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分钱

    酱肘子炖得软烂,油纸一撕开,诱人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石头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肘子是一整个没让切开,否则不好带,另外老板还送了卤汁,用竹筒装着,因为只装了半筒,一路的道路还算平稳,并没有洒出来。


    眼见小孙子的鼻子都要凑上去了,周夫郎把肘子拿起来:“等饭蒸好了再吃。”


    石头表情瞬间变得失望,眼睛还是一错不错地盯着肘子。


    周夫郎觉得好笑,怕他偷吃,直接把肘子拿进厨房了。


    裴乐也馋,但他更多的心思放在金钱上,拎着钱袋进了自己房间。


    今天没事做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计算过一遍又一遍了,答案很明晰,但他还是怕算错或者以后忘记,又在沙盘上写式子算了一遍。


    确定都没错后,才往纸上记账。


    ——他见大哥每回接了活儿,都会用纸记下来,那么如今他做生意也该记录。


    蜜糖买了三斤共一百二十文;姜是自家种的,按市价算钱一斤二十文;红枣一斤十五文。


    饼茶一块一两银,药材只买了二两,花费二百文,陈皮一两五文,山茱萸二两十文。


    柴若干从家里拿的,竹子也是自家的。


    当然,以上是他购入的成本,今天只用了部分材料。


    姜枣茶一筒不算竹筒和柴火费用,成本大概三文多。煎茶除茶饼外,其它都用光了,一筒成本三文。


    但煎茶费事儿,因此卖得比较贵。


    今日卖了三十筒煎茶和二十四筒姜枣茶,头一位减免六文,给程立减了两文,因此最终是五百零八文。


    自家喝了些茶,不算竹筒柴火,今天成本加在一起是一百八十四文。


    挣得三百二十四文。


    晌午吃饭花二十文,还有三百零四文。


    竹筒、柴火都是家里出的,一起弄的,牛车也是家里的,大哥还帮忙了,所以应往家里多交一些。


    裴乐打算交六成,也就是一百八十二文。


    自己得一百二十二文。


    但他给家里买了两个酱肘子,花费八十文,剩四十二文。


    还给程立买了两个肉包子,花四文。


    剩三十八。


    结果和自己心算的一样,裴乐越算,眼睛就越亮。


    今天真的挣了好多,即便买了酱肘子,他也还有三十八,一个壮劳力一天也就挣三五十文。


    这也太赚了吧!


    裴乐激动地站起来蹦了两下。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知道今日是雅集,平常不可能卖这么多这么顺利。


    但一日只要能卖出去一二十份,这生意对他来说就能做下去。


    “账本”收好,裴乐拿着毛笔出去清洗,看见程立在檐下跟朱红英说话,忽然想起——他还没有给程立分钱。


    洗完毛笔,他折回去取了两份钱,一份一百八十二文,交给周夫郎,另一份五十文,给程立。


    “这么多?”程立很意外。


    裴乐道:“只给你分这一次,以后再卖饮子就不给你分了。”


    “只分一次也用不了这么多,我抄书一卷才一百五十文。”程立拆开麻绳,只取了十枚,“你是我的未婚夫郎,我更应当降价。”


    要是换做以往,听对方说什么“未婚夫郎”,裴乐是要生气的。


    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裴乐并未觉得气恼。


    “只是降价吗,我还以为你会不收钱。”


    程立一顿,将十枚钱穿回去:“帮未婚夫郎做事,我当然可以不收。”


    又听见“未婚夫郎”,这回裴乐抿了抿唇,低声道:“你还是收了吧,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说罢,裴乐快步离开了。


    程立拎着五十枚铜钱,原地站了一会儿,心情愉悦地回屋。


    晚饭因为有酱肘子,一家子全都吃得满足,裴乐比平日里多喝了半碗粥,饭后便出门走路消食。


    程立和他一起。


    天冷了,傍晚坐在树下闲谈的老人却并没有减少,他们大多因为太老做不动事,只能说些村里零碎,彼此交换信息取乐。


    裴乐路过时,听见了“马家”“叫得可惨了”和几个模糊的字词。


    马家怎么了?


    裴乐正想着,就看见蔡郎中从马有庆家里出来。


    难道是马有庆出事了?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程立忽然出声:“乐哥儿,有一件事我忘了和你说。”


    “什么事?”


    “今日马有庆擅闯雅集,被官兵当场捉拿,打断了腿。”


    “真的吗?”乍闻喜事,裴乐双眸发亮,难掩兴奋。


    程立点头:“很多人都看见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去他家里看看。”


    “我当然相信你。”裴乐说完,又感到疑惑,“不过他闯雅集干什么。”


    程立参加了雅集,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啊。


    “他没有参加过雅集,道听途说,以为有一飞冲天的机会。”程立顿了顿,“所以他偷了我抄的文章,想闯进去见县令。”


    “偷了你抄的文章?”裴乐越发听不懂了。


    程立解释说:“他以为是我自己写的,但实际上是我找同窗借书,从书上抄下来的。”


    “那他是自作自受。”裴乐当即断案。


    程立笑道:“是,他自作自受,刑曹大人认出他抄袭,已将他的名字籍贯记录下来,明日夫子应当会将他开除。”


    “那太好了。”裴乐更高兴了,“我明儿要再买个肘子庆祝。”


    轻快地往前迈了两步,裴乐又看向旁边人:“虽然刑曹大人惩罚了他,但你辛苦抄的文章肯定拿不回来了,等下次我见了他,狠狠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一码归一码,刑曹的惩处是针对马有庆闯雅集和抄袭。裴乐要执行的,是马有庆偷盗的惩罚。


    没想到裴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程立一时间心绪纷杂,半天才回了个“好”字。


    走回去的路上,程立跟哥儿讲了马有庆是如何“道听途说”的。


    又讲了孝士杰真正的故事。


    孝士杰是穷学生不假,但他在私塾念书时成绩便拔尖,私塾夫子贪财,看他家里没钱,所以不给他参加雅集的资格。


    孝士杰也没有闯雅集,他是上山采药,结果在山上跌了一跤摔晕了,被带领着一众文人游山观光的县令发现并救治。他醒后表现不卑不亢,谈吐不凡,县令考察他的文采,发现他是个可造之材,又查清私塾龌龊,才准许他进书院免费读书三年。


    三年时间,孝士杰夜以继日地读书,不仅顺利考上秀才,还考上了举人,成为一时佳话。


    可惜他年少沉疴,天妒英才,没过几年好日子便去世了。


    裴乐听完后,想到程立身体也不好,尤其刚来那会儿特别差,下地干活没多久就中暑了。


    他不由得嘱咐道:“你也要注意身体,若是身体毁了,考取再高的功名也没用。”


    “谢谢哥哥关心,我会注意的。”程立望着他笑说。


    小书生瞳孔偏黑,眼眸本就显得亮,笑起来时更是好看,长得又白,让裴乐无端想到戏折子里诱惑和尚的小狐狸精。


    他此刻就是那个和尚,程立肯定是故意蛊惑他。


    想从他身上牟利。


    裴乐告诫自己不要上当,快步踏进大门,往自己房间走了。


    *


    棉被包在桶上实在费力,桶要装茶水,还要往锅里放,每次都要重新包。


    裴乐在镇上出摊了两次,就受不了这等麻烦了。


    他想了个法子。


    “我要三个比这种桶大一圈的木桶,要结实。”裴乐对三哥仔细说需求,“我打算在大木桶里放上足量的稻草和棉絮还有木炭,想办法把它们粘在桶壁上,这样就是一个保温桶,然后小木桶可以正好放进去,这样的大小。”


    裴叔良听明白了:“行,这不难,我先做你的。”


    “谢谢三哥!”


    裴叔良笑道:“你这个主意不错,若当真好用,我再做多几个小的,将陶罐放进去,如此冬日也能喝到热水了。”


    “好啊,到时候你送我一个。”裴乐毫不客气地索要,又说,“三哥,我的木桶盖子上也要做设计。”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我画工不好,你将就着看,就是……”


    他想要那种可以只打开中间一部分的桶盖,这样热气会散得比较少,能多保温一段时间。


    “可以。”裴叔良看完后道,“你这想法倒是巧妙,字也写的比以前好看多了。”


    裴乐弯唇:“那当然,我昨天还在练字呢。”


    “有个念书的未婚夫就是不一样。”裴叔良感叹,“以后我也得给星儿找个读书人。”


    闻言,裴乐坐下喝茶,说道:“读书人也不一定好,马有庆就很烂。”


    马有庆没有去私塾,但孙广集亲自来了一趟,告知马家,马有庆被私塾除名了。


    不止如此,因为马有庆擅闯雅集,被官府记过,其它私塾也不敢招收。


    媒婆原本给马家说了门亲事,刘夫郎嫌弃那哥儿长得不好看,结果断腿之后,刘夫郎又提着礼品去找那家人说亲事。


    但人家又不是傻子,先前被瞧不起,今时不同往日,自然给拒了。


    刘夫郎不服气,站在门口骂人,结果被泼了一身粪。


    如今马家已是村里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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