杂,即使被这么点拨了一通,江予臣和时叙还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只能茫然点头。
赵以恬在一旁小声嘀咕:“所以说,还是要像我这样,觉得对方对不起自己就大吵大闹嘛。”
“是的。”方老师给予肯定,继续道:
“在情侣关系中,吵架并不完全是件坏事,人可以借着吵架将真心话说出,可以和对方进行心灵更深层次的沟通。”
“通过争吵的痛苦,彼此连接感情,血肉,灵魂。”
“而不是像你们那样,一遇到问题就直接放弃。这就是因为缺乏了前期各种细小摩擦和克服这些摩擦巩固的紧密联系,导致你们的爱就像空中楼阁,没经历过风浪打磨,稍遇冲击就塌了。”
时叙恍然道:“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江予臣:“我也是。”
方知樾:“我也有一点点”
“”赵以恬蹙眉:“不是,你插入他们那一组干啥啊?”
方知樾:“啊,感觉情绪到那了就顺口说出来了。”
作为过来人的许陆安见状,开口道:
“你们还年轻,没有经历过太多风浪,不懂也是正常的,作为过来人,我对你们的劝告就是不要瞒着对方,互相沟通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最优解。”
方慧钦:“别把‘牺牲’当美德。你默默吞下的委屈,迟早会变成扎向对方的刺。情感这个东西是要两头挑的。”
几个感情新手默默咀嚼着这些话,有人一知半解,有人心中被刺了一刀。
“好了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导演突然用力拍了拍手,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流程都走到这了,我们就继续接下来的环节,是的,我们的下一个环节就是‘情侣大吵架’!”
“这箱子里有好几个命题,每对情侣抽一个或者多个,然后根据命题进行吵架,每对吵架时间不能少于五分钟啊。”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人在开玩笑的时候,最容易说真心话,你们就借着节目组让你们吵架的名义,把内心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来,第一组,就问题最多的一组,时叙,江予臣,你们上来!”
第59章 情侣大吵架 副导演在导演说话的时候也……
副导演在导演说话的时候也打开了直播间, 弹幕蜂拥而入:
【来了来了,流程进行到哪了?】
【官博说是‘情侣大吵架’环节,是不是节目组又搞事了?】
【我哥跟姜姜上台了, 等等, 我哥跟姜姜要吵架么?他们吵得起来么?】
【难道不是因为现实中不吵架才让他们在节目中吵么?】
【小情侣吵吵架没坏处的。】
时叙和江予臣深吸一口气, 率先上前, 时叙伸手从箱子里抽出一张纸条。
导演:“你们约好周末一起去郊游, 但对方每个周末都有工作, 这一次同样爽约——来, 时叙, 江予臣, 给你们一分钟准备时间, 开始吵吧。”
江予臣皱了皱眉, 工作这么多年, 他当然也有过红眼的时候, 但是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哪怕生气也是压抑着怒气实事求是,带上情绪向来不是他擅长的事,吵架?
要怎么吵架
一旁时叙看了眼露出为难神色的江予臣,忽然举手:
“导演, 我来当吵架的那方,江予臣, 你当失约的那个人。”
江予臣怔了怔,下意识点头。
一分钟时间过去,时叙闭上眼吸了口气, 再睁开眼时,他眼里带上了怒意,冰冷地质问江予臣:“在你心里, 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江予臣本身就是医生,临时被工作绊住脚的事情常有,纸条上陈述的情况很有可能发生,他将自己身为医生的心境代入进去,歉意地说:
“你知道的,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无法完全放下工作,但是我会尽力抽出时间的”
“尽力什么尽力,你哪一次不是说尽力,又哪一次做到过?”时叙猛地打断他的道歉,嗓音里满是不甘。
“我——”江予臣嘴拙,这时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时叙突然露出委屈神色:“我又没有叫你每个周末都陪我,只是一次,一次都不行么?”
话音刚落,他的眼眶已然泛红。
【不是,等等,我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看两人吵架的,怎么这哥突然开始飙演技了啊?】
【禁止随地大小演!!】
【完蛋了完蛋了,有朝一日竟然被时叙带进戏里面了,这就是我一个直男偷看吃姜□□同人的报应么[抱头鼠窜]】
【楼上你】
江予臣看着时叙发红的眼眶,心里一阵难受,两步上前将时叙抱在怀里:
“我会努力抽出时间的!对不起,每一次都放你鸽子,你一定很生气吧?”
时叙咬着牙,难掩委屈地说:“我每一次都很生气,也很想向你生气,但是我害怕你觉得我无理取闹,觉得我不理解不体贴你,每一次都忍着”
“不会的不会的!”
江予臣连忙摇头,语气愈发郑重:“我永远不会这么认为的。”
“因为工作爽约本来就是我不对,你生气是应该的,我绝对不会因此觉得你不够体贴。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时叙很好哄,听他这么说,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他抬头望着江予臣,小声道:
“那你能再抱我一下么?我很好哄的,虽然有的时候我性格急了点,任性了点,有些孩子气,但是我很好哄的,也很爱你。只要你哄我一句我就会自己消气,所以永远不要放弃我,不要抛下我,好么?”
那双带着水雾和深情的灰蓝色眼睛凝视着江予臣,江予臣蓦然生出一种感觉,这虽然是节目游戏环节中的台词,但这些话都是游戏外的“时叙”想要对“江予臣”说的话。
正如导演所说,真心话总是伴随或真或假的方式说出口,全看你愿不愿意用心感受。
来不及理清心底翻涌的情绪,江予臣凭着本能郑重点头:
“好。”
“不会放弃你,也不会抛下你。”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为这么简单的事抛下他?
时叙深深吸了口气,从江予臣肩头抬起脑袋。
“导演,我们吵完了。”
江予臣也如梦初醒,松开了环着他的手。
导演一脸错愕:“啊,这就吵完了?”他戏才看到兴头上呢。
【我的心情如导演,这真的是吵架,不是秀恩爱么?】
【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本来就是秀恩爱啊[挖鼻]】
【但是我觉得两个人还是有真情流露的吧,这么多期看下来,时叙面对江医生的时候确实是比较情绪多变的,爱得深的人容易患得患失,他是想借着节目要一个承诺吧。】
【我看也像,不管怎么样,能够说出真心话就好。】
导演:“老师你怎么看?”
方老师微笑点评道:“一方面江予臣确实是个理性的人,不擅长吵架,而时叙知道这一点,主动承担了吵架方的角色,说明他了解对方并且愿意分担,就像我之前说的,他们非常爱对方。”
此前时间太过紧急,江予臣没有想到这一点,被老师点拨,他心中一动,不由地看向时叙。
“其次我能够感受到两人真情流露的部分,我相信经过这次吵架,他们都应该对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这就够了。”
真情流露的部分么江予臣抚着胸口,还能够感受到方才郁闷无措的心情。
导演:“两位的表演非常得棒啊,不过——不过由于时间太短,未能完成五分钟的最低要求,因此你们两位还需要再抽一个题目。”
“是要等第二轮还是现在就来?”导演很民主地问。
时叙看向江予臣,还未开口,江予臣率先说出:“现在来吧。”
两人继续抽题,这一次抽到的是:
“他生病了,被禁止喝冷饮,但他私下还是偷偷在喝,被你发现后,你非常生气。”
【啊,好日常的话题,感觉是生活中会发生的事。】
江予臣看向时叙:“这一次,我来当吵架的那个人。”
时叙有些不解,但看着他坚持的目光,点头:“好。”
他深吸了口气,做好被骂的准备。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害怕的同时还有些期待,众所周知,江医生是个冷静理智的人,那他这么激烈地骂自己,不就跟真的恋爱一样么?
大概是由于这个话题和他的职业有关,江予臣从前在工作中也碰见过类似事件,因此进入状态很快。
他转向时叙,目光冷冷地道:“你又偷喝冷饮?”
【呜哇,江医生好可怕。】
【感觉,到了,医生的,威慑力!】
时叙都生生打了个冷战,气息微弱:“对不起。”
江予臣脸上露出失望表情:“你要我说几次,这都是为你好,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忍耐不了么?”
时叙急切开口:“我下次不会了”
江予臣冷漠地打断他:“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可能是因为本身职业关系,从江予臣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震得一旁看戏的赵以恬都一个寒颤,默默躲到了方知樾身后。
【家人们,我有点害怕[哆嗦]】
【总感觉江医生身上不只是男朋友还有医生的身份,还可以代入很多人物。】
【呜呜呜妈妈我错了!】
【爸我错了!】
【对不起,前男友TAT】
江予臣心里躁动的负面的情绪在缓缓流动,从前他面对的只有病人,你可以理性斥责病人一两句,但绝对不可以大声责骂,一旦被病人投诉够你喝上一壶。
但眼前人不是只需要他负责身体健康的病人,他是时叙。
忘掉被灌入脑中的医生的医德,只把他当做时叙。
一想到时叙不顾自己身体乱来,担忧,愤怒,失望,难过,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一下子冲向他的大脑,让他眼眶红了起来。
“你是不在乎自己,还是不在乎我?”
“我”
“你知不知道,你生病我有多难过?我为了你劳心劳力,记住所有医生嘱咐的话,不让你操心,不让你难过,就为了让你身体尽快好转。可是你却忍受不了一点口腹之欲,宁愿辜负我所有心血也要满足自己私欲?那我算什么?”
“不是的!”看着江予臣红起来的眼眶,时叙真的慌了起来。
“我没有这么想,对不起,我以后真的再也不会了!”
【原来大明星吵架也是重复那两句话。】
【吵架就是吵架,总统吵架也就那么几句话,除非发明新的语言。】
【没有人觉得江予臣的话真的很可怕吗?因为觉得辜负自己生气,难道不是道德绑架么?】
【道德绑架?】
弹幕有人气笑了。
【情侣之间本来就没有法律保护,爱来爱去到最后就是良心,现在说道德绑架,伺候你一个病人的时候怎么不说道德绑架了。要是我这么费心伺候别人,那人还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我会直接甩手不干,爱咋咋,废了也是他的身体!】
由于这个设定太过贴近生活,弹幕都开始吵起来了。
脑内汹涌的情绪让江予臣无法控制自己,他干脆转过身:“我想要冷静冷静。”
“别走!”时叙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他知道让江予臣走了就完了,他一把跑上前从身后将人抱住,慌不择言地说:
“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我发誓!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一次。”
江予臣眼中满是纠结,他固然愤怒失望,恨不得一走了之,但想到这个人是时叙,就不忍放开他。
他平息了胸口的怒气,缓缓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真的是最后一次么?”
“真的!”
时叙举起手指:“我拿我的音乐事业发誓。”
【那很严重了。】
【姜姜,你就原谅他一次吧,他真的不敢了呜呜呜。】
“好吧。”最终,江予臣叹着气说:“那就再相信你一次。”
时叙如获新生,他一把搂住江予臣连声道:
“谢谢你谢谢你,我不会辜负你了!”
他亲吻着江予臣的头发,发自内心地感谢上帝。
两人情绪逐渐平稳,过了有半分钟,场外才开始鼓掌。
“太妙了!”
张柠赞美道:“不管是剧情还是演技,都非常有张力,没想到你们两位还有这样的实力,江医生,要不要来我们公司,我立捧你。”
江予臣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闻言顿时失笑:
“不了。”
“我也觉得非常棒,老师,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方老师笑着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了,有些感受,得他们自己慢慢体会,我相信他们会感受到的。”
汹涌的情绪浪潮渐渐退去,但回味着方才的对话与互动,一种新的情愫又悄然滋生,江予臣看着时叙,莫名地感到胸口的热意。
刚刚自己的失控,是因为对象是时叙么?
是因为,他是不一样的么?
时叙看他看过来,凑过去小声地说: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一定会乖乖遵守医嘱的。”
江予臣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方才还泛着酸楚的心脏忽然一软,主动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心。
同样小声地回:“我相信你。”
导演:“来来,正好烤羊腿可以吃了,大家都坐下来吃吧。”
众人都坐了下来,一边吃新鲜羊肉一边观赏情侣吵架,这是真成了节目了。
江予臣坐下后感到略微有些疲倦,原来情绪的大幅度波动真的这么累人。
接下来上场的是赵以恬和方知樾,他们抽到的是“叫TA整理好自己衣服再放进衣柜,可是每次都不整理,终于又一次被你抓到”,也是两个人相处中非常常见的情况。
由于方知樾是对自我非常严格的人,所以被骂的那个人是赵以恬。
江予臣在边上安静地看着两人做准备,然后预备吵架。
他坐得离时叙很近,可能是因为累了,不知不觉身体向他倒了过去,等察觉到的时候,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
江予臣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从认清自己的心意后,他的内心就像被磁石牵引着,不断向时叙靠近。可毕竟还没来得及告白,倘若自己怀着这份不同寻常的心思与他亲近,而时叙却只当是节目流程的一部分,那会让江予臣觉得自己像在偷偷占他便宜,他始终在纠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稍稍坐正身体,拉开一点距离,时叙却忽然转过头,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一起。时叙微微歪着脑袋,冲他露出一个甜得像含了蜜的笑容,眼底的光晃得江予臣心头一颤。
方才那些盘旋在心底的疑虑,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
【有人看到角落贴贴的小情侣了么?】
【好甜好甜好甜!】
【果然适当的吵架能够促进感情!】
“情侣大吵架”这个环节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导演请方老师做总结。
方老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每一对情侣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没有说哪一种才是正确的,哪一种是不对的,但是我始终相信,信任,沟通,尊重是恋爱的三大基础,希望大家都能够记住这一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
导演:“谢谢方老师。”
几位嘉宾:“谢谢方老师!”
导演:“大家架也吵了,肉也吃了,可能都需要时间消化,现在是3点半,大家再休息一个小时,等到4点半,我们在大堂集合,现在大家都散了吧。”
弹幕纷纷告别,节目组收起摄像机,导演安排人送方老师离开,其余人则是回了房间。
下午 3 点半的敦煌,正是日头最毒辣的时候。戈壁滩的热风裹着细碎的沙砾,毫不留情地冲向每一个靠近它的旅人,不远处的鸣沙山被蒸腾的热气罩上一层朦胧的金纱,山脊线在晃眼的光线里晕开成一片流动的金黄蛋液。
江予臣仰起脸,刚刚从空调间出来的脸蛋差点被热浪烤出热气,他慌忙低下头,大脑还沉浸在方才的环节中。
不得不说,这个全新的环节让他感受到了从前没有的感悟,喜欢不是一味的付出,珍惜需要让对方知道,争吵也许更能体现在乎。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告诉过他这样的恋爱秘诀。
“时叙——”
“江予臣——”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开口后,两人都怔了怔:“你想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
又是一样的话。
“”
江予臣先笑了笑,打破这略显笨拙的同步,他看向时叙,眼神认真:
“今天听了老师的话,我受到了很多启发。”
“时叙,我是一个笨拙的人,不懂得如何经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可能还会擅作主张,做出让你不开心的事。但是有一点你要知道,就是我真的很在乎你,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所以如果我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会是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就那么放弃我好么?当然,我也会努力改变自己,学会和你沟通。”
“我也是!”
时叙飞快地道,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我也是!我好像也不是很擅长处理感情,如果我让你不开心,你也告诉我好么?我也会改,都会改,请不要直接放弃我!”
青年眼底的光亮得惊人,每一个字都像是捧着滚烫的真心递过来,那份急切又郑重的模样,比任何精心准备的告白都更让人心头发颤。仿佛周遭的热风、晃眼的日光都成了背景,天地间只剩下他这句带着少年气的承诺,纯粹得灼人。
江予臣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角,因为急切而绷紧的下颌线,心底那些因不确定而生的忐忑,像被这股热忱烫化的雪,一点点消融在暖意里。那暖意从心脏蔓延开,顺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熨帖得连指尖都泛着微热的麻意,是种踏实的、被稳稳接住的感觉。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像被阳光吻过,声音里都裹着化不开暖意的温柔,以及坚定
“那我们谁也不要放弃对方,要一直在对方身边。”
“嗯!谁也不要放弃对方!”
——
看着暗下来的屏幕,林果在电脑前深深地吸了口气。
继而她双手托着下巴靠在桌子上露出了一个犹如吃了蜂蜜般如梦似幻的笑容。
啊,恋爱真好啊~
当然,她不是谈恋爱了,而是在看别人谈恋爱,有句俗话不是说看别人谈恋爱才有意思么?做了六年铁血事业粉的林果现在是真正理解这句话了。
她看着她哥和江医生从一开始的生疏隔阂到现在的耳鬓厮磨细语呢喃,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两人的甜蜜,那种甜蜜不是一开始有点像装出来那种,而是发自内心的,不经意之间的,只属于小情侣的小动作。
“啊,真好啊~”不行,她得整点同人看看,正好之前群里发了个劲爆的王子对护卫骑士一见钟情然后强取豪夺这样那样的万字同人文咳咳咳,人是食肉动物总要搞点黄的吃吃嘛。
正准备打开链接,房间门突然被人打开。
“果果?”
“哥?”林果飞快地将平板压下,防止她哥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她哥走近,一看就看到墙上贴着的时叙的海报,他犹豫了少许,开口道:
“我收到风声,好像有人想要搞时叙。”
林果脸色微变,摆正坐姿,沉声问:“谁?”
“目前还不知道,转了好多中间人,不过,我听说似乎是因为他婚姻上面的事。”
婚姻上面的事,林果脑中下意识闪过刚刚看的直播,目光微凝。
——
下午四点半,节目组再次出发,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敦煌莫高窟,既然来了敦煌,自然少不了观赏这座璀璨辉煌的艺术宝库。
观赏完莫高窟已经八点,看似很晚,实则太阳还没落山,一行人先行回了民宿洗漱,然后凑在一块痛痛快快地吃了本地特色驴肉黄面。
这驴肉黄面鲜美浓郁,浇上浓油赤酱的驴肉臊子,淋上琥珀色的酱汁,不管是从视觉还是味觉上都冲击着早已疲惫了一整日的众人,大家闲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低头干饭。
第60章 吻 吃过饭理论上应该带大家去看日落,……
吃过饭理论上应该带大家去看日落, 但好不容易离开沙漠又进去,也实在为难大家,反正接下来还有机会, 节目组暂且放众人一马, 让大家回去休息了。
然而, 你以为这就是今天行程的结束了么?
当然不可能!
敦煌的天黑也真是晚, 已经过了九点, 暮色尚未完全浸透天空。西边的地平线上, 夕阳像一枚将熄未熄的火炭, 在鸣沙山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暗金色的光边。
时叙他们哪见过这种场面, 一个个坐在院子里吃着瓜喝着茶, 感受空气里还未散干净的热气。
“这大西北就是不一样啊, 空气的味道都不同寻常。”
“你是说沙味么?”
“不, 我是说西瓜!”
正当大家惬意之时, 导演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
张柠拧着眉挪开视线:“我现在有种看到这张脸就心烦的病, 江医生,我还有救么?”
江予臣莞尔道:“不如离职休息几天。”
“好主意!”
“做梦吧还想要离职!”导演冷哼一声走进:
“都别坐着了,我们还有活动呢。”
众人哀嚎:“都九点多了还有活动?”
“九点多了,天黑了么?一个个的, 都给我起来!”
众人无奈,只好起身。
节目组带大家去的是一个音乐作坊, 才推开门,一股混合着胡杨木香、陈年松脂和沙漠植物混合的奇特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满满当当摆放着诸多乐器, 数排胡杨木制成的乐器架,高达两米的竖箜篌倚墙而立,二十三根丝弦在日光灯下泛着银光, 陈列柜里躺着几支陶制胡笳,曲颈琵琶斜放在锦缎上,琴身绘有飞天纹样,在灯光下流转着金箔的光泽。
时叙对各项乐器都很有兴趣,立刻来了兴致,十分主动地走进屋子。
节目组已经跟乐坊的人沟通好了,这时架起了直播镜头,随着直播间屏幕亮起,弹幕也涌了进来:
【大家晚上好啊,哇塞,怎么这么多乐器啊?】
【晚上好,但是,刚刚天黑。】
【确实,外面天还没完全黑呢,这个节目来到敦煌直播后我深切感受到了中国的地大物博。】
【这是个乐坊吧?今天的直播是音乐相关么?】
【等下,敦煌,音乐?DNA起立了!】
导演大步跨入院中,手里卷着一张泛黄的乐谱,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狡黠笑容:“大家晚上好啊,我们各位嘉宾来到敦煌也快有两天了,敦煌的底蕴远不止于瀚海黄沙的苍茫、莫高窟檐角的庄严与壁画的璀璨,还有美妙的音乐,深藏在岁月中绵长的韵律。”
“今晚,我们嘉宾的任务很简单——”他故意拖长声调,手指向墙角的乐器架:
“只要你们八个人合奏《月牙泉》,不要求你们弹得多好,但必须完成一整首的演奏,而且每个人都要参与。”
【[只要]】
【[不要求]】
【[一整首]】
不只是弹幕,现场也炸开了锅。
张柠瞪大眼睛指着那架箜篌:“这玩意儿有二十三根弦!我数学都没学过这么多位数!”
【柠姐柠姐别说了,难道光彩么?】
赵以恬则默默退后半步,试图藏到方知樾身后。
导演不为所动,继续道:“我们请了乐坊老师帮助你们,而且不要求音准,只要大概合上音律就成,再说了,你们不还有两位音乐大师在么?”
众人看向“音乐大师”——时叙和许陆安。
时叙,许陆安:“”
这时候也只能由“音乐大师”许陆安站出来道:“只是大概演奏的话也不是特别难。”
导演:“就是嘛,我们是一个节目组的,我还会为难你们么?节目组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了解传统乐器。”
嘉宾们当着节目组的面不好吐槽,弹幕纷纷帮助他们:
【难道节目组不是一直在为难嘉宾么?】
【这个箜篌是有点难弹的】
【但是我哥的眼睛一直黏在上面[捂脸]】
确实,时叙自进入房间一双眼睛就没有暗下来过,对于他而言,这个充满乐器的房间不亚于是天堂,他爱好各种乐器,连琵琶古筝都略有涉及,但这个箜篌确实实实在在一点没碰到过。
江予臣也注意到他发亮的眼睛,低声问:“你喜欢?”
时叙毫不犹豫点头。
江予臣看他喜欢,唇角笑意深了几分,他自己虽然不会乐器,但简单学习一下也是好的,何况这是时叙喜爱的事物,沉浸其中也未尝不可。
导演:“好了好了,反正你们是反抗不了的,现在可以分配自己的任务了。”
这几人中,时叙和许陆安音乐功底最高,擅长多种乐器,而时叙本人对箜篌感兴趣,就负责用箜篌演奏间奏华彩段和副歌长音衬托,许陆安负责琵琶演奏主歌分解和弦与副歌扫弦。
方慧钦会二胡就负责副歌长音,其他五人,江予臣负责竹笛前奏引入,方知樾使用手鼓进行全曲节奏型伴奏,赵以恬使用碰铃进行副歌高潮部分点缀,张柠则是三角铁进行前奏和结尾点缀,最后乔宇航用沙锤进行间奏节奏。
决定了各自任务之后大家开始向老师学习演奏各自乐器,乐坊之中一时充满了各种乐器声和老师低声讲解的声音。
【哇,这画面真和谐。】
【中国人就喜欢大团圆结局,所以节目最后一期也走合作路线。】
【是想圆满大家的感情吧,毕竟一个月相处下来,就当最后的告别礼物啊。】
【呜呜我不想告别啊!】
时间很快过去了两个小时,时叙天赋好,用非凡的速度掌握了箜篌的演奏方式,乐坊老师正用朱砂笔在谱子上圈出泛音节点。他指尖悬在第二十三根弦上方三指宽处,忽然抬眼问:
“这里用压颤代替揉弦,会不会更像月牙泉的水纹?”
老师笔尖一顿,随即笑起来:“后生可畏。”
导演拍拍手道:
“各位,学习得怎么样,时间可不早了,要是学不成,咱们明晚再来?”
反正成功是意外,失败是情有可原,众人鼓起勇气道:“可以了,开始吧。”
正当几人准备演奏的时候,从院子门口响起一个声音:
“Hello?Is anyone recording a show here?What are you guys up to?”
弹幕静了一瞬,立刻炸开:
【不是,哪来的老外啊?】
【这个老外有点眼熟哦。】
【等等,好像是油管上一个挺红的网红Capps,我还看过他直播视频来着!】
节目录制出了意外,还是个外国网红,这边节目组也不得不暂停录制,工作人员跑上前沟通。
“Sorry, we’re recording a program right now, so we can’t have visitors at the moment。”
“Wait wait!”外国网红却眼睛一亮,指着时叙兴奋道:“Wait—Shi Chronos?! Oh my god, I know you! Blacklight’s music is insane!”
Blacklight好几首音乐获得过国际奖项,乐队在各个国家都有粉丝,而时叙作为乐队主唱兼最红的人自然颇具国际知名度。
被人指出来,时叙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副自己现在只有节目组一个嘉宾,一切突发情况由节目组负责的淡定表情。
倒是网红直播间不少人也认出了时叙,一个个兴奋地发起了弹幕。
这时网红雇佣的翻译上前道:“不好意思,Capps是为了体验中国传统文化过来的,他之前在这里学了两个晚上乐器了,本来今晚乐坊的人跟他说不用来,但他闲着无聊就过来了,正好跟你们撞上。”
乐坊的人也走出来道:“是的,这位外国朋友已经连着两个晚上过来学乐器了,学得有模有样非常认真,只不过今晚节目组有约,我就叫他明晚再来。”
【原来是来体验中国文化的,还学了两个晚上传统乐器,也算用心了。】
【确实是Capps,他人在外网名声还不错的,从来不说哪个国家坏话。】
节目组这边还在迟疑怎么办,Capps热情地走上前,说:
“Are you guys also learning musical instruments? We can play together! My fans will definitely love performing with you all,and Shi Chronos!”(我想和你们一起演奏)
工作人员把这句话翻译给导演后,导演露出迟疑神色,他当然不想错过这波流量,但也要考虑节目组突然加人会不会引起国际舆论,不过——
他晃了晃脑袋,富贵险中求,大不了如果国内舆论不好,正式播出的时候剪掉就好了!先赚个一波直播流量!
“怎么样?”不过导演还是秉承着尊重的态度,向八位嘉宾咨询:“你们愿意接受他和你们一起演奏么?”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柠耸耸肩:“我不介意。”
赵以恬:“我也不介意。”
许陆安:“不是挺有趣的么?”
时叙:“随你。”
【好啊好啊,一起演奏啊,从节目组内部大团圆衍生为国际大团结,而且还是演奏传统乐器,有什么不好?】
【是啊是啊,我们的人才不怕老外,导演大胆上!】
眼看直播间舆论也一片向好,导演终于做出了决定:“那就一起演奏吧!”
“Great! I'm so happy to play with everyone!”
Capps这两天学习的是排箫,正好可以和江予臣的竹笛一起演奏前奏,两人又练习了一会,Capps的基本功练得不错,很快就能够和江予臣简单配合。
九个人开始彩排,与其说是彩排不如说是试错,成功就是赚了,失败是情有可原。
第一次没有成功,副歌部分方知樾的手鼓抢了半拍,导致张柠的三角铁紧跟着错了节奏,像多米诺骨牌倒下去。
第二次开头顺多了,江予臣的竹笛和 Capps 的排箫缠在一起,像两股细流汇进月牙泉,但到间奏转拍子时,乔宇航的沙锤慢了半拍。
第三次,第四次随着一次次的彩排,两个直播间的心都被勾了起来,渴望一次成功的合奏。
第六次,江予臣的竹笛先探出个圆润的音头,Capps 的排箫恰到好处地跟进来,两个声部缠绕着升起来,主歌转到副歌的瞬间,许陆安的琵琶扫弦突然铺展开来,像漫过沙脊的潮水。
所有人的动作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切顺畅得好似前面几次失败都匪夷所思,最后一个音落下时,众人才恍惚察觉:
他们成功了!
院子里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 Capps 的欢呼:“We did it!”
“We did it!”
【!!!成了!】
【鸡皮疙瘩起来了!】
【感人,太感人了!果然音乐是超越国际超越时空的存在!】
【嘤嘤嘤,终于成功了,我都以为我要通宵等待了!】
直播间外同样感动,江予臣猛舒了口气,感觉全身力气都卸了下来,原来演奏音乐是这么艰难这么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事,感谢这次节目组的体验,让他体会到了时叙的心情。
他放下竹笛看向时叙时,时叙也正好望过去,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对着彼此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笑容还没淡下,一旁Capps扑上来一把搂住他脖子:“ChronosI,I want to have a music competition with you. Let's use the instruments here to see who learns faster. Do you dare?”(我要跟你比赛演奏乐器,你敢不敢)
时叙是不能激的,尤其在乐器上,他不耐烦地将Capps掀开,冷声道:“你敢我就敢。”
【什么什么,还有这个环节?】
【虽然我知道人不能够太有好胜心,但是——时叙你必须赢啊!!!!】
【赢下这局比赛!!!】
【节目组赚翻了。】
【导演:计划通。】
时叙被激得起身和Capps 1on1去了,两个月相约用同一种乐器演奏一小段音乐,如此以来,既能宣传传统乐器,又引发了热议,简直两全其美,一箭双雕。
这一点,从大半夜的还一直攀高的直播间人数就可以知晓。
时叙和Capps 正在用两人都没学过的竹笛进行比赛,时叙的天赋显然比Capps 高,很快就能吹出连贯的旋律,Capps在旁急得直抓耳朵,却又不服输,两个人热血沸腾,各自进行一场不能输的比赛。
江予臣在边上看见时叙沉浸地吹奏,他浓密的睫毛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光,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在里面,那是只有面对热爱的事物时,才会流露的锋芒——专注、炽热、毫无保留。
音乐,就是他的天堂,独属于他的乐园。
他的心脏在快速跳动,为了此刻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耀眼明星。
最后还是时叙技高一筹,其实是很轻松地打败了Capps,不过,他没有因此骄傲自满,反而因为Capps的努力对他另眼相看。
他说道:“Want to continue?”
“Of course!” 他抓起旁边的碰铃晃了晃:
“Let's try it this time!”
然而连着两次的比试,Capps都没有获胜,不过由于时叙本来就是音乐明星,加上他是本地人,Capps直播间的粉丝没有一点埋怨,反而兴致高昂,Capps本人也没有失落气馁。
时叙从台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江予臣面前,他的额头微微冒汗,还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捕捉着江予臣的视线,嗓音微哑:
“我赢了。”
“我看到了,你很棒。”
“你简直棒极了。”
Capps也从台上跳了下来:“Who are you?”
时叙扬起下颌,目光桀骜:“He is my husband。”
“You're married!”
直播间的粉丝同样表示震惊,还有恭喜时叙结婚的。
Capps转向江予臣道:“Your husband is an extraordinarily gifted musician of remarkable caliber。”(你丈夫是一名出色的音乐家)
一旁翻译正要翻译,江予臣打断他:“不用,我听得懂。”
Capps继续道:“He totally crushed it tonight,you gotta give him a big love kiss!”
江予臣表情微妙了瞬息,开始后悔说自己听得懂了。
【Capps说了什么?】
【虽然我听不懂英文,但是我听到了kiss。】
【kiss!】
【Kiss,kiss,kiss!】
【kiss!!!】
满屏幕的“kiss”,他们从未如此地感谢过这个外国人,果然还是外国人懂得点燃气氛!
时叙的眼睛也猛地亮起,一错不错地盯着江予臣。
被那样热烈的目光凝视着,江予臣油然升起一股想要满足他的念头。
为什么不呢?
气氛这么好,时叙那么努力,自己为什么不能听从心一次,做一个抛弃理智的决定。
他看向导演:“可以么?”
导演耸了耸肩,也一脸看热闹表情:“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们不是合法的么?”
是这个问题么?
江予臣深吸了口气,脸庞转向时叙,他在时叙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地拉下他的后颈,与他深情接吻。
这个吻,持续了有一分钟,或者两分钟,五分钟,江予臣已经分不清楚,他听到周围人起哄的声音,听到自己又或许是时叙激烈的心跳声,但渐渐地,那些声音都消失不见,世界里,只剩下他和时叙两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松开了手。
眼底仍漾着未散的琥珀色光晕,像是落日沉入月牙湖的最后一瞬。
“奖励。”他低声道。
时叙呼吸暂停了一秒,下一秒,他猛地拉起江予臣的手:
“导演,节目录制结束了吧?!”
导演摆摆手:去吧去吧,别再说他不通人情了。
时叙拉着江予臣走到院子的另一处小门。
【哥哥姜姜不见了呢。】
【嘻嘻嘻,他们不见了,我却更兴奋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啊啊啊啊啊好甜好甜啊,我不行了!!!】
【家人们,我们的cp结婚了!】
【楼上的醒醒,我们的cp早就结婚了好么!!】
【那我们的cp生孩子了!】
【男男生子真是太棒了。】
【爸爸爸爸,偶出生了!】
弹幕已然语无伦次。
直播间内,热度一波盖过一波,各大论坛,今晚的直播已经上了热搜,时叙和江予臣的大名占了好几个。
——
走出小门后,时叙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拉着江予臣继续往前走,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纵然是旅游城市的敦煌,这会儿路上人也渐渐少了许多。
时叙拉着江予臣一口气走了好几百米,要不是江予臣叫住他,他可能还得往前走。
“要去哪啊?差不多停了吧,待会节目组找不到我们了。”
时叙闻声停下,在敦煌夜市昏黄的灯光下转过身来。
他的脸颊因为疾走而微微泛红,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在灯下泛着莹润的光。一双灰蓝色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整条夜市的灯火都盛了进去,灼灼生辉。
他说:“江予臣,我好开心。”
“我知道。”因为,他也很开心。
时叙一把上前搂住江予臣:“江予臣,我真的好开心!”
纵然这会路上人少,但两个大男人当街搂搂抱抱,还是太招眼了,江予臣将他拉到一个巷子里,坐在门槛上,又怕别人认出他,将他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面。
昏暗巷子里,他眼里闪烁暖光。
“我也很开心,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么?”
“嗯!”
时叙用力地点头,歪着脑袋,靠在江予臣肩上。
身旁的温暖气息通过接触的皮肤不断向他传来,在这股源源不绝的暖流中,江予臣也呼出口气阖上了眼睛。
原来,幸福有时候真的不需要语言
两个人在外头待了十来分钟,才收到节目组电话返回了院子,Capps已经离开了,今晚的直播效果非常好,导演也没有再为难大家,大手一挥,返回了住处。
“今晚大家都辛苦了,已经看过日出了,所以明天可以轻松一点,大家明天十点汇合就好。”
“晚安。”
“晚安。”
劳累了一天,大家都已累了,一个个打着哈欠回去了。
时叙和江予臣简单洗漱后也很快睡下了,这是幸福的一天,相信就连梦也会变得甜蜜。
梦里甜不甜蜜已经无从知晓,但是第二天一早,还是早上七点多,时叙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
来电人是郑明业,电话才接通,他就急促地道:
“你跟江予臣假结婚的事上热搜了,有人扒出来江医生两个月前才离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