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边上,挂着“自行车修理铺”牌子的铺面,地上杂乱地堆放了一些旧轮胎,墙上木质的架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件,还有各种工具。
最中间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擦得干干净净,不远处一台风扇放在椅子上,对着他们吹,偶尔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声。
石平:“阳子,你是不是没放盐啊?一点味儿都没有!”
李阳尝了一口,砸吧了砸吧嘴,有些诧异:“我放了啊,可能是放少了。”
他起身就要去拿盐,再撒一次盐。
一旁,梁子突然吐了嘴里的菜,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嚷道:“我刚吃到了一团盐巴,咸死我了!”
李阳手里拿着一袋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僵在了空中,“到底是咸了还是淡了?”
沈彻神情无语,抬眸看了一眼他。
李阳哎了一声,嘟嚷道:“你们真难伺候!”
于是放下了盐,坐下,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眼睛顿时瞪大,五官不受控制的皱到了一起,“呸呸呸,好咸!”
“应该是盐没撒匀,就这么吃呗,”还能咋办,总不能浪费吧,偶尔失误一次也是正常的,李阳眼神一闪,张嘴道:“彻哥烧得菜好吃,上次烧得那五花肉,我现在还想着那味儿。”
沈彻扫了他一眼,嗤笑,嘴角勾起的弧度似有似无透着冷笑,直接踹了他一脚。
还当他看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老子晚上回去那是不得不烧饭,练出来的,还打着中午要他当煮夫,惯得你!
想屁吃!
石平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其实他也想说彻哥厨艺好,烧得菜比阳子烧得好吃多了,起码不会咸的咸,淡的淡,但是看见彻哥踹了阳子坐的凳子,机智的闭上了嘴巴。
李阳很聪明,立即转移话题,“石头,你妈给你相看了姑娘,咋样啊?有戏不?”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石头。
石平扒了一口饭,直接伸手端起那盆凉拌黄瓜,往自己碗里倒了一半,汤汁也不放过。
随口回:“吹了!人家姑娘嫌我太壮了,她瞧着害怕。”
“噗嗤,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听了,狂笑,这理由也太逗了!
拌黄瓜放了辣椒,酸辣爽口,比阳子烧的菜好吃多了。
梁子见状,赶快制止,伸手去抢黄瓜,“石头,你给我们留点啊!”
“留了留了,”石平含糊不清道。
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不好吃的也都吃完了。
“石头剪刀布——”
程盈推着自行车和袁晓晓到的时候,他们刚好吃完了饭,几个大男人正在石头剪刀布猜拳,谁去洗碗刷锅。
程盈在修车铺看见沈彻他们,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目光盯着沈彻,嘴巴微张,惊讶的说不出话。
你怎么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
石头和李阳他们看见程盈,何尝不是很惊讶?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又看向彻哥,彼此交换眼色,瞧大嫂脸上的神态,好像不知道这事儿啊?
怎么回事,大嫂不会和彻哥吵起来吧?
程盈确实是不知道沈彻啥时候转行修自行车了,一来她只知道沈彻在八十年代发家,会成为万元户,但更多的消息来源于他1992年成立林木公司之后,才逐渐走进了公众视野,能获取的基本上都是官方渠道公布出来的消息。
二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的隐私空间,沈彻这人不主动说,她上哪知道去?
程盈蹙着眉,眼波一转,瞧这情况他们开的这家修车铺估计也有一段时间了,她随意的环视了一圈,心里暗自琢磨,不太相信沈彻会老老实实地给人修车。
反正她是不信的,肯定背后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一时气氛有些怪异,没有人说话,袁晓晓左看看,右看看,什么情况啊这是?
沈彻忽然动了,走过来。
目光在程盈身上停留了几秒,看向了自行车,见链子断了,掉了出来。
男人蹲下,直接上手察看。
袁晓晓凑近了她,脸上露出了好奇八卦的神态,悄悄问:“你认识”
这男人长相不错,有点俊,挺高的,露出来的身材看着也不错,有点料,就这一个照面,袁晓晓已经在心里将对方评估了一番。
不过这人给她的感觉深不可测,虽然年轻,看着城府很深,袁晓晓从小就在人精堆里长大,她虽然没那心眼子,但看人很准。
这男人和她认识的那些聪明有本事、有手腕有城府的二代,给她的感觉差不多,而且更危险,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稍一不注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袁晓晓最不愿意跟这种人打交道,不愿费那脑子,太累了,不过这张脸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
她记不起来了。
程盈表情淡淡,语气也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抬起下巴,点向男人,声音平静:“我男人。”
“什么?!”
袁晓晓捂脸尖叫,满眼不可置信!
尖嗓子喊:“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你为啥这么想不开?”
“你这么早结婚干嘛?”
一连三个问题,足以证明袁晓晓对这件事是多么的震惊!
她记得程盈比她还小一岁嘞,竟然,竟然结婚了?
现在提倡晚婚晚育,还有晚婚假,这么大好年华,不用来奋斗事业,或是多玩几年,干嘛那么想不开结婚啊?
程盈有些尴尬,这怎么解释啊,尤其沈彻和石头他们都在,这事也没法解释啊!
于是故作成熟,语气自然:“想结就结了。”
见袁晓晓依然不能平静,生怕她再口出狂言,程盈扭头看向石头几位,“这附近有卖西瓜的吗?”
梁子立即道:“大嫂,你要买西瓜?”
“嗯,”程盈点头,“车子坏在了半路,走过来有些渴了。”
石头抢先道:“大嫂,我去帮你买西瓜!”
接着看向梁子,露出了憨笑,“你洗碗。”
梁子:“滚犊子!”
程盈看出了他们的猫腻,于是伸手递过去
十块钱,“有西瓜的话,买两个大西瓜回来,要是附近有供销社,顺便买两打汽水儿。”
石头虽然人壮,但身手很灵活,反应也快,立马就上前,接了钱,拔腿就往外跑。
风中传来:“梁子,记得洗碗啊!”
梁子:“……”
程盈看着可乐,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反手拉着袁晓晓,去那边坐下,吹风扇,完全把这当自家客厅了,没有半点不自在。
袁晓晓整得一脸懵,迷迷糊糊的就坐下了,风扇对着她吹,好凉快!
梁子和李阳彼此看了一眼,一个在心里骂石头耍赖,骂骂咧咧收拾桌上的碗筷,一个很有眼力见,大嫂带来的这位女同志气质不俗,一看就是对方家境很好,主动去倒水。
沈彻检查了车链子,突然抬头看过来。
“这车以前修过吗?”
闻言,程盈看向袁晓晓,袁晓晓回忆了一下,道:“没有啊,这车才买了一年多,崭新!从来没有坏过。”
见男人皱眉,程盈起身走过去,半蹲下,问:“沈彻,你发现了啥?”
修长的手指沾染了机油,染得漆黑,弄着车链子,将那一节断裂的地方,指出来:“这里被人动了手脚,不是正常磨损断的。”
“啊?”
“什么?”
程盈和袁晓晓同时出声,俩人一脸震惊。
袁晓晓一拍桌子,气得站了起来,“肯定是李盛峰那王八蛋!去他大爷的,老娘找他算账去!”
李阳拿着抹布,正在擦桌子,突然啪的一声,吓得浑身一震。
程盈听到这个回答也很生气,这动辄就是要命的东西啊,因为一点口角就能干出这种事,这人太可怕了!
担心袁晓晓会吃亏,安抚她:“晓晓,你别冲动,你现在直接去找他,估计这王八蛋也不会认。”
要是能鉴定上面的指纹,拿着证据直接去报警,还用跟对方废话啥,证据确凿。
袁晓晓停住了脚步,气得要死,但盈盈说得有道理,她单枪匹马去了容易吃亏,她也不是这王八蛋的对手。
这件事别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不找李盛峰那王八蛋算账,她袁晓晓的名字以后就倒着写!
沈彻只以为是对方得罪了人,被人钻了空子给搞了,不曾想这件事跟程盈也有关系,起身去工具架,找了称手的工具。
蹲下,拆下了车链子,将断掉的地方,重新按入销钉,把链条重新连接起来。
男人蹲在地上,穿着一件背心,背脊上的肌肉鼓起,露出来的线条优美,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低着头,修车链子。
程盈光明正大的盯着男人瞧,一双眼就没离开过沈彻身上的肌肉,要不说,干活的男人最帅呢,程盈这会儿觉得很有道理!
没过多久,石头就抱着两个大西瓜,手里还提了两打汽水儿,热得大汗淋漓,喘着气回来了。
“石头,辛苦了!”
程盈终于移开了目光,看向了两个大西瓜。
李阳去后面拿刀出来,在桌上切开西瓜,石头挑的西瓜很有准头,红瓤瓤,水分多又沁甜。
沈彻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块红瓤瓤的西瓜,映入眼帘的还有白皙粉嫩的小手,他抬眸看向了来人。
程盈一边左手里拿着一块红瓤瓤的西瓜,吃了三分之一,笑盈盈的看向男人,右手拿着的西瓜往前送了送,示意他吃啊。
沈彻仰视女人,漆黑的眼眸闪过了一丝诧异,迟疑了一秒,咬了一口。
程盈站着,男人蹲在地上,手里脏,车链子已经修好了,正要按上去。
从男人迟疑到偏头去就西瓜,咬西瓜,程盈这个角度尽收眼底,她情不自禁咬着唇,咽了咽西瓜水。
内心的小人狂举着西瓜尖叫,沈彻你吃西瓜就吃西瓜嘛,干嘛眼睛像盯猎物一样盯着她,偏偏嘴巴去咬上了西瓜,程盈这会儿心跳有点快!
咱们女人不该认输的时候坚决不能软,程盈迎着男人极具压迫侵略性的目光,不服输的对视,即使她现在心跳很快。
一双眼水润清澈,眼底似乎此刻弥漫上了涟漪的春水,眼波流转,目光交汇,沈彻眼神渐深,喉头滚动了一下,幽幽相望。
另一边气氛截然相反,三个大男人囫囵啃西瓜,好似有人和他们抢一样。
袁晓晓姿态优雅,吃着西瓜的同时,还不忘八卦,打听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她满脸惊讶,又很兴奋,“你是说,他们是一见钟情?!”
石头吃着西瓜,重重点头。
李阳回忆道:“那次彻哥是一个人和程满仓去大河村收——”
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程满仓是大嫂的小哥,彻哥和他是朋友,去他家玩,俩人就认识了。”
其实,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反正就是那次吧,彻哥跟程满仓去了大河村,然后回来没多久,就结婚了。
肯定是看对眼了!
袁晓晓一边吃瓜,一边感叹道:“好浪漫啊!”
要是一见钟情,迅速坠入了爱河,袁晓晓觉得结婚也不错,她看的外国小说都是这样写的,好罗曼蒂克!
自行车修好,袁晓晓待了一会儿,就火急火燎的骑着自行车走了。
她急着回家告状,找人撑腰,她收拾不了那王八蛋,自然有人能收拾他!
现在外面太阳还挺大的,程盈待着没走,坐在里面吹风扇,喝汽水儿。
本来只是随意的观察,这一琢磨就感觉不对了。
微微眯起眼,看向在干活的几人,不大的修车铺,竟然有四位干活的人,还都是年轻力壮干活的好手!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绝对不对劲!
微微叹了一口气,沈彻这人防备心太强,也太神秘了,即使他现在还年轻,没有到达以后的那个高度,相处了这么久,她也还是摸不清他。
行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第22章 第22章你真的不去吗
“早餐我给你放桌上了。”
沈彻站在房间门口,没有进去。
对于她一大早就起来折腾,捯饬化妆,弄了半天还没从房间出来,似乎没有一点怨言,自觉的去外面买了早餐回来。
“喔!沈彻你先吃,我一会儿就来!”
程盈头也不回就道,她站在一面全身镜前,正在仔细衡量身上这身白色连衣裙。
一旁的衣柜大开,床上堆满了十多条裙子,放的乱七八糟。
要不说,她花钱大手大脚,除了吃上,她挣的那点钱都花在了穿衣打扮上。
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化妆,试裙子,试了一条又一条,总是能找出毛病,每一条都不太满意。
程盈望着镜子,愁眉苦脸道:“没衣服穿了。”
这话要是让杨香兰听见,绝对要给亲亲好闺女一个爆栗!
她左看看,侧着身体右瞧瞧,这条裙子勉强还行,穿在身上很小清新,纯洁美好,仿若一朵俏生生的纯白茉莉花。
程盈正要定下就穿这条白裙子,又忽然想到,万一化妆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白色肯定会很显眼,而且她今天肯定会很忙,到时候也没有时间回来换新的裙子。
顿时就换下了这条,床上摆了一堆各种式样花色的连衣裙,她站在床边,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挑了她试的第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
“咦,我变胖了?”
程盈盯着镜子,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小肚子。
好叭,她最近好像是放肆了一点,每天吃着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加上现在她没有了上镜要求,这自制力不可避免的就垮掉了。
镜子里,一张气色饱满的芙蓉面同样也垮着小脸,纠结以后要不要克制一点,少吃一点。
刹那间,程盈脑海里就冒出了姚师傅烧的红烧排骨和干煸豆角,一下就沉默了。
程盈自我宽慰,以前
那都是不健康的身材,为了上镜,不得不减肥,一米六八的高个,体重都没有过百,时常保持在九十斤左右,每次去体检医生都说她太过偏瘦了。
瞧她现在,身材匀称,有点肉肉,该有的地方都有,绝对不塌,气色红润,每天精力满满,一看就很健康。
程盈决定把健康放在第一位,该吃吃喝喝就吃吃喝喝,人生就这么几十年,干嘛要为难自己。
换好裙子,重新用丝巾编了头发,神采奕奕的出去。
“你真的不去吗?”
程盈双眼望着男人,神色露出了一丝期盼,仿佛希望男人能改变主意。
汪老师给了她一张交流会的邀请函,她可以再带一个同伴去,她拿到邀请函就回来问了沈彻。
这其实是一个结交人脉、扩展视野的好机会,也是沈彻重新出现在人前的好机会。
沈家一家四口都曾经是省城大学的教授,沈爷爷沈奶奶是民国时留学回来的高材生,一生都从事于翻译事业,也在省城大学外文系任教。
沈彻父亲沈知节和母亲温仪婉也都曾是留洋回来的,沈知节是学经济的,温仪婉是学音乐的,一个教经济学,一个教西方音乐,两人曾伉俪情深。
沈彻从小就成长在书香浓郁、家庭和睦的氛围,但一切都始于那场风暴,沈爷爷和沈奶奶被打倒了。
那一段时期学校很混乱,很多人都受了影响,被同事、学生、朋友揭发,挨批斗、做检讨、游街示众。其中沈家受到的影响最为激烈,继沈爷爷沈奶奶相继倒下,沈知节和温仪婉也被戴了帽子,去游街。
那一段日子,不知道沈彻是怎么熬过来的,沈爷爷沈奶奶早已去世,沈知节和温仪婉在七八年离了婚。
七八年同样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们和漂亮国建交了,当时外派出去了一批学者教授赴漂亮国考察,沈父是次年第二批出去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留在了漂亮国任教。
温仪婉出身良好,属于资本家大小姐,温家早在风暴来临前就举家搬迁去了港城,离婚后她去了港城,没有再回来。
沈彻不愿意提及往事,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以前的事,她都是从街坊邻居的聊天中一点点拼凑出来的。
汪老师和她的丈夫赵承平曾经也是沈爷爷和沈奶奶的学生,有些事是汪老师告诉她的。
汪老师说,沈彻自小就在语言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沈爷爷和沈奶奶从小就打算把孙子往外交学家方面培养。
要不是沈家出了变故,沈彻现在应该也是外文系的一名即将要参加工作的毕业生。
程盈不知道沈彻现在的目标是否还是成为外交家?他的梦想是否有了改变?
但这无疑是一个好机会,无论与否去见识一番也好。
“不去。”
男人拒绝的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好叭,那我走了。”
程盈不再勉强,尊重他的选择。
沈彻忽然抬头,望着女人的背影,眼底一片漆黑,不知在想什么-
程盈先去赵大婶家找了汪老师,今天是周六,赵蓓正好放假在家,也打算去交流会学习。
好不容易放假,赵蓓对学习不感兴趣,但对去参加交流会倒是兴致勃勃,一脸兴奋。
“小程姐姐,我妈先去学校了,要我跟你一起去。”
赵蓓见到程盈,就高兴地过来挽着她的胳膊,脑袋枕在程盈胳膊上,撒娇道:“小程姐姐,你给我化妆好不好?”
她抬起眸,双眼亮晶晶的望着程盈,满眼渴望渴求,继续撒娇:“人家也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参加交流会嘛~求你了小程姐姐~”
没有女生能抵御得了变漂亮的诱惑,何况是正处青春期的小女生,正是爱打扮爱美的年纪。
程盈的手被她晃得发麻,“好好好,我同意,你快别晃了。”
“耶!小程姐姐你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赵蓓心满意足,开心得不行!
程盈无奈的笑了笑,给她化了一个纯白开水妆,看着不像是化了妆,倒是她原本就长这样。
赵蓓照着镜子,双眼明亮的像会发光似的,抱着程盈不撒手,嗓音透着一股子欢快,难以抑制的喜悦:“小程姐姐,我真的长这样吗?”
“我也太好看了!”
赵蓓看着镜子,笑得傻乎乎,她可真好看,只要小程姐姐不说出去,谁知道她脸上化了妆?
要是每天能变成这样去学校,那就好了!
不过也只能想一想了,赵蓓有些遗憾,好像快点长大!
“走吧,我们出发!”
程盈道,一会儿还要给外文系的学生们化妆,再不出发怕来不及了。
这一场交流会是由外文系主办,联合了有关教育部门,开展的一场为外文系学生提供互相交流、学习、探讨平台的活动,同时,也是为了大四学生即将要去实习开展的活动动员。
赵蓓对校园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带着程盈去外文系老师办公室找她妈妈。
外文系老师的办公室有一间教室那么大,此时办公室里只有女老师和一群女学生。
汪方娥找程盈来给学生化妆,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主要是为了即将要去实习的大四学生,目的不仅是为了这次交流会给她们化妆,更重要的是请程盈过来给学生们教授化妆技巧。
事情也是巧了,汪方娥以前没想过这件事,碰巧见了程盈给其他人化妆,心里就有了这个念头。
开放后,国家对于外语人才的需求激增,加上与漂亮国建交,有越来越多的外资企业来大陆投资建厂,对于外语人才的需求更是供不应求。
她们这一批外语毕业生,早就已经被预定好了就业的去向,马上要去单位实习。作为外语人才,很多时候需要与外国人打交道,这代表的不仅是她们自己,也代表了祖国的形象。
所以,她们的个人形象也很重要,学一些简单的化妆技巧,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得体大方,也是她们的一堂必修课。
汪方娥:“同学们,小程是我请来给你们免费授课的老师,人家毫无保留的教你们,你们可要用心学,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马上你们就要离开学校去单位实习。”
“你们之中,或许有人会分到外事部门,亦或是外贸单位,那时你们代表的不仅仅是你们自己的形象,也代表了祖国。”
“所以你们的个人形象至关重要,好好学!”
“是,汪老师!”
女学生们异口同声道,每个人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也很兴奋激动。
不管是爱美的女生还是不关注这些事的女同学,都听说过国营商场化妆做造型程同志的名气,有些爱美、家里条件好的女同学开学就已经去了国营商场找程同志化妆。
众所周知,女生宿舍没有秘密,早就从汪老师那得知程同志会过来教她们化妆,一个个兴奋的睡不着觉。
程盈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受欢迎,赵蓓已经被热情似火的女学生们挤到了一边,郁闷的看着小程姐姐被那些大姐姐们包围了。
“你们,谁先来?做个示范。”
程盈笑靥如花,望着把她包围在中间的女士们。
姑娘们朝气蓬勃,脸上洋溢着积极昂扬向上的精神,全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期盼,浑身上下迸发出了鲜活的生命力。
来之前,程盈已经从汪老师那得知了自己的首要任务,不需要多高超的化妆技巧,只需要能简单明白地教会她们最基础最简单的化妆技巧,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张静离她最近,占据了个好位置,闻言立即举手,赶忙道:“程同志,我!”
程盈对她有印象,眼里露出了一丝诧异,笑着说:“我见过你。”
第23章 第23章太纵容这女人
张静是属于家庭条件好的那一波,她就是一开学就听说了程盈,然后立马就跑去了国营商场找她化妆,回来之后就在女生宿舍广为推崇。
程盈对她有印象,她记性不错,见过一次的人基本上都有印象,这是主持人的必修课之一,她已经刻在DNA里了,成为了本能。
只要来找她化过一次妆,下次再来,程盈都能叫得出名字,对得上号,还说得上她们上次聊天说了什么话题。
所以,那些第二次第三次来的客人,每次都很惊讶程盈还记得她,无形中就增加了好感。
张静很欣喜,咧嘴笑:“程同志,你还记得我啊?”
程盈笑着颔首,“张同学,又见面咯!”
程盈请她坐下,手指放在她下巴处,轻轻抬起来,给其他人展示,一边给大家分析她的脸型,一边讲解化妆思路。
“这里颧骨,额头和下巴的宽度,是不是看起来差不多,这种脸型属于方形脸,大家可以看着镜子,或者和身边的人互相辨认,可以判断一下自己属于哪种脸型……”
“人都是看整体的,不可能只看脸,化妆只是其中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整体,还有你的头发,你的发型,你的体态,你的穿衣风格都很重要……”
程盈为这次的化妆授课,提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既然知道了汪老师安排的目的,她也不想辜负汪老师的苦心。
她想的很周全,不只给她们做了化妆指导,还从整体出发,以她后世人的眼光,教她们怎么搭配服装。
既然要做就干脆做得彻底,她这段时间在国营商场也不是白混的,市场上几乎所有的服装款式,只要是国营商场有卖的,她几乎清楚每一个款型,每一个款式,怎么搭配她心里都有谱。
还非常细致地将这些服装列了出来,哪些适合正式严肃的场合,哪些适合放松平常的场合。
还教她们怎么搭配丝巾和妆容发型,丝巾的系法也有好多种,她选了几种比较经典的适合正式场合的系法给她们讲解。
这种寓教于乐的方式,不止是张静她们特别激动喜欢,一个个学的特别认真,连汪老师她们大人也听得津津有味,更别提赵蓓这种小女生,简直星星眼,崇拜的望着小程姐姐。
没想到化妆和服装也是一门很有讲究的大学问,经过小程这么一搭配,一个人展现出来的气质外貌好像都发生了改变,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总之人就是特有气质,很落落大方,一看就不是一个好拿捏的青瓜蛋子。
下午两点,交流会正式开始,大家提前就入了场。
活动地点就放在了学校大礼堂,内部空间很大,布置得算不上很高大上,但处处可以看出组织者的用心。
程盈和赵蓓混入其中,主要是赵蓓黏着她,挽着她的胳膊,寸步不离。
来的不只是即将要去实习的大四学生,还有外文系大一大二和大三的学生,外文系任教的老师都来了,还有校领导和有关部门也来了人,充分证明这次交流会意义非凡,学校和有关部门有多重视。
系主任尹健涛是一位看着文质彬彬的老头,戴着一副圆眼镜,拿着话筒,在上面讲话,很风趣幽默。
“同学们,下面让我们有请李主任给我们讲几句,大家掌声鼓励!”
李致远是省里主管对外贸易这方面工作的,穿着中山装,面向同学们,脸上带着微笑。
接过话筒,没有再介绍自己的身份,没有一点废话,直抒胸臆:“同学们,马上就又要到广交会了,这次我们省里面预计会有三百多人赴羊城,参加这次的广交会……”
广交会一年两次,分为春季和秋季,现在马上就快到秋季的广交会了。
自开放后,广交会每一年的规模都越来越大,全国各地都会派代表去参加广交会展出。
这次省里对外贸易局选了三百多个代表去参加广交会,光有代表有好产品也不行啊,得需要专业的人才跟外商沟通交流啊!
“在座的都是外语系的高才生,你们是祖国和未来的希望,我们国家正处于艰难时期,亟待需求外语人才……”
“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你们每一个人都至关重要……”
随着李致远激昂高涨的声音,程盈看见周围的学生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亢奋热血的神情,恨不得立马就去实践,报效祖国。
连程盈也深受感染,听了也忍不住热血沸腾。
李致远发表完讲话之后,整个场子都沸腾起来了,系主任尹健涛对此乐见其成,笑眯眯的望着台下的同学们。
“你们之中马上有一批同学就要去各单位实习,作为师哥师姐,你们是底下师弟师妹的榜样!”
“李主任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而你们就是马上要出发,奔赴战场的战士,三年的在校学习究竟效果如何,马上就到了要检验的时刻……”
随着系主任的讲话,程盈看得分明,有人一脸坚定,有人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和懊悔,有人露出了紧张,还有下定决心的。
不过,其中最明显的还是那一群脸上带着稚嫩青涩,满眼好奇又按捺不住的兴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清澈,程盈不用犹豫,就能确定这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
尹健涛是懂得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策略,“这次实习也事关你们毕业后的分配去向,所以同学们你们要加油好好干!”
虽然不是百分百的确定,但也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实习单位可能就是毕业分配时重要的考量指标之一。
紧接着,尹健涛又把话题对准了余下在校生,借机训导他们珍惜在校的学习时间,打好扎实的基础。
尹健涛:“前年,我们国家设立了四个经济特区,今天我们的经济特区进入了实质性建设阶段,尤其是深市……”
谈到时事政治发展,底下鸦雀无声,一个个脸上神色认真,疯狂摄入新的信息,了解外面世界的发展。
程盈的触动很大,就像突然给了她当头一棒。
这段时间,她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之中,她承认她是虚荣的,且有点沾沾自喜,自得自己有着后世的眼光,赚钱这事不是手到擒来嘛!
她现在每天给人化妆做造型挣的钱,一天就可以赚到一个普通职工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尤其是九月份大学开学之后,位于省城的大学比较多,她的生意更好了。
最近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下午也正常出摊,客人比之前多,偶尔也能赚个十来块。
前几天她清点了自己的存款,算了一笔总账,就算她每天胡吃海喝,各种花销,她现在也攒下了九百六十七块钱的存款,要不是她花出去的也多,她现在肯定存款过千了。
可是她不可能一辈子都给人化妆啊!
程盈现在恍然发现她之前有多狭隘,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还是得多读书上大学。
交流会结束后,程盈受益匪浅,不仅结识了很多新朋友,还开阔了视野。
从赵家出来,她边走边想事情。
走进院子,看见沈彻在压水井那淘米,程盈眼里浮现出惊喜,快步走过去。
“沈彻,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平常这个时候,沈彻都还没回来,一般都是五点多快六点才到家。
她主动弯下腰,帮他压水,一边兴奋道:“你都不知道,今天的交流会现场有多振奋,对外贸易局的李主任今天也来了……”
程盈叽叽喳喳的跟他分享,有说不完的话,从压水井到厨房,小嘴叭叭叭没停过。
男人看似没反应,却扑捉到了几个关键的信息,一是广交会,二是经济特区,三是深市大有发展,南方经济面貌或许有了不同。
“咦,你的手怎么了?”
程盈叽叽喳喳讲了
半天,这才注意到男人手上多了好几道伤口,好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的,有一道手背上的划痕很深,翻卷着皮肉,看着很可怖!
女人突然抓起他的手,盯着看,不可置信的问:“你没处理?”
沈彻没说话,从她手里抽出手,语气沉静,“今晚想吃什么?”
程盈:???
皱起眉头,一脸问号的看着沈彻,不是大哥你,你是没有痛觉吗?!
感受不到痛吗?
伤口还进水了!
“你别管了!”
“在家等着!”
女人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丢下这两句话就出门了。
沈彻眉心蹙了下,被凶了有些莫名其妙,忽然也不爽了,踢了一脚旁边的凳子。
深刻反思了一下,他是不是太纵容这女人了?
都敢朝他蹬鼻子上脸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骑他头上撒野了?!
舌尖顶了下左腮,沈彻暗暗决定,等这女人回来,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家里没有备过药品,程盈跑去了药店,买了一瓶红药水和纱布,准备走的时候,又突然转身问店员:“有云省白药吗?”
“有是有,伤口严重吗?”店员一边推开玻璃柜门,弯腰给她找,一边叮嘱道:“严重的话,还是上诊所找医生看看。”
“好,谢谢姐。”
店员望着她的背影,又补充了一句:“注意这几天伤口别碰水啊!”
程盈买完药,又跑去了国营饭店,打包了两个菜。
真不知道沈彻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手划成那样,他不处理不上药,还跟往常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看着那伤口都觉得可怖,这得多疼啊!
第24章 第24章上报纸了
“把手给我!”
程盈见他满不在乎,直接上手抓过来,没好气道:“你手不要了?要是感染了,给你截肢信不信?”
男人不语,垂下了眼眸,盯着女人的头顶,冷不丁出声:“你有两个头璇。”
程盈:“……”
有时候真挺无语的,也挺无助的。
“嘶——”
沈彻突然倒吸了一口气,手背上的青筋都绷紧了,深眸盯着女人,眼神幽暗,仿佛要把人吃了。
恰好,程盈抬头看向了他,正想观察他什么反应,不是不会疼吗,那她下手就没轻没重咯!
对上男人那双暗沉沉的眸光,程盈摁着棉签的手不小心力又使大了些,恶狠狠的对视回去,“干嘛?你不是不疼吗?”
作甚做出这副要跟她算账的表情,有本事冷酷到底呗!
沈彻沉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抽了回来,暗暗在心里道,好男不跟恶女斗!
下一秒,一只绵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一把又扯了回去。
紧接着,一巴掌拍在男人的臂膀,语气很凶:“动什么!还没上药呢!”
沈彻顶了顶腮帮子,暗自运了一会气,没动作,随她怎么折腾。
程盈低头在伤口上撒了云省白药,对伤口愈合很有用,用纱布包起来,最后绑了一个蝴蝶结。
“好了,那只手。”
男人闻言,抬起手,目光盯着手背上的蝴蝶结扎口,眼里露出了一丝嫌弃。
“左手给我!”女人再次催促,沈彻沉默不语,左手伸过去。
左手上的伤口没右手那么严重,只有两道比较浅的划痕,但也破皮了。
程盈一边给他擦红药水消毒,一边不经意的问:“你今天干啥去了?怎么弄的?”
男人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给人修车,没注意。”
程盈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不知信了没信,消完毒,也上了白药粉,用纱布包起来,绑了个蝴蝶结。
沈彻:……
“这几天自己注意点,最好别碰到水,记得上药!”
“算了,还是我帮你上药。”
沈彻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肯定不会听话按时上药,还是她盯着比较保险。
吃完晚饭,程盈主动去洗了碗。
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早早就躺在了床上,她趴在床上看《安娜卡列尼娜》,书是从袁晓晓那借的,她现在已经看了三分之一。
程盈灵光一现,突然间想到沈爷爷沈奶奶都是翻译家,家里应该有很多藏书,客厅那一面墙的书架就是最好的证明。
挂着老人遗像的房间也有两个大书架,只不过书架全都是空荡荡的,上面一本书都没有。
之前那些书去哪了呢?
程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将心比心,她应该也不愿意回忆起那段痛苦的日子,选择不问了,怕戳到沈彻的伤口。
不过,她又好奇起另一件事,扭头将目光看向上床的男人,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
“沈彻,你会英语吗?”
男人动作一顿,平躺下,没有半点迟疑:“不会。”
回答这么快,程盈就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说谎,她撑起一只手,放在后脑勺,面向男人,小声问:“哎,你会几种语言呀?”
听汪老师说,沈爷爷和沈奶奶都会四国语言,分别是英语、俄语、德语和法语,沈爷爷主攻英语翻译方向,沈奶奶主修法语,俩人在省城大学一个教英语,一个教法语,也会开设俄语和德语课程。
沈彻翻了个身,背对着女人,声音淡淡的传来,“不会。”
“切!”
程盈才不信嘞,“骗子——”
话说到一半,突然视线一片漆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沈彻拉了灯。
程盈:……
她咬牙切齿,对着男人的背影挥拳,想揍他,结果沈彻突然回头了。
程盈的拳头愣在半空中,离男人的脸不过一掌远。
对上男人投过来的视线,程盈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尴尬,拳头变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刚刚这里有一只蚊子,我正要拍蚊子,你就回头了。”
“现在好了,我还没打到蚊子,它就被你吓跑了。”
沈彻气笑了,翻身面向女人,一双眼很有存在感,目光强势,令人不可忽视。
程盈神情自然,收回手,合上了书,放到枕头边,靠着墙,她半抱怨道:“你这么早关灯干嘛呀,我还想再看一会儿书呢。”
她躺下,手枕在耳后,朝向男人。
昏暗中,沈彻扯了扯嘴角,似乎对女人的脸皮又有了新的认识,他翻身背对女人。
见此,程盈露出了得意的笑,活像一只偷腥的猫,侧着面向男人,沉沉睡去-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程盈哼着《上学歌》,心情明媚,元气满满的走在路上,又是崭新的一天!
“盈盈,等等我!”
严丽丽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程盈听见回头看过去。
严丽丽拼力蹬着自行车,正从后面朝她驶来。
严丽丽家住在广康路,在城西那边,比程盈远多了,每次上班几乎要横穿大半个省城,所以每次程盈走路去国营商场,严丽丽要么是半路追上她,要么比她还到的晚。
程盈站住了脚步,等她赶上来。
严丽丽气喘吁吁的停在了她面前,从包里掏出一份报纸,递到她面前。
程盈接过来没看,关心道:“要不,我来骑?”
严丽丽边摇头,边喘气:“不用,快上来!”
“那好叭~”
程盈坐上后座,她是侧着坐一边,右手抓着严丽丽的衣服,左手腾出来,拿着报纸,低头看。
一张三人黑白合照抢先进入视线,标题加粗写着“爱美之心的觉醒”,这篇文章很长,几乎占了这个版面的四分之一。
程盈惊喜道:“我们上报纸了!”
严丽丽一边卖力蹬自行车,一边高兴道:“是啊,我也上报纸了,还多亏了你,我才能上报纸嘞!”
“早上我爸在报纸上看见我,特惊讶!我爸妈还夸我了哈哈哈!”
虽说早就知道可能会上报纸,但白记者也说了是有可能,具体还要看她写好的稿子交上去,能不能过,不能保证肯定会登。
离白记者过来采访也有一段时间了,先前几天程盈还天天关注报纸的动态,连着一周也没见上报,她估计是黄了,没抱希望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上了报纸!
她低头仔细阅读这篇文章,文里梳理了人们从清一色的“蓝灰黑”到如今的花裙子,大赞鼓励妇女们勇敢追求美,点明了人们对美的需求,然后引出了程盈。
文章借由程盈这个小点做例子,引出了大的主题,着重表达了“美是多元的”“美是包容的”两个观点,每个人都可以追求美,展示美,定义美,这是每个人的权利。
程盈却敏锐的从这篇文章里嗅出了不同的气息,自开放后,传统的观念和新潮的冲突无处不在,无论是思想还是日常穿衣打扮,尤其以年轻人最为突出。
想的深一些,这其实也在隐晦透出了一种风向,在现在姓啥的问题上,前行的路上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
程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努力回想,好像是从老人南方谈话之后,这场争论才有了定论。
“对了盈盈,昨个儿有好多位顾客来找你哩,问你为什么不在,我跟她们说你今天会出摊。”
闻言,程盈已经预感到今天会是很忙碌的一天!
果然,她的预想没错!
现在还不到八点,国营商场还没正式开门营业,外面已经有几位女同志在门口等着了。
仇雅正无聊,心里又升起一股焦急,瞅了一眼罗飞,见他半眯着眼,在打瞌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抬手给了他一拳,“睡睡睡!你还睡得着!”
她怎么就瞅上了这么一个人,她在这里干着急,不知道程同志今儿来不来的,她化完妆做了造型回去,还赶不赶得上喜宴。
罗飞倒好,身为新郎官半点都不着急,站着还打起了瞌睡,仇雅气得不行!
“睡睡睡,就知道睡,你是猪吗你?!”
“哎呦,痛痛痛!小雅!”
罗飞这会儿瞌睡全没了,精神百倍,被拧了痛痛肉也不敢反抗,眼尖瞅见了骑过来的自行车,他视力好,一眼就认出了严丽丽。
昨天他陪小雅来找程同志,约化新娘妆,程同志不在,是这位严同志告诉他们,程同志今儿会来出摊。
他连忙拉住仇雅,低声道:“小雅,快看那边,后面坐着的是不是程同志?”
闻言,仇雅看过去,罗飞趁机将她的手从腰上移开。
“还真是程同志!”
仇雅兴奋道,也没空和男人计较了,拔腿就迎上去。
不止是他们注意到了,其他人也盯着呢,纷纷赛跑起来。
严丽丽的自行车还没停稳,她们就被包围了。
仇雅抢先道:“程同志,我先来的!”
另有一人不甘示弱道:“我先到的!”
仇雅立即就要跟对方争辩,罗飞及时跑了过来,拉住她,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喜糖,一个个递过去。
“我爱人心直口快,人没坏心眼,她就是着急!”
罗飞解释:“我们今儿摆喜酒,她担心回去晚了,误了好时辰,大家见谅,先多谢了哈,人生头一次结婚没经验——”
仇雅立时扭眼瞪他,“你还想有几次呐?啊?”
罗飞笑呵呵的摸了摸脑袋,伸出一根手指,讨好道:“就这一次。”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其他人听说了原因,倒是能理解,毕竟这是喜事嘛。
刚刚和仇雅争辩的那位姑娘接了人家的喜糖,于是退了一步,道:“既然这样,程同志先给你化吧。”
仇雅张嘴就要说,谁要你让啊,明明就是她先来的,现在合着要你施舍啊?
深知她脾气的罗飞提前按住了她,挡在了她前面,跟大伙道谢:“多谢了啊!”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出门的时候抓了一把喜糖放在兜里。
罗飞朝她们一边递喜糖,一边笑着道:“程同志,严同志,来吃喜糖。”
程盈看出了这对新人的性格,接了喜糖,“恭喜啊,二位!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严丽丽接上她的话:“那我就祝你们早生贵子!”
“谢谢谢谢!”罗飞笑。
程盈从自行车上下来,就地站着给仇雅化新娘妆,国营商场不到点不会开门,为了不耽误时间,只能先在门口给她化了。
新娘妆比较费时间,化到一半商场开门了,于是转道商场里面坐着化,撸完妆,程盈一口气不带歇的,给她织辫子,盘起来,插上一朵大红花。
仇雅顿时变成了一位明艳优雅又端庄大气的新娘,给罗飞直接看呆了!
有人打趣道:“瞧瞧,新郎官看愣了眼哟!”
罗飞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想看仇雅又不敢看,仇雅听见她们的打趣,也害羞了,从一位脾气火辣的小辣椒变成了羞涩的新娘。
与此同时,修车铺此时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第25章 第25章资助贫困女孩上学
袁晓晓左脚点在地上,胯轻轻一抬,人就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然后将脚刹撑在地上。
这时,店里只有李阳一个人在外面,看见这位大小姐,他立即就走了过去。
“袁同志,你自行车又坏了?”
袁晓晓睨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听见女人的话,李阳直接抬头看了一眼招牌,写着大大的六个字“自行车修车铺”,骑着自行车来这的人,除了找他们修车还能为啥?
袁晓晓翻了一个白眼,“我找人!”
说着就往里看,没看见男人的身影,视线重新落在了李阳身上,问:“盈盈她男人呢?去哪了?”
“找我彻哥啊,早说啊!”
李阳站在门口,冲里面喊道:“彻哥,有人找!”
确认男人在里面,袁晓晓抬脚就要进去找人,竟然一刻都等不了。
“喂喂喂,你干嘛啊!”
李阳飞快的挡在了前面,一双眼瞅她,问:“你找我哥干啥?”
有事不找我大嫂,跑来这里找我大哥干嘛呢!
袁晓晓被拦下,顿时有些生气,怼他:“关你什么事!”
“嘿,你这人——”
这时,沈彻从里面出来了,目光在袁晓晓身上停留了一秒,认出了她是上次程盈带过来的人。
见到沈彻,袁晓晓态度倒是没有那么冲了,双手抱在胸前,环视了一圈,找了一个看起来最干净的凳子坐下。
沈彻视线盯着她,语气冷冷淡淡,“有事?”
袁晓晓点头,问他:“你还记得我上次自行车链子断了的事吗?”
“当时你说,有可能是被人故意弄断的。”
闻言,沈彻颔首,正疑惑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就听见对方说起了事情的起因。
李阳直接爆粗,“去他大爷的!这龟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竟然敢打他们大嫂的主意,活腻了?
沈彻看了他一眼,李阳愤愤坐下。
沈彻看向袁晓晓,语气没有起伏,“对方家里什么背景?”
袁晓晓诧异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明亮,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李家老爷子是老红色,虽然退下来有些年了,但关系应该都还在,李盛峰他爸是管治安的一把手,他还有一个姑姑,姑父是管物资的,现在混到了二把手的位置……”
袁晓晓直接将她了解到的信息一股脑的抛给对方,见男人微皱着眉头,脸上却并无十分沉重的表情,亦或是责怪之类的,她放下了心。
当妻子遇到麻烦,碰到这样的事情,身为男人,首要做的就是思考解决办法,而不是推卸责任,嫌弃和责怪妻子招惹了麻烦。
沈彻脸上并无这些情绪,听了缘由,而是首先想到了对方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原因,打听敌人的背景和弱点,说明沈彻是把盈盈放在了心上,护在羽翼下。
不是那种没有担当的男人,一听说李盛峰的背景,就吓得逃避。
袁
晓晓欣赏有担当的男人,这会儿倒是有些认可了盈盈为什么选择他了。
她望了一眼外面,观察周围现在没有人来,小声的讲她堂哥打听到的隐秘事,“李盛峰这王八蛋是个畜生!前几年,舞蹈团一个台柱子被他盯上,这姑娘后来告他强干,这事一点风声都没有就被压下来了。”
不止如此,她还听堂哥说,这姑娘后来想不开跳了河,被救了回来,然后事情就不了了之,这姑娘和这家人都离开了省城,现在不知去向。
要不是因为自行车的事,她堂哥为了给她出气,将那王八蛋查了个底朝天,她也不会知道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现在她就担心,李盛峰那畜生会对盈盈不利,这王八蛋路子很野,手段很脏,她就担心对方来阴的,防不胜防。
这事光是盈盈自己解决不了,她就想到了她男人,这男人给她的感觉,也不是一个善茬!
既然如此,就让她男人去解决吧!
袁晓晓走后,李阳去后面将梁子和石头喊了出来,低声说了这件事。
“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石头挠了挠头,拼命回想,突然一拍脑袋,“我记起来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刚子?”
李阳瞅他,“就你家后面那赖朋刚?”
石头点了点下巴,赖朋刚他家就在他家后面,俩人年纪相差不大,从小光屁股一起玩到大的,但是自从刚子在学校带头打老师后,石头就渐渐疏远了刚子。
这种黑心眼、没良心的,石头不屑为伍。
刚子家里条件没他好,就一个好赌的老爹,他娘被他爹打跑了,刚子小时候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瘦骨嶙峋。
是学校的老师好心,经常给刚子一口吃的,老师对刚子多好啊,结果运动一来,刚子转身就带头闹老师,简直就是一只白眼狼。
还是一只豺狼,当时刚子带人隔三差五就去老师家搜刮东西,石头看不过眼,跟刚子打了一架,两人关系就彻底掰了。
后来运动结束,刚子很是落魄了一阵,还来找过他,想跟他一起干,石头哪能答应,这种人不离他远远的,都不能安心。
这件事石头跟彻哥他们说过,当时还奇怪,他拒绝了刚子之后没多久,刚子从缩着脑袋做人又变成了趾高气扬的样子。
他找共同好友打听了一下,听说刚子认识了一个家里有权有势的大哥,给人做跟班,那人好像就叫李盛峰,刚子喊他峰哥。
石头说了他的猜测,看向男人,“彻哥,我回去就找刚子套话。”
沈彻闻言颔首,“知不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
石头努力回想了一下,有个模糊的猜测,“具体在哪我不知道,但刚子经常去城西那片。”
“你们俩留下,我和石头去蹲那小子。”
话音刚落,沈彻转身就走,石头连忙跟上。
梁子和李阳对视一眼,梁子呸了一声,眼里露出了一道凶狠,“韩学光那龟孙好长一段时间没露面了,又来一鳖孙。”
梁子握着拳头嘎吱响,“最好祈祷别落到咱们手里!”
李阳也是这个态度,现在就等彻哥消息了,只要彻哥说上,他们就上!
否则真当他们好欺负?
李阳还是咽不下当初那口气,对梁子道:“老子真想去找林爷干一架!”
先前他们兄弟干那买卖多好啊,钱多事少还干净,现在窝这给人修车,一天就挣那么几个子,别提多憋屈了!
梁子瞧他一眼,“你想进去?”
紧接着道:“等着吧,彻哥盯着呢,等找到林爷背后的大靠山,掰倒了靠山,林爷自然不足为虑。”
到时,就算是他们几个不动手,自然也有人将老东西活剥了,那狗日的得罪的人可不少!
李阳点点头,又问:“成了吗?”
“算了算了,我自己进去看,你看着店啊!”
李阳抬脚就去后面-
整个上午,程盈都忙得团团转,有时候生意太好了也是一种苦恼。
忙得连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大伙都等着呢,排对着队,急着要化妆,有人要结婚,有人要去相看,有人要去约会。
自从大学开学后,程盈就发现来找她化妆做造型的人特别多,很多都是三三俩俩成群结队来的,一个个都是青春靓丽,身上沐浴着朝气。
她现在才算是真正领悟到了沈彻跟她说的那句话“省城卧虎藏龙,兜里有钱的比她想象得多”,是她小看了省城人,也低估了大伙追求美的热情。
这段时间,其实也不是没有跟风者,和她一样做化妆这行,人家就在国营商场外面竖了块招牌,价钱比她还便宜,人家日常妆一块钱,新娘妆才两块钱,也学她给顾客做造型。
她之前做的各种编发,人家学了七七八八,但是最精髓的也是源源不断吸引顾客的是化妆啊,顾客来找她化妆做造型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根据每一个人,精心设计了妆容,帮她们放大了优势,弱化了脸上的缺点。
她们化完妆做好造型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这搁谁不喜欢啊,不心花怒放啊?
这也是她回头客这么多的原因之一,而且她的秘密法宝没有人知道——修容。
市面上都没有卖的,都是她自己制作的,也不是没有人向她打听,但程盈都明说了,这是独家秘方,不对外售出。
除非有一天,她要是能开个化妆品厂,自己做化妆品牌。
不过这事,还远着呢,程盈还没考虑那么远。
目前,市面上还没出现能替代她的人,那些学她的无一例外没干多久,人家自己就偃旗息鼓了。
程盈捶了捶腰,坐在椅子上靠着,今儿下午也来了好些顾客,她都没怎么休息,终于搞定了最后一位,可以坐下休息会了。
她抬起手腕,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讶,都快五点了,收拾收拾,准备提前回。
“丽丽,我等会就走,今儿不一起回了。”
最近她都是待到了国营商场关门,有时候要等丽丽盘完货,她坐丽丽的自行车回去。
严丽丽:“行,你快回去休息,我今儿肯定要很晚才能走。”
程盈看着她,眼里露出疑惑,严丽丽也不藏着掖着,朝她招手过来,小声透露:“这不快到国庆节和中秋节了嘛,库房刚到了一批新货,等会儿要去盘货哩!”
顿时,程盈眼睛一亮。
严丽丽和她相视一笑,一根手指放在了嘴巴上,嘘了一声,压低了音量:“明天和你说。”
她今儿先去看看有啥,今年很巧,中秋节和国庆节是同一天,往常过节前半个月起,商场就开始摆过节用的东西了。
这次中秋,是提前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这应该只是第一批到的货,后面还有呢!
听她姑姑说,她姑父后天又要去外地了,这次好像是南下去羊城。
程盈弯了弯眼眸,笑起来。
今儿是个好日子!
听见的都是好消息,她收拾好东西,放进挎包里,跟丽丽说了明天见。
哼着小调,从国营商场出来,就看见沈彻站在不远处,正朝她走来。
程盈愣了一下,非常惊喜,撒腿跑过去,一脸高兴,仰头望着他:“你来接我下班?”
嚯嚯嚯,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程盈在心里嘀咕,脸上笑得极其灿烂,一抬手就将身上的挎包取了下来,直接扔进男人怀里。
“帮我拿着!”
沈彻深深地睨了女人一眼,臭着脸,转身就走。
程盈才不怵他,喜笑颜开追上去,高兴地问:“你今儿怎么会来接我?”
于是又继续道:“我今儿不想做饭,咱们去国营饭店吃吧,我请客!”
见他不回答,她自顾自的分享今天的开心事,“沈彻,你看了今天的报纸吗?我上报纸啦!”
突然,沈彻停住了脚步,回头目光射向了她。
女人一脸喜气洋洋,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程盈见他突然停下来,又是一副这样的神情,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疑惑道
:“咋,你咋了?”
沈彻三言两语就说了程满仓之前打听来的消息,不给她消化的时间,又说了袁晓晓来找他的事。
“啊,啊?”
程盈完全愣住,见沈彻抬脚往前走了,她怔了几秒,才急忙追上去。
从挎包里拿出那一份报纸,递给男人看,忐忑道:“就一篇应该没事吧?”
她只占了小小的篇幅,应该,大家看完很快就忘了,谁会记得她?
沈彻斜睨她一眼,冷冷道:“你还想有几篇?”
程盈哑然,情不自禁咬唇,辩解道:“人家来采访我,我当然以为这是好事嘛,我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嘛!”
遭了,人家不会给她按个什么“化妆大王”吧?
完了完了,她最近生意超级火爆哎,还干死了几个同行,不会有人心怀怨恨去举报她吧?
程盈又猛然记起了一件事,她现在好像是属于无证经营,还没去申请个体户牌照,完了罪加一等!
她愁眉苦脸的看着沈彻,“怎么办?”
谁知,沈彻竟然笑了,他竟然笑得出来!!
“沈彻!”
女人气呼呼的瞪他,沈彻不急不慢道:“走吧,不是说要请客?”
他边说边就往前走了。
程盈还停留在原地,双眼盯着男人的背影仿佛要盯出个窟窿,内心反复在问自己,沈彻刚刚是在幸灾乐祸吗?
沈彻!你个没良心的!
她现在好歹还是他媳妇,不说两人相亲相爱吧,但也搭伙朝夕相处了一段日子,算得上和谐相处的好室友,结果你媳妇你室友可能会面临吃固定饭的危险,你还想着吃!
气死她了!
程盈气呼呼的追上去,给了他一拳,不带正眼瞧他,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都火烧眉毛了,你快帮我想个办法啊!”
沈彻挨了一拳,抬手摸了摸被打的位置,斜睨她,这女人一身蛮力,牛劲不小,脾气又大,他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
还用担心个啥?
这女人又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他心底自嘲,他真是闲着没事干,跑来接人家,结果对方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
这女人平时跟他耍心眼的时候,那脑子怎么就那么聪明,转得那么快,碰上事了怎么就不知道多想一想,动动脑子?!
风暴才刚过去几年,那时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看得还少吗?
人怕出名猪怕壮,做事情之前怎么就不多想想后果,现在知道害怕了?
程盈最后还是坐在了国营饭店里,神情郁闷,满脸无语,看着沈彻大口大口的吃饭。
别说她挑刺,她咋就觉得沈彻今天的胃口格外好,吃得特别香!
程盈哼了一声,更生气了!
果然,男人就是靠不住!
程盈动筷子,低头扒饭,不想了,先填饱肚子,吃饱喝足再说!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吵得沈彻也跟着不能入睡。
突然,她一下惊坐起!
“沈彻!沈彻!”
程盈弯腰去摇男人的胳膊,“你把灯打开。”
沈彻无奈叹气,扯了一下电线,就听见女人兴奋的说:“我想到办法了!”
暖黄的灯光下,沈彻将女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程盈宣布:“我决定将我这些天赚的钱捐一半出去,资助贫困女生上学读书。”
程盈得意的看着他,“我明天就去找白记者登报,我要资助贫困女生上学。”
趁现在事情还没发酵,一丁点苗头都没冒出来时,就解决掉!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在国营商场给人化妆做造型这件事又确实存在,还挺长一段时间了,省城大部分人都听说过她。
她琢磨着,先前没人找她麻烦,是因为她在国营商场里面光明正大的给人化妆赚钱,有自己的固定场地,估计其他人都以为她敢这么做,肯定是没问题。
程盈暗自庆幸,自己扯了一块大旗,让大家都以为她有后台。
现在就是解决隐患,把危机扼杀在摇篮之中,让人找不到可乘之机。
总不能她就不干了吧,她还要继续赚钱呢!
“关灯!睡觉!”
程盈将沈彻摇起来,她又跟个没事人似的躺下了。
闭上眼睛,在心里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怎么操作才能将危险降到最低,获得最大的效果。
这个计划她本来就有,想过这件事,但她想的是等她做大做强之后,她更有能力的时候,就成立专门的资助贫困地区的女生上学基金会,现在只不过是计划提前了。
没关系,现在开始也挺好的,说不定还能帮助更多的女孩子改变命运,也是她想岔了,做好事不分大小,也不分先后。
程盈想得更深远一些,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那她就从现在开始积小星星,积小溪小河流,总有一天会汇聚成满天的繁星,变成滔滔不绝的江海。
她在脑海把计划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确定无遗漏之后,呼出了一口气,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就去找白记者。
这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沈彻今天丢的第二个炸弹。
“砰——”
一声响亮带着回声的捶床声,突然将男人震醒。
紧接着,女人突然又坐起来了。
仿佛才反应过来,暴跳如雷:“李盛峰那王八蛋竟然敢打姑奶奶的主意?!”
沈彻无语的听着女人咬牙切齿,这一晚本来就被她扰得睡不着,好不容易消停了,他才刚酝酿些许睡意,突然就被一声巨响震醒了。
沈彻翻了个身,背对女人,暂时不想看见她。
虽然关了灯,但有月光撒进来,房间并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程盈正生气,就看见沈彻突然翻身背对着她,更生气了!
直接踹了他一脚,“沈彻,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小小的柔软的脚踹在后腰上,沈彻闷哼了一声,他恍惚记得程满仓说过他小妹脾气最是软糯,合着兄妹俩都是骗子?!
女人还在控诉他,“沈彻你竟然不生气!那王八蛋都想对你媳妇下手了,你个没良心的,我俩好歹……你作为我男人,你都不——”
沈彻突然出声打断她,“我已经叫人盯着李盛峰,你这段时间别落单,别去偏僻的地方。”
“在事情有眉目之前,以后上下班我送你。”
程盈顿了顿,“哦”了一声,原来是她误会了,“你早说嘛!”
女人知错就改,“沈彻,我错了,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还是很有良心的,大大的有!”
闻言,男人气笑了,这女人变脸跟翻书一样快!
房间安静,那一声极轻的怒极反笑清晰地传进了程盈耳朵。
程盈:……
自知理亏,挺不好意思的,她手撑着床向男人的方向移动,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就要给他揉。
“对不起嘛,我误会你了,我刚刚踢疼你了没?”
腰上突然传来陌生的触感,沈彻浑身一僵,女人还在继续摸,沈彻顿时全身紧绷,不受控制的发出了一声闷哼。
“我弄疼你了?”
程盈话刚落地,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噗呲哈哈哈哈哈……”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偷瞄男人,一边捂嘴笑,想到之前袁晓晓骑自行车载她,她抱着晓晓的腰,她就挺敏感的,特别怕痒。
沈彻脸黑如铁,一下就将女人的手挥开,继续背对着她,还朝外面移动。
男人的动作表明要离她远远的,仿佛避她如洪水猛兽,程盈弯了弯唇,重新躺下。
侧身望着沈彻的背影,嘴角上扬,嘿嘿,找到沈彻的弱点了-
翌日清晨。
吃完早餐,程盈和沈彻一同出门,男人送她去国营商场。
主要是程盈今儿早上还要先赶去国营商场给人化新娘妆,昨儿跟人约好的,她不能放人家
鸽子。
沈彻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进去。
程盈挥了挥手,冲他笑,“那我走啦~”
沈彻随意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转身就走。
程盈刚到不久,严丽丽就来了,俩人在一边偷摸着说小话。
过了一会儿,商场一开门,立即就有一对新人过来找她了。
程盈和严丽丽感慨,“最近怎么好多人结婚啊?”
算上今天这对新人,这是她这个月接待的第七位新娘子了。
严丽丽道:“金秋九月嘛,大家都喜欢好日子,等过段时间,国庆节那天结婚的人肯定更多!”
程盈闻言,想想也是,无论哪个年代,每年国庆和五一都有人结婚摆酒。
“程同志。”女人扎着辫子,冲程盈笑得腼腆。
陪同的男方神情隐隐透着不耐,眼里写着明晃晃的不赞同,似乎是不喜欢新娘子来找程盈化妆。
程盈不动声色观察着,笑吟吟的看向新娘子,“你来了呀,快坐!”
程盈正眼都没瞧男人,细心温柔的询问新娘子喜欢什么风格,一边动手上妆,一边和新娘子聊天。
从聊天中,程盈得知这对新人来化新娘妆,是由于新娘子坚持要来,新郎是不愿意的,觉得浪费钱。
新娘子性格很好,内秀腼腆,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程盈和她聊天,很喜欢她的谈吐。
余光中瞥了一眼新郎,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内心却吐槽,怎么什么人都能当新郎官啊?
新娘子每每望向新郎的眼神充满了爱意,新郎不知是不是木头精转世,愣是眼瞎看不见,站那无动于衷,双手插兜,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还有多久”的意思。
程盈忍了又忍,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不过瞧新娘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尊重各人的选择吧,毕竟她只是一个外人,也只是窥见了他们相处的一幕,并不是当事人,也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婚姻冷暖自知吧。
不过,她希望并祝福这位新娘子能在婚姻里过得幸福!
化完全妆,程盈一边给新娘子盘发,一边笑吟吟的对新郎道:“同志,你可真有福气!娶到这么漂亮人又好的新娘子,你们这对新人是我见过最登对、最有夫妻相的!”
话音刚落,新郎和新娘子反应各不相同,新娘子手里举着镜子,含羞的低下了头。
新郎却是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下巴高抬,很是傲气,自豪!
程盈暗道,嚯,原来是一位特爱面子的新郎官。
心里有了底,于是笑着夸道:“你们今天来找我化妆,绝对是这辈子结婚做的最正确的事。”
新郎不以为意,新娘子却好奇的抬起了头,问:“为什么呀?程同志。”
“因为积福啊,我收你们三块钱的化妆费,有一半会捐出去,资助失学的女孩子上学,要是她们能重回教室,继续读书,这功劳也有你们的一半。”
新娘子听见她的话,双眼变得明亮起来了,语气很高兴,“那太好了!程同志你人真好!要是能帮到她们,也是我们的福报。”
“对呢,”程盈笑着点头,将话题又对准了新郎官,“你啊,娶到了这么好的新娘子,真是三生有幸哟!给子孙积福的大善事,你们一定会过得和和美美的,日子也越过越红火!”
“可别小看了这点钱,这点钱对你们来说肯定不算什么,但对那些读不起书的女娃娃来说,这是能改变她们命运的钱,大哥你说是不是积福了?”
新郎点头同意,“没错。”
听完这番话,新郎对这位程同志倒是有些改观了,对方能将一半的劳动所得眼也不眨的捐出去,是个好人!
程盈继续给对方戴高帽,“要我说啊,还得多谢谢你的支持嘞,大哥你一看就是特别爱老婆、尊重女性的好男人,有责任有担当,还大方!”
随着程盈的话一句一句落地,新郎官的胸膛越来越挺,脸上越来越自信,一副“没错,就是这样”的表情。
程盈差点憋不住笑,幸好忍住了,继续道:“结婚可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大哥愿意,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舍得给新娘子花钱,还陪新娘子来,光是这一点很多男人都比不上你。”
新郎官自信点头,嘴上却谦虚道:“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我可舍不得让小琴留遗憾。”
程盈立即竖起了大拇指,“看看,这就是格局!大格局!就应该叫那些男人向大哥学习!”
新郎被夸得那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当即就从兜里掏出了5块钱,十分豪气的对程盈说:“不用找了,剩下那两块钱帮我捐了!”
嚯!这么大方的啊,程盈立即正了神色,双手接过,又朝他竖起两个大拇指,并鞠了一躬,“大哥,姐,我先代她们跟你们说一声谢谢!”
虽说这事还没谱呢,她还没去报社找白记者,但瞧她这嘴皮子,该夸!
程盈嘴角快压不住了!
她暗暗戳了戳新娘子,悄悄提醒,能不能领悟到就看这位姐妹的悟性了。
新娘子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程同志,又将目光看向爱人,然后陷入了沉思。
“哥,姐,再见啊!”
“祝你们新婚快乐!永结同心,甜蜜美满!”
程盈挥了挥手,目送他们走远,立即拧开军绿色水壶盖子,喝了几口水。
严丽丽隔空朝她竖起大拇指,“可真有你的!”
她也学到了,这段时间光是看着盈盈给人化妆,就见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尤其是对男女之间的关系看得分明,她越是佩服盈盈这口才!
要是她有盈盈这么会说话,有这本事,她肯定能拿“优秀售货员”奖。
“我去报社找白梓雨,要是有人来找我,就告诉她明天再来!”
程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嘱咐她。
严丽丽:“包我身上,你放心去呗!”-
程盈是第一次来报社大楼,白梓雨是省文化报的记者,但报社大楼是一个综合性的办公场地,好多家报社都在这栋楼里。
她先在门房,登记了信息,问了老大爷文化报在几楼,怎么走。
程盈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走进了大楼。
“你好同志,请问白梓雨白记者在吗?”
男人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哟,是位俏生生的女同志,扶了下眼镜,对她微笑:“小白应该在,我帮你喊她。”
“麻烦你了,同志。”
方浩脸上扬着笑容,立即去里面帮她找人。
白梓雨神色带着一丝疑惑出来,正想问方浩是谁来找她,扭头就看见了程盈。
一脸惊喜,小跑过来,“盈盈,你怎么来了?”
“昨天的文化报,你看了吗?”
“看了,我这次来正要找你说这件事呢!”
白梓雨闻言,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于是道:“跟我来。”
带着程盈去了来访室。
平常也有群众来报社主动报料,提供线索,亦或是来投稿,通常是在来访室接待的。
白梓雨惊讶,“你是说,你要在我们报上登报,资助贫困女孩上学?”
程盈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点头,表示这件事她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她主动开口谈起了,自己考了两次高考都没考上大学,面露遗憾,“可能是我没这个运道吧,我一直都很羡慕那些能读大学的人,每每从省城大学路过,我既羡慕又难过。”
程盈适时低下了头。
白梓雨连忙安慰她,“盈盈,我相信你,你肯定可以考上大学,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那还有我之前做的笔记,我下次带给你。”
程盈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抬头看着她,“我希望那些有机会上大学的女孩子,都能好好珍惜机会,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我知道,很多女孩子为了上学要克服重重困难,如果是因为生计,我愿意资助她们。”
白梓雨眼含感动,握住了她的手,“盈盈!”
程盈回握,不用说,她懂她的意思,她们看着彼此,忽然笑了起来。
钱捐出去,用来资助女孩子上学,程盈一点都不心疼,钱没了她还能再赚回来,但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改变一个女孩子一辈子命运的机会。
程盈从不后悔!
只恨自己不够有钱,不能再帮助更多的女孩子跳出泥潭!
敲定好了这件事,已经快到中午了,白梓雨强烈要求要请她吃饭,盛情难却,程盈和她去了报社附近的一家国营饭店吃饭。
下午,程盈又去了工商局申请个体户牌照。
程盈面上带笑,问:“同志,我什么时候可以来领啊?”
办事的大姐被这姑娘明媚的笑容晃了眼,态度温和了些,道:“等着吧,上面什么时候下来了,什么时候就能领。”
程盈微笑,“好,麻烦姐了,您辛苦!”
从工商局出来,程盈抬头望着蓝天,呼出一口气。
行,那就等着呗!
程盈没想到的是,比个体户牌照先来的是另一件始料未及的事。
第26章 第26章这是程盈家吗
又是一个普通的周三早上,张胜男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早早地就来到了学校,路上在报亭买了一份今天刊印出来的报纸。
张胜男身材中等,不高不矮,一头短发,堪堪及耳,走路带风,很符合她这个人给老师和学生留下的印象——雷厉风行。
到了校长办公室,她将包放在一边,办公桌虽然收拾的很干净,但由于桌上的资料和作业本实在是太多了,显得不是那么的整洁。
张胜男坐下,报纸放在一旁没有立即看,还是先拿出了笔记本,上面写了满满的学生名字。
有些人名用红笔圈了出来,有画勾的也有画五角星的,被圈出来上面画了五角星的名字显然是被重点标记了。
张胜男眉头紧皱,用蓝笔在其中一个学生的名字后面画了重重的标记。
然后她又从旁边一叠资料里,找出了手写的花名册,似乎在核对什么东西,低头在纸上写笔记。
做完上午的工作,第三节课下课铃刚好响了。
张胜男按了按眉心,端起搪瓷杯正想喝一口水,到了嘴边才发现里面没水了,她起身去拿开水壶。
结果发现开水壶里的水已经见底了,她只好提着水壶推门出去打水。
下课铃一响,有的班级老师一说下课,学生们就蜂拥出来了,有的班级老师还在拖堂,站在走廊说笑、追逐打闹的学生,从走廊这头到走廊那头。
有些比较欠儿的,故意站在还没下课的班级走廊上,三三两两,凑近窗户往里面看。
讲台上拖堂的语文老师,手里拿着书本指着他们,“你们哪个班的啊?叫什么名字?”
将人吓走,语文老师扶了扶眼镜,“同学们,马上就讲完了,很快就可以下课了,再坚持一会儿。”
底下有学生跟同桌吐槽,“老马天天说这话,每次都拖到下节课快上课的时候,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张胜男走在走廊上,边上的同学一看见她,个顶个的乖觉,连班上最调皮的刺头都站直了。
“张校长好!”
“张校长,我帮你接水。”
男生飞快的抢过她手里的开水壶,撒腿就跑。
张胜男在后面高声提醒他,“跑慢点,别撞到同学!”
“知道了!”
张胜男一向严厉的面容上浮现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转身和靠在走廊栏杆的同学们谈话,关心他们的学习和生活。
直到上课铃响,张胜男手里拿着水壶,站在走廊,目送学生们都进了教室,她才转身回办公室。
印着劳动人民画像的搪瓷杯,盛了六分满,她喝了几口,盖上搪瓷盖,拿起报纸,靠在座椅椅背上,开始阅读。
突然,张胜男眼神变了,坐直了,一双眼十分锐利,仔细盯着这一则消息,反复咀嚼了几次,确认不是她看错了,也不是她理解错了意思。
张胜男神情激动,忽然站了起来,拿着报纸就往外走,最后竟跑了起来。
其实,这种付费公告一般刊登在不起眼的位置,张胜男往常几乎对这类广告或是付费公告不感兴趣,不会浪费时间去阅读,但今儿她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就打算略过。
正要翻页继续读下页的文章,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有一种急切但又抓不住的感觉。
张胜男有些诧异,目光又落在了版面角落里的那则公告上,这一看不要紧,她猛然提起了心,攥着报纸的手指捏紧了。
害怕是一场空,一场美好的幻想,她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前所未有的理智冷静,又反复读上面刊登的信息。
实际上,这则信息很短,写的都是大白话,没有什么难懂的地方,只要认字,就算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都能看懂,张胜男却反复咀嚼它的意思,大喜过望。
张胜男神情激动的拿着报纸,冲进了教师办公室。
“老严,你快看看!”
严咏海和她是老伙计了,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戴着一副眼镜,年纪五十左右,身上很有文人气质,完全不像刻板印象里教导主任给大家的形象。
男人动作比较温吞,坐在位置上,接过来张胜男的报纸,慢吞吞的看,一边问:“上面写了什么?你这么激动,又出什么大新闻了?”
严咏海上次见老搭档这么不顾形象、情绪如此激动,还是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
张胜男看他不急不慢的样子,她在一旁急得要死,一把抢过报纸,指给他看,“老严,你把这条消息念给大伙听。”
在张校长突然冲进来时,办公室里的老师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的不同寻常,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资助启事,本人程盈因高考两次都落败,目前通过给人化妆做造型来赚钱养活自己,现听闻有很多和我一样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女孩,她们却因为生计不得不辍学,我愿意将自己的劳动所得用来资助她们继续上学,请千万不要放弃读书……”
严咏海语速不急不慢的读完,随着他的声音落地,办公室异常安静。
突然,一道急速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老严,你把地址再念一遍!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省城找人啊!”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万一他们去晚了,就没机会了!
靠窗的位置,徐华珍皱眉沉思,忽然开口道:“这个叫程盈的女同志,我应该认识。”
顿时,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张胜男闻言,回忆道:“你是说,这个人可能就是从咱们学校毕业的那个程盈?”
张胜男对这姑娘还有印象,学校里的每一个学生她都认识,这姑娘在他们一中念书的时候,成绩不错,人长得也不错,还挺爱美的,但是第一次高考,他们老师们也没预料到她落了榜。
第二次再考,还是没考上。
徐华珍点头,“她说她考了两次高考都没考上,信息对上了。”
事不宜迟,张胜男急忙组织大家开了一个短会,这件事怎么去施行。
半个小时后,张胜男和严咏海带了几名老师,骑着自行车就去找那些辍学回家的女娃娃们。
“你们怎么又来了?”
罗满贵看见他们就阴沉着脸,拿扫把赶人,“走走走,你们赶紧滚!”
张胜男不怵他,手直接抓住了扫帚,“小梅他爸,你让小梅出来,我们找她。”
罗满贵是个庄稼汉子,做惯了农活,力气很大,但他握着扫把想抽回来,却甩不开对方的手。
张胜男抓着扫把没动,再次严厉道:“小梅呢?小梅去哪了?快让她出来!”
这次他们来了这么久,都不见小梅出来,张胜男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听见罗满贵道:“小梅嫁人了,你们以后不用再来了。”
同行的老师看着罗满贵的眼神仿佛要吃人,声音气急,“小梅还是个孩子,你就让她嫁人了,你还是人吗你?”
罗满贵满不在乎,对这群三天两头就来他们家的老师没有一点好感,“小梅18了,是个大姑娘了,搁以前她这个年纪都是老姑娘了,想嫁个好人家都不容易。”
“都是你们耽搁了小梅!”
要不是这群老师多管闲事,小梅去年就该嫁人了!
张胜男:“我问你,小梅嫁哪去了?”
罗满贵不回答,扫把也不要了,转身就进去,关上了门。
对这一幕,其他老师无奈极了,一身气都发不出来!
张胜男沉着脸,“走吧,我们先去下一家。”
山路崎岖,只有小路能走,大伙推着自行车,跋山涉水,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这条路他们走过太多次了,也经历过太多次失望而归。
第二家。
中年女人佝偻着背,愁眉苦脸,对坐着的几位老师说:“张校长,我知道你们是好心,为了翠翠好,但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和孩子爸没本事,供她读完了高一,我们实在是供不起了。”
王翠翠站在灶台后面,听见她妈的话,背过了身,抬手擦掉眼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朱老师看见,起身走过去,抱住了这孩子。
王翠翠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大颗大颗砸在朱玲的手臂上。
也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张胜男握着她的手,“你放心,这次我们带她走,不用你们家出钱。”
严咏海:“有好心人愿意资助孩子们读书,负担孩子的学费和住宿费,你就把孩子放心交给我们。”
闻言,王翠翠、中年妇女和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中年男人都抬头,看向了张校长和严主任。
王翠翠喜极而泣。
第三家。
“老师,我们家也难,双双去上学了,家里的娃谁带?双双要帮我们干活……”
第四家。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
“我们家不欢迎你们,这学哪个大蠢蛋要上就让他们上去,反正我闺女不上!”
……
第五家,第六家,第七家……
张胜男带着老师们翻山越岭,从大山、到小镇、再到县城,马不停蹄,一刻都没歇。
第二天早上,又去找了家里条件过得去、但因为家长重男轻女,不愿意给女孩上学的几家,他们就是县城的。
最后,张胜男筋疲力竭,嘴巴干得起皮,强撑着打起精神,和徐华珍老师带着找回来的这六个女娃娃,立即前往省城-
今年的秋老虎格外厉害,气温回升的很明显,仿佛在过夏天,炎热难耐。
虽立了秋,风扇也还没被收进柜子里,立在床边的椅子上,匀速持续的转动,偶尔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凉风吹进床铺。
床上的人儿,睡得香甜,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完全霸占了这张床,被子只盖着肚子那块,微风吹起女人的头发,发丝拂在脸上,女人蹙了蹙眉。
程盈睡得很沉,但是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意识渐渐清醒了,身体却还在沉睡。
“程盈同学!”
“这是程盈家吗?”
“地址没错,难道是不在家?”
“程盈,程同学!”
“……”
确实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不是错觉,程盈忽然睁开眼,睡迷糊了,开口回应:“我在,程盈在!”
“来了来了!”
她以为她的声音很大,外面能听见,但嘶哑的女声还在持续不断传入耳中。
程盈捂着额头,睡迷糊了醒来,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软绵绵的,只想在床上躺着不想动弹。
她方才开口说的话,其实都没传出过房间。
一方面,她很想快点起来,出去开门,另一方面,她连从床上坐起来,都要缓一下,人是清醒了,但身体不听使唤,谁懂?
不知道是不是秋老虎的原因,程盈感觉她最近特别容易犯困,身体经常出现疲劳感,人体真奇妙,也会感应到时节的变化,做出相应的反应。
古人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古人诚不欺我呐!”
程盈从床上坐起来,脚自动去地上找鞋,她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关了风扇,脚步沉重,急急忙忙去开门。
这个时间,谁会来找她?
要不是她最近犯秋乏,她往常下午都不在家,不回来睡午觉。
院子外,两个大人带着六个女孩,站在门口,看着很是狼狈,汗水从头上流到脖子,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张胜男的嘴巴干得已经裂开了口子,短发湿淋淋黏在脸上,脸晒得很黑,又有些发红,带着疲惫不堪,左脸颧骨处竟有一道青紫的伤痕。
徐华珍也没好到哪里去,右手扶着腰,似乎有些不适,她身边一个女娃帮着揉腰。
六个女孩子脸上虽带着奔波后的狼狈,精神却非常好,每个人脸上涌现了激动、兴奋,还有一丝忐忑紧张,但她们每一个人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程盈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第27章 第27章野草般生长
“张校长!”
“徐老师!”
程盈脸上带着惊讶,张了张嘴,目光落在了张胜男脸上的伤上。
记忆里,张校长对学生严厉却不失人文关怀,经常能在学校看见她关心学生,和学生谈心,她记得她也被张校长谈过心,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
高考失利后,张校长还专程来她家,鼓励她不要放弃,对她说困难只是一时的,坚持住,跨过去,胜利就在前方!
徐老师是她的高中班主任,是一位很和善脾气很好的班主任,程盈高中三年也受过她不少的关爱。
看见她们,回忆就像雪花一样纷飞,程盈既惊喜又诧异,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快进来!”
张胜男看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和徐华珍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希望的火苗。
“程盈同学,”张胜男伸出手,又回头对女娃娃们道:“这是你们的师姐,比你们高几届。”
程盈连忙握住她的手,视线看向六位女孩,却被她们眼眸中惊人的明亮怔住,她们看向她的眼神,不像是看一个人,而是恍如忠诚的信徒终于见到了信仰的神明。
“师姐好!”
六人齐齐喊道,一个赛一个的激动,目光灼灼,眼里的光芒异常炽热。
嗓门很大,六个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整得程盈心里咯噔一下,吓了一跳!
“你们好,你们好,”程盈冲她们笑了笑点头,“你们快进来,咱们进来说。”
程盈连忙请她们到客厅坐,又是拿风扇出来,又是去厨房倒水。
李红她们几个忐忑的坐在凳子上,都只坐了一点点,完全不敢放松,精神紧绷着。
看见程盈拿了水壶和碗进来,李红和王翠翠她们几人立即就站了起来,连忙走过去。
李红:“姐姐,我们自己来。”
几个女孩抢过水壶和碗,完全不让她沾手,王翠翠立即拿凳子过来,放在她身后。
冲她笑,“姐姐,你坐。”
张胜男:“程盈同学,你放着,让她们干。”
程盈只好坐下,“张校长,徐老师,你们吃午饭了吗?”
这个时间到省城,估计是上午从县里出发的,程盈看着张校长脸上的伤,还有她们露出来的状态,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老师,水。”
叶芳和吴洁手里分别端了一碗水,走到张胜男和徐华珍身边。
不止是张胜男嘴巴干得起裂,其他人嘴巴也干得脱皮,张胜男连灌了几口水,胸口起伏,大喘气,“我们路上吃了干粮。”
一壶凉开水,很快就见了底,都不够分的,程盈见状,立即去厨房烧水。
张校长和徐老师她们肯定肚子饿了,程盈翻箱倒柜找吃的,张校长她们来的突然
,程盈没有任何准备,家里的零食都被她吃光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存货。
她最近老是容易饿,体力消耗大,所以她每天身上会带着吃的,随时补充能量。
程盈找到一罐麦乳精,里面还剩了一半,这罐麦乳精还是因为她好奇,特意买回来尝尝的,结果她冲了一碗喝,发现并不好喝,反正她是不太喜欢它的味道。
这罐麦乳精就一直放在柜子里,她叫沈彻喝,这男人也从来不碰,有时候早上她冲一碗,放在桌上,他就一口闷了。
还有就是平常小哥来的时候,她也会冲一碗给小哥喝,现在还剩下了一半。
程盈右手提着水壶,左手抱着一罐麦乳精走进来,“你们肯定饿了,一会儿我出去买饭,你们先将就垫吧一下。”
李红和王翠翠她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求助的目光又看向张胜男和徐华珍,几人踌躇着,没有上前。
李红身上的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但看着依然不是很合身,裤脚缩到了脚踝上面,脚上穿着一双草鞋。
李红双手垂在身侧,抠着裤子,低着头,“程盈姐姐,我们不饿。”
程盈正在往她们碗里倒麦乳精,听到她的话,眼眸弯了弯,轻声道:“这麦乳精的味道我不喜欢,就当帮我个小忙,帮我消灭它如何?”
声音轻柔又仿佛带着抚慰心灵的力量,像羽毛一样温柔地拂过了李红她们的心尖。
程盈给每个人都冲了一碗麦乳精,满满一大碗,朝她们招手,“快来,帮我消灭它!”
“小心烫哦!”
程盈亲自端了一碗,先给张校长,然后又折身回去,端了一碗递给徐老师。
张胜男和徐华珍互相看了一眼,没跟她虚伪客气。
程盈抬头见她们不动,个个踌躇不前,脸上露出了怯弱不安的神情,她走过去,拉着李红的手,又去拉旁边李双双的手,笑着道:“哎,我现在恨不得多变出来几双手!”
牵着她们的手,走到桌边,桌上摆着六碗热气腾腾的麦乳精,醇厚的香味诱人扑鼻。
李红和李双双她们几个哪里见过这场面,她们只听人说过麦乳精的名字,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更别提现在还能闻着它的香味。
吴洁和于秋相比较她们来说,家里条件稍微好些,她们是县里的,只是她们俩也没有机会喝麦乳精,家里的好处一点都不会落在她们身上。
吴洁见过她奶奶冲麦乳精给弟弟喝,她就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还不敢露出羡慕,要是被她奶奶看见,不仅会挨骂,还会挨打。
“喝吧,我是真的不喜欢,不是骗你们的。”
李红和吴洁她们捧着碗,求助的看向张校长和徐老师。
直到看见张校长和徐老师笑着对她们点头,几人才小心翼翼的捧着碗,小口小口抿。
李红抿了一小口,尝到了味儿,眼眶顿时就弥漫了泪光,小声在心里道,程盈姐姐骗人,麦乳精这么好喝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其余人心里也是如此想的,这么珍贵好喝的东西,程盈姐姐却大方的给了她们喝,还跟她们说她不喜欢,女孩们心里感动得想哭,这是她们喝过的最好喝也是最甜的东西。
程盈没有急着坐下,又连忙去找了之前买的药,给张胜男脸上上药。
张胜男正要开口,程盈就道:“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不必说,我懂,我愿意。”
话音刚落,张胜男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一向坚强的她,眼底也不禁泛起了湿意。
李红和王翠翠她们听见程盈姐姐的话,立时看向了程盈姐姐,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
程盈望过去,一双双明亮的眼睛,装满了太多种的情绪,她竟然一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太震撼了!
程盈脑中浮现出了希望工程那双打动无数人的明亮的大眼睛,与她们如出一辙,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以及与命运抗争的不屈。
程盈大受震撼,内心极其触动,咽了咽口水,面对此情此境,她引以为傲的口才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安慰?她们不需要,怜悯,她们也不需要,她们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坚韧不拔,令人侧目,为之动容。
她们如野草般向上生长,无需他人夸赞,只要有一点雨水的灌溉,她们就会拼命汲取力量,长高一点再长高一点,直到成长为大树,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她们身上的力量。
程盈沉默了几秒,目光看向张胜男,“张校长,你们发生了什么?你的脸怎么会受伤?”
这时,李红突然抬头,泪流满面,哽咽道:“张校长是为了我受伤的,都怪我呜呜呜……”
张胜男朝她招手,目光温和,“不怪你,跟你没关系,李红不要责怪自己。”
李红伏张胜男的腿上,放声痛哭,其他女孩也默默流泪。
还是徐华珍开口,讲述这件事,他们找到李红,想带她走,但是李红的父母不同意,已经收了彩礼,给李红定下了一门亲事,过段时间就要嫁人。
李红自己坚决不愿意,被他们关在柴房,打得浑身都是伤,她们找到李红的时候,李红见到她们就哭,一双黯淡的眼睛在看见她们那一刻,仿佛一潭死水突然出现了波动,亮得惊人!
她们要带李红走,李红父亲不同意,还拿棍子赶她们走,李红母亲一巴掌一巴掌的落在李红身上,责怪她,都是她招的祸,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去上学,心都野了。
李红哭着要走,她爹扬言她要是赶走出这个门,就打死她,李红勇敢的迈出了脚。
“我爹拿着铁锹就挥了过来,是张校长抱住了我,把我护住怀里呜呜呜……”
李红哭着说,整个人忍不住发抖,她爹是真的想打死她!
“没事了,过去了。”张胜男把她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
程盈听完目瞪口呆,突然愣住了。
一种直冲心灵的震撼,程盈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出于职业的敏锐度,她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件非常震撼人心的社会事件。
如果利用得当,能引起广大社会的关注,说不定能让像她们一样困在泥潭里的女孩子获得广大群众的关注,引起上面的注意,进而帮助这些处于弱势的女孩们挣脱束缚。
程盈问她们愿不愿意接受采访,分享她们的故事。
李红双眼通红,洗过的眸子比琉璃还漂亮,望着她:“程盈姐姐,可以帮到像我一样的女孩是吗?”
闻言,程盈看着她,与她对视,郑重点头。
“我愿意!”
李红没有任何犹豫,她不怕揭开伤疤,再痛她都忍过来了,只要能看到希望的曙光,只要能跳出泥潭,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王翠翠举手,小声道:“我也愿意。”
其他女孩看看彼此,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神情变得坚毅起来,异口同声道:“程盈姐姐,我们愿意!”
张胜男和徐华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看着孩子们脸上的坚定,她们既欣慰又心酸,忍不住心疼这些孩子。
可是她们又无比清楚,在她们看不见的角落,还有无数的女孩陷在泥潭,被折断了翅膀,重复她们母辈的命运。
张胜男同样很欣慰,看着程盈,语气无限感慨,“程盈同学,这次见你,你成长得非常快,令我们非常欣慰。”
“你不仅靠自己的智慧和双手养活了自己,还能关注到其他女娃娃们上学困难的问题,有能力也付出了行动,去帮扶她们。”
张胜男起身,朝她鞠了一躬,语气郑重:“我代她们跟你说声,谢谢!”
程盈惊得立即去扶她,有些惶恐,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张校长你和徐老师还有其他为这件事奔波的老师,才值得我们感谢,敬佩!”
“要不是你们坚持不放弃每一个学生,无私付出,不辞辛劳的去家访,做家长工作,我也无处得知,你们才值得感谢!”
徐华珍笑道:“好了好了,我们谁也别谦虚,这件事少了谁都不成。”
徐华珍目光慈爱的看着程盈,眼里露出了欣慰,这次见到程盈同学,她身上的变化很大,作为老师,她很欣慰看见她的成长。
徐华珍拉着她的手,温声问她:“听说你嫁了人,现在还有在坚持学习吗?有没有打算参加下一次的高考?”
程盈闻言,有些汗颜,学习她早就忘到爪哇国了,至于高考嘛,她有这个想法,从上次参加交流会回来就有了上大学的念头。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是她一次书都没翻过。
上次小哥回去,把她房间里的书全打包给她带过来了,那些书一直放在桌上,就第一天她翻开看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看过。
程盈有些心虚的点点下巴。
徐华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弯腰从地上的袋子里,掏出了一叠学习资料和考题,递给她。
“我们在报纸上看到,你说你两次高考都失利了,信息跟你是对上了,但我们也不确定你就是我们的学生。”
“这些是我们老师连夜整理出来的学习资料,还有一些考题。”
程盈接过来,大致翻了一下,每一张都是老师们手抄的,其中注入的心血,无法用其他东西来衡量。
她十分感动,语气透着一股认真,“徐老师,你代我跟其他老师说声谢谢,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份资料,用功学习,不辜负他们的付出。”
徐华珍含笑点头,“好!”
程盈将东西放好,对张校长和徐老师她们道:“我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张胜男知道她是要去办事,摆摆手,“你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出了门,程盈就跑了起来。
这会儿,她倒是后悔没买自行车了,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跑着去公交站。
等了一会儿,公交车就来了。
有直达报社大楼的公交车,她花了三毛钱坐公交,一下车,就直接去找白梓雨。
方浩又是第一个注意到她的人,看见她就笑了起来,“又来找小白?”
程盈点点头,心里腹诽,她充分怀疑方浩刚刚是在摸鱼,要不咋就那么巧嘞,她一来,对方刚好就抬了头。
仿佛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方浩站起身,“我帮你叫她!”
“小白,小白同志,程同志来找你了。”
白梓雨猛然抬头,站了起来。
看见程盈很惊喜,她了解程盈的性子,要是没有事她肯定不会来报社找她。
立即走过来,“盈盈,你找我有事?”
程盈颔首,将张校长和徐老师带着学生们来找她的事,简单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方浩双眼震惊,扶了扶眼镜,“大新闻啊!”
程盈微微挑眉,并不惊讶对方对新闻的敏感度,能在现在这个时代进报社工作的人基本上都是有实力的,有真材实料的。
方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白梓雨道:“我和你一起去。”
“行!”
白梓雨也快速回到座位,拿上采访本和笔,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对方浩道:“遭了,相机被章萌带走了,她和陈响出去采访还没回来。”
他们报社原本只有一台相机,还特别老资历,用了很多年,主编都不舍得换新的,直到它彻底坏了,修不好了,才买了一台新的相机。
谁要用相机,都要提前跟胡主编申请,现在相机不在报社,怎么办啊?
方浩背上他的小挎包,“我现在就去找其他人借!”
话未落,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程盈看得叹为称奇,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这种一旦有情况就特别忙碌的状态,她非常清楚,眼里流露出了怀念之色。
白梓雨过来挽着她的胳膊,向她打听更多的信息。
没过多久,方浩就跑回来了,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对她们道:“快!快!快!”
“我们快走!”
白梓雨有些疑惑,正想问他从哪借来的相机,就听见上面楼层传来了一道暴躁的男声。
“方浩你个混小子,快把相机还给我!”
闻言,白梓雨嘴巴惊讶地张成了O字型,拉起程盈的手立时就跑。
程盈看出了一丝猫腻,边跑边笑。
三人一路狂奔出了报社大楼,跑到了对面公交站才停下来。
白梓雨弯腰喘气,手撑在双膝上,对方浩道:“方浩你真行!竟然去招惹了赵地中海,等着回去被他追杀吧你!”
赵地中海是他们给赵鸿才取的外号,赵鸿才是三楼电视台的记者,四十多岁了,由于头发早已秃顶,形似地中海,就有了这个外号。
赵鸿才的相机是他攒了两年的钱,好不容易买的,还是进口的相机,平时最是宝贝了,经常脖子上挂着他的宝贝相机,到这个报社串门,到那个报社串门,不经意间就会炫耀他的宝贝。
别人碰一下都不行,更别提外借了。
方浩也喘着气,摸了摸脖子上的相机,浑身颤抖了一下,不禁有些后悔,但还是嘴硬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白梓雨同志,现在到了考验咱俩革命友谊的时刻,不要让我失望啊!”
程盈在一旁,“噗呲”笑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中途程盈还去了一趟国营饭店,打包了几份饭菜。
白梓雨和方浩是第一次来她家,方浩一脸吃惊道:“原来程同志住在这里啊!”
肃然起敬!
这附近住的可都是省城大学的老师,都是知识分子啊!
程盈微微一笑,解释道:“我爱人的父母和爷爷奶奶曾经都是省城大学的教授。”
“你结婚了?”
“进来吧。”
方浩和程盈的声音同时响起。
白梓雨之前听袁晓晓提过盈盈是已婚人士,所以并不惊讶,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方浩,提醒道:“你大惊小怪什么?别八卦了,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方浩:“噢噢噢!”
程盈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脚进去。
“张校长,徐老师,这位是省文化报的白梓雨白记者,旁边这位是方浩方记者。”
程盈给双方介绍,“这位是张胜男张校长,这位是徐华珍徐老师。”
张胜男看着他们,脸上带笑,伸出了手。
白梓雨立即和她握手,态度很是恭敬尊重,“张校长,你好。”
方浩则是举起了左手,朝女孩们挥了挥,“你好你好!”
李红她们几个看见他们有些拘谨,冲着人笑得腼腆,一个两个挨在一起站着。
程盈适时的道:“张校长,徐老师,我买了饭菜回来,你们肯定饿坏了,你们先吃饭吧。”
其实,饭盒里传出来的香味,早就勾得李红和王翠翠她们忍不住咽口水,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白梓雨闻言,连忙道:“对对对,你们先吃饭。”
张胜男看着女娃娃们,“好。”
在她们吃饭的时间,白梓雨拉着方浩赶紧到一边,抓紧时间讨论一会儿采访的方向,确定好主题,往哪个方向深挖。
程盈也参与了进去,不经意的提醒道:“其实,李红她们还算比较幸运,遇到了张校长和一中的老师们,但即使是这样,她们的求学之路也差点中断。”
白梓雨和方浩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还有更多的女孩连拉她们出泥潭的那双手都没有,更别提那些连上学机会都没有的女孩。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这是正在不断上演的现实。
白梓雨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了一丝坚定,看了一眼方浩,彼此之间的默契在这一刻,心照不宣的做了某个决定。
吃完饭,他们就在客厅里采访。
张胜男和
徐华珍坐在中间,六个女孩围坐在她们身边,程盈没有过去,她退出了镜头范围,笑着站在门口。
这一刻,她不是主角,主角也不该是她。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白梓雨不仅采访了张校长和徐老师,还接着采访了六个女孩。
听完她们的故事,白梓雨没忍住落了泪。
方浩眼疾手快,摁下了快门。
程盈站在外围,反而看得更清楚,心下一赞,从方浩这个角度来看,整个画面的构图堪称完美。
女孩们围坐在张校长和徐老师身边,紧紧靠着,仿佛将张校长和徐老师当作了救命稻草一般,张校长和徐老师神情慈爱,不乏对她们的心疼,同时也露出了张校长脸上的伤。
画面的右半部分,是独坐一端的记者,脸颊上恰好流着眼泪,神情悲悯。
采访结束后,白梓雨心疼的抱了抱每一个女孩,她摸着李红胳膊上的伤,眼里饱含心疼之色,声音微微哽咽,“疼吗?”
李红却对她笑了,抬手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说:“白姐姐,我不疼。”
听见她的话,白梓雨心里更难受了,说不出来的难受。
“你们一定要加油!”
走之前,白梓雨对她们道。
程盈送他们出去,白梓雨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资助的事也算我一份。”
程盈:“好!”
第28章 第28章她还是不够有钱
白梓雨和方浩离开之后,程盈和张校长她们仔细详谈了一番关于资助的事,敲定了助学计划,张校长和徐老师就打算带着女娃娃们回县城。
急着赶最后一趟班车回去,没有打算再在省城多停留,急着让女娃娃们回去,明天就复学!
再说,在省城多待一晚,又要多一晚的开销,张胜男和徐华珍不愿意浪费钱。
程盈也明白她们的苦心,于是送她们去了汽运站。
张胜男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温和,“程同学,就送到这里吧。”
她看了一眼李红她们,又看向了程盈,“以后每个月月底,我会让她们写信跟你汇报她们的学习情况,我们学校也会向你说明情况。”
“要是你有空回来,欢迎来学校找我们了解,每一笔支出我们都会做好记录,一定会把这笔钱合理利用好,请你监督。”
程盈闻言,没有说拒绝,或者不必要之类的话,道:“好,我相信你们。”
徐华珍:“要坚持学习,不要放弃,如果有了新的学习资料,老师寄给你。”
“嗯嗯!”
程盈点头,上前拥抱了一下徐老师,然后又去抱了抱张校长,“你们回去要记得多休息,注意身体,特别是张校长你脸上的伤,记得按时擦药,有空我会多来看望你们。”
这时,李红出声说:“放心吧,程盈姐姐,我会天天提醒张校长。”
程盈的目光看向了几个女孩,目光温柔,脸上浮现出了浅笑,不刺目很和煦,张开了双臂。
顿时,李红和王翠翠她们涌进了她的怀抱,程盈拍了拍她们,鼓励道:“好好学习,不用担心其他的事,也不要有负担,有我呢!”
“还有张校长和徐老师她们,你们只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每天开开心心,用功学习!”
所以,不必为了学费担忧,也不用自卑,你们还是一棵棵刚冒出嫩芽的小草,需要雨水的滋润和大树的遮风挡雨,现在就让我们为你们保驾护航吧!
“程盈姐姐,谢谢你!我们一定会努力读书!”
真的非常感谢你,我们一定不会让你的付出白费,不会让你和张校长她们失望!
其实,李红她们几个内心的情绪非常复杂,一方面她们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松了一口气,不用再为钱的事发愁,另一方面她们又很忐忑,她们竟然被幸运之神眷顾了,既高兴又害怕辜负了程盈姐姐她们的付出。
“好!”
程盈笑着回应,送她们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怎么样可以帮助更多的女孩子,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能帮助的也有限,而且就连张校长她们上门去做家长的思想工作,都有可能面临危险,特别是遇上那种重男轻女又蛮横的家长。
单个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有时候根本无法抗衡,如果多个力量联合在一起呢?
比如教育部门、妇联,再加上公安的力量,程盈就不信那些强横的家长还敢阻扰女孩上学,她越想越觉得可行,要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能出面,肯定能震慑他们。
她们就是要勇于斗争,要联合全社会的力量!
程盈一回到家,就坐在了书桌前,开始写信。
沈彻回来时,她刚刚誊抄好了一份,放在一旁,等墨水风干。
听见动静,程盈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脖子,起身出来。
“你回来了呀~”
程盈边说边打了一个哈欠,怎么感觉又困了?
难道是最近太累了?
她扭了扭脖子,语气兴奋的跟他分享,今天张校长和徐老师来找她的事,说到这她又想起了后悔没买自行车的事,觑着男人,问:“哎,你们那个渠道可以买到不要票的自行车吧?”
“多少钱啊?”
说个数,让我死心!
之前她是有钱买,但她没有自行车票,加上想买的欲望并不是很强烈,就搁置了。
现在是她想买,但又不舍得买了。
市面上最便宜的女式自行车都要175块钱,好贵哦,买一辆自行车的钱,都可以多出来一个资助名额了。
闻言,沈彻的动作一顿,微侧着身体,从柜子里拿了一瓶汽水儿。
低着头,撬开了铁皮盖子,吐出一个数字:“二百五。”
程盈:……
怀疑沈彻在骂人!
“二百五?!这么贵?!”
好吧,完全死心了。
程盈叹气,太贵了买不起,突然发现她实在是太穷了,连一辆自行车都买不起,她还是不够有钱!
将资助的钱交给张校长之后,她的荷包是彻底瘪了,原先她只计划资助五个女孩,登报的时候注明了只有五个名额,因为她能力有限。
但今儿,张校长和徐老师带来了六位女孩,她总不能放弃其中一个吧,索性都资助了。
钱没了,她还能再赚,但她们不能耽误。
程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纠结苦恼时,丝毫没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
“今晚想吃什么?”
沈彻一口气就喝光了汽水儿,把玻璃瓶放在桌上,偏头看向女人。
“煮面条吧。”
她现在不是很饿,感觉没什么胃口,好像很久没吃面条了,有点馋了。
沈彻去篮子里拿鸡蛋。
打眼一看,篮子里有十几二十几个鸡蛋,金子几乎天天都下蛋,这名字取得名副其实,而且最近大黄和二黄也开始下蛋了,他们家现在都不用出去买鸡蛋了。
沈彻煮面条的时候,程盈把躺椅搬到了院子里,躺在上面悠哉悠哉,吹着晚风。
这时,院子门口突然探进来一个小脑袋,紧接着,小脑袋上面又多出了一个小脑袋,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跟叠罗汉似的。
“小程姐姐,我们来摘枣子~”
小虎子奶声奶气道,扶着门框,抬起小短腿,跨进来。
没走稳,差点就要与亲爱的大地来一场亲密的接触,赵蓓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衣服,给拎了起来。
程盈睁开眼,就看见了这一幕,嘴角扬起笑容,“快进来吧~”
“小蓓姐姐,疼~”
小虎子控诉她,一双眼瞪得虎虎生威,看着赵蓓。
赵蓓直接拍了拍他的屁股,“要不是我抓着
你,你就摔个狗啃屎了!”
“哼~”
小虎子撒腿就跑向小程姐姐,明摆着一副我不跟你好了的意思。
赵蓓懒得哄这小子,转身去牵小月月。
小月月今年六岁,已经上幼稚园了,是宋教授的外孙女,跟着一同来的还有两个男生,看着差不多大,上初中的年纪,一个叫蒋乐,一个叫林俊。
进来就喊人,“小程姐!”
蒋乐偷偷冲她眨眼,用口型问:“沈彻哥回来了吗?”
程盈看着好笑,点了点下巴,于是就看见这俩男生瞬间僵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不知道咋办了。
程盈躺着没起来,小虎子爬了上来,她往旁边挪了挪,空出小块地方给他,摸了摸小虎子的脑袋,新长出来的头发有些扎手。
看着他们俩脸上露出了纠结之色,她不禁感到好笑,这俩人平时见到她,总是喜欢跟她打听沈彻的事,一口一个沈彻哥,语气非常崇拜,完全一副沈彻的小迷弟一样。
但是每次她邀请他们来她家玩的时候,都要问她沈彻哥在不在家,如果答案是在,这俩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又好像是有点怕沈彻。
赵蓓牵着小月月走过来,“小程姐姐,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你们吃了?”
“嗯嗯,我们在家吃完晚饭才来的。”
“你们要摘枣子,带杆子来了吗?”
虽然树上结了很多的枣子,但还没到完全成熟的时候,程盈之前馋,摘了尝过一个,口感很硬,不好吃,有股生青味。
不过树梢上,最外围的那一层枣子看着表皮有些变红了,应该快成熟了。
闻言,蒋乐和林俊互相看了一眼,摇头。
枣子树上有刺,不太好爬,最好是一个人拿竹竿敲,其他人扯床单或者剪开的蛇皮袋,在下面接。
见状,程盈只好喊沈彻:“沈彻,你出来一下。”
厨房里,沈彻早在他们来的那一刻,就往窗外瞧了一眼,见是几个孩子,就收回了视线。
男人走出来,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冷冷的,酷酷的,淡淡的睨了女人一眼,“有事?”
程盈立即抬手指着蒋乐和林俊,“他们想找你帮他们摘枣子。”
蒋乐和林俊顿时大惊失色,蒋乐:“小程姐!”
林俊没说话,但一脸郁郁的看着程盈,一副小程姐你怎么可以这样的神情。
程盈摊手,难道她不是实话实说嘛,骚年别害羞嘛!
赵蓓旁观了一场,笑得乐不可支,朝俩人投去嘲笑的目光。
沈彻冷冷的看了一眼他们,视线又落回在了女人身上,“码子炒好了,锅里烧着水,看着点火。”
说完,男人就转身去了杂物间。
沈彻一离开,蒋乐立即小声控诉她:“小程姐,你怎么能出卖我们?”
程盈从躺椅上起来,学着男人冷酷的眼神,睨他:“难道不是你们想吃枣子?”
蒋乐:“……”
这时,沈彻拿着竹竿从杂物间出来了。
程盈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背着手去厨房。
蒋乐和林俊对视一眼,林俊鼓起勇气,走过去。
“沈彻哥”
男人没应声,直接扔给他一块破布,拿着竹竿走到枣树下面,抬头选准目标区域,就开始敲。
林俊和蒋乐赶紧扯开破布,俩人拉着在下面接。
赵蓓躺上了躺椅,怀里抱着小月月,在一边远程指导他俩,“左边左边!”
“哎呀,蒋乐你左右不分啊!”
蒋乐:“别囔囔了,你快过来把小虎子带走。”
小虎子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兴奋的不行,忽然撞上了男人。
小虎子抱着沈彻的腿,抬头看。
下一秒,就被男人面无表情地拎着后衣领,放到了一边。
沈彻没有看他,走开了。
小虎子站在那一动不动,抓着手,一双眼露出了茫然,呆呆的,嘴巴瘪了瘪,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林俊瞧见,不敢吭声,赶紧抓了一个枣子,塞给他,“去找你小蓓姐玩。”
男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快速将树上冒头的红枣全敲了下来后,直接就进去了。
程盈正在把锅里的面条夹出来,看见他进来诧异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外面传来,“小程姐,我们先回去了!”
第29章 第29章别告诉沈彻我来过
“这么快枣子就打完了?”
沈彻嗯了一声,走过去,端过来她手里的碗,动作迅速的捞起面条,放桌上。
程盈闻着桌上番茄鸡蛋码子的香味,胃口大开,她又去柜子里把她妈腌制的酸豆角拿出来,这瓶酸豆角已经吃了大半,快见底了。
她挖了一大勺放进自己那碗面里,扭头问沈彻:“你要吗?”
瓶里没剩多少了,如果沈彻不吃的话,那她就全干掉!
男人扫了一眼,端着一大碗面走过来,放到桌上,忽然伸手从她手里拿走了罐头瓶子,然后用筷子将瓶子里的酸豆角全倒进了自己那碗面里。
程盈抿了抿唇,眼睁睁的看着玻璃瓶空了,脸上流露出心疼之色。
这时,沈彻突然抬头看了过来,扑捉到女人脸上的神情,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报社大楼,二楼文化报。
白梓雨和方浩一回来,就向胡主编报告了这件事,获得了准许,而且胡主编对这件事高度重视,立马就召集了大家开会。
会议结束时,白梓雨心里已经构思好了这篇文章怎么写,立马就开始动笔。
方浩和她分工行动,将胶卷送去了暗房冲洗,他们要赶明天的早报发行,今晚就得搞出来,送去印刷,时间很紧迫。
临时换上这篇文章,势必要打乱之前的安排,所以,所有文章的排版都要重新安排调整,大伙都忙了起来。
报社就是这样,有时候临时一个安排就会打乱所有的节奏,特别是上面有临时通知或者是有突发事件的时候,每个人就像是正在工作的工厂机器里的一颗螺丝钉,不停的运转,他们已经习惯了。
赵鸿才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一个个忙得团团转,方浩送胶卷去暗房冲洗还没回来,他的相机就放在方浩的桌上。
赵鸿才立刻就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拿起了相机,抱在怀里,仿若终于找到了心爱的大宝贝。
亲香了一会儿,立即低头检查他的宝贝有没有受伤,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磕磕碰碰,赵鸿才提了一下午的心才放了下来。
抬头想找人算账,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理他。
赵鸿才抬手摸了摸头顶,油光锃亮,没道理啊?
他握着拳头放在下巴处,“咳咳——”
“让一让!”
章萌抱着一叠资料,从他身边侧着走过去,越过他出去,过了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余人偶有抬头的,看了一眼赵地中海,知道是谁来了,立马又低下了头,继续忙手上的事。
赵鸿才:“不是,你们在忙什么?!”
都到了下班的点儿了,你们一个个还忙得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赵鸿才走到了白梓雨的办公桌前,下午他可是打听清楚了,方浩抢走他的大宝贝,就是为了跟白同志出去采访。
他在这站了一会儿,结果对方就没抬过头,始终低着头在纸上奋笔疾书。
赵鸿才:行吧,忙忙忙,大伙都忙得没空,这儿就他一个闲人。
赵鸿才走开了,没打扰白梓雨写稿子,都是当记者的,彼此都清楚,写稿子的时候,一旦进入了状态,那是绝对不能停笔的,否则功败垂成。
他坐在了方浩那小子的位置上,守株待兔。
这会儿都到了下班的时间,他也没走,凭借他敏锐的嗅觉,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新闻,绝对不能放过!
过了十多分钟,方浩手里拿了一叠黑白照片回来。
看见赵地中海坐在他位置上,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对方是来找他算账的。
“老哥,等我一会儿!”
他撒腿就冲向了胡主编的办公室,赵鸿才立即追了上去,在门口逮着了这小子。
一记锁喉,“说!你们大家在忙什么呢?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做新闻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同行已经挖掘出了大新闻,准备发表了,而自己还摸不着头脑,什么都不知道,本来就已经落后了一步,现在就落后了一大截。
赵鸿才注意到他手里的照片,立刻意识到可能就是跟它们有关,直接抢过来看。
“轻点轻点!”
方浩提醒他。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出声道:“进来!”
赵鸿才正想问他,就被方浩直接拉进了胡主编的办公室。
胡茂兰看着年纪在四十左右,实际上已经四十五了,留着一头短发,和张胜男的齐耳短发不同,她的头发更短,长了一双锐眼,气场庞大,非常干练雷厉风行的一位主编。
看见赵鸿才也没有露出诧异,神情专注,低头审查方浩交上来的照片。
见此,赵鸿才也不敢打扰她,这位胡主编可是出了名的严肃不好惹,没人敢在她面前造次。
他给了方浩这小子一记,低声询问,“你们准备发什么大新闻?”
方浩小心觑了一眼主编,小声讲了事情,告诉他也不妨,反正先机肯定是他们家的,明早就发了,独家新闻!!
赵鸿才闻言瞪大了双眼,怔了几秒,立即撒腿就跑了出去。
连他的大宝贝相机此时也顾不上了,孤零零的放在方浩的桌上。
赵鸿才一口气跑回了三楼,气喘吁吁,心里祈祷主任可一定要在啊!
去主任办公室找他,发现里面没有人,一问同事,主任早就走了,去接他孙子放学了。
赵鸿才顿时恨铁不成钢,主任啊主任啊,你就不能多学学楼下的胡主编啊,瞧人家多敬业,到点了人家也没下班,无怨无悔,自愿加班。
平时李主任老是说他们不上进,原来根子先从主任那就歪了。
赵鸿才一边在心里阴阳,一边骑着二八大杠就去追人。
他得赶紧跟主任打报告,申请去隔壁县城出差,方浩他们明天早上出早报,那他们争取晚间就播报-
翌日一早,程盈就去了报刊亭买报纸。
“大爷,要一份省文化报的报纸。”
昨儿个,白梓雨和她说如果事情进展得顺利,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就会上报,但也不确定是什么时候,程盈干脆打算早晚都买一份省文化报的报纸。
拿到早报,她边走边打开看,结果第一版面就看见了白梓雨采访张校长她们的照片,正是那张构图堪称完美的落泪照,很显眼,令人一看见,目光就会被它牢牢吸引。
程盈边走边看,这篇文章写得特别好,里面客观陈述了李红她们求学的艰难,和张校长带着老师翻山越岭去找她们发生的各种事,有家长心疼孩子但无能为力的无奈,也有拿起棍棒就赶人的。
字里行间,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句话,无一不在表达女子求学的艰难,揭露这些事情是现在社会普遍存在的现状,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无数女孩失学,或是完全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机会。
感情十分真挚,读到李红的父母强迫她嫁人,不仅打得她遍体鳞伤,还想打死她,令人瞬间升起强烈的愤怒,读到张校长把李红护在怀里,令人无限动容,还有罗小梅被嫁了人,生气又无力……
文章的最后,开头是李红的内心独白,也是无数像她一样的女孩的心声——我想上学,我想读书,笔者在最后向全社会呼吁关注女孩上学的问题,让她们拥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机会。
程盈看完沉默了一会儿,文章写得很好很真实,但是读完就是会感到很难受,说不出的心疼和痛心。
努力赚钱吧,她在心底告诉自己。
不止是程盈看了感到难受,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读到今天的报纸,都变得很沉默。
有时候,血淋淋的事实就发生在眼前,人们或许心里知道,但如果没有人捅破,就会继续麻木下去,视而不见。
可一旦有人捅破了,就会引起巨大的反响。
这份早报就是最好的例证!
白梓雨他们今儿早上一上班,首先就遭到了同行们轮番过来串门,打探消息,行动迅速的已经打报告,出发了。
紧接着,他们就不断接到了群众的电话,说要捐款,有说要捐一块的,捐两块的,捐五块的,还有的说她想把自己不穿的衣服捐给她们,问送到报社行不行。
还有一位婶子打电话来,脾气很冲,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李红的父母不干人事,边上还有人应和,问那丧尽天良的父母住在哪,颇有一种撸起袖子就要去教育那对爹妈的意思。
报社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胡茂兰立即安排专人负责接待群众的来电,记录下他们的意见,然后就召集其他人开会,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与这边紧张忙碌的气氛截然相反,程盈身边聚集了一群义愤填膺的女同志。
“程同志,我们要捐款!”
“对!我们也想帮助她们。”
五六个女孩子围着程盈,神情坚定,纷纷递钱给程盈。
看她们年纪应该也不过二十一二,脸庞稚嫩,程盈没接钱,“你们是大学生吧?”
其中一个女生道:“对,我们是师范大学的学生。”
另一个女生手往前递了递,露出了不解,“程同志,你为什么不接?”
程盈正要婉拒,就听见了这姑娘道:“是嫌钱少吗?”
“不不不!”
程盈连连摆手,立即道:“不是这个原因!”
而是她清楚的记得,她曾经采访过的一个经济犯罪事件,是跟非法集资有关,还有一条罪名也跟非法集资很像,叫作非法募捐。
她不想吃固定饭啊!
“同学,我明白你们迫切想帮助她们,但这笔钱我个人绝对不能收下。”
程盈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非法募捐这个词,想了想,说:“你们就不怕我拿了钱,自己偷偷花了?”
“同学,防人之心不可无呐!”
谁知,就听见这姑娘道:“程同志,我们相信你!”
程盈打眼看去,一个两个三个脸上全是信赖的表情,眼神坚定,一副摆明了就相信她的样子。
程盈:……
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她们,给她们指了一个方向,去向官方反应,提建议。
事实证明,能在这个年代考上大学的就没有一个脑子笨的,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终于打消了念头,但也没有离开。
“那程同志,我们找你化妆,这总行了吧?”
反正程同志是个好人,既然程同志不接受她们的捐款,但她们找程同志化妆也是一样的,程同志赚了钱,就可以继续帮助更多的女孩。
“当然!”
程盈扬起了笑容,道:“很高兴为你们服务!”
萧璇坐下,盯着程盈的脸看,忽然道:“程同志,我想化你这样的。”
闻言,程盈不禁一笑,点了点下巴:“好。”
其实,她最近都没咋化妆,早上睡不醒,她就懒得化了,反正有颜任性。
早上到了国营商场,才补个口红,显得气色好,不过她没傻乎乎的说穿,明白了对方想要的风格,就是伪素颜妆嘛,这个她拿手!
程盈给萧璇化妆时,其他女孩也没闲着,坐在小板凳上,一边乖巧等待,一边聊天讨论,从老师布置的作业说到谁昨晚睡觉磨牙了。
方雅晴:“不是我!我睡觉从不磨牙!”
其他人又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怀疑对象,然后立马就被对方否认了。
接着话题又转到了国庆节她们去哪玩,萧璇:“你
们国庆都不回家是不是?有没有要回去的?”
方雅晴:“不回!就俩天假回去吃顿饭都来不及!”
方雅晴是外省人,她们宿舍除了萧璇是省城本地人,其他人都是外地的,回去一趟很麻烦,一般只有放寒假暑假的时候,才回去。
萧璇:“那好,咱们国庆那天去爬九樟山吧!”
“程同志,你去不去?我邀请你!”
“不了不了,”程盈连连摇头,她不喜欢爬山,再说国庆那俩天她肯定没空,而且会特别忙。
钟月:“你确定国庆那天你要跟我们去爬山?”
说着,她眼神揶揄的看着萧璇。
其他人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纷纷笑了起来。
程盈看了一眼,眼神顿时亮了,有瓜!
悄悄竖起了耳朵,就听见钟月说:“那个谁,文学院的金才子就没邀你去玩?”
果然有八卦!
程盈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给萧璇修容,一边暗自观察她的神色,不错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只见女孩还没打任何腮红,就浮现出了两团自然的绯红,程盈顿时心里就有谱了。
“他约了,叫我去爬山。”
方雅晴:“合着你喊我们去爬山是顺便啊?我就说呢,平时没看出你还有爬山的爱好啊,怎么突然说要去爬山了。”
萧璇羞答答的,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试图转移话题,“哎呀不讲这件事了,小月你上次不是让我帮你问自行车嘛,我打听到了,梁峰他们买的是次等品,很便宜,只要一百块钱,不要票。”
钟月闻言,非常惊喜,“真的啊,他们在哪买的?”
她想买自行车想了很久了,就是一直没攒够钱,加上没有自行车票,就一直拖着没买。
平常去上课,要么蹭萧璇她们的车,要么去校门口租一辆自行车。
但就这段时间,她突然发现学校里骑自行车的同学好像变多了,而且她上次去校门口租自行车,老板还跟她抱怨,最近生意没以前好了。
上周她发现隔壁班的男生有好几个人都买了自行车,之前这几个男生和她一样也是去校门口租车的,不好意思去问。
萧璇听说了之后,就说这件事包她身上。
“具体在哪买的我也不知道,梁峰没说,如果你要买的话,等会儿回学校,我带你去找他。”萧璇道。
一旁,程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一百块钱?
昨天她问沈彻,黑市上的自行车起码都要两百五,这个价钱才能拿到,现在竟然还出现了更便宜的?
程盈若有所思,于是道:“萧同学,你帮我也留意一下,你同学他们是在哪买的,有渠道的话悄悄告诉我。”
萧璇:“没问题!”
“谢谢啊~”
一百块钱就能买到自行车的话,程盈立马就有了信心,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就可以赚到!
今天的生意比往常还要好,程盈待到了下午三点多,实在干不动了,搞定完最后一位客人,趁着现在没有新的客人来,她立马收拾东西就走。
翘班了!
当个体户就是这点好,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
走到半路,她突然改道去了修车铺。
店里只有石头一个人在,没什么生意,程盈问石头:“沈彻他们去哪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
“彻哥啊?”
石头长得高高壮壮的,性子却有些憨直,挠了挠脑壳,“彻哥他们出去办事了。”
对,出去办事了!
程盈睨他,“办啥事啊?三个人都去了?”
石头答不出来了,抓了抓脑袋,看着大嫂,“彻哥没说。”
见此,程盈哦了一声,越发觉得沈彻很可疑,在修车铺里里外外转了几圈,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走了,别告诉沈彻我来过。”
“啊?”
石头疑惑,在程盈死亡凝视下,于是点了点头。
第30章 第30章竟然敢骗老子
回到家,程盈拿出了写好的几封信拆开,分别在后面又添上了一条建议——呼吁为失学女孩设立助学基金会。
检查无误后,装进信封里封好,然后带着信去邮局,买了几张邮票,贴在每一封信上,寄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路过了一家供销社,她进去溜达了一圈,买了一网兜的零食,边走边吃着冰棍。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视线。
程盈愣住,小哥怎么会在这里?
眼见人就要进巷子,她连忙喊道:“小哥——”
下一秒男人就进了巷子,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程盈匆忙过了马路,小跑着追过去,到了巷子口,哪还有人影?
“人呢?”
程盈走进去,环顾四周,在附近找了一下,几条小路口都没看见人。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到哪去了。
找寻无果,程盈只好放弃,提着网兜回去。
她将躺椅从客厅搬出来放到院子里,小叔给她做的这个躺椅特别好,躺在上面特别舒服,脚只要轻轻一晃,躺椅也会跟着轻轻摇晃。
对于懒人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她拿了一本数学资料,躺在躺椅上面看,事实证明,不擅长的科目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依旧还是不感兴趣。
看了没一会儿,不知不觉就歪头睡着了,手里握着的资料书垂了下去,掉在了地上。
东街民巷,一处隐秘的院子,里面杂草丛生,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但屋里却传出了男人的说话声。
程满仓:“得压一压最近的出货,那边零件最近供不上来,要么就得另外找。”
李阳瞅他,“外边你熟悉,想办法再找几个供货的渠道,咱们现在出货已经很慢了,那订单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就这他还是故意压着筛选出来的,没办法他们的自行车实在是太受欢迎了,他们还多设了几道门槛,现在已经不接新客的订单,只接收熟人拉过来的单子。
这都是钱啊,多耽误一天,他们要损失多少钱啊!
程满仓闻言,点燃了一根烟,皱着眉头,“我下趟出车要去远县,我到那边再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渠道。”
沈彻:“一切以安全为上。”
他睨了一眼阳子,“现在接的单子再砍掉一半,暂时不要接新订单。”
“还砍?”
李阳满脸不舍,“行吧行吧!什么时候咱们能光明正大的生产这东西啊!”
依他看,那些不事生产的厂子就该给他们来干,到时候他们想生产多少就生产多少,品质高价格低,绝对很抢手!
梁子:“别嚎了!你那边筛选人的时候注意点,别给咱暴露了!”
李阳:“知道知道,我还用你说?我已经严格得不能再严格了,重重筛选,放心吧,情况不对劲我就跑了。”
他不比梁子和石头,还有家庭拖累,他孤家寡人一个,原先还有彻哥和他一样,都没有牵挂,现在兄弟里就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万一出了事他就跑,随便跑哪个地方躲几个月,过了风声再回来,绝对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从废弃院子出来,那扇大门重新挂上那把生锈的大锁,和以前并无不同,仿佛从来都没有人来过。
四人就此分开,梁子直接回家去了,李阳打算去修车铺找石头,顺便去他家混一顿饭,程满仓和沈彻一起走了。
院子静悄悄的,程盈躺在躺椅上睡得香甜,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程满仓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书,拍了拍上面的灰,打开一看,嗤笑了一声,“程小盈,怪不得你数学成绩不好!”
直接将书扔进了她怀里,都什么时候了还睡,都要吃晚饭了!
程满仓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忽然眼眸认真,盯着她的脸打量,喃喃自语道:“程小盈,你这张脸好像胖了一圈。”
程盈睁开眼就听见了程满仓说她脸胖,一双眼瞪他,“有你这么说你妹的吗?”
“醒了啊,我说的是事实,你不照镜——”
程满仓的话顿时戛然而止,脑袋被迫偏向了左边,低下了头,“程小盈!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妈这招?”
“快放开!有你这么当妹妹的吗?没大没小的!”
程盈右手叉腰,左手揪着他的耳朵,笑吟吟道:“不放!”
忽然鼻尖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蹙眉嫌弃,“你抽烟了?臭死了!”
“我看,程小盈你鼻子比狗还灵!”
程满仓低头闻了闻,没有烟味啊?
再说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烟味儿早就散了,程小盈是怎么嗅出来的,这嗅觉比狗还厉害!
程盈顿时手上使大了力气,程满仓倒吸了一口气,她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老实交代!你跟沈彻偷偷摸摸在干啥?”
闻言,程满仓瞬间就反制了她,右手拧程小盈的耳朵,避而不答,“反了天了,没大没小竟然敢揪你哥!”
不好好教训你,我程满仓出去还怎么混?
咱妈揪我耳朵,我不敢反抗,你程小盈还想有咱妈的待遇?!
“程!满!仓!”
程盈被揪了右耳,气炸了,直呼其名:“程满仓你放手!”
沈彻听到动静出来,就看见他们兄妹俩在院子里扯头花,互相揪对方的耳朵,双眼微眯,果然兄妹俩都是骗人的高手!
程盈瞥见沈彻,神情一愣,程满仓和沈彻一起回来的?
她愣神的功夫,就被程满仓挥开了手,同时程满仓也放开了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程小盈,你属牛的啊?手劲这么大!”
听见他的话,程盈立刻回了神,抬腿就踹了他一脚,然后迅速跑向了沈彻。
躲到了男人的身后,装着委屈巴巴的样子,告状道:“沈彻!程满仓欺负我,你帮我揍他一顿!”
沈彻低头看着女人,唇角勾起了一抹讽笑,他可没见她吃亏。
程满仓闻言,气了个倒仰,双手叉腰,“今儿,我算是见到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程小盈,你可真出息!”
“哎呦呦,我头晕,”程盈捂着额头,道:“不行我得躺躺,晚饭你们自己做啊,好了喊我!”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向躺椅。
结果,被程满仓抢了先,他躺在上面,囔囔道:“我也头晕,我先躺一会儿,晚饭好了叫我!”
“吃完我还得回宿舍!”
被抢了躺椅,程盈捂着额头,偷偷瞪了他一眼,继续装着,打算回房间。
反正,她今天不想做饭!
女人回了房间,院子里就剩下沈彻和装着头晕躺在摇椅上的程满仓。
沈彻走过去,抬脚踢了踢对方,眼神冰冷,“起来!”
程满仓睁开眼,表情为难,看向妹夫,问:“今儿是轮到谁做饭?”
沈彻无语的看着他,“你觉得呢?”
还用说吗,程满仓径直走到窗子前,“程小盈!我拧的是你耳朵,又不是你脑子,别装了,快点出来做饭!”
程盈:已晕,勿Q。
程满仓骂骂咧咧,忍不住道:“程小盈真是被惯坏了!”
干啥啥不行,偷懒最在行!
“妹夫,你就不应该再惯着她!多让她干干活咋了!”
沈彻斜睨他,呵呵,嘴角浮现一抹冷嘲,究竟是谁惯着她?
程满仓立刻哑然了,把锅甩给了爸妈,一边走向厨房,一边冲屋子里喊:“程小盈,我带了一箱苹果,还有一斤月饼,搁在堂屋桌上。”
房间里,程盈趴在书桌上,听见他的话,顿时抬起了头。
露出了纠结的神色,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出去。
等了一会儿,程满仓从厨房门口探出身体,表情狐疑,程小盈竟然没出来?
饭后,程盈拿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边啃边在院子里打转转。
程满仓竟然说她胖了,简直是放屁!
不过她确实是不能再放肆下去了,最起码饭后半小时之内不能坐着躺着,这点她绝对要执行!
程满仓蹲在水池边,一边洗碗,一边道:“中秋那天我没时间回去,出车赶不回来。”
“那斤月饼,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带回去给小佳和小杰吃。”
程盈咬了一口苹果,甜甜的脆脆的,含糊不清道:“我那天也没时间。”
今年国庆和中秋是同一天,所有单位都放两天假,这俩天她要出摊,生意肯定特别好,所以不打算回去。
而且现在还没到国庆,她已经接了七八个预约,全都是国庆那天要结婚化新娘妆的,已经预料到这俩天将会是最忙碌的俩天。
等忙完这俩天,她再和沈彻回去看爸妈-
晚间新闻播出后,李红和王翠翠她们的求学事迹迅速引起了更大的反响,事情以一种迅猛的速度在省城及周围的县城扩散,在省内引起的轰动极大。
最近一周,每日都有报纸在报道这件事,广播里也每天都能听见,李红她们就像一个火引子,爆了之后,迅速引发了人们对失学女孩的关注,尤其是现在各地都曝出来了类似的事情,报纸和广播天天报道。
事态的扩展,很快就引起了上面的高度重视,现在全省的人都在关注这件事,尤其是省城的这群大学生们,正是热血的好年纪,满腔热枕,自发组织了,向上面写信,集体提建议。
后面引发的一系列反应,也是程盈没想到的,不过后续的发展已经不是她能插手的了,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就是静待了。
有一说一,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她好像更出名了,她的生意每天好得不行,有时候累得她都想罢工了。
“盈盈”
白梓雨神采奕奕,突然出现。
她眉眼间舒展,周身萦绕着一股愉悦又兴奋的情绪,整个人流露出意气风发的朝气。
程盈看见她,弯了弯眼眸,打趣道:“白记者,最近有什么喜事呀?”
严丽丽手肘撑在玻璃柜上,托着下巴道:“是啊,白大记者,瞧你春风满面的样儿,快跟我们分享分享呗!”
白梓雨扬唇问:“你们还有多久下班?我请你们下馆子!”
程盈:“我随时都可以翘班!”
——来自个体户的自豪。
严丽丽抬手看了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呢,偷偷道:“你们出去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唐经理请假!”
程盈和白梓雨互相看了一眼,会心一笑。
三人顺利汇合,直奔国营饭店。
严丽丽:“快说!有什么要跟我们分享的?”
忽然又道:“哎!最近怎么不见袁晓晓呢?”
程盈冲她眨眼,揶揄道:“咋啦,你想她啦?”
白梓雨接上她的话,“放心,我会替你转告她的。”
严丽丽顿时气呼呼的,手指着她俩点了点,“谁想她了!好啊你们俩,合起伙来挤兑我!”
“哼!我就问问咋了,谁说我想她了,我才不想看见她呢!”
老是和她吵嘴,她才不想看见她!
程盈继续逗她,“解释就是掩饰!严丽丽同志,我就说了一句,结果你这么多句等着我,已经充分暴露了你的真实想法噢!”
“盈盈!”严丽丽嘟嘴,恼羞的看着她。
白梓雨:“好啦好啦,晓晓她陪她妈妈去了羊城,看望她外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最近不见她人影!”
就连最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见她露面,严丽丽看着程盈,张嘴道:“还是梓雨最善解人意,不愧是未来的白大记者!”
“是是是!咱们的梓雨最善解人意呐,尤其是善解丽丽,”程盈笑道。
又继续说:“白大记者,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你的喜事呗~”
“行,咱们边吃边说!”
这几天她跟方浩一起出差去了安县一中,继续采访跟进后续,在安县待了三四天,不仅是采访了李红她们,还采访了一中的学生们,对张校长以及一中的老师们有了更全面立体的了解,还随机走访了一些家长。
这次采访,带给了她很大的收获,不仅是李红她们需要关注,张校长以及她背后那群老师也值得宣传,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坚持,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学生,持续走访家长,做家长的思想工作,那么可能会有更多的学生辍学。
白梓雨:“还有一件更高兴的事,你还记得罗小梅吗?”
程盈点头,她记得
,张校长找去时,罗小梅已经嫁人了,这件事还挺遗憾的,要是再早点,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张校长回去后也没有放弃罗小梅,终于找到了她,最庆幸的是罗小梅还未满二十岁,和男方没有领结婚证,在妇联和当地干部的配合下,她现在脱离了那家人。”
“这确实是一件大喜事,那她现在回学校了吗?”
程盈有些担心,这件事她刚刚才知道,上次她交给张校长的那笔钱不知道够不够用,要不等会儿回家再取一笔钱,给张校长汇过去。
白梓雨扬起了笑容,“回了,自从李红她们的事情被报道后,社会上有很多好心人,纷纷找到张校长,要资助她们。”
“张校长把收到的捐款,用来设立了一个助学会,这笔钱会全部用来资助她们读书。”
严丽丽:“那太好了!等我工资发下来了,我也去捐款!”
闻言,程盈不禁笑起来。
严丽丽和她一样,都是月光族,手里攒不下什么钱,不过她那是过去式了,以前她领的是电视台的死工资,挣得那点钱完全不够花,而且不止物价高啊,消费水平也高,所以月月光。
现在她是挣得多,但物价低啊,东西物美价廉,一块钱都能买好多东西,她的钱特别经花,加上这时候物资不太丰富,她过了刚开始的新鲜劲,现在她的消费欲望其实很低。
但严丽丽不是,她拿的是固定工资,丽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爸妈倒是没强制要求她每个月往家里交钱,她的工资都是随她自己支配。
就算是这样,也架不住丽丽开销大,到了月底就没钱了,上个月还没到月底,程盈就听见了她哀嚎,没钱了!
白梓雨继续分享这件事的后续,高兴道:“我们胡主编特别重视这件事,上次我们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一致决定要递交内参。”
“昨天,胡主编递上去了一万多字的内参,而且不止是我们报社,教育报和妇女报也准备递内参。”
“估计再过段时间,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白梓雨料想得不错,确实没过多久,程盈就从报纸上了解到官方设立了失学女孩助学补助金,号召全社会关注贫困地区女孩上学的问题和关注失学女孩,呼吁公众向她们捐款,财政每年也会拨一部分款用于助力失学女孩重返学校。
程盈看完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太好了!
个人的份量在集体面前微不足道,如果大家都能参与到这件事,团结起来,积小成多,无数条小河流汇聚到一起,终将会形成奔涌的大江大河,扫平一切通往大海路上的障碍。
她记得,八六年义务教育才颁布,希望工程是八九年才开始的,现在能提前进行,可以挽救无数个失学的女孩子,同时也是间接的为她们提供了一条虽荆棘但前途光明的路。
这已经很好了!
她也可以松口气了,拿上小存款,就出门。
师范大学门口,萧璇和钟月手挽着手在说话,旁边站了一位高个清瘦的男生。
萧璇看见程盈,立即挥手,“盈盈,这里!”
程盈望过去,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左右看了看马路,见没车,立即跑过去。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们等久了吧?”
“不晚,我们也才刚到。”
萧璇笑着挽上她的胳膊,对男生道:“走吧,人齐了。”
梁峰看了一眼程盈,双手插兜,走在了前面带路。
萧璇叽叽喳喳的跟她分享,“我们差点就买不到了!”
“对方说没货了,幸好梁峰聪明,跟那人打感情牌,说我们都是大学生,急着要用车,求对方想想办法。”
“加上梁峰他们男生宿舍在他那买了六七俩自行车,是老熟人了,对方最后才同意,先给我们匀货。”
这时,梁峰回了头,开口说:“到了地方,对方问了就说是我同学。”
然后目光一一扫过了她们仨,“少说话!”
萧璇:“知道了知道了!”
“快走吧!”
梁峰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奈,转了过去,在前面带路。
程盈跟着他们越走越远,都记不清过了几条马路,拐了几次弯,还没走到目的地。
这一片区域,对她来说完全陌生,而且路况复杂,一路走过来,发现这里很偏僻,也很安静,要不是有人带着,她一个人绝对不敢来。
“快到了,跟紧我,少说话,等会儿验了货,满意掏钱就行。”
梁峰突然提醒道。
萧璇:“知道了!你都说第二遍了!”
梁峰无奈,没理她,目光看向了钟月和程盈。
钟月乖巧的点了点下巴,表示知道了,会照做。
程盈颔首,“好。”
拐了一个弯,就看见前面站了一个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男人,看不出对方的年纪,因为对方除了露出了一双眼睛,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打扮不像是卖东西的,倒像是抢东西的!
“财哥,这几位就是我同学,”梁峰指着钟月和程盈,“她们俩想买车。”
叫财哥的男人“嗯”了一声,声音格外粗,飞快的扫了一眼头发盘起来,露出了雪白脸颊的那位女同学,天知道他有多震惊!
竟然在这里看见了大嫂!!!
梁峰你这小子,竟然敢骗老子!
我怎么不知道,我大嫂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同学?!
完蛋了,大嫂不会认出来他吧?
李阳内心非常崩溃,面上却还装着镇定,一句话都不多说,转身就走。
梁峰跟在后面,抬手示意她们跟上。
萧璇和钟月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兴奋紧张的同时又刺激,连忙跟上。
只有程盈没动,站在原地盯着男人的背影,目光灼灼,探寻、怀疑,又仿佛不太确定。
“你看什么呢?”
萧璇突然回头,小声的用气音问她,朝她伸手,示意她快点跟上。
程盈回了神,抬脚就跟上,只是目光一直锁在前面的男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