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并不建在皇宫里面,而是在城北那地段。
江清淮坐上马车,看着RMB帮忙找来的关于国子监的详细介绍。
古代的国子监并不是单纯的学校,也兼具有教育局的功能,下设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等,各学又有博士,祭酒等官员负责管理[1]。其中祭酒相当于现代的校长,博士则主要负责教书。
加上国子监专门为朝廷培养人才,历来贵族世家云集,更是出过不少千古留名的才俊,是连皇帝都要给面子的存在。
江清淮倒是没那么大阵仗,送自家孩子上学而已,他只穿常服,到了门口也没让人通传。
见国子监门口此刻人来人往,三三两两并往里去,皆作书生打扮,十分稀奇地张望。
古代上学本来就难,能在国子监读书,要么是世家大族的优秀子弟,要么就是已有功名在身,能得到官员举荐的人中之龙。
所以江清淮放眼看去,最年轻的书生似乎也已经弱冠,再大些的甚至都有白了胡子的。
再看自己身边这两个小布丁。
江清淮突然明白为什么古代的皇子身边需要伴读了。
姜少瑜和姜少云兄弟两个,上下学能陪着作伴,要是人家只一个的,天天和一群跟自己爹妈年龄一样的人凑在一起,只怕怎么郁闷呢。
江清淮顺着人流往里走,打算先去跟国子监祭酒通通气。
苏有道和小福子以往也没来过国子监,都是人生地不熟的,江清淮又不许通传,只能一边走,一边寻人打听。
加上江清淮还崴了脚,这一路走来,可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但到底是大秦最高等的学府,虽然三三两两,时不时有人看过来,但多是一些善意的目光,更有个年轻人自告奋勇,得知他们要去寻祭酒,主动帮忙带路。
江清淮看那年轻人仪表堂堂,心下立刻多了几分好感:“劳烦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傅羡之简单作揖:“我姓傅,名羡之,叫我羡之便好。”
“那就麻烦羡之了。”江清淮又看向两小孩,“羡之哥哥给我们带路,要说什么?”
姜少瑜耳朵有点红:“谢谢。”
姜少云也记得,说的很大声:“谢谢羡之哥哥。”
“真乖。”江清淮笑着夸他们。
傅羡之脸上带了些许笑意,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嘀咕,三位小公子都生得如此标志,还结伴来国子监,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家里的,竟有如此实力。
他正想着,迎面却撞来一个熟人,远远向他招手:“傅羡之!你可见到文瑾兄了?祭酒大人寻他呢。”
那人匆匆忙忙过来,看见傅羡之身后的江清淮等人,不由诧异:“你这是?”
“我们也是来寻祭酒大人的。”江清淮解释。
那人便挠了挠头,给他们让路:“那我去找找文瑾兄,你们先过去。”
“我刚见他,在杏林那边呢。”傅羡之帮忙指了路,又给江清淮介绍道,“我们国子监占地千顷,其中诸多美景,这杏林便是其中一处。小公子若是感兴趣,一会大可以去看看。”
江清淮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脚伤不太方便,送了他们,我就得回去了。”
傅羡之有些可惜:“小公子不来国子监就读?”
江清淮笑笑,婉拒了哈。
再上一次学什么的。
约莫又走了片刻钟,才终于来到明伦堂,堂前正站着一个书童,一看见江清淮便慌慌张张跑来,等看见傅羡之,那书童尴尬笑笑,行了一礼:“公……公子,请随我进来吧,祭酒大人恭候您多时了。”
江清淮又向傅羡之道谢,这才跟着那书童去见祭酒。
傅羡之立在堂前,看着书童毕恭毕敬将人请进去,反而闹不明白了。
原先他听江清淮说不来国子监,还当江清淮是成绩不好,没能入了各位博士的眼,拿不到举荐信。
但现在看书童对江清淮的恭敬模样,又觉得自己推测不对。
可细细想了半天,朝中如江清淮这个年纪的大官,却是一个没有的。
正当傅羡之困惑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羡之。”
单单听声音,傅羡之就知道是谁,立刻就笑:“这不是我们的叶大公子吗?都是面见过天子的人了,怎么还来国子监这破地方?”
叶从南今早来国子监,诸如此类的话不知听了多少,如今早已免疫,只是问:“祭酒大人寻我,你可知是何事?”
傅羡之摇头,又说:“不过也好猜,你传消息去北疆,又涉险入宫,陛下都赏你,祭酒大人肯定是你回国子监,顺便夸你喽。”
他压低声音:“如今有陛下保你,任刘家那小子怎么嚣张,谁还敢说你不够格进国子监?你就放宽心吧,日后飞黄腾达,别忘了兄弟便是。”
叶从南祖上虽是士族出身,但如今落寞,就算是拿了乡试解元,其实也不够格进国子监。还是父亲四处拜帖,求了国子监一位夫子的推荐信,才勉强挤进这最高学府的门槛。
只是他寒门出身,总难免会被世家公子们挤兑。
刘泽清,当今太后的侄子,当朝陛下的表弟,声名显赫,偏偏就是最看不惯他的那个人。
几次三番地闹,叶从南虽然诸多隐忍,最后却还是闹到退学的地步。
祭酒虽然明事理,却也架不住刘家淫威,最后还是遣了叶从南回乡。
当晚叶从南收拾行囊出京,才过了南运河,就见京城内亮起火光来,擂鼓宣天,显然是打起来了。
叶从南当机立断,调转方向,直往北疆赶去,只身一人闯进北疆大营。
这也是为什么林颂今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到京城。
但短短一夜攻下这座城池,直接将魏琛南捉拿,却并不是叶从南的功劳。
叶从南想到陛下扮作小太监的模样,想到装作侍卫捂自己嘴的模样,想到金銮殿上天子一怒,又想到养心殿中两人畅谈,只觉心里热乎乎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傅羡之连叫了三声,叶从南才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先去见祭酒大人……”
“去吧去吧。”傅羡之本还想问问皇帝长什么样子呢,见叶从南莫名其妙开始发宇未岩呆,耳朵还发红,只觉得今天一个个都古怪得厉害,“那我先去学堂了。”
叶从南朝他摆摆手,往明伦堂中去。
——
堂内,江清淮正听祭酒交代对小世子的学业规划。
“世子们既然不参加科举,那四书五经不必过分钻研;六艺陶冶情操,每日都会安排一门课。随后便是史学,不读史,不足以明智,国子监内藏书万卷……”
古代的精英教育,那是真的培养精英。
江清淮就是光听要学的东西,就已经忍不住开始犯困。
正当他眼皮不住发沉,即将落下时,外面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祭酒大人,学生叶从南,前来拜见。”
叶从南?
江清淮瞬间来了兴趣。
这小子居然是国子监的?
都这么厉害了,还说自己考不上状元,古代人可真是谦虚。
江清淮看向祭酒,隐隐有些期待:“快让他进来。”
书童前去开门。
叶从南浅浅道谢后,迈步向堂内走去,绕过屏风,却先对上江清淮一双笑眼。
他不由一愣,慌忙要行礼,却听江清淮懒洋洋道:“叶公子,好久不见。”
叶从南动作一顿,便只简单作了书生礼,问道:“您这是……”
江清淮指指坐在旁边的两个小孩:“你的学弟。”
姜少云笑得甜:“学长好。”
姜少瑜不大乐意,只是点点头,便作见礼。
叶从南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陛下折煞草民,草民万不敢当。”
“别说这扫兴的话。”江清淮八卦心起,追问道,“你来找祭酒干什么?”
叶从南看向祭酒。
祭酒便行礼答道:“回禀陛下,是臣叫他来的,从南这孩子原被国子监退学,如今是来重新办理手续的。”
“退学?”江清淮纳闷地看了一眼叶从南,这么好一个人,为什么会被退学?
祭酒不敢有瞒,将来龙去脉交代给江清淮听。
江清淮认真听瓜,等听到是叶从南一人跑到北疆通知林大将军时,瞬间也觉得自己赏人家二百两有点太小气了。
这也算半个救命恩人了啊。
RMB幸灾乐祸:“宿主,让你小气,后悔了吧。也得亏人家脾气好,换做别人,指不定早不跟你这狗皇帝干了。”
江清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是我不知道,你立下如此大功,怎么都不告诉我?”
“草民不敢邀功。”
“这种时候就别谦虚了。”江清淮有点无奈,看向祭酒,“把那姓刘的给朕踢出国子监,再不许他闹事。”
祭酒不敢有违,连忙应是。
但其实刘泽清今日根本没来国子监,他仗着皇亲国戚的关系,早在朝中谋得差事,所以很不幸,被江清淮打发去搬砖了。
江清淮想了想,又从腰间拽下一个玉牌。
因为今早穿的是苏有道准备的常服,所以江清淮身上挂了很多值钱东西。
他把玉牌递给叶从南:“以后谁欺负你,拿朕压他。”
这话说得,也不怕他在京中横行霸道,成了那刘泽清第二?
叶从南听得想笑,却还是拒绝不了那玉牌,看着小皇帝如葱般白皙的指节,几近与那玉牌融为一体,喉结轻轻一滚。
待郑重接过后,不知怎么便夸起海口来:“草民必将发愤图强,不辜负陛下厚望。”
第26章
江清淮的厚望是什么?
三元及第状元郎。
叶从南就这么应下来,简直学神降世,属实是把江清淮哄开心了:“好好好,朕等你的好消息。”
叶从南看他如此开怀,也跟着笑起来,忍不住攥紧那枚玉佩。
几人又说了些话,苏有道开始催促:“陛下,时间差不多了,也该让小世子们……”
他这话没说完,姜少云立刻就红了眼眶:“小皇叔要走了?”
江清淮指指叶从南:“让叶哥哥带你们去学堂,好不好?”
姜少云看向叶从南,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很乖地点了头。
江清淮突然也有点舍不得,虽然和两个小孩才认识不过几天,但两个孩子,他都喜欢得很,是想放在心尖儿上好好宠着养大的。
就像,他爸妈对他那样……
江清淮想得伤感,眼圈也渐渐发红。
姜少瑜看这一大一小红着眼圈对望,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道:“学长,我听说杏林那边很漂亮,等散学后,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叶从南也没想到小皇帝会是这种反应,看着他微红的眼圈发愣,听见姜少瑜的声音,才回神:“是啊,陛下若是有兴趣,不防等散了学,一起来瞧瞧。”
苏有道却不赞同:“陛下,您脚伤未愈,游园之事,不急于一时的。”
叶从南有些惊讶地看向江清淮的脚。
连林珏都不够格参加太后葬仪,叶从南更是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加上他进来前,江清淮便一直坐着,故而根本没有发觉不对劲。
江清淮却不想被人一遍又一遍问起这糗事,只摆了摆手:“我过段时间再来吧。”
他安慰姜少云:“我在养心殿等你们回来,我们一起拼积木,好不好?”
提起积木,姜少云脸上终于带了一点笑意。
江清淮便麻烦叶从南带他们去见夫子。
他则看向祭酒,问起自己关心的另一件事。
——
虽说国子监占地广,地方大,但学堂却都聚集在一处。
也不知是谁方才走漏了消息,陛下来国子监送两位小世子的事情已经在学堂内传开了。
叶从南带着两位小世子去学堂时,傅羡之正堵在门口等人。
一见到叶从南,他就神神秘秘凑上来,也不声张,只是问:“陛下来了,你知道吗?”
叶从南看一眼站在后面的姜少瑜和姜少云,轻声道:“知道。”
傅羡之立刻好奇:“陛下长什么样子?现在在哪里?你是不是见到了?”
“在祭酒那。”叶从南并不想多说,但傅羡之眼尖,还是一眼就看见他腰上多了个贵重的腰牌,“这么好的东西,谁送你的?”
叶从南想起握着这玉牌的那双手,耳尖微红:“陛下。”
“什么?”傅羡之怒了,“兄弟你不厚道啊,知道陛下来国子监,居然自己偷偷去看!”
“我只是被祭酒大人叫去,所以才……”叶从南还欲解释,姜少瑜却已经没心思听,出声打断,“你想见小皇叔,现在去明伦堂门口守着,还有机会。”
傅羡之这才注意到叶从南身后的姜少瑜和姜少云,当然也认出这就是他带路的那两位小公子。
而这两位说什么
想见小皇叔?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难道刚才那位……”傅羡之不敢相信。
姜少瑜嗯了一声,催促道:“叶从南,快带我们去见夫子吧。”
叶从南不敢怠慢,朝傅羡之笑了笑,转身离开。
留傅羡之一人傻在原地,慢慢消化他刚刚给皇帝带路的消息。
天啊!那么平易近人,那么漂亮的小公子,居然就是当今圣上!!!!
——
江清淮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件。
“祭酒以为,朕提前开科举可行得通?”
古代能当官的都是聪明人,何况是国子监这个最高学府的校长,江清淮只问一句,祭酒立刻便明白他的意思,只笑道:“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不说提前开,就是明日开科,都是该的。”
但江清淮在意的是:“若是提前,对某些学子来说,会不会不公平?”
“再提前也不过一年光景,学问是一辈子的事,该被您选上的,自然跑不了。”
有他这句话,江清淮也就放心了,不过科举出什么题目,却不能跟祭酒商量,而是要和吏部、礼部沟通。
他简单谢过祭酒,又说了姜少瑜和姜少云的情况:“我怕两个孩子孤单,盼望先生能帮他们找个伴儿。”
“陛下思虑周全,臣一定留心。”
江清淮这才打道回宫。
只是不情不愿。
感觉这宫里的天都没外面蓝。
江清淮叹气。
RMB提议:“我们去逛你的私库吧!”
江清淮更郁闷,又说起早上的事情:“私库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我前些日子让满宫上下削减开支,结果内务府报给我的单子,居然只省下五两银子。”
“宿主,他们蒙你呢。”RMB气愤不已。
江清淮当然知道这个,也早就让苏有道通知下去会裁员的消息。
但到底怎么裁?又应该裁谁?就是个大工程了。
RMB倒是有主意:“宿主,你找内务府要来宫内人员的名单,我帮你审查,什么有用,什么没用,保证一目了然。”
江清淮要是只当黑心老板,看不惯谁直接裁就是了。
可他偏偏不是老板,而是皇帝,不仅得在乎宫里的办事效率,还要考虑就业率这种问题。
被裁掉的人员如何安排?
这也是个问题。
RMB却有法子:“开肥皂厂,让那些被裁掉的人员都去造肥皂去。”
江清淮却更愁:“眼下手里没钱,大臣们的募捐还没到,宫里更是指望不上。”
“买原料要钱,打造工具一笔钱,请人又是一笔钱……我现在手头没有现银,怎么搞?”
RMB却贼兮兮笑了一声:“宿主,你忘了?我们那天在祠堂翻到的那个宝箱。”
江清淮眼前一亮,心里渐渐有了个主意。
“夜里,我们去祠堂,把那箱东西放到系统背包里,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运出去了。”
“再去宫外买块地方,雇人开肥皂厂。”
“如今我虽然在林颂今帮助下坑了一把大臣们,但到底没伤到他们根本,所以行事还得低调。废奴隶的事儿也就罢了,虽然没触及他们根本利益,但也足以让他们警惕。”
“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大办肥皂厂,想必他们立刻就能想到我计划扶持商户,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始闹了。”
“所以这肥皂厂不能挂在皇帝名下,如果能找个商户来办就好了。等肥皂厂办大了,我瞅准时机踢出去一批宫里的人,也不至于让他们流离失所。”
江清淮虽然想得很清楚,但事情还得一步一步干。
清早,江清淮让苏有道把自己打算遣散后宫的消息放出去,这时候内务府的人已经等不及来见他。
苏有道连着禀告了三次,江清淮才同意见见那内务府总管。
此人能混到如此地位,以前自然是靠着巴结太后来的,虽然不至于苛待原身,但还是心虚得很,所以一进养心殿,先给江清淮来了个大礼。
江清淮笑呵呵地看着他,问他什么事。
内务府总管也跟着傻笑了两声:“陛下大吉,奴才是有喜事来禀告。”
“今儿刚入槐序,冷宫那棵死了几年的槐树居然抽枝儿开花了。独一枝向阳天,这不是喜讯,是什么啊?奴才想,陛下劫后重生,又关心百姓,日日殚精竭虑,定是感动了上天,才降下如此祥召,故特来禀告。”
“冷宫?你说的可是清静轩?”江清淮想起清静轩那棵槐树,不会这么巧吧???
内务府总管忙笑:“陛下未卜先知,奴才佩服。”
听他这么说,江清淮突然很想去看看,也顾不得跟内务府总管生气,只看苏有道:“苏大伴,朕要去看看,你快去安排。”
苏有道虽然笑着,说的话却是拒绝:“陛下,您脚伤未愈,清早去送小世子已经伤了身体,如今再跑去冷宫那种地方,岂不是……”
江清淮没有底气了,但又实在想看,只能撒娇:“苏大伴……朕想去看嘛。”
苏有道笑得有些无奈:“陛下,您是一国之主,得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苏大伴……”江清淮委屈巴巴,“魏琛南打进宫里时,朕就住在清静轩……”
内务府总管忙插嘴:“那必然是陛下,在清静轩住几日,连带着清静轩那槐树都跟着蓬荜生辉,活过来了!!!”
苏有道瞪了一眼内务府总管,还是很坚持:“陛下,不过是开花罢了,再等上几日,那花叶不会败的。”
江清淮听他这么说,只能答应下来:“那等朕脚好了,第一时间就要去看。”
“好。”苏有道笑着答应下来。
江清淮也不好再闹,又看向那内务府总管:“朕让你拟定裁退人员的单子,你可弄好了?”
内务府总管没想到自己禀告如此祥召,居然也没逃过这一节,脸色白了白,只能认命:“陛下,皇宫中宫女、太监满打满算足有上万,奴才一时半会理不出头绪……”
“蠢笨。”这话一听就是忽悠他呢,江清淮立刻不想忍了:“再这样消极怠工,朕第一个裁了你!”
内务府总管吓得跪下磕头求饶,好听话说了一箩筐,却根本没有江清淮想听的。
索性江清淮也懒得用他,而是看向苏有道:“大伴儿,这事朕交给你来办。”
“另外传朕口谕,内务府总管消极怠工,贬去辛者库倒夜壶。”
他不办一个人,满宫上下都当他好欺负呢!!!
第27章
处理了内务府总管,支走了苏有道,江清淮叫来小福子,让他帮自己找一套夜行衣。
小福子听得心头一惊:“陛下,您万金之躯,穿那种东西作甚?”
江清淮摆摆手:“这个你别问,只管找就行了。”
小福子欲哭无泪,越发觉得自己是上了贼船。他这样帮着陛下到处乱跑,要是陛下出了什么事,苏有道知道了,肯定先怪罪他。
但江清淮的命令,他又不能不从。
小福子郁闷地找来夜行衣,看江清淮眉眼兴奋,还是忍不住劝道:“陛下,您有大才,做奴才的不敢拦,只是请您一定万万保重龙体,何况如今伤了脚,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江清淮也有点无奈,他只是崴了脚,没脆皮都走两步就会挂的地步吧……
但小福子也是真心为他着想,江清淮不好责怪,只能说:“就这一次,后面朕一定养好身体。”
小福子这才作罢。
江清淮收下夜行衣,再度开始无所事事,瘫在龙床上等两个小孩放学回家,好似空巢老人。
姜少瑜和姜少云第一天上学,都是兴奋劲儿满满,何况姜少瑜本就是个好学的乖孩子,第一天就缠着夫子问问题,足足晚回来一个时辰。
御膳房派人来问了三次,江清淮次次都只能含泪拒绝。
好不容易等回来两个小孩,他都要在饭桌上睡过去了。
姜少云也没精打采得厉害,见到江清淮就开始告状:“小皇叔,哥哥不好,放了学也不回来。”
江清淮摸摸他,一边催着御膳房上菜,一边问今天在国子监怎么样?
姜少瑜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很好,夫子们博学多才,我学到很多。”
“少瑜是个小学霸啊。”江清淮夸夸他,又安慰姜少云,“以后别傻等着哥哥,自己去别的地方逛逛也行,国子监那么大,你又这么可爱,学长们肯定乐意带你玩。”
姜少云噘着嘴,勉强算被哄好了,又开始嚷嚷肚子饿。
江清淮也肚子饿。
一大两小埋头干饭。
晚上江清淮和姜少云堆积木,姜少瑜坐在书桌前温习功课。
江清淮虽然有心让姜少瑜放松一下,但没道理拦着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能玩一会,问一声姜少瑜:“灯可觉得暗?”
“肚子饿吗?”
“眼睛会不会酸?”
姜少瑜每回都摇头。
姜少云反而不乐意了,戳戳江清淮:“小皇叔,问问我。”
“问你什么?”江清淮不懂。
“问问我饿不饿啊?”
江清淮便笑:“那你饿不饿?”
“不饿。”姜少云乐呵呵。
这傻孩子。
江清淮又陪了他们一会,眼看着快到安寝的点儿,就借口有事,吩咐过小福子照顾他们早点休息,往正殿去找苏有道。
苏有道已经派人放好了热水,正打算来寻他,见到他回来,淡淡笑道:“陛下,热水已经放好了,臣还给您备了些点心。”
江清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想到自己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会有人关心他饿不饿肚子的。
等洗完澡,江清淮照例让苏有道等人在门外守着,一个人躺在龙床上,和RMB商量一会儿怎么溜去祠堂。
从上次帮江清淮去清静轩起,RMB就已经很熟练了,立刻给江清淮找到了一条路线,还十分贴心地帮忙留心过往的侍卫。
皇家祠堂门口的侍卫大多懒怠,江清淮到的时候压根没见到人,直接大摇大摆进去,按着记忆中的路线,顺利找到那个宝箱。
江清淮打开看一眼,确定没有找错,直接把东西塞进系统背包,转身就往外走。
门口的侍卫没有回来,江清淮看着天边高挂的半弯清月,想着来都来了,索性道:“我去趟清静轩。”
RMB猜他是想去看那槐花,有些不理解:“宿主,和苏有道说得一样,那花什么时候都能看,你为什么非要现在就看?你这样跑来跑去确实不利于身体恢复。”
江清淮一瘸一拐地走着,闻言沉默了一会。
又看一眼天边那半挂清月,还是很坚持:“我就是想看看。”
RMB只好给江清淮指路。
冷宫离养心殿有一段距离,离祠堂则更远,江清淮走了足两刻钟,才瞧见清静轩正门。他如常穿过寝殿,还没进那小花园,便已经看见那槐树顶上朵朵槐花开得正旺。
槐树高大,但独独那枝,许是因花压弯了枝丫,偏偏斜斜往宫墙外伸,探出一个含苞的骨儿。夜间冷风吹来,槐树摇摇曳曳,立时便落了三两瓣,江清淮看得心惊,急急上前,想去捞那落花。
自己反先被一个人影从后面捞住。
“清淮。”
骤然听见裴牧的声音,江清淮还当自己在梦中,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但裴牧将他拉起,直直望着他,清冷的月挂在身后。
江清淮眨眨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裴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呢?”看着和自己一样穿着夜行衣的江清淮,裴牧有些无奈,“大晚上不睡觉,跑清静轩来干什么?”
“我听说……”江清淮将那墙头的槐花指给裴牧看,“听说槐树开花了,想来看看。”
“看花?”裴牧跟着看向那槐树,见枝头只一朵寂寥的槐花挂着,属实不懂,“你方才慌慌张张,差点儿就摔了。”
江清淮啊了一声,有点恍惚:“你怎么进宫来的?是出事了吗?”
裴牧指指自己的衣服,示意他自己是偷溜进来的:“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拉江清淮在台前石阶上坐下,正要开口,却先看出江清淮心神不定,便问:“你怎么了?”
江清淮摇头:“你这么急着来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裴牧却不说了,只是细细端详着江清淮。
江清淮不解:“裴牧?”
裴牧便狠狠心,道:“我要走了。”
“走?”江清淮仍是不懂,“出宫吗?”
“出京。”
江清淮愣住,只觉一道惊雷在头上炸开,不可置信地看着裴牧。
裴牧看他神色怔愣,恍惚不已,却想他今日怕是在哪里又受了什么委屈。
只是江清淮一向缄口,裴牧叹了口气,只好说明自己的担忧:“朝廷最近重整户籍,挨家挨户地敲门,我身份特殊,只怕不便在京中再留,只能出城躲一段时间,待这风头过了,再回来便是。”
他现在的身份在京城本就寸步难行,房子都只能买没有契书的,现在朝廷更是直接查到家里来了。裴牧这情况,直接被发现和魏琛南勾结倒还好些,左不过直接被抓去问审。但要是没被发现,还要细细查他祖上,再发现他是裴家后人,岂不难逃。
江清淮听完也沉默了。
大意了,他完全忘了自己兄弟不仅没户口,还是个有案底的。
裴牧见江清淮郁闷,也颇觉愧疚,转而怨恨起想出这事的狗皇帝来,不免说了一句:“不去查办贪污官员,狗皇帝搞起这些倒是颇为上进。”
狗皇帝本人:……
江清淮实在愧疚。
他兄弟是个黑户,在京城难混,在别的地方就好混吗?
京城还有他罩着,去了别的地方那些官员为难他怎么办?
何况这户籍制度,肯定是要推广全国的,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躲得过一世不成?
兄弟有难,怎么也得帮一把,江清淮想了想:“裴牧,我最近认识个厉害的大太监,兴许他能帮我,你先留几日,等我消息。”
裴牧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根本不信他认识了什么大太监,只当他是舍不得自己离开,笨拙地宽慰道:“清淮,我只是出去躲躲风头,不消几日,应当就能回来了。”
江清淮摇头,将皇帝日后会把户籍制度推向全国的事情告诉裴牧,裴牧果然沉默下来。
江清淮以为他是在考虑自己的意见,却不想裴牧突然抓住他的手:“既如此,我们一起走吧,世界之大,总有狗皇帝照顾不到的地方。”
江清淮双目圆睁,愣愣看着裴牧。
等等等等,这架势,怎么活像私奔啊喂???
但要是真能和裴牧走……过过四海为家的生活,江清淮莫名觉得不错。
但绑定了系统,RMB可不会轻易让他走。
江清淮叹气:“我走不了了,原本人微言轻倒是好说,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姓甚名谁,一找一个准的。”
裴牧也不由发愁。
江清淮便再接再厉地劝他:“你信我,只留两日,就两日。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那大太监,一定有办法能在京城给你落户。明下午就能去城南宅子见你。”
“清淮,你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不勉强。”江清淮连连摇头,本来这事儿也是他捅出来的,哀求道,“你答应我,好不好,就两日。”
裴牧叹了口气,算是答应,接着又问起江清淮如今在宫中当什么差。
江清淮身形一僵,扯谎道:“你还记得那两个小孩吗?陛下派我去照顾两位小世子。”
裴牧又是一声叹气。
两个旁支的世子而已,年龄也都小,自己的日子估计都过不好呢,去照顾他们……也难怪清淮日日不欢快,只怕宫里那群踩高捧低的人给了他不少委屈受。
江清淮却以为他是在担心户籍的事情,拍了拍他:“放宽心,我明个下午就去找你。”
裴牧却看向他的脚:“你受了伤不方便,还是我夜里入宫来看你吧。”
“啊?”江清淮没想到裴牧说进宫就进宫,“宫里守卫森严,你这跑来跑去,是不是……”
“不用担心。”裴牧反安慰江清淮,“被发现了跑就是,总比你被发现偷偷出宫挨一顿训好。”
是这么个理儿吗?说跑就能跑掉吗?
不过裴牧坚持如此,江清淮只能作罢,想着明晚让林珏带一部分侍卫去别的地方算了。
两人又约定明晚子时清静轩见。
江清淮才恋恋不舍地看着裴牧离开。
第28章
裴牧回了宅落,裴关立刻上前来,问道:“大哥,走吗?”
“先不走。”裴牧微微蹙眉,轻声道,“清淮说他有办法,让我再等上两日。”
“这怎么能行!”裴关急道,“他不知道你身份,你自己不知道吗?”
被这小子呵斥,裴牧轻轻瞥他一眼。
裴关不敢再说,但还是坚持:“裴家的人,皇帝本不可能轻放过。你回京是大罪,又和魏琛南一道,就算皇帝如今没有处置魏琛南,你也不该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不会有事。”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裴关气道,“裴牧,你要死,别拉着我。”
裴关原是裴家旁支的孩子,算裴牧的堂弟,裴家出事那年,才不过六岁,所以没被发配边疆,只是被打了奴隶印发卖去。
此后十年辗转,又回到了京城。
裴牧其实早知道他下落,也提前见过,马儿受惊更是他们一早谋划好的。
买马事小,顺带着把裴关弄出来才是裴牧的主要目的。
只是刚弄出来人,京城就闹出这种事情,裴关当了十年奴隶,早被磨平了心性,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立刻提议要走。
裴牧却放心不下江清淮,犹犹豫豫不肯答应。
还是裴关好说歹说,大不了把那太监接出来一起走,裴牧才稍稍动容,说是要进宫一趟。
裴关只能在家等着。
哪知道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裴牧回来,这人却说不走了。
“那江清淮不过一个小太监而已,何况你才认识他几日?怎么就笃定他能帮我们?”
“不过等两日罢了。”裴牧蹙眉,“吏部总不会这两日便上门,在等两日,实在不行,走也不迟。”
裴牧又道:“你信不过也无妨,我给备你些银两,送你出京。”
裴关却更生气了:“你就我这一个弟弟了,你把我送走,以后谁给你收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裴牧冷下脸来:“那你就等着。”
“等着就等着。”裴关气鼓鼓的,“我倒要看看那江清淮有什么本事。”
裴牧给了他一脚:“睡觉去。”
裴关翻了个白眼,自去休息。
——
第二天一早,江清淮什么也不想,先叫来了小福子。
他昨晚和裴牧说的大太监自然不是苏大伴,江清淮压根就不敢把这事告诉苏大伴,怕被骂。
但来龙去脉又不能直接交代给小福子。
RMB帮他出了个主意:“宿主,你就说是宫外养了个情郎,前些日子得罪了人,短时间内拿不到吏部的户籍。你又舍不得情郎去大理寺受苦,所以要让小福子拿着你的令牌去走一趟。”
江清淮听这主意,怎么听怎么别扭,但左思右想,居然还真就这个借口能天衣无缝地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江清淮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他告诉小福子:“你拿着朕的腰牌,出宫替朕办件事。”
小福子一看这养心殿四下无人,就知道自己又被委以重任,一时都不知是该笑该哭。
被皇帝器重自然是件好事,但陛下绕过身边的大太监,单单来器重他,实在让他惶恐不安。
可和前几次一样,皇帝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只能上前接过腰牌,诚惶诚恐地问道:“陛下,是什么事?”
江清淮轻咳一声,有些难以启齿:“这事你务必要保密,谁都不能说。”
小福子再一次心下叹气,跪下表忠心:“陛下,奴才忠君之心,不敢有变。”
江清淮连忙让他起来,但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就是朕……在宫外有一位故人。”
“是情郎!”RMB纠正江清淮。
江清淮却不好意思直接说情郎,含含糊糊地提醒小福子:“朕和他关系甚笃,一见如故,无话不谈……”
小福子听得一头雾水:“陛下是想奴才出宫给您带话?”
江清淮摇头:“他前些日子遇了些事,在京中多有不便,正巧龚尚书正在京中立户籍,挨家挨户地问,我担心他……担心他被抓去大理寺。”
“那地方到底是审问犯人的,我担心他……”江清淮越说越磕巴,索性也不说了,只是道,“等吏部上门那日,你拿上我的腰牌,去城南一处宅子……”
“不行。”江清淮蹙眉,“你不认得路,朕得一起去。”
小福子听皇帝絮絮叨叨,人都傻了,这……这故人是真故人还是假故人啊?
看江清淮满脸愁容,显然是真关心,小福子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什么故人……怕不是情人吧!
听说皇帝有个情人养在宫外倒不算什么,只是这情人是个黑户还是把小福子给吓蒙了。
什么人这么黑,连陛下都得私下操作?
等等!!!
小福子猛然想起昨儿内务府总管被皇帝贬去辛者库倒夜壶的事儿,又想起自己听到的流言蜚语——陛下贬了内务府总管,是因为陛下想遣散了后宫。
即便如今后宫里连个答应都没有,但各宫里该有的太监宫女,为了迎接未来的主子,却是不能少的。可陛下如今一出手,便要把整个后宫的太监宫女都给扔出去,难不成……
难不成就是为了宫外这位?
小福子越想越心惊,当即不敢怠慢,认真听起江清淮的吩咐。
只是江清淮琢磨半天,还是没想好到底怎么办。
小福子认真听了一会,试探道:“陛下,奴才有个法子,只是要委屈您……”
“说来听听。”
“既然要出宫,必然要穿常服,不如陛下便跟在奴才身边,装个小书童什么的……”小福子声音小了不少,“到时要有些什么事,您也好直接吩咐。”
江清淮一听可行,立刻就同意了,只是他脚伤未愈,出宫很容易被认出来。
这事儿就更简单了,小福子道:“陛下,不过是拖慢几日的功夫而已,您给那吏部派点别的事不就得了。”
江清淮恍然大悟,正好他打算提前办科举也需要找吏部商量,当即便道:“请吏部尚书来见我。”
因为江清淮认识的官员实在不多,那天虽说罚了满朝文武,但其实也就能上金銮殿的那一批,那些日日跑在基层办事的小官员,大多还是正常上班。
但自家领导白日搬砖,夜里加班,一连憔悴不少。下面的小官可是半点不敢生事,只怕一个不小心被殃及,各各工作态度认真,效率更是高到没边儿,这才让裴牧不得不夜里进皇宫来告诉江清淮自己着急出京的事儿。
江清淮找来龚成,看他明显晒黑不少,瞬间理解吏部其他官员那惶恐的心,但这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江清淮道:“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朕计划将明年春的会试提前半年,提到今年金秋。”
“立户籍的事儿暂且先放放,朕要吏部交一份今年科举的安排上来,和礼部一同拟几个选题,还要去调查一番学子们的意见。”
“学子们?”龚成有些不解,历来都是朝廷内部商量好了直接出政策,问哪些无功名在身的学子们的意见做什么?
不做什么,单纯给他找活儿干罢了。
毕竟一个个效率那么高,万一没两天就把科举的事儿安排妥当了,江清淮不还得再找借口吗?
不过这话却不能这样告诉龚成,江清淮笑道:“朕高坐龙台,却不能不知百姓之心,何况这科举本就是给学子们办的,不过问他们的意见,哪能了解具体情况。”
“何况还有那些远在他乡的学子,朕让你去问,也是提前放出消息,以免人家赶不上进京。”
吏部尚书拱手:“是臣愚昧。”
想到今晚裴牧会进宫,江清淮又道:“朕让林珏带一半御林军同你一道,免得你人手不足。”
龚成心下一惊,却以为皇帝是知道他今晚约了其他各部尚书会面,才派了林珏来监视,心下不免有些慌乱。
但江清淮却没了后话,反而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和礼部了,等一切安稳下来,朕有大赏。”
这话落在龚成耳朵里,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是罚还是赏,只在陛下一念之间啊。
想不到当今圣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就是精明如龚成,也不免生出一身冷汗来。
江清淮摆手让他退下,心里松了一口气。
如此,江清淮也算把事情办妥了,立刻便忍不住想去宫外见裴牧。
但RMB好说歹说,苏有道又时时盯着他不能乱走动,江清淮只能做罢,又躺在龙床上当孤寡老人。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连姜少瑜和姜少云讲国子监的事儿都没兴趣听,只匆匆催人去睡觉。
“陛下可是白日里累着了?”苏有道有些担心,“要不传御医给您把把脉?”
江清淮听得心虚,他左不过是找小福子和吏部尚书说了会儿话而已,这哪能给累着呢?苏有道虽然温柔体贴,但有时候对他有点过于溺爱了。
不过江清淮还是同意叫御医来了。
他得知道自己这脚什么时候才能好全,才好跟裴牧约时间。
今日太医院还算识相,没有一口气往养心殿挤进来半个太医院的人,只来了以往给江清淮把脉看病的那位张太医和他的一个小徒弟。
江清淮也不让他把脉,直接问:“你看看朕的脚,什么时候能好全?”
张太医上前细细查看,蹙起眉头:“陛下,请恕老臣直言,您这几日并没有好好将养,还是在走了不少路吗?”
江清淮被说得心虚,偷偷瞥了一眼在旁边看着的苏有道,对上他紧蹙的眉头,忙转移话题:“你就告诉朕,什么时候能好全?”
张太医叹了口气:“陛下,若您不再四处奔波,不顾惜龙体,只需三日便可好全。否则,轻则五日,重则半月不止。”
江清淮瞬间不敢出声了。
等张太医走后,苏有道又给江清淮好一顿劝,连劝带哄,弄得江清淮脸都红了,最后只能乖乖道:“知道了,这三日一定乖乖听话,绝不乱跑。”
但不包括今天晚上。
江清淮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苏有道这才满意,只是说到做到,属实是半步路都不让江清淮走了,就连去龙床,都要背他过去。
江清淮拗不过他,只能趴在苏有道宽阔的背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自己把自己脸给憋红了。
苏有道放他下来,见他红了脸,弯了眼睛:“陛下,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害羞,不过是被臣背两步而已。”
江清淮已经不止一次被他调侃容易害羞了,当即就恼了,他将脑袋埋在床上,声音闷闷的:“你出去,朕要睡觉了。”
“好。”苏有道笑着帮他吹了灯,才慢慢退出去。
第29章
等快子时,江清淮换了衣服,等RMB说裴牧快到的时候,就直接点击了传送。
说来也巧,竟是直接给他传送到了清静轩门口,江清淮向四处张望着找裴牧,却从身后听见了声音。
江清淮仰头,见裴牧立在清静轩的屋檐上,明月都作陪衬,长发随风烈烈而动,不由笑道:“裴牧,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裴牧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身轻如燕,江清淮看得有些呆。
等被裴牧拉着坐下,才想起把他和小福子的计划一一告知:“等那吏部快上门的时候,你提前通知我一声,我联系那位大人,届时他会亲自去一趟,一定没问题的。”
“亲自来?”裴牧看着江清淮,暗自思量着这人许了什么好处出去,只觉他为了自己又受了委屈,心下犹豫不已。
他看向江清淮,蹙起眉头:“他……有没有为难你?”
江清淮觉得自己计划天衣无缝,本以为裴牧会很开心,听裴牧这样问,一时反应不过来:“谁?”
裴牧却不说了,而是深深叹了口气。
江清淮更不明白,只当他是在担心:“你放心,那人绝对靠谱,肯定没有问题的。”
“我知道。”裴牧朝他笑笑,却怎么看怎么勉强,“我知道的。”
江清淮不明所以,却也不知从何问起,裴牧更是心绪不佳的样子,江清淮几次张口,都以失败告终。
两人没什么话再说。
裴牧却也没说要走,只坐在清静轩的石阶上,望着天边的明月。
如今正是月初,月亮不过半弯,却还是亮得惊人,浮云坠在不远处,被月光融进深空,淡得几乎看不见。
江清淮看向裴牧,只见他侧脸如山峦冷锋,一时更是无话。
倒是裴牧先开了口,声音好如今夜浮云,很轻很轻:“清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魏琛南反秦吗?”
这事儿江清淮其实也想过,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裴牧不说,他也不会主动过问。加上裴牧一向话少,江清淮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他有些惊讶,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问:“为什么?”
“裴家其实是前朝的将门世家。那年秦昭帝进京,满朝文武只有裴家不从。”
裴牧默了默,没想到自己提起往事,并不如想象那般困难。
“秦昭帝是天命所向,裴家便是乱臣贼子,主家满门抄斩,旁支贬为下等奴,一辈子不得翻身。”
“本来我早就该死了。”
江清淮心中生出一股酸涩,想起那天他给裴牧打针时裴牧轻声叫娘,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哽在喉头,只能无言地看着裴牧。
裴牧却并不看他,仍望着那半弯月亮。
“是以前交好的贵族出面求情,家中尚未及冠者,才保下性命,只被贬去岭南干苦工。那年我十一,兄长十三,另有一位弟弟,不过五岁。”
“他们现在在哪里?”江清淮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干涩地好如失音琵琶。
“岭南山高水远,兄长半路被抓去充军,此后音讯全无。弟弟……饿死了。”
“裴牧……”江清淮不知如何安慰,看他垂在身前的手仿佛枯枝一般落着,忍不住上前握紧住那双手。
裴牧的手比江清淮大上很多,江清淮甚至握不全,只摩挲到他掌心粗糙的老茧,传来沉默的温度。
“清淮。”裴牧终于看向他,眼神似明月,好像早已经对那些往事释怀,“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是不希望你涉险。你今日帮了我,日后我的身份被查出来,必然牵连到你……”
江清淮连摇头:“我不怕这个,我只希望……你别走。”
裴牧叹了口气:“若是被查出来,可不单单是……”
江清淮却伸手抵住裴牧的唇,朝他认真地摇了摇头,他眼圈通红,声音都发软:“求你了。”
可他在求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裴牧只觉一股槐香萦绕在那指尖,醇厚却又轻盈,像藏在酒巷的纯酿,只借着清风漏出一缕。
单单那么一缕,裴牧便无法拒绝,望着那双眼睛,到底还是点了头。
皙白的指尖收了回去,迎面却是满袖清香,江清淮直直朝他扑来,结结实实将他抱住,还算不上熟悉的温度贴近,烫得他心跳不止,无措地不知如何安放双手,目光更是慌乱,丝毫不敢直视怀中人,只能匆匆落在院中那槐花上,像是突然学会了欣赏。
“裴牧……”那温度的主人声音发闷,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裴牧看向怀中人,江清淮不算低,却实在瘦弱,此刻说是抱着他,却更像被他揽在怀中。
想到第一次见江清淮时对这人的印象,再看那身黑衣下瘦弱到仿佛一只手便能攥紧的腰肢,他喉结一滚。
瘦弱,苍白,娇气,单纯,连夏日荷塘的白莲花都比他蓬勃……却反红着眼眶来安慰他的江清淮。
明明被灭门的是他,背负骂名的是他,孤立无援的更是他,为什么江清淮看起来会比他更难过?
裴牧想不明白,却垂下目光,将手落在江清淮身上,回了他一个极轻极轻的拥抱。
江清淮反而感觉这样有些矫情,他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抹了把眼泪,是想掩盖自己哭过,却不知道反把眼尾弄得更红。
“我等你消息。”他看着裴牧,声音发闷。
裴牧望着他的眼尾,轻轻拈了拈指尖,回忆着透过衣料传来的温度,只点头:“那我走了。”
江清淮嗯了一声,朝他摆手,却不看他:“快走吧,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清淮。”裴牧看他背身,却忍不住拉人回来,他伸手碰他的眼睛,感受到一点潮意,又立刻撤手,问,“你为什么哭?”
为什么?
这话问得江清淮耳尖爆红。
当然是因为心疼……心疼兄弟的遭遇,替裴牧难过了。
这种事也要问,裴牧难道是笨蛋吗?
但让江清淮直说却又实在不能。
江清淮脸色变化不定,只说:“你快走吧,小心被人瞧见了。”
裴牧还是有点不放心,认真地看着他,好像真不知道江清淮为什么会哭一样。
江清淮被盯得越发不好意思,只能自己先起身:“那我先走。”
“我送你。”裴牧跟着起身。
“不用了。”江清淮知道他武功高,但哪能这么不把御林军放在眼里,他催促,“快走吧,我若是得空,会出宫找你的。”
裴牧叹气,拗不过江清淮,最后还是走了。
他不走时磨磨蹭蹭,走时却又潇洒极了。
江清淮见他三步并两步轻松攀上墙头,再一眨眼便没了人影,心下又有点落寞,点开系统界面,准备传送回去。
RMB出声:“宿主,你们两什么情况啊,刚刚那气氛,搞得跟……”
跟小情侣幽会似得。
RMB不敢直说。
江清淮却很生气,裴牧问他也就算了,怎么系统也要问:“你这系统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RMB:“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看裴牧比你还淡定呢。”
“你个小没良心的。”江清淮郁闷地点击传送,决定一晚上都不要理RMB。
……
裴牧出宫,又见裴关冷着脸等在门口。
远远瞧见裴牧神色暗淡,心不在焉,裴关冷哼一声:“早知道不行了,我去收拾细软。”
“没有。”裴牧拉住他,不明白裴关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江清淮,只将江清淮的安排告诉裴关。
裴关听完,态度也没有好上多少,揣着手看裴牧,反而语气更冷:“他也是个蠢的,真搭上命了,再后悔也晚了。”
裴牧无言,想起清静轩那个拥抱,想起江清淮通红的眼尾,很像问问裴关为什么有人这么能哭。
但想起江清淮素来爱面子,还是作罢。
他准备要走,瞧见空荡荡的院落,却突然道:“你明日去买一棵槐树吧。”
“什么?”裴关上下打量了一番裴牧,“要槐树干什么?”
“种。”裴牧撂下一句,转身回屋,再不给裴关说更多的机会。
裴关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地走了。
——
此后三日,江清淮谨遵医嘱,对外称病不出,整日闷在养心殿,一心一意要把脚伤养好。他每日过得清闲,却不知道外面早已经闹翻了天。
三日前,吏部尚书照旧去城门搬砖,一连几日的劳作,让他精瘦不少,显出几分年少时的清俊来。只是龚成此刻脸上不安,四下环顾了几次,才缓缓靠近礼部尚书,轻声道:“陛下有意提前开科举。”
礼部尚书哦了一声,并不是很意外:“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当然是国子监那边。”吏部尚书又看了眼四周,发觉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继续,“陛下口头说着朝廷无人,却将我们一众扔到这地方来干苦力,可见早不信任我们了。”
任宏当然知道,只是皇帝现如今和林颂今沆瀣一气,林家十几万大军就在京城守着呢,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若真让陛下开了科举,只怕这日后金銮殿,只有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任宏心下一惊,是没想到皇帝会做得这么绝:“龚大人,陛下不至于如此吧……我们任家为官数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龚成冷下脸:“可若是陛下知道你家中藏脏银万两,募捐却只出千两不到,你觉得……”
任宏脸色苍白起来,心下闪过念头万千,犹犹豫豫不知作何是好,但抬头对上龚成目光,见他似乎早有计划,突然下定决心:“龚大人,我……我任家老小,可全都仰仗您了。您有什么交代,只吩咐便是。”
龚成微微颔首,却并不细说,而是从袖中取出个指节大小的竹筒,递给任宏:“今晚子时,老地方见。”
任宏惶恐接过,不安地瞥了一眼四周,没看见林珏等人,才颤着声音道:“知道了,知道了……”
龚成知道他胆子不行,并不指望他,只能自己想办法联系其他人。
户部尚书司马济如今赋闲在家,只能拜帖。工部尚书春风得意,只怕不从。刑部尚书被罚去扫茅厕,只有吃中饭的时间能匆匆见一面……
龚成正想着,猛听见一士兵朗声道:“吏部尚书龚大人可在?”
龚成心下一沉,还当自己漏了什么马脚,也有些惴惴。
那士兵却已小跑到他面前,行礼道:“龚大人,陛下要见您。”
一听是皇帝召见,龚成心里反而更乱,但他到底浸淫官场多年,还不至于为这么点事掉辈儿,只是淡淡笑了笑:“我先回府换身衣服,才好去面见陛下。”
这是规矩。
士兵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还派人牵了马车送他回府。
趁着沐浴更衣的功夫,龚成心下已经安定不少,也多半猜到皇帝是想吩咐提前办科举,来个先斩后奏。
毕竟,若是直接在金銮殿上宣告此事,大臣们定不会同意。单说给他一人,他是不想从也只能从。
第30章
但老谋深算如龚成,也没想到皇帝会让他派人去调查学子们的意见。
还……还派了林珏带御林军来帮忙。
那可是御林军啊。
是该日日护在陛下身边的,如今却被派给他来调查什么学子意见。
真的有人关心学子意见?
龚成是不信的。
他立刻便想到陛下此举,怕是已经知道他在谋划什么了,故而用来警告。
但……想到自己在朝中历来表现出和司马家、刘家不对付的模样,又不明白皇帝怎么就绕过了那两位,直直逮他的不是。
龚成坐在马车里,面上虽然不显,心下却惊疑不定,手心满是密密细汗。
等车夫停马,说已经到了府上时,龚成才发觉腿已经软了大半,他下轿看向不远处的巍峨皇城,更觉一股恶寒。
想起江清淮那日所说,要国泰民安,要太平盛世,要海晏河清。
他还只当戏言,如今看来,这大秦的天,只怕是真的要变了。
龚成回府,叫来吏部侍郎等人,交代过江清淮的吩咐,便称病不出。
三日后,礼部尚书任宏病倒。
这日,江清淮终于能下床走路,自己一个人在御花园里逛了大半天,都觉意犹未尽。
还是RMB看不过眼,提醒道:“宿主,你已经摆烂很多天了,那礼部直到现在都没给你递上来科举的试题,你也不知道催一催?”
“还有肥皂厂的事情,难得脚好了,快出宫选地方吧。那个宝箱都在你背包里躺三四天了。”
“还有那群大臣们,你让他们搬砖砌房,让工部赈灾,这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你也该过问一下业绩了吧。”
“我知道了。”江清淮被训得心虚,只能派人去传礼部尚书,从而得知他告病在家的消息。
江清淮这几日其实有看各部递上来的折子,多是些没意思的客套话,他心情好了画个对钩,心情不好花叉叉,批阅速度能轻松打败99.9%的皇帝。
他单知道吏部尚书称病闭门不出,没想到礼部那老头也来这一套,有点不乐意:“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回话的人说是今早的事儿,告病的折子还没递到宫里,江清淮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就让礼部侍郎来见朕,带上科举的试题。”
江清淮又在御花园逛了一会,如今还没盛夏,但池中荷花三三两两已经开了,和去年留的残荷一起堆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江清淮不会附庸风雅,却知道林妹妹最喜欢的那句诗“留得残荷听雨声”,于是想起裴牧院中的荷花池,立刻便决定今下午去见他。
不过还是得先处理一下科举的事。虽然距离金秋还有一段时间,但这可是国家性质的大型考试,江清淮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重视。
他在从华殿等礼部侍郎,想着自己下午的计划,一点不拖拉,开门见山:“那科举的试题可都拟好了?给朕看看。”
礼部侍郎把一沓纸递过去。
江清淮打眼扫过去,见都是些繁琐的文言文,直接让RMB翻译大意。
其实出什么题目,江清淮心里多少也有主意,现在最要紧的是战后重建工作,尤其是农产和手工业,但江清淮却不想出这方面的题目。
他想出关于“忠君爱国”这一类的题目。他想要会忠于皇帝,忠于他的臣子。而不是为了什么世家荣辱,进朝做官,只和他做些面子工程的人。
但这显然是个敏感的话题。反正礼部递来的几道选题中没有一道提到这方面。连暗戳戳提的都没有。
江清淮不满意,却也没让侍郎回去重做,毕竟这群大臣们虽然拉帮结派,但面对这件事,必然沆瀣一气,不希望帮着皇帝针对世家的人出现在朝廷,打破他们如今的局面。
江清淮只是笑笑,说:“爱卿这几道题拟得都不错,朕还得考虑考虑,你先下去吧,等朕有了主意,再宣你便是。”
礼部侍郎松了口气,又听江清淮道:“回去也告诉尚书一声,让他不必再操心忧虑,朕这段日子,对他很满意。”
他把很满意三个字咬得极重,成功看到礼部侍郎变了脸色,才满意让他退下。
等人出了从华殿,江清淮立刻叫来小福子:“你把朕的常服拿来,朕要出宫。”
陛下养伤这三日,小福子难得清静,日日只是照顾世子,不再如以前过得提心吊胆。
如今陛下伤刚好,就叫来他要换常服出宫,小福子苦笑一声,暗道,如此迫不及待,果然是有个情人在宫外啊。
江清淮又交代:“弄个荷包,朕带些银两。”
小福子轻轻一笑:“陛下放心。”
保证带得多多的,可不能让陛下在情人眼前丢面子。
江清淮让小福子把衣服送到御书房,自己则派人锁了御书房的门,对外宣称要处理国家大事,不许任何人打扰。
因为他看折子的速度过于快,显得每天有些不务正业,今天突然锁了门说要看折子,苏又道还欣慰不已:“陛下真是长大了。”
江清淮不好意思听他夸自己,连忙让他去休息,自己则拿起小福子准备的那套常服。
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怎么是粉的?”江清淮纳闷,“小福子这是要干什么?男人哪能穿粉色?”
RMB呵呵一笑:“宿主,古代多的是人穿粉色,你可别刻板印象。”
江清淮瘪瘪嘴,有点嫌弃,很不想穿。
RMB却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皮肤白,长得也水灵,穿这个颜色肯定很漂亮,别纠结了,人你都赶走了,难道还能再叫回来不成?”
这话也是,都已经发了雄心壮志说要好好“处理国家大事”。
总不能才进来一分钟不到,就叫小福子过来伺候。
江清淮只得认下,不情不愿地换衣服。等看到小福子准备的那些个饰品腰佩和荷包里的钱后,脸色才好看不少。
“传送传送。”江清淮迫不及待。
——
裴牧正在给槐树浇水。
裴关买的只是棵小树苗,叶子都没几片,所以裴牧照料得很细心。
因为暂时没有入户籍,原先打算去找的账房先生的活儿也没了着落,他这几日闲在家中,索性把院落整个打扫清理了一遍。
清扫了院中的石阶,擦了亭子,补了破瓦,不耐用的家具劈了当柴火烧……
如此忙碌几日,只剩下那池塘的残荷需要清理。
但裴牧想到那日江清淮坐在亭中,簇在一众残荷之中,还是不打算清理残荷,留着算了。
裴关也帮着清扫庭院,看见裴牧望着池塘发呆,纳闷道:“你也是会触景生情的人了?”
裴关的嘴一向这么毒,裴牧已经习惯,根本不理睬他,正要说这残荷别动了,就听见扣门声传来。
裴关的心下一紧,立刻看向裴牧,但不等裴牧说话,就听见了门外江清淮的声音:“裴牧,你在吗?是我啊,江清淮!”
裴牧面上立刻多了几分笑意,让裴关看得十分稀奇。
裴牧自己却不知,上前去给江清淮开门,却先看见他今日穿着一袭粉衣,脸色白皙红润,笑盈盈地弯着眉眼,宛如蜜桃果肉。
裴牧看得有些呆。
江清淮很兴奋,一点不客气地拉着他往里走:“我的脚好全了,所以想来看看……黑狙。”
其实是想来看裴牧。
但江清淮觉得这话说出来矫情得厉害,于是还是委婉了一下。等到院中,又看见裴关,江清淮更开心了:“小关,短短几日不见,你长高了。”
裴关原本要说的话立刻便忘了,只是有些稀奇:“真的?”
“真的真的。”江清淮开心地掏出自己方才买的糖葫芦,递给裴关一串,“我在门口买的,请你吃。”
裴关接过糖葫芦,有些受宠若惊。
江清淮又递给裴牧一串,笑得很甜:“这是你的。”
裴牧接过却并不吃,江清淮自己剩一串,咬了一口,又问:“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除除草,打扫院子而已。”
江清淮环顾一眼四周,看到院中种下棵小树苗,很好奇:“这是什么?”
“槐树。”裴关这几天早不装了,根本没有一开始那沉默寡言的模样,“那天他去宫里见你,回来就莫名其妙要种槐树,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裴牧下意识解释起来:“我只是想着……你也许会喜欢。”
江清淮确实很喜欢,但他会喜欢却不是因为槐树,而是因为那棵树是清静轩里的。
而清静轩是他和裴牧……
天啊,江清淮细细一想,又开始觉得自己矫情了,怎么来了古代,就成了这样子,穿粉看花,简直了……他以前猛男的威名到哪里去了?
江清淮连连摇头。
裴牧却以为他不喜欢,语气带了些失落:“清淮,你……”
“没有。”江清淮又摆手,很舍不得看裴牧这样子,“我很喜欢。”
唉,他兄弟真的很可怜,孤苦一人不说,小小年纪还被扔去岭南那边,指不定多少人欺负他……
但受了这么多苦,居然还能长成这样一个老实的好人,唉唉唉……
谁的兄弟谁心疼。
江青淮暗下决心。
他以后一定得好好对裴牧才行。
绝对不能再让别人欺负他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